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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阿根从里间出来，将一件黄灿灿的物件塞给小虾：“拿去，别说是我家的！”

差不多吃饱喝足的时候，水姐忽然低沉地道一句：“低头！”

王四儿一乐：“也是，他每天跟阿土叔出海打鱼，力气得使不少，食量肯定不小。不过没事，将来等他妹子过了门，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景永福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楼，怎么走出酒店。走到街上的时候，夏夜的风凉快了每寸肌肤。夜幕浓浓，将毓流城笼在手心，正如她的心紧紧压缩成一团，一小团。

小翠噗嗤笑出声来：“上回你可把猴子看得一清二楚啊！怎么，不敢去叫啦？”

景永福的手握紧了帕子，下一刻，那个名字响在耳畔。

王四儿哈哈大笑起来，景永福连忙侧面假装也笑，避了他的唾沫星子。

阿根无奈只得自己动手，也不用碗接，直接提起茶壶，高高举起，对着嘴一直流倒下，倒是没漏出一滴。喝个畅快后，他放下茶壶问道：“那人还在水里？”

小虾看了眼怀中，嘴唇微微颤动，一字不发，抱着那物件转身就跑了。

两人入城时，已是戌是二刻，天光早黑。水姐往日常到毓流置办物品，熟悉街面，她带景永福去了家店堂干净规模不小的酒店歇息用食。两人上了二楼后，找了张可俯视楼下众食客的桌子，点了三样菜式，要了一壶水姐最爱的梨花酒。

阿根没有反驳。景永福颓然倒回椅子上，闭上眼道：“明日儿，你同小翠到城里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僻静的宅院出售或租借。”

“不成……”

景永福没看清阿根给了什么，扭头望他，水姐在一旁道：“是当年在厚轮你送他的过年玩样。”

水姐侧面道：“司马秋荻！”

王四儿除了钱多，的确没有别的优点，但他是个好人。渔家小菜能开到现在，多亏了此人隔三差五的光顾，但凡他爹王老头点头，客人的身份能来这小店儿，他就拉了来。而他最好的地方是，他常把城里听到的新鲜事儿对景永福说一通。最初小翠也听得津津有味，但有一次王四儿讲到一半流了口水，把她给恶心坏了，就再不愿见此人。

人多口杂的地方，水姐其实是不喜欢的，但她知道景永福喜欢，以前在天然居景永福就表现的非常明显。

景永福估计这当头阿根肯定在肚子里骂了句：“白痴！”

“李菲！对对，就叫这个名。听说这个李菲不但是王爷，而且还是燮国长得最漂亮的人。”

小翠掩着嘴去叫了。

阿根翻她一记白眼：“别忘了，当日危急关头，是谁挺身而出？”

置身于李菲的位置，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在不自觉中，对一个小人物产生了兴趣，在两难中，不由自主的加深了这份兴趣。“没有下次”，是不愿杀她，更是不想陷入太深。而“卖身为奴”则是想挽留，在一起的时光，虽然让彼此更加了解，但也让彼此走得更远。

水姐沉默片刻后道：“跟在他身后的人意图不轨。”

“呵呵……”景永福笑的连自己都觉着很假。

“知道啦！烦死啦！”里屋的人答了声。

王四儿一拍大腿：“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女人来着，一个女人女扮男装？”

“平平，有人饿啦！”

景永福阴沉下脸，阿根低头，嘴上辩解道：“家里没现银了。”

阿根另一只手做了个切的动作：“他来，我就斩了他的钱袋！”

大门轰然被人撞开，小虾冲进渔家小菜，在景永福面前跪下：“平姐姐，你救救我爹吧！”说着，就不停地磕头，眼泪迅速打湿地面。

“哪有小姐像你这德行的？”

