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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无妃

作者:华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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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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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冯妙震惊地抬头,她的心思,原来文澜姑姑全都知道。
突然而至的色彩,带来的震撼更为强烈。仿佛万千春光,忽然就在这如雨飘落的桃花中,苏醒过来。上巳节春宴,直到此时才真正让人觉得春天的确到了,就藏在曼妙女子的纤腰广袖中。
冯妙双眼清亮,不躲不闪地直视着林琅,她甘愿送出今生最珍贵的自由,换阿娘和弟弟平安。
两人沉默无言地四目相对,冯妙额头上冷汗淋漓,左边手臂先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又挨了林琅那一下,整个小臂都红肿起来。飘逸的广袖也撕扯破了,斜斜垂在一边。这副样子,哪里还能献舞?
冯清站在原地,正觉得尴尬,桃林之外,迎风飘来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许多种花草混合在一起,馥郁却又并不让人觉得太过浓烈。香气经久不散,接着又是若有若无的轻吟浅唱,低低的像是就盘旋在耳边。
“别人夺走了你的东西,过错并不在你身上。”冯妙忍着疼说话,此时春宴已经开始,畅和园内乐声悠悠,恰好遮住了她们说话的声音,“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有一天,别人要夺走我心爱的东西,而我又没有能力自保,那我的牺牲至少也要有价值,为我心底珍视的人,换来他想要的东西。”
冯妙垂下眼帘:“私自出甘织宫,我知错了。”
等到桃花落尽,两道人影才跪倒施礼,其中一人是冯清,另外一人却不是冯滢。冯妙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拓跋宏的龙纹衣襟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万分忐忑。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成或者不成,就在他一念之间了。
高照容双手虚合,从身旁侍女手中接过一件梨形的西域乐器,对着主位屈膝说道:“此舞名飞天,此琴名琵琶,恭祝太皇太后福寿绵长,恭祝皇上早得良缘。”她的动作身形,甚至手里拿着的乐器,都透着新奇。那件琵琶,还有几人见过,至于她说的飞天舞,却是闻所未闻,都瞪大了眼睛看着。
冯清在素纱屏风后落落大方地作答:“六公主说笑了,春日宴会,蔬果鲜美,喜鹊绕梁,福泽绵长。臣女也愿以一曲一舞助兴,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冯清话说得不客气,脚步却不自禁地停住了。
两人本来就隔了一段距离,冯妙既要绕过一棵棵桃树,又要小心脚下免得发出声响,追到池边时,那人已经离池边只有半步远。宫缎绣鞋踩在水岸边的砂石上,细沙直往水里滑。
“别过去!”冯妙心急如焚,不管遇上什么伤心事,难道能比死更难过吗?
那人听见身后有人追来,不但没有停下,反倒把一只鞋轻轻向前一蹭,整个人都随着细沙一起,往湖中滑去。此时满湖池水已经解冻,但是水温依旧冰冷刺骨,若是整个人落进水里,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太皇太后、皇上恕罪,奴婢来带回甘织宫和*图*书的人。”文澜姑姑的声音,响在冯妙身后。
“这一枚月华凝香,是先帝赏给我家小姐的,”文澜姑姑说话已经很费力。“当年小姐入宫时,年纪便跟你差不多。我告诉你药丸的来历,你便会知道,若有一日,你遇到进退两难的情形难以决断时,该如何做。”
舞是献给皇帝的,包括屏风上那句桃花拼出的直白情话,也只能是说给皇帝一人的。旁人都不敢出声,等着拓跋宏开口。
