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给英俊的你
二
虚渺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请帖这样种东西——下凡前跟着天青，下凡后有凤皇护驾，二人都是特权阶级，她何时见过关卡？
“送去含宁殿。”他望着那堆宝物，微笑，他知道她一定会欢喜的跳起来的。
“不过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喜欢。”
“她是玉帝钦点艳冠群芳的花仙，风姿自是卓群不凡。”天青答的面无表情。
她睁开眼，看看自己的手。
她很认真的背法典，修炼心法，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天青会对她另眼相看。
她抿起嘴角，表情坚毅的朝门外走去。红色衣衫渐渐隐于烟融墨色，仿佛极夜来临前绚丽的晚霞。
“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见她么？”天青正在书房查阅典籍，听完仙童通报，面色冷凝。
“……既然如此，圣君保重。”
周围人看见她的脸，皆倒抽一口凉气。
乌紫的血沿着白玉面庞淌下，他缓缓闭上倔强的眼，陷入了漫长而无涯的黑暗里。
——原来那所谓的金丹竟然是济公身上搓下来的泥球！她一想起凤皇要将这东西放进自己嘴里，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虚渺听见这居高临下的语气，胸中如发酵般微微酸胀。
虚渺怔怔看着他，她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凤皇，与平日里不一样。
春去秋来，她在人间做熊猫的日子，渐渐快满一年。
噼啪！
忽然之间，天青再也不愿意见她。
“你说，我与这些珍宝，哪个更重要？！”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声音粗嘎神情狠厉。此时他的手已经扣在了她的喉管，她的脖子这么细，只需轻轻一掐，就会嘎嘣断掉。
忽然一声巨响炸裂，他俩脚边落下一杆重重木梁。
“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虚渺不知他有何打算，乖乖点头，目送他离去。
她从灵鸟那儿得了消息，赏花宴那天，特意穿了天青夸赞过的红裙，额头描了三瓣梅，唇上也点了朱砂。一路摇曳着朝花园走去，竟有不少仙君望着她丢了魂魄，掉了下巴。
仙童走上前来，接过帕子，转头呈上去。
不过那凤皇凶归凶，却有一双葡萄般清澈的双眼，几乎可与天青媲美。于是每逢夜深人静，她便会施展法术逃离牢笼，站在少年床边静静托腮观望。
这样僵持在门口，招来不少人的嘲笑和白眼。
机会终于来了，天庭举办赏花宴，天青向来与芳草门弟子保持交往，这次会应邀出席。
“阿青就是阿青啊！”她打个呵欠转身想继续睡。
凤皇的眼睛亮的仿佛元宵的灯火。
离开了御花园，她并不死心，沿着围墙慢慢转悠，企图寻找突破口。
临走那天，她跟天青撒娇说，自己要降落在凡间最漂亮的地方，第二漂亮都不行。她还要一个受凡人敬仰的身份，能享尽所有的荣华富贵，见识凡间最美和最好。
隔了半响，凤皇的话音响起，咬牙切齿挫骨扬灰。
“这是我的法宝。”她笑嘻嘻将玉石收回去仔细揣好，“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仙女，根本不是什么熊猫精，等我回去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膝盖上放着一条丝帕，帕子里有一块其貌不扬的鸡心石。
她浑然不知，只顾握紧手里的荷包，心中喜悦无限。
“以后不可再叫我汤团，我叫虚渺。”虚渺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也无意弄明白，脑子里只想着赶紧趁火打劫得寸进尺。
下意识咬碎葡萄，甘美的汁水充斥于口腔里，唇齿留香。虚渺茫然的看着他，浑然不知他做的是个什么承诺，又在心中下了如何的决心。
等她醒来，却赫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只铁笼里。
只见那萤光漂浮一阵子，渐渐散开。熊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窈窕白皙的少女，乌发极地，双眸寒星，粉唇微翘好似新鲜的红菱。她捂嘴看着凤皇，睫毛忽闪，声音仿佛出谷的黄鹂。