由于依海村的渔人卖虾经常只卖虾身，或者卖了虾后讪讪ｍ•ｈeｔusｈu.com.ｃｏｍ的问买虾人要回虾壳，所以不久后，毓流的大小酒家都会做虾饼了，也着实流行过一阵虾饼风。不过景永福外传的菜式也就到此为止，她开的渔家小菜，依然保持天然居的风格，推崇食材的原味，更准确的说，开的就是烤鱼店，做的多是富人们不屑的平民小食。比如瓦片烧——将小鱼膛洗后搁了作料放瓦片上火烤。

这夏天就是麻烦，天气热得不行，穿什么都黏身。景永福仰卧在大水盆里，双脚吊在盆外，浑身浸在水里。本来习惯赤条条的躺水里避暑，但前几日被个莽撞小毛孩全看了去，此后胸前就多盖了块布。

“可不是嘛，我看王小哥儿八成猫上的不是水大姨的烤鱼，而是……”

回村的半路，不少村人跟他打招呼。“阿根回来啦？今天又跟阿土叔打了多少鱼啊？”

外头的差役咬了下小虾交给他的黄金长命锁，惊奇的说：“还真看不出来，纯金的。”另一个道：“我就说嘛，这渔村再穷，逼急了也能弄出好货色！”

“平姑娘你不知道，发生大事啦！天大的事，我们毓流从来没有的事！”

她耳边徘徊王四儿喋喋不休的话语：“听说他武功很高，还很怪，这么漂亮的男人，这么有权势，却至今没有娶老婆，王爷没有妃子，这年头很少见……”

“那你是爹抬举了。爱屋及乌，还不是看在王小哥你的份上才这么说。”

这时，水姐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别牛眼对牛眼了，今天中午喝粥！还有虾饼！”

一串笑声在他身后洋溢。

“这我不知道。”王四儿顿了顿说，“听说所有军队都调往厚轮，士兵不够，还要再招募。现在城里就到处传着，我们毓流也要征兵。平姑娘，你想，征兵打仗啊，多可怕的事，要死人的。我爹老来得子就我一个，我可不想上战场，我还得给我爹娶妻生子，好好孝顺他老人家呢！”

“要打仗啦！”王四儿睁大眼睛道，“我们景国要跟燮国打仗了。打也就打了，反正一直不好来着。可这会誉帝下狠心了，要大打一场。”

阿根一见她出来立刻凝神敛气，果不其然，水姐不发一言就动手抢他的水桶。阿根偏身一转，才让开一下，第二下就被抢去了水桶。他嘟嘴道：“水姐又欺负我。”

“去去，小根哥分明是萍姑娘的小爷，哪里轮得到我家小虾？何况他还有个瓷娃娃一样的漂亮妹子，哪里看得上小虾？”

几日后，两个油头肥脑的毓流城差役晃悠着进了渔家小菜，一听说渔家小菜没男人，唯一的男性才十岁出头，其中一个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中不中，就算一家子没个爷，可你家大姐身高马大的，也可以入伍！”

一年后。景国东南，滨海之城毓流。

景永福暗叹，可不是嘛？她以前经营的就是淄留首屈一指的大酒店。

阿根穿过院子，走入房门。炎热夏季，门大敞着，只挂着一道道细小贝壳串成的帘子。帘子之上，门顶上横着块长条木皮，木皮上赫然画着一条只剩鱼头的鱼骨——这便是渔家小菜的招牌。

说是征兵丁税，可那两差役连户籍本都未带，根本不对人口，就是来刮钱的。渔家小菜是个店，他们就狮子大开口，十两，相当于依海村一户渔家半年的开支。

景永福一笑，轻声道：“莫非我与此人前生有缘？总能在奇怪的时候碰上！”

阿根笑了：“得，我不方便叫她，你去叫她出来，得弄中午饭了。”

“我也觉得有点怪。难道世上真有那么好看的男子吗？还是吹的吧？”

“嘿嘿……”王四儿傻笑几声，又道，“听说燮国那边，镇守边将和图书换了人。就是因为换了这个人，誉帝才紧张的。叫什么李汾……不对……李——”

