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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他瞧了片刻，素衣深呼吸一口气，提步跨进门槛，走至他身边。

丫鬟极为委屈，道：“素衣姐姐，府上来了客人指名要见你，你见是不见？”

穿过幽暗的走道，闻不悔被领到了一个单独的牢房前，衙役打开门，便催促着不悔进去。

“素衣，若闻家没了，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琳琅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豆落年华的姑娘家见了仪表不凡的年轻公子自是会羞怯，素衣听了她的话，想了一小会儿，便知道那丫鬟口中的公子是谁了。

自她被琳琅买回闻府之后，这儿便成了她的家。

一开始，琳琅便知万不全不会见自己，却又忍不住想试一试，不出所料是失望。

若闻家没了，她又能去哪儿呢？

虽说闻不悔如今进了这府衙大牢，但是闻家川州首府的实力摆在那儿，万夫人当官家夫人也当久了，一些浅薄的道理还是懂的。如今见了琳琅，以后若是闻家无事，也算是给自家留一了条后路。

“素衣，你……”琳琅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她幽幽叹了口气，转而面向那公子，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自然，也是冲着闻不悔那句“夫人定有重谢”而来。

那些久未见天日的犯人们见来了新人都忍不住探头看个究竟，有几个曾见过闻不悔的，更是在一旁咋呼了起来。

有求于人却又开不了口，素衣站在他的面前竟找不到以往的干脆利索，一时之间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憋了许久，素衣才问道：“公子可有事？”那公子双手摁在素衣肩上，逼着素衣直视他，见素衣一直别开眼不看自己，半晌后，急切道：“玖儿，这闻家也撑不了多久了，你随我走吧，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闻不侮点点头，进了牢房。衙役锁上了房门，在闻不悔的催促之下，找人往闻府送口信去了。

素衣点点头，瞥了管家身后的人一眼，也没多问什么，便走了。管家则领着那人朝琳琅的院落而去。

既是有人来报信，那便说明他暂时还是无恙的。

万不全这方行不通，自然就往万夫人处下手。

回府之后，琳琅关在房间里想着万夫人说的话。

衙役又道：“闻老爷，请进去吧。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喊小的便是了。”

素衣脸色大变，下意识抓住他的手，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琳琅闻讯而来，在门口便看到跌坐在地上的素衣，还有那仪表不凡的公子。那公子朝素衣伸出了手，素衣却呆然望着自己面前的手不作任何反应。

或许，或许那人可以帮上忙也说不定。

“素衣，你进来。”

才刚带上门 ，就见一小丫鬟匆忙朝她跑来，边跑边叫，声音还不小。

琳琅让管家先回府后，带着素衣与几个丫鬟一道跟在一名丫鬟身后进了后院。

“回夫人，是的。”管家道，“轿子已经在门口候着。”ｍ•hｅtusｈu•ｃom.ｃom

待素衣到了外头，管家却已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素衣看了看四周，忙四下找了起来。

素衣瞧了那公子一眼迅速别开眼去，迎上琳琅略显担忧的视线，忽然觉得这些年下来，闻家对她恩情犹如山重。

素衣闻言，一急。

见琳琅颔首，管家唤来了丫鬟，丫鬟们小心翼翼地扶着琳琅朝大门口走去。

那么，会是谁呢？

到了大门口，素衣已经站在轿子旁等着，轿子后头跟着的丫鬓、小厮手中拿的都是准备好的礼品，琳琅的眼扫过小厮手上的东西，颔首之后放下心来。

“在厅里候着呢。”丫鬟道。

“快让他进来。”琳琅欲起身，又想起自身的不便，只好按捺下心中的急躁。

上头有人压着。

是谁，一手布下这个局，让闻家毫无反击之力地往陷阱里跳？

将饭菜端到琳琅而前，劝了几句，见琳琅动了筷子，她这才安下心来。

那衙役听了后，忙朝琳琅笑道：“夫人，小的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

闻府的大宅平日里门第森严，外人不易进来。这衙役第一次来，免不了四处看。又因他是来府上报信的，管家待他也礼让了三分。

管家带上门后，屋内又恢复了一室的宁静。琳琅等了一会儿后，管家再次走了进来。

“门口候着呢。”管家道。

那衙役没忍住，先开了口，道：“夫人，闻老爷让小的给您带话，他一切安好，您大可放心。”

衙役听到“酬谢”二字，忙应声道：“闻老爷说的哪儿话，这种小事小人定当好生为您办理。”