她茫然摇摇头——虽然她曾这个样子与天青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天青还从未见过她从胖熊猫变身为原型的样子，所以自然是不算的。
偶尔少年做噩梦，辗转反侧皱眉低吟，她于心不忍，便伸手捂着他的额头温柔安抚：“别怕，别怕。”
天青不知于何时站在远处的滚滚云霞里，眉目清冷，神情寡淡。他身后跟的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个个横眉倒竖凶神恶煞。
“好，以后我会都刮干净了。”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吻上她的眼睛。
“渺渺，昨晚……宫中来了刺客。”凤皇望着她笑，声音沙哑，笑容怎么看都很勉强。
——咦？怎么跟话本里说的不一样呀？莫非天子的胆子要比别人大些？
9
她看清来人，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此人面貌丑陋身形矮小，不及凤皇千分之一俊美，更不用与说冠绝三界的苍南圣君相比。
“当然是阿青！”她条件反射做作答。
然后他将一块昆仑石放在她手里，叮嘱她说，如果想回天界便在这石头上施法。
4
“如果是真的，就证明给我看。”
他哑然，感到深深的挫败与无力。
那时在苍南，你为我裁月，为我织云，为我遮风挡雨教我规矩伦理。
“唧唧！”灵鸟拖着长长的尾翼自她头顶盘旋而过，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开始给爱侣哺食。
虚渺呆呆看着这对俊男美女，只觉得赏心悦目至极，不过不知为何，她觉得心头有东西开始怦怦直跳。
为何如今，你对着我像对着一个陌生人哩？
“本来可以一刀结果，不过我知道，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凤皇站在原地微笑，就像一个纯正的恶魔。
她好奇的偏头去看他，却见他的耳根子红的像美丽的火烧云。
虚渺嘴角微抿，心中一片冰凉——如今他竟连她的手也不愿意碰了。
天青不愿见她，并不等于她不能见到天青。反正每隔一段时间天庭就会有公开集会，那时她便可以光明正大借机接近。
天青拈起手帕一角，略微有些吃惊：“玉麦山的雪花？此物须臾便消融，你是如何搜集到这么多的？”
“不好看的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好看的！”
他望着虚渺，微微扬起嘴角。
“嗯……”虚渺瞧瞧手上光芒四射的珊瑚树，又瞅瞅凤皇铁青的脸，眉头纠结，陷入了深深的两难。
皮肤泡白发涨，嘴巴发青发紫，次日一早虚渺顾不得发抖的躯体，穿好衣服匆匆朝天青的府邸奔去。
身上所有的杀气都在一瞬间里消失殆尽。
“哪只手推了他？”凤皇拿着一只熊猫花灯走进屋里，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一时之间大厅里鸦雀无声，两个曾亲密无间的人，竟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
青烟袅袅的朱殿前，天青对殿下匍匐的身影挑眉。
“是我在花园的盆景里捡的。”凤皇仿佛早已预料到虚渺的反应，无奈的笑起来，“虽不美，却是我能给的，最后一件了”。
就在她思忖着自己的原身是不是吓到他时，却见凤皇如梦初醒般大吸一口气，朝她疾步走来。
“不要生气。”她喃喃说着，伸手去摸凤皇的额头，“不要生气。”
虚渺被他吻的不耐烦，伸手作势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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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涌入，房门忽的被人推开。
凤皇大骇，他看不到天青等仙人，以为虚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便迅速伸出手去抓，可惜却连一片衣袖都没拢住，徒留满手空荡荡的芬芳。
虚渺没有想到，死亡来的这样快。
凤皇见她痴痴傻傻，便又捻起一颗葡萄含在嘴里，俯身朝她探来。一个低头，那颗葡萄被他灵巧的度到了她口中。
凤皇眼神一暗。
“凤皇？”虚渺从未见过这样的凤皇，她下意识去握他的手，小声叫他的名字——掌心所及之处，一片冰凉。
“你不是阿青！”她愤怒的丢下手中画卷，“你不是阿青！凭什么画这么漂亮的东西！”