歌婉转、舞婆娑。方才高照容的飞天舞,胜在法会祭祀一样的繁华庄重、富丽堂皇。此时素纱屏风上的袅袅人影,就胜在返璞归真的天然意态。少女含羞掩面,似在偷眼看着溪水对岸的情郎,却又不敢表达,只能借着歌声聊慰相思。最简单的黑白素影,却胜过千万华丽色彩。
刚才酒令传到她这一席上时,冯滢抽到了双手同时写字。她从小体弱,不能出门,闲来无事便在家中练字,双手同书正是她的绝技,冯滢当场便取笔墨来,左右开弓写了一副对联:春风春雨春色,新年新岁新景。对联本身文采平平,可是三个“春”字和三个“新”字,字体各不相同,同时落笔却又纹丝不乱,赢得满堂喝彩声。冯清心中不快,又不好对自己的妹妹发作,便借故离席,四处走走,没承想,刚好在这里遇上冯妙。
屏风上的素纱薄如蝉翼,迎着光亮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冯清的身姿,像剪影一样投映在上面。身姿轻动,银铃便发出丁零丁零的声响。
一舞结束,畅和园内寂静无声。冯诞击掌叫好:“此舞果然当得起飞天之名。”高照容这时才站起身,虚弱无力地搭着侍女的手,身上却清凉无汗。
看见共舞的是冯妙,太皇太后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了然地端起茶盏。冯诞连连打量了冯妙几眼,顿时明白,主意并不是冯清想出来的。
冯妙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高照容,几乎屏住呼吸。同是舞者,她对飞天舞的好奇,比其他人更甚。
冯妙低头去看,握在手里的,是一只镂空银球,用一段缎带系着,可以挂在衣襟上。银球中空,里面装着一枚荔枝大小的褐色药丸,散发出极淡的香味。
“姑姑,你没事吧?”冯妙大惊,赶忙扶住文澜姑姑,替她理着背。
四座发出轻微的惊叹声,这名女子梳着飞天高髻,额间点一抹朱砂,眼窝深邃却又眼尾狭长,皮肤并不白皙,反倒泛着一层浅棕,整个人匀称修长,却又带着弱不禁风的病态。处处都充满矛盾,可是这些彼此矛盾的特质,恰到好处地融合在她身上,让人禁不住想看一眼、再看一眼……
两道人影衣袂翩飞,如蝴蝶穿花一般,却在某刻陡然停住,连银铃的声响也消失不见。众人正在诧异,素纱屏风忽然向两侧分开,九尺水袖飘带骤然打开,在半空中连绵不绝地舞动。水袖内层的蝴蝶,和图书像要活过来一样,不断拍打着翅膀。粉红桃瓣纷纷飘落,却并不落在地上,反而渐渐粘连在屏风的素纱上,拼出两行字来:织女待人久,我心长待君。
林琅两次自戕未成,胸中提着的那股劲已经泄了,她原本就不是个发狠的人,缓缓转头,目光艰难地定在冯妙脸上:“我……我已经脏了。”勉强说出几个字,眼泪就一连串地滚滚落下,从抽泣渐渐变成号啕大哭,把整张脸都埋在手心里。
冯妙眼神清亮如泉:“就凭此时此刻,你比我更想压过高照容。”
此时,素纱屏风上的人影已经一分为二,银铃随着舞步叮咚作响。纤细女子敛肩、含颏、掩臂、松膝、拧腰、倾胯……每一个动作,都尽显女子身姿的柔美。正因为隔着屏风看不清楚,反倒让人生出无穷无尽的想象。两个人影,似乎幻化成无数妙龄少女,在春日溪水边游玩嬉戏。
软轿行至曲水正中,便停下了,轿内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搭在一名侍女肩上,接着,又探出一双纤巧脚掌来。那双脚上穿着丝绢缝制的短袜,脚踝处各绣着一只小小玉兔。另有一名侍女上来,跪在她身前,给她穿上绢丝绣鞋。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琵琶声也越来越急促,远远看去,整个人都像笼罩在水袖舞出的炫目光晕里。她站在曲水之间五尺见方的地方起舞,可是看着她的舞蹈,却觉得她好像盈盈飞舞在半空中。
一路进了永巷,文澜姑姑才停下脚步,手扶着宫墙剧烈咳嗽,捂住嘴的指缝间隐隐有血丝渗出。
她站起身,却并不从素纱屏风后走出来,只是取出几枚小巧精致的银质铃铛,系在双手双脚上,然后便做出一个起舞的姿态。
见着冯清,冯妙原本有些担心,怕她挖苦讥讽,闹得太过难堪。可冯清却只是在原地站着,目光在林琅身上打转。冯妙恍然大悟,这位小姐定是得了博陵长公主的耳提面命,要她在林琅面前,不可失了身份。在她们母女眼中,林琅迟早也是要为妃为嫔的,可又终归只能是个宫女出身的低等嫔妃,现在就摆出正房弹压妾室的姿态来了。