秦韵令站在远处，远远冷哼了一声。琳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走开了。

门外有小丫鬟朝里头探头探脑，虽未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却看到素衣坐在地上哭泣，以为是那人欺负了素衣，匆匆忙忙找琳琅去了。

丫鬟扶着琳琅走到了素衣身边。素衣回过神来，见她到来，忙从地上站起，伸手抹了抹眼角，朝琳琅露出笑道：“夫人怎么来了。”

“夫人，我与公子两情相悦，请夫人做主，将素衣许配给公子吧。”素衣行了礼，头磕在地上。方才已经忍了许久的泪水再次决堤，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迅速化开。

管家忙让那衙役进了屋，那衙役进门后，扫了四周一眼，心下暗暗感慨闻家不愧是首富，光这屋内的布置就可以让寻常人家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了。

只不过，他虽纠缠她，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登门拜访。

想起那人的身份，素衣眼前忽一亮。

走之时竟遇上了秦韵令。

她将管家唤到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后，管家立刻上前附耳对那衙役轻声低语了几句，让他跟自己一道去账房那儿领赏银。

今日得以一见，却丝毫不觉得她能与奴婢挂上钩。那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岂是平常人能有的？

正如闻不悔忧心的那般，闻府上下和-图-书虽在管家的安抚下，各就其位，私底下却人心惶惶。

“妹子可是在为闻爷的事心烦？”万夫人稍稍敛了笑，咬牙道，“姐姐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家老爷也不知被那秦家的狐狸精灌了什么迷汤，对她言听计从的。”

大夫说过孕妇不能受刺|激，平日里他都小心翼翼的。

“若有人在我们闻府之内欺负人，大可着人将他赶出去。” 琳琅掏出绣帕递到了素衣面前。

她确实不愿再与从前的自己有任何牵扯，也不远毁掉如今这样平静的生活，那么便只能认同了素衣的做法——她总归，是自私的。

琳琅正要开口，管家却先了一步，道：“夫人，官府来人给您报消息来了。”

“玖儿，你随我走吧。”

府中虽有素衣与管家在，他总归不放心。

见了这些，万夫人自是眉开眼笑。她素来收礼收习惯了，也不推辞便命人收下了那些东西，随后拉着琳琅在一旁坐下，道：“妹子你也真是的，咱们一家人之间何必这么客套。”

“自是见。”素衣整了整衣裳，“人在什么地方？”

闻不悔打量了简陋的牢房一眼，举步到那木板上坐下。想的并非是怎么处理秦韵令这事，却忧起琳琅来。

两人在外头正合计该如何是好时，屋内忽然传出琳琅的声音。

她并未拿素衣当外人看过，又怎么舍得让她嫁人为妾？

琳琅温温一笑，道：“劳姐姐惦记了。”

上了轿子，一行人一路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反倒是琳琅，自得知这消息后，一直都关在房中不作任何反应。

管家带着的那人正是府衙大牢看门的衙役，此次是依了闻不悔的话特地来报信的。

闻家能在商场上立足，自是四方都打点得妥当，怎会平白惹上了人？

那人转过身来，看到素衣后甚为惊喜。

琳琅又道：“想必公子家中已有娇妻？”

“跟在夫人身边的这些日子幸得夫人爱护，这些恩情素衣一直铭记在心，也希望有一日能还了夫人的恩情。”素衣的声音坚定，却藏不住便咽之色。“素衣十七岁进府，如今年近二十一，早已过了花嫁之龄，如今幸得公子真心相许，望夫人成全我们。”

楚恒沉默不答，琳琅却也知道了答案，遂冷声道：“家有良妻，却一心纳妾，你可曾想过发妻会作何感想？又何况我们素衣若想寻个好人家嫁了也并非什么难事，何必为了公子而作践自己？”

闻不悔在衙役收下银票后，道：“还请小哥帮我带个消息给我夫人，就说我很好，让她不必担心。届时她定当另有酬谢。”

跟在琳琅身边久了，素衣也不再是当年那卑微怯懦的小丫鬓，挑礼品这些小事干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今日她所挑的礼品，几乎都是万夫人平日里喜欢的那些——闻家的锦绸搭上秦家的观音绣，闻家每年特制、独一无二的白玉梅花答等等，皆千金难买。素日里那和-图-书些富家夫人爱显摆的，川州城里人人眼红的东西，多数便是出自闻家。