那断甲时常令景永福反思，换了是她整整两年暗中观察一个人，换了是她对一个欲杀之却终不忍下手的人，会抱以何种的情愫呢？

不久，屋外就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小虾家交不上钱，她爹就被麻绳一绑捆走了。听到小虾娘嚎啕，景永福如坐针毡。水姐一旁冷冷问：“真能不顾不管，视若不见吗？”

景永福将粥端到他身边，他吞下口饼子含糊的道：“怎么好意思叫平姑娘亲自端来？小翠呢？”

景永福打断他道：“我的小爷，我都觉得今个自个出手大方了，可你比我更阔绰，你知道你那锁片能抵多少个十两吗？”又恨恨道，“早知道前几年就给你套个铜的，铁的，甚至包金的都成！”

小翠柳眉一斜：“跟你说了快一年了，没外人在场，要叫夫人。”忽又莞尔，“你叫她水猴子也就罢了，反正她也没个小姐样。”

李菲怎么也想不到景永福逃离他身边后，还在王都停留了几日，正好与他暗中派出追踪的下属错开。而景永福也想不到李菲会因她的离去，断了二截长甲。

“还没征呢，怕啥？”景永福打趣，“就算要征，人家当官的看在你爹面子上，也就眼睛一闭，把你当闺女了。”

景永福又白了阿根一眼：“是啊，怎么也没料到当年瓷人般精致的娃娃，现在就是个黑不溜秋的闯祸精！”

阿根顿时没了意见。虾饼是他最喜欢吃的，亦是渔家小菜的招牌菜。这道菜，确切说是道主食。刚开小店的第一天，水姐做了几百张，依海村每家每户都吃过。厚道的渔民们起初都不好意思收下——虽然活虾他们自己也能打到，可虾价在毓流很贵，将虾做饼送人可算厚礼——听景永福说了原料不是虾肉而是虾头虾壳和面粉后，这才收了下来。渔民们一吃赞不绝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用虾的废料竟能做出如此美味。景永福也不藏私，将做法原原本本的道出。

“但你说过，不再管这些的。”水姐冷幽地道。

“王小哥儿总来得巧。”景永福立刻站起，眼眯成缝，这可是大主顾啊。村长王老头的儿子。

“不！”一惊后，景永福从椅子上跳起，扶起小虾，擦去她额头的土，“不就是点钱吗，平姐给你出了。”

吃到一半，小翠回了后院。贝壳帘子轻响，有客进店。

“如果不出意外，那些人今天晚上就要对他动手！”

官差走后，虽然小虾咬紧牙关死也不说哪里来的黄金锁，但依海村统共就那么几十户人家，且都知根知底的，自然一下就猜准了出自哪里。小虾挨了她娘几下打，忽而她娘俩紧紧抱在一起，又哭了起来。

景永福埋头，轻问：“怎么啦？”

敢情给得太爽快了？景永福眨了眨眼，堆笑道：“两位官爷，小店长期经营不善，能孝敬爷的还敢藏着捏着吗？”

“好吃就多吃点。”景永福瞥了眼王四儿的腰际，玉锦带上，钱袋鼓鼓。与其说王家一村之长，倒不如说是个放船的主儿。依海村那么多渔户，只有三家的船是渔民自己的，别家都是租借他王家的。

小翠这才抬起头，微笑道：“跟个水猴子似的，一夏天我看她就离不开水了！”

好一阵蘑菇，景永福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了十两银，两人满意而去。景永福依在门口哀叹一声，水姐问：“怎么这会儿小家子气了？当初是谁千两黄金视若粪土，划脚也不带上？”

阿根腼腆道：“这个……男女有别啊，虽然没什么，但总归不好……”

“你家小虾十二了吧，将来要是嫁了这小子可有福了！”