另外那个人稍好一点,也十分狼狈,脸上擦破了好几处。冯妙揉揉额头,正要说几句劝慰的话,忽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差点惊叫出来:“林姐姐!怎么是你?!”林琅一向柔婉,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实在想不到她也会委屈到寻死的地步。
冯妙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纤细身影,斜倚着一棵桃树,肩膀不住地抖动。宫女被责打觉得委屈,是常有的事,冯妙侧头,只想挡住自己的脸,不要被人看出来。那宫女模样的人,似乎完全没觉察身后有人,止住哭声,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冯妙“啊”了一声,这时才觉得刺骨剜心地疼。“林姐姐,”她眼泪汪汪地问,“究竟有什么事让你如此难过?你生得这么好看和_图_书,若是毁了,多可惜呀。”
冯清正要返回席上,手腕忽然被冯妙拉住,她气冲冲地回头,却看见冯妙露出一抹狡黠笑意:“你我合作,还有机会扳回一局,压过高照容的风头。”依稀记起,上次她拐走飞鸾衔珠步摇时,也是这副笑意。
眼见园中气氛渐冷,冯诞便招来侍宴的宫人,给每一席都送去各色糕点。高照容已经在高清欢身边落座,看着小案上的菜色挑挑拣拣,有异味的、太油腻的、性寒凉的,她都不吃。挑来挑去,只拣了一块绿豆做成的酥蓉点心,吃了半块就放在一边。
这段故事,冯妙也十分熟悉,此时听见文澜姑姑拿来教导她,立刻便明白过来,同时心中万分感激,低头说道:“多谢姑姑。”
皇帝并不叫她们起身,语气也有些森冷难辨。冯妙心中更加不安,不知道是否有哪里触了皇上的逆鳞。
“皇上,甘织宫今天出来粗使的宫女,都已经回去了,只差这一人,”文澜姑姑妆容整齐,丝毫不显病态,“请容奴婢把她也带回去。”
林琅心头剧震,她依稀从对面纤细瘦小的人影身上,看到了她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勇气。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翻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孩子,”文澜姑姑的语气一转,把一样冰凉的东西放进她手中,“我已经向太皇太后请旨,离宫养病,有生之年,也许不能再回来了。这样东西,便留给你,到你日后想好如何使用时,便自可以拿去用。”
正五品尚仪悄悄跪在拓跋宏身侧,询问是否要请始平王爷开始踏歌起舞。拓跋宏还没说话,冯清的座席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呼。十几只雀鸟盘绕在素纱屏风周围,叽叽喳喳地鸣叫。
桃林再往东,就是碧波池了,树影掩映间,冯妙看着那人一步步靠近水边,忽然觉得不对,起身朝她追去。那人是要投湖自尽!
冯妙倒也不想跟她争执,低头去理自己的衣袖。好在藏在袖子里的水袖飘带并没有损坏,待会儿想办法把广袖修补一下,仍旧可以起舞。
林琅眼神空洞,不看冯妙,也不理她的话,在地上摸起一块石头,狠狠往自己脸上砸去。冯妙惊呼一声,抬手去挡,没想到林琅这一下竟然用足了力气,一下打在冯妙手上,血汩汩流出来。
拓跋宏看一眼冯妙便转开目光,双眼盯着屏风上的字,许久才念了一句:“我心长待君。”原来如此,她不愿与旁人深交,是因为她早已经存了这样的心思。明明那句话是写给自己看的,拓跋宏却觉得万分刺眼。
拓跋宏微笑抬手,示意她起身,转头对高清欢说:“想必这就是你那用丁香花敷额的妹妹了?”
原本带着艳羡嫉妒的世家小姐们,此刻看向冯妙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带着几分鄙薄和幸灾乐祸。这对姐妹抢了今天最大的风头,其中又以冯妙的舞姿最为曼妙柔美。这么一个美人儿,原来是甘https://www.hetushu.com.com织宫里的罪婢。
“陈阿娇失宠,卫子夫取而代之,世人都责怪汉武帝喜新厌旧,”文澜姑姑慢慢地说,“我却并不这么认为。陈阿娇自小万千宠爱,如何能够理解汉武帝少年登基的艰难?而卫子夫出身微贱,承幸时婉转娇柔,一心仰望汉武帝。这种小女儿一样真挚的崇敬和爱慕,和能与他携手并肩的心愿,才是汉武帝最需要的,自然能够得他长久宠爱。”
文澜姑姑轻轻摆手,好半天才声音虚弱地说:“你今天犯了一个大错,你知道吗?”