牛头马面领命，朝天青恭谨一躬身，拿起m.hetushu.com.com法器便朝云下飞去。
“龙德将军不过养了头豹就感耀武扬威，要是让他知道殿下捉了只熊猫来，不知会不会嫉妒的眼珠子脱框？”粉衣少女嬉笑着将梨块朝虚渺塞近：“殿下，您给这小家伙赏个名字吧。”
庭院外忽然亮起无数的火把，兵器操戈的撞击声划破长空。
而后他会撬开她的嘴，将舌头伸进来，卷了又卷，搅了又搅。
“渺渺，虽然你不想我死，却有很多人想我死。”凤皇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前额上，仿佛高傲的天鹅垂下头颅，“怎么办？我大概不能再陪你了。”
“这位小哥，我已经用最干净的寒池水洗过了。”她忐忑不安望着仙童，宽袍下手指互搅，“可不可以求你再去帮我通报一声？”
“那我与阿青，谁比较好看？”
他的语气这样柔和，仿佛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传闻，事不关己。
天青轻咳一声，侧过眼睛：“那时你什么都不懂，我对你不过是尽培养的义务，以后你还是随大家唤我尊号，不要直呼其名。”
“怎么？莫不是那人间的太子让你有了错觉，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会匍匐在你的裙底？”
“礼物已收到，若没有别的话要说，你且退下吧。”天青转头将雪帕搁在盘子里，眼眸下垂言语不耐。
虚渺终于失望透顶，心中的千言万语，到头来汇成不顾一切冲口而出的一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有办法了。”凤皇苍白的脸上绽放出耀眼的光华，“汤团，我要给你找续命金丹！我活多久，你就得活多久，这样你就能永远与我作伴了！”
8
“……你听得懂。”
“喂！不要给我吃金丹，恶心。”她伸手去推他——既然他高兴，她便乘机讨赏。
凤皇对这些宝贝向来是不甚在意的，他自小锦衣玉食，什么稀罕物没见过？
垂眼去瞄那东西，原来是块毫不起眼的鸡心石，普普通通，没有半点艳光。
虚渺怔怔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仙童叹口气，转身离去：“也罢，就帮你说句好话。”
虚渺大病初愈，安静了一些时日，并没有再去找天青。
虚渺呆住。
虚渺却不依不饶去踩那画，吴丹青虽是文弱书生，到底是铁骨铮铮男子汉，一怒之下伸手便朝虚渺推去，虚渺被凤皇保护惯了，哪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就这么一个踉跄朝门框飞去，眼看着后脑勺就要撞上坚硬墙角。
熊猫？熊猫？没想到我竟然变成了一只熊猫？！没想到人间最尊贵的身份竟然是一只熊猫？！
一旁的仙童脸上显出不忍的表情，兀自侧过头去。
虚渺就这么以原形在东宫里住了下来。
“你不喜欢胡须？”他捉住她的手指，目光深邃，声音暗哑。
没有摸到宝贝，她只摸到一汪湿润的温热。
虚渺有些发愣：“生”她认的，“死”她认得，“同”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另外两个字她还真的没见过。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她几乎就要感谢天青的先见之明了。
凤皇如梦初醒，略微牵动嘴角。
凤皇大喜，将金丹呈到她面前，欢天喜地：“汤团，你看，我找到了！吃了这个你就可以再活五十年，能一直陪着我了！”
啪啦！世上最大的赤壁红玛瑙再也寻不见了。
难以置信。
她梦见天青傲立在漫漫无涯的火海里，无论她怎么呼号都不肯回头，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虚渺大受打击，整个人瑟缩着蜷成一团，远远看去越发的像芝麻元宵。
凤皇的蟒袍已经被鲜血染透，有只羽箭赫然刺透了他的脊背，一闪一闪正幽幽泛着绿光。
“被个不知轻重的冒失鬼拔掉了。”天青微微皱眉，似是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已经惩罚过她。”
“没有心的残次品。”天青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鲜血如涓涓细流自伤口奔涌而出，在明黄衣袍上挥霍着妖异的红光。虚渺不知所措的抱着他，脑子里有很多奇怪声音在嗡嗡作响。
