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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

作者:西西东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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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新生

第二章 新生

沈银银拧着眉,一脸哀怨,“哎呀,呆在这多无聊,成天就是晒药收药背医书,你也不闷啊?”
黎子何轻笑:“嫌闷的话便不会学医了,师父也跟你说过的,学医最忌三心二意。”
前院大门被人打开,院门处站着一名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锦衣华服,定是身份不俗,脸上稚气未散,昂着头得意洋洋地问道:“沈医师呢?我要找沈医师!”
“噗,这里还有其他丫头么?”
“师父也没反对不是?乖银儿,闹腾你的鹦鹉去,我要看书了。”
可偏偏没有,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她没有死,睁开眼,她变成了九岁的小乞丐,身边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本来以为他冰冷傲慢,不屑和他们一起,可渐渐接触了才发现他只是不爱说话,其实温柔得不得了,这么一来,找他的时候自然比找沈墨的时候多多了,毕竟沈墨老冷着脸问,今日医书背到第几册了?
“师兄,你还没上过山吧?师父真是的,明知道你没去过,还让我听你的,你别管,跟着我走就对了,山上空气那个新鲜啊,景色那个漂亮啊!”
沈银银本欲跟上,看郑韩君没有离开的意思,抬抬眉毛,拍拍两手,今日不把他赶下山,她发誓两个月不出门不下山!
沈银银拍着巴掌:“哈哈,小初今天真乖,晚上给你加餐。”
他平素对人对事皆很淡泊,碰到黎子何,却忍不住想要对他探知一二,甚至不时暗中观察这个徒弟,只是看得越多,越是不解。
那少年没搭理沈银银,倒是看到黎子何两眼一亮,讨好笑道:“你就是沈医师?”
没想到见他时自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却已经二十一,还做了他的徒弟,人生真是无常……
“师兄,师兄,你怎么又发呆了?”沈银银本来得意的回头,炫耀炫耀自己几日训练鹦鹉的成果,看到黎子何又开始发呆,推了推他。和-图-书她这个师兄,明明跟她差不多大的脑袋,怎么好像装了很多东西呢?
小初也好似听得懂她的话一般,“银银大爷驾到,银银大爷驾到,千岁千岁……”
“哦,没什么,我还是回去看医书了,你和小初玩吧。”
第二日一早沈银银就来找黎子何了,穿着一身火红的缎裙,煞是惹眼。
那少年这也反应过来了,脸上更是难看,急急辩解道:“只听说沈医师有个调皮的女徒弟,哪知道又多出来一个。”
“明日出门多穿些衣服,莫要染了寒气。”沈墨离去前,突然回头嘱咐道。
一只脚还未踏出门,只抬头的瞬间,黎子何脸上的笑容僵住。
“你说谁调皮?”沈银银收起笑容,有些生气地质问道。
抑或一片空白?
黎子何双睫一颤,惊醒一般撑着双臂想要爬起来,奈何刚刚用力,右腿酸胀疼痛,又跌回地上。
黎子何太清楚,沈墨温文尔雅,时常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或许他不求名利,只想隐世而居,求得一份安逸,可对于自己,当初为了让沈墨收她为徒,光芒过盛,定是引起沈墨注意了,若与他接触过多,即使自己尽量避免,上辈子养成的一些习惯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改过来的,她不想让沈墨怀疑太多,自己曾经的身份,不管暴露给谁,都是莫大的危险。
黎子何被沈银银连连推着出门,不禁笑了起来,与自己小时候还真是相似,到了出门的时候恨不得长了翅膀。
黎子何摇头:“师父昨日还叮嘱过,雪化路滑,让我们过几日再出去,况且这天气还没暖下来,出去染上风寒可不好了。”
黎子何颔首,有些羡慕那个孩子,比她现在的身体小一岁,以前还误会她是沈墨的孩子,好奇过沈墨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后来才知道她是七岁才被沈墨带回山。虽说沈银银不像她曾经被当做宝贝似和-图-书地养着,却能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过活,还有个表面严厉,实则关心她的师父,若是人生能一直那般简单,也是一种幸福。
沈银银乐了,今天小初真给她面子,继续戳着,“小初,给师兄笑个。”
“黎黎大爷驾到,黎黎大爷驾到,千岁千岁……”
“师兄师兄,今天终于可以出去啦!哈哈!”沈银银进了门就开始聒噪,嘴巴像小鸟一样就没停过。
黎子何仍是默默颔首。
“喂,你谁呀!”沈银银绕过黎子何走出屋子,看那少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想着不能输了气势,叉着腰高声问道。
“哈哈哈,你可真逗。”沈银银本来还怒瞪这少年,一听他这么问就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哈,终于见到比我还笨的人了……”
说着不等沈银银反应过来,站起身子又钻到后院了。
“你说谁没教养?”本来他无视她的问话也就算了,那鄙视的一眼也忍了,甚至说她调皮她都可以作罢,师父也经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他居然说她沈银银没教养,有句话说得好,是可忍孰不可忍?
冬去春来,转眼黎子何已经跟着沈墨在云潋山呆了三个月,山上积雪化得晚,寒气也散得慢些,黎子何身子受了冻,到了云潋山之后硬是躺了足足一个月才有好转,此时也不敢大意,披着厚厚的裘衣摆弄草药。
那少年沉思着,还没见过这么脆弱的男子,就算是孩子,也不会摔一跤就……就……坏了吧?
“收拾好了吧?走吧走吧!”
沈墨的云潋山,甚少有外人找来,知晓他的人都清楚他不喜被人打扰,要求医也会找在他每月下山的几日。
沈墨进屋时正好看到黎子何眼神飘忽,嘴角噙着苦笑的模样。沈墨见过不少人,却从未遇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黎子何这般成熟内敛,或者说孩子该有的心性行为,在她这里完全找不到。
“你是谁和图书?”沈墨瞥了一眼狼狈的两个徒弟,看向少年。