“m.hetushu.com.com你家大姨今天肯定又要忙活了，王家那小子鼻子贼尖，哪有香味就窜哪儿！”

景永福第一次没有耐心听完他的话，站起离去。

渔民们学了去，都吃上了这一口。依海村分明好多人家都做的不赖，可他们却一致公认只有水姐做的最地道。渔民们的这份好意，景永福和家人心领了。其实她肚里的菜式多的很，不怕教别人一手二手，但她不想再弄一家天然居出来，安安分分开个小店养活家人就足矣。

“每次都说大事，上回的是董员外家的老母猪生小猪只生一只，这回又是什么？”景永福笑问。

阿根一怔，随后瞪眼道：“不行，我还要长身子，不许用粥对付我！”他现在个子越抽越高，已经跟景永福并肩，因此爱扯闲话的依海渔妇们也常说他是水姐的儿子。

其实很简单，将虾的废料跺碎，醋浸一会，软成糊与面粉糅合，做出饼样，或火烤或火油炸，成品绝无一丝腥味酸醋味，却别有一番鲜香。菜贱味美，穷人家也吃得起。

景永福随口答：“是啊，他不高兴你来了，你一来，他的饼子就吃得少了。小家伙可能吃啊！”

“平姑娘你说一个大男人好叫不叫叫作菲，明明是个娘们名，我还听说，就是因为这个人长的太好看，所以燮国那个老皇帝才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哦。”景永福低头寻思。

王四儿径自坐下，随手抓了张饼，啃一口笑道：“就数你家的饼子香。”

景永福拂袖走回屋子：“自然不管。只是身为景人，多少感叹下。”

阿根露出雪白的牙齿，虽然肤色黝黑，可谁都看得出来，他五官极标致，眉目清秀，是个英俊少年。他边说边走，神情没了早年的冷漠，眉宇舒展，嘴角上翘，令每个与之对话的人都感染到他的喜悦。

阿根面上怪异了下，其实他在脸红，但肤色太黑了，红也看不出来。“她娘太宠她，什么事都依她。”

“啊？”阿根呆了呆，“不就是个金锁片……”

她双手互掐，不长的指甲嵌入肉里。

小翠一身蓝布短袖衣裤，梳二条辫子，正趴在桌上摆弄着一碟碟药材。“哥，回来啦？”头也不抬，只顾眼前。

阿根没了找他唠嗑的牵拌，越走越轻快，但日头着实毒辣，回到家后，前心后背都是一道道汗水，没汗的肌肤则铺了层细细的盐粒。

水姐默无声息地收了桌面，站在她背后仔细听着。

景永福暗道：哪有女子入伍的？框她来着？不就是要点银子吗？她当即送上了一块碎银，其中一个掂量后，挤眉作态，另一个便又张口：“没爷们的人家得缴兵丁税，一户十两。”

“那边有凉茶，自个去喝。”

景永福反驳道：“那能带吗？重死人不说，每锭屁股后都盖着印子，官金啊，带上也没办法用。”又低下声道，“我在乎的不是那点银子，而是想我景国官僚腐败，衙役既贪财又嚣张，连依海村这样边远的地方都如此，前景实在堪忧。”

“平姑娘还真会说话，难怪我爹说姑娘如果有本钱，可以开个大店。”

“哎哟，这么巧，又是虾饼！”王四儿钻了进来。

“冬季里不是闹过一下，怎么又打？”

阿根已经走远，还有几个声音在风中传送。

“大夏天的，清淡爽口为宜……”景永福转了转眼珠子，“还有，不是我说你，你没事长那么高干吗？”

“嗯。”

水姐悠哉地喝着小酒，景永福进食。楼下的人说来说去的还是王四儿前几日的段子，只有一条新鲜的：滞留于景的燮商倒了血霉，开的店铺不是被官府收了，就是被街痞抢了砸了。实际不过是各方面借着二国即将开战的由hetushu.com.com头，中饱私囊罢了。