妾。

“是。”

官府派来的人带走闻不悔时，虽说是客客气气的，有心之人却也不难看出那些官差眼中的幸灾乐祸之意。

她刚要走，又被琳琅唤住。琳琅瞥了门口一眼，道：“管家在外头吧？让他进来一下。”素衣忙退了出去。

衙役走后，原本极为吵闹的地牢顿时安静了许多。

故而，一听到琳琅求见，万夫人便忘了早些时候万不全的殷切叮嘱——莫见闻府任何人。

琳琅点头，吩咐管家送他出去，那衙役便随着管家走了。

远远的，还未踏进大厅的门便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举步要走近时，忽又停下了脚步，心里没来由地挣扎了起来。

这般看来这事从一开始，便是有预谋的。天下不单只有闻家一门商贾，为何要闻府来负责这事？

琳琅闻言，心下暗暗一喜，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自他被带进府衙后，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琳琅背过身去，不愿再看素衣。

闻府的数年，养出了她的娇气，也养出了她的傲气。宁可不嫁，也未曾想过要嫁人为妾。故而如今也二十有一，却从未想过要嫁与谁。

那公子看着素衣苍白的神色，垂落在双侧的双手缓缓紧握成拳，沉默良久后，开了口，“只要你肯随我走。”

琳琅见了他，问道：“可准备好了？”

嫁他为妾。

万夫人上前扶了琳琅一把，顺道摸了摸她的肚皮，道：“妹妹好福气啊。”

与万夫人不着边际地闲聊了一会儿，万夫人留琳琅用膳，琳琅推脱身休不适便起身告辞，带着索衣她们打道回府。

见了琳琅，万夫人自是热情招呼。她笑道：“琳琅妹子，好些时日不见，可好？”

“小的见过闻夫人。”衙役收回视线，笑道。

“知道是谁吗？”素衣问道。

素衣也不好在说什么，退出房间时，她又看了琳琅一眼，低低叹了一声后才阖上房门。

素衣点头，跟在丫鬟身后一起朝大厅步去。

正如琳琅之前所想，万不全以公事繁忙为借口将琳琅给挡在了门外。

而这样的牢房，在这地牢里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楚恒？琳琅不动声色，道：“我听闻当朝左相育有一子，名楚恒，十三岁就以才学名动京城，可对？”

“这位大人辛苦了。”琳琅让管家备了座，管家出去让丫鬟备茶水。见了衙役，琳琅一直都焦虑烦躁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素衣忙道：“赵伯，夫人让你去见她。”

琳琅原本不愿理会，却在素衣一句“为孩子着想”之后，让她将膳食端进了屋内。

小丫鬟想起那人，蓦地红了脸，娇羞道：“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公子，并不知姓名。”

官高一级压死人，万夫人自是不会拿自家夫婿的前途开玩笑，却也知道琳琅那些礼不能白收。琳琅闻言心下一凉，知道www.hetushu.com.com今日在万夫人这儿问不出什么了，倒也觉得今日这礼没白送。

素衣忙叱责道：“什么事如此慌张，可别扰到夫人休息。”

素衣抬眼，看着他认真严肃的面容，脸色愈发的苍白。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公子，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你救救闻家吧。”

“夫人只说，待会儿府衙那边若有人求见她，直接带到这儿来。”素衣担忧不已。

官府与闻家素来友好，如今府衙来人把闻不悔带走了，闻府的下人再愚昧，也知道出了什么事。

厅上一片沉默、良久之后，琳琅才开了口，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润，却带了几许无奈，“素衣，你当真决定了吗？”

在素衣看来，此时的琳琅显得有几分焦虑，可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俄，也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她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府衙的牢房极为简陋，虽说是独立的牢房，却也不大，里头乱七八糟地堆了些稻草，还有一张旧木板搭成的床，空荡荡地放在墙角。

不单是闻府上下心情阴霆，这天，也开始逐渐变得阴箍。虽说天色本就开始渐渐变暗，却也不难看出那浮在空中散不去的乌云。

方才她一个人在屋内冥想，甚至动了修书给恒凌的念头，却一直在犹豫不定。现下素衣欲报答她的恩情，情愿嫁人为妾，以换取闻府的安宁。

进牢房之前，闻不悔掏了一张百两的银票给那衙役，衙役见了银票，立刻眉开眼笑，迅速将银票揣进了怀里，待人的态度也好起来。

“素衣，你有话就说，不必跪着。”琳琅伸手欲扶，却因腆着肚子动作不甚灵活，任由她跪了下去。

进了屋，素衣走到琳琅身旁，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会是什么人抓着闻家不放？

若与闻家无关，那便是与她有关了。可京里头知道她还活着的人不多——至少就目前来看，并不多。

到了琳琅的院落后，管家让他在外头候着，自己则先进了屋。

“十日后，我定让你风光出嫁。”