冯妙看见这场景,立刻心中一沉,高照容的舞蹈,也是用水袖。高照容从一早上起,就吊足了众人胃口,此刻终于出现,又是妆容精致、服饰华美,五官也妖娆妩媚得无可挑剔。虽然冯妙用的九尺水袖飘带,更考验舞蹈者的功力,可高照容已经占尽了先机,她想再用类似的技法,就算舞得再好,也绝对不会有此刻的震撼效果了。
高照容单手拨弦,琴声不像寻常琴筝那样清隽,反倒在一股大漠黄沙般的苍凉中,透出神秘莫测的气息。琴声骤起,她脚下也同时起步,身子柔若无骨地旋转、后仰。水袖随着她的动作向外翻飞,把她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高清欢起身答话:“臣这个妹妹自幼体弱多病,父母亲没有办法,只能送她去寺院里寄养,前几天满了十六岁,才刚刚接回来。礼节上没人教导她,请皇上勿怪。”
文澜姑姑躬身应“是”,带着冯妙离开。穿过桃林时,冯妙依稀听见拓跋宏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赏:“朕从前竟不知道,原来表姑母的舞也跳得如此好。”
这话叫人无法拒绝,见拓跋宏轻轻点头,高照容站起身,袖筒向外一甩,凭空长出六尺。五色丝绢结成水袖,在半空中略一伸展,才飘飘荡荡地落下。
拓跋宏端起酒樽,送到自己唇边,用刚好能被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对冯诞说:“你的心思,你妹妹似乎并不领情啊。”冯诞凝神看着素纱屏风上的身影,脸色有些不大好,清儿这番举动,实在太过心急了。抢先得幸固然风头无二,可最先得子却并非幸事,立子杀母反倒会惹来一场杀身之祸。可清儿能在不利的情形下,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做哥哥的倒也十分欣慰。
接着便是宫人宣旨,赐冯清赤合垂丝金簪一对。依稀有人询问,如何能让桃花在屏风上拼出字迹来。冯清得意扬扬地回答:“事先用蜜糖在屏风上写出字来,花瓣飘落时,自然就粘在上面……”
冯妙愕然,她其实不大明白林琅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哭得肝肠寸断,就好像一生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一样,便也跟着觉得难过。她一边手臂疼得不能动,只好伸出另外一边的手臂,轻轻拍打林琅的背:“不要这样,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只会让那些真心记挂你的人伤心难过。”
“哥哥!”高照容嗔怪地叫了一声,眼波流和图书转间妩媚生姿,“哪有一来就说自家妹妹不懂礼数的?”她转头仍旧看向拓跋宏,抿着嘴微微笑着:“照容来迟了,愿献一舞赔罪,请皇上恩准。”
女子盈盈上前两步,俯身跪倒:“小女高氏照容,拜见太皇太后、拜见皇上。”她的声音酥软,比杯中的酒浆更容易让人迷醉。一句话说完,不等主位上的人发话,高照容便自己抬起了头,双眼隐约含笑地看向拓跋宏。
畅和园中饮宴继续,有高照容珠玉在前,其他的世家小姐都有些意兴阑珊,自知比不过高照容一舞惊人,大多草草了事。
“谁是你妹妹,我可没有在甘织宫里的姐姐。”冯清白了她一眼,神情满含讥诮不屑。
冯妙心里替林琅不值,坐在地上也不起身,略一躬身说道:“清妹妹安好。”
“不是这件,”文澜姑姑抚着胸口,每说一句话,都似乎极费力气,“以色事人,别人便以色待你。以心事人,别人才能以心待你。”
轿中的女子“咯咯”笑了一声,这才双脚落地,从软轿里站起。她并没裸|露双足,所以算不得失节,可这做派,却又隐隐带着一股挑逗意味。
“我还能怎么办?”林琅哭得嗓音嘶哑,“如果有一天,你唯一珍视的东西,却被人硬生生夺走了,你就会知道,那比活活剜了你的心肝还要痛苦百倍。”如此狠厉的话从林琅口中说出来,显见得她已经伤心至极。
彭城公主拓跋瑶见了,惊叹着说:“好多喜鹊!看来冯家姐姐要有喜事了。”这话也只有她敢说,对冯家女儿来说,除了嫁入天家,别的都算不得喜事。
冯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装,广袖丝裙上钩破了几处,裙摆上全是污泥,用手一摸,头上的发髻也已经散乱不堪。这副样子,无论如何不能与高照容相比。身边林琅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只有冯清同样惊疑不定地看过来。如此姿色才艺,若是入了后宫,必定会分走帝王大半的宠爱。
满心沮丧时,身后桃林中传来“咔嚓”一声清响,那是鹿皮小靴踏在枯枝上的声音。冯妙匆匆回头,见冯清正站在一株桃树下,冷眼看过来。
受伤的手臂酸胀,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几处伤口都被浸得发疼。她换了一件干净的素白衣裳,遮住了那些伤处。
冯妙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探着头向外看去。四名青衣侍女,抬着一顶轻纱软轿,缓步走来。那轿子四面都没有锦缎布帘,只用天青色的薄纱围裹,依稀看得见轿内,一名妙龄少女正斜斜卧着,一只手搭在胸口,似乎不胜娇弱的样子。
冯妙急得说不出话来,偏偏今天又穿了一件遮住整个脚踝的广袖丝裙,她匆匆提起裙角,向前跳了一大步,伸臂抱住那个人向一边滚去。两人在满是砂石的河岸上滚出几步远,才勉强停下。冯妙半边身子剧痛,手臂几乎抬不起来。
“准了,”拓跋宏淡淡地说,“甘织宫以后要看管得严一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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