“小根儿好象不高兴我来嘛？”

“城里几家酒店倒是像模像样捣鼓出这饼来，可不知为何，吃来吃去，没一家有你这的好吃。”

“哦。”阿根走到角落打了把水，粘湿布巾，擦了把身上的汗。他弄出点声响，却不见人应他，于是，虎着脸道：“小翠，你哥我渴啦！”

景永福湿淋淋地起身，口中喃喃：“如果能自由来去，夏天住雪山，冬天住这儿，该有多少？”为了避开燮国那些姓李的人，她们回了景国。为了能避多远就多远，她们选了毓流。来的时候秋高气爽，海景怡人，只想夏天虽热，但靠海总归有海风能凉快，却不想真到了夏季，白日里居然微风，甚至无风，闷热之极。于是，景永福便无可奈何的成天泡在水里，成了小翠嘴中的水猴子。

景永福艰难地吐出词来：“死吧！”她站起身，避开水姐的目光，道：“别让我娘知道，就当……就当我们今日没见过他！”

过了很久，水姐转过身子，沉声将听到的消息简要的告诉她：“司马家族一年前开始到景国拓展生意，司马秋荻化名狄秋于一月前来到景国，不想目下传出两国即将交战的消息，边境被封锁，他一时回不了燮国，又不能停留在京城，所以避到了沿海边境。”

景永福走到一旁给他盛了碗清粥。

众说纷纭，悠悠之口往往会泄漏天机，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辨析出其中隐藏的秘密，景永福有这个能力，水姐有这个听力。

接下去的话阿根懒的再耗费内力倾听，依海村都是纯朴的渔民，靠海讨生活。男人下海捕鱼的空挡，女人的精力自然就耗到了搅舌根上。但她们也就这刻清闲，等男人们回来了，就要手忙脚乱的处理渔货。这不，不少勤力的渔妇和阿根对上一句，就背了家什，撒腿赶往海边。她们的男人不像阿根提了鱼就好回家，还有大小不一的渔船要摆弄。

景永福嘴角抽搐。水姐一旁难得地笑出了声，却是阴沉的。迪王的身手她领教过。景永福第一次出迪王府看望她们的当晚，她就潜夜而来，险些为李菲发现。好在水姐为人机智，没让李菲看到影子，而若夫人那边掩饰功夫又做了十足，这才叫李菲转了怀疑司马家去。

小翠在旁格格笑。类似这样的对话她听得多了。

“今天喝粥！最稀最薄的粥！”

金锁片未必惹出麻烦，但依海村人都知道了渔家小菜和他们不一样。这往后的日子，景永福怕流长蜚短肯定少不了，还是去过城里人家的小日子安生点。她尚有许多值钱的首饰细软，换个地方落脚的钱绰绰有余。

阿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不跟你们唠了，一会有你们忙的。我先回了，迟点再来……”

接过若夫人递来的柔软干布，她马马虎虎地擦了下身子。越来越不苟言笑的水姐某日撞见她赖在水盆里，居然也评价道：“终于有点美人的资本了。”景永福发育了，身姿还很动人。

太阳落山后，景永福终不放心阿根和小翠两个孩子去毓流打点，便关了渔家小菜，留他们陪着母亲，自己与水姐换了装束，乘着凉快进城。

“呃！”景永福幽恨地道，“是啊，你这一挺身，小姐我就得去干丫鬟。”

小虾娘紧紧抱住小虾，她爹一头冷汗，惊惧得一动不动。

水姐淡淡笑道：“少说笑了。你舍得套个烂铜烂铁在他脖上？”

水姐面无表情，淡淡一句：“下盘还不够稳。”转身而回，也是一步，人就进了屋子。阿根吐了吐舌头，这一年水姐的修为精进，前几天还二步出入房门，今天只用了一步，显然是又上层楼。只是刘寄水修为越高，性子越清冷，m•heｔushu•coｍ.coｍ与恢复了孩子气的阿根恰好相反。