琳琅望着跪在地上不愿起身的素衣，心下百感交集。

素衣一愣，忙道：“夫人说什么丧气话，老爷定会平安无事的。”

那衙役入了座后，本以为琳琅会急着问他话，不想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琳琅开口。好一奇地抬眼偷偷打量起琳琅来。

闻不悔到官府之后，连府尹万不全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衙役表面恭敬有礼地请进了牢房。

“素衣姐姐，你到底见不见那人，好歹给个答复呀，人家还在等我的口信呢。”小丫鬟等不及，便开始催促。

管家在琳琅的院落外来回踱步，见素衣自琳琅的房中走出，忙迎了上去，问道：“夫人可说什么了？”

素衣与管家相视一眼，匆匆忙忙进了屋。

琳琅扯了扯嘴角，道：“你先下去吧。”

在川州，闻家能在商场上立于不败之地，跟素日里与官府的关系极为融洽是分不开的。这些人虽说没www.hetushu.com.com少拿闻家的银子，可幸灾乐祸却是人的天性。

从前万夫人开茶会之类，琳琅都在受邀之列，虽不甚喜爱这些富家夫人的聚会，却也次次必去，与万夫人倒也有了几分情分。

素衣让丫鬟将礼品一一端了上来，万夫人的眼睛扫过那些礼品，下一瞬笑得愈发的灿烂，眼角隐隐约约还可看出细纹。

素衣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川州府衙的牢房内关押了许多犯人，这些人里有些是无辜被冤枉的，故而在牢房的大门甫一打开时，喊冤声便透过幽暗的走道传了出来。

琳琅低眉不语。

他——

琳琅正坐在书桌旁，手中笔尖滴落的墨汁已不知毁了几张白纸。她抬起头道：“你去准备份厚礼，待会儿随我去见见万夫人。”

川州城里，大小人家都知道闻夫人琳琅原本只是个奴脾，不过这种富贵人家的夫人平日都什么出门，见到的机会也不多。

闻言，琳琅忙放下手中的笔，淡淡问道：“人呢？”

素衣在琳琅的屋外来回踱步，万夫人的话同样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有小丫鬓端来了饭菜，素衣接了盘子，挥退了丫鬟后，上前去敲琳琅的门。

他被人从家中带往府衙的消息定已传人了琳琅的耳中，惹她担忧是肯定的了。且看万不全对他避而不见的架势，这事没个几天是了不了的。

从一个丫鬟口中问到了管家的去处，素衣忙不迭地朝大门的方向寻去，不久便和管家遇了个正着。

楚恒默认。

自琳琅的院落到客厅，是漫长的一段路，素衣心急，走得竟比往日快了那么几分。

失望归失望，这个当口，早先让素衣准备的那些厚礼自是有了用处。

门外管家领着丫鬟进了屋，丫鬟上了茶点又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素衣闻言，忙点头称是。

那公子的视线在素衣与琳琅身上来回穿梭，也不再说什么，兀自朝门口走去。见他要走，素衣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此举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那公子更是停下了脚步。素衣当众在琳琅面前跪了下去，惹来一旁小丫鬟的惊呼。闻府众人虽上下都谨守本分，却甚少要府中下人行跪礼。

快到府衙衙之时，几个丫鬓被留在了府衙附近的一间茶楼之中，琳琅只带了管家与素衣前去求见府尹万不全。

琳琅掏出绣帕，假意拭泪。万夫人却真当她伤心，忙连声安慰。

万夫人想了想，又道：“妹子，这事我是帮不上忙，估计也由不得我们家老爷。早先我无意间听到我家老爷和师爷的对话，似是上头的人压着，我家老爷才不得不将闻爷带了回来。上头还来了人准备将闻爷带往京城……这爷们的事，我这妇道人家也不懂，妹妹是不是……”

楚恒掩下心中的激动，面色平静，道：“夫人大可放心，虽只是妾，我亦会让素衣由正门而进。”

管家听了，道：“我正要去见夫人，你先忙去吧。”

“楚恒，燕京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