黎子何初来云潋山时,除了学医的时间,就如之前对沈墨说过的一般,自己随便找些吃食,不过多干涉沈墨和沈银银的生活,不是看书就是发呆,沈银银只觉得这个人奇怪得很,可以一天都不说话,偏偏她又是耐不住寂寞的人,每每沈墨出门,她实在无聊了就只能去找黎子何了。
沈墨差点再次沉浸在对黎子何脸上表情的猜测中,恍然轻笑道:“明日我要下山,你带银儿去采些草药吧,她最近该是耐不住了。”
初来云潋山时,黎子何只是秉承当初不打扰沈墨原本生活的诺言,除了学医,很少与他们有交集,可是好动的沈银银时时来找她,彼此熟络了不少,也让黎子何觉得生活比原来更有趣了些,话是多了许多,可对于沈墨,黎子何总是有意无意的尽量少些接触。
“师父师父!你就知道师父!师父说的可多了,他还说你的身子得让他拿脉调理,可你怎么偏偏不要呢?”沈银银叉着腰佯装生气。
那一辈子她是左相府的小姐,后来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人人见到莫不低头示敬,跪拜山呼,山珍海味,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她被人捧在掌心,幸福了十八年,只是不幸了最后三个月而已,如果,云晋言不做得那般决绝,如果,那十八年,哪怕只有少许的真心,她是不会怨,不会恨的吧……
黎子何心中一顿,放下书,抬头道:“师父何事?”
少年扑哧笑出声来,更是让沈银银怒火中烧,转个身推开黎子何就要进屋拿师父给她做的剑,今日非得把他打得喊爹叫娘!
沈墨本已经下到山底,想到途中遇见的那名急冲冲的少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折了回来,还未进屋就听到沈银银的高呼声,一个翻身进了院落。
“哈哈哈,但凡知道我师傅名头的人,哪个不知道他二十多岁了,你和图书看我师兄个子比你都矮那么多,怎么可能是我师傅,哈哈……”
“发生何事?”
那少年一看来者声调气势,再加上那丫头唤他师父,马上猜到他便是沈墨,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站直了身子,还带了些紧张道:“我是郑韩君。”
“师兄,你……你摔伤了,别动了。”沈银银急了,双手停在空中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抚起黎子何,最后放下手,狠狠地瞪了眼在门外呆住的少年。
她从旁人嘴里知道那是“她”的爷爷,刚到云都不久便染病去世了,可自己的名字,身世,全然不知。
想到这里沈银银就打了个寒颤,幸亏师父又收了个徒弟,还是个出色的徒弟,没像以前那么逼着她学医了。
“你……”少年涨红了脸,怒目瞪着沈银银:“你才笨呢!”
好似发生在昨天,又好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不对,的确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黎子何无奈摇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男子装扮,本来无意扮作男子,可到了云潋山,一来沈墨和沈银银都以为她是男子之身,二来觉得男子之身行事比较方便,她也干脆不否认,忍着病痛不让沈墨替她拿脉。
千岁千岁……
“师兄,去年我种了一株蓝颜草,现在肯定发芽了!我偷偷告诉你,据说那草开出来的花,若是让男子吃了,会迷恋上种花的女子,哈哈,师兄,你可得好好看看,别着了别人的道!”
沈银银还是孩子心性,瘪着嘴就要哭了,虽说与黎子何年纪相当,论到成熟稳重,两人好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沈银银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干脆无视入门先后,直接喊黎子何师兄,反正他才学了三个月,医术就已经超过她了。
“心知肚明!没教养的丫头!”少年鄙视地瞥了一眼沈银银,再一扭头,不看她了。
黎子何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心情了,惊讶?惶恐?担忧?害怕?
沈银银正打算扶起黎子何,听和_图_书到熟悉的声音,面上一喜,尽管看不到沈墨的人,仍是大声道:“师父,师父,你快进来,都有人上门欺负咱了。”
黎子何无奈,沈银银从小跟着沈墨,不像一般大家闺秀似地懂礼数,可这些话,也不该当着她的面说,毕竟她现在看起来还是男子……
“子何。”
不知道便罢了,她既然没死,有些事情便还未结束。
语毕,转身抱起黎子何往后院走。
“好吧,那我们去逗鹦鹉可好?上山是万万不可的。”黎子何受不得沈银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得妥协。
“小初,给爷笑个!”沈银银一到前院就冲到鹦鹉小初旁边,拿手指戳了戳它的“下巴”,挑着眉毛调笑道。
“师兄,今日山上的雪好像化了许多,我们吃完饭去采药可好?”沈银银一蹦一跳地窜过来,拉了拉黎子何正在收药的手臂。
遇到沈墨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云潋山的医师,年纪轻轻,医术超群,却淡薄名利,婉拒了太医院院史的官职,这些她在宫内时便早有耳闻,那个时候沈墨才十八岁,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哈哈,师兄最疼我了!”说着,牵了黎子何的手往前跑。
黎子何回到书房,打开医书,阳光照得书上一篇光亮,白纸黑字,一个一个跳在黎子何脑海,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脑中思绪纷乱复杂。
黎子何本也有趣地看沈银银逗小初,可听到后面,脸色一变,笑容散尽,看着前院的一排栗容花发呆。
沈墨拧眉,冷声道:“那你可以下山了。”
又如果,她真的在万安三年的雨季死了,这场恩怨,便就此结束了吧……
黎子何被她那么一推,一声钝响,竟是直直跌在地上,沈银银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摔倒了也不知道疼,只是呆呆看着地面,忙扶住她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师兄就知道看书,呜呜……人家无聊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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