“嘿嘿，平姑娘，你可得帮我把小翠好好藏好，过个几年，我就求我爹来提亲。”王四儿说完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粥，喝罢一抹嘴，又讨好的说，“就连这粥都香！”

景永福确定李菲的确对她有情，且他的情意与李易不同。但她弄明白的时候，已经远离了他。当她想透的时候，已经相隔天涯。

上午的夏日阳光将水面照得色浅，海浪迟缓地轻吻岸边细沙，一浪又一浪，不疾不徐，不离不弃。一个晒得黑黝黝的瘦个男孩，光着上身卷着裤管，赤脚走过沙滩，他手上提着个水桶，不安分的海鱼桶里扑腾着。

第二次水姐成功与景永福联系上，接下来的事，都属小翠的本事惊人。她能在李菲送来的各类补养疗伤的药材中，配出迷香，迷倒一众名为保护实为看守的侍从。脱身后，依景永福计策，并不急于远离，而是先在附近的一家客栈落脚。而景永福在李菲睡下后，溜出房间与身手高强的水姐会合，夜出迪王府。

水姐走出房门，只一步，就到了阿根身旁。一身村妇打扮的她，接近于栗色的肤色和高大的体格使她看上去仿佛生来就是个渔妇。

景永福收了笑，不再说话。她知道水姐正以内力倾听楼下人的声音。酒店的客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伙计出出入入，众人说话的嘈杂声，碗筷交替声，被走道、墙壁上的灯火虚造成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

阿根冷笑一声，眼不见为净，一溜脚也闪到后院去了。景永福暗忖，真是个孩子，就让王四儿美美的想上几年又如何？犯不着放到脸上。

“我知道你不想管闲事，可你娘亲对司马秋荻还是很喜爱的。你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在这里吗？”

那个逼她一次又一次低头称是的人，那个叫她琢磨不出心思的人，那个清傲不与人亲近的绝色男子，他是——喜欢她的。这是多么匪夷所思？

“后院歇着呢。”听到你来了，人早走了。景永福心道。

若夫人穿着轻薄凉衫，坐在边上优雅的打着扇子。自打众人来到毓流后，唯一能保持风度和始终不变的也就她了。三十三岁的若夫人不施脂粉，布衣荆杈也无法掩去她的美貌，也难怪开始定居依海村，渔民们大多不信她是景永福的母亲，更有甚者，竟然说小翠是她亲生闺女，景永福是路边捡的。

其实还是能忍的，景永福拿了块帕子掩了半张脸，防备他偶尔飞溅的唾沫。这多少让她想起李菲，当日他长长的指甲掐着折子，忽上忽下挡她的墨汁。不过自己可一点都不招人厌恶，哪像王四儿——景永福自我安慰着。

“啧啧……说到他家小翠，真是个美人坯子。”

景永福抬起头，迎上水姐审读的目光。

王四儿的老头找上门来，开门见山就是一句：“平姑娘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吧？”景永福胡乱编排了套说词打发走了。

“司马家财大气粗，就算掩了姓氏，也盖不去司马家小公子的风采。从京都他就被人盯上了，恶斗了几次，现在司马秋荻身边就两个侍卫，又处风头上，恐怕司马秋荻情况不妙……”

景永福猛然想起当日若夫人为救她性命不停的磕头，而她的生父无动于衷——

水姐审视着景永福，她不利索地说了句：“眼前的……还真放不下。”

好半天，景永福才道：“你这个笨根！蠢笨之极！”

“他样子很狼狈，面色也不好。”水姐慢慢地抚弄着酒杯，“一路上应该苦头吃足。我还从来没见过他手中没了扇子，沉闷寡言的样子。”

“多呢，你家旺爹打得也不少，马上就回了，一会你就乐吧！”

穿上灰色短打衣服，随便将头发一扎，景永福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