“是男？是女？你们是什么关系？”那温柔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然而凤皇的样子却让她大吃一惊——他浑身都在颤抖，胸脯高高起伏着，眼睛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渺渺，这是什么？”他不动声色的挑起一根红线，昆仑石从她的衣襟里滑落出来。
这天是花灯节，他俩乔装成平民上街，虚渺兴奋的像是初次下山的小和尚，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凤皇见她泥鳅般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忍不住无奈失笑。路过一家商铺，有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在档口买许愿花灯，凤皇眼中一亮，转身对虚渺道：“你站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她还未了解男女之事，只当凤皇是饿了，要吃东西，或者要偷她的仙气。
“都听清楚了？”天青回头看她，烟灰色的眸子清明如许，“若你真是人，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是新的游戏吗？”
凤皇眼中精芒一闪，低头就去找她的唇，卷着，舔着，轻咬后又含着，舍不得放。
苍南的灵霄花尚未绽放，仙人们对她依然笑脸相迎，一切都和和气气。
虚渺极其认真的点头，可怜巴巴看着仙童：“求您了。”
然而那仙童却轻盈跳开来，朝她摆摆手，指指自己的耳，又指指自己的嘴，喉咙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古怪声音。
自从凤皇认定熊猫通人性后，虚渺便不再伪装，常根据各种场景露出或惆怅或欢喜的娇憨姿态，逗得凤皇哈哈大笑。
“仙童说你即将离开天庭，不知是打算到哪里去？”天青状似不经意问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上香甜的气息越来越浓，仿佛一张无边无际充满诱惑的网朝她兜头而来。
2
即使倾其所有，也终是留不住吗？
然而与众人相反的是，凤皇的眼中却仿佛有火炬被点燃，星星点点，渐渐汇聚为一片精光。
还没等虚渺反应过来，他已经脱下蟒袍将她紧紧一裹，然后大力拥进怀里。
“虚仙子说……”仙童迟疑一下，还是说完了下半句，“她说这是最后一次前来拜访，不管您见还是不见，她明日一早就会离开天庭。”
“……渺渺，我很快就会下地狱去了。”烈焰灼灼，凤皇的眼神忽然重新有了温度，眸子弯的像新月，声音迷离似醇酒，“你不走，是愿意留下陪着我吗？”
她很喜欢热闹的街市，常央着凤皇带她出去玩，凤皇平日里对她千依百顺，唯独对出宫一事却坚决不允。
天青冷淡而严肃的说着，仿佛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原来除了狐狸，熊猫儿也能成精。”偶尔他会抱起她，亲昵的点她额头，“汤团，你要是变成人，该是什么模样哩？”
“圣、圣君……你觉得木棉芳主是全三界好看吗？”虚渺忽然问了一个问题，音如黄鹂划破寂静，字字句句溅落四壁。
少女却不依不饶起来，昂着下巴声音也拔高：“惩罚？我怎么听说那冒失鬼深得你心，你对她溺爱至极，还亲自传授她法术呢？”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虽然已经在人间过了快十年，这段时光对于天界来说，不过弹指须臾。
“陛下今日宣布我是下任芳主，你怎么也不送份大礼？”她用雪白的藕臂推着那人，模样娇憨语带埋怨，“难道你忘了姥姥的吩咐吗？”
三三两两的粗鄙呼喊响起，虚渺竖起耳朵正要听个仔细，双耳却忽然被人蒙住了。
她抬起头看天青，只觉得眉眼犹熟，人却早已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只是什么？”虚渺一向性子爽快，这下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看他的下一句究竟是什么。
天青缓缓摇头，眉目如画艳，眼角眉梢却一片戾冷。
于是门里匆匆走出来一个青衣人。
她觉得那胡茬在他本来俊美的脸上非常刺眼，便伸手想抹去。
虚渺呆呆望
https://www.hetushu.com.com着他，仿佛陷入梦魇一般，乖乖将脸埋入他的胸膛深呼吸起来。
虽不知自己为何变成了熊猫，但至少有一点天青没有骗她，他依言将她送到了人间最尊贵的地方——皇宫中。
腰忽然被人拦住，轻轻一带就回到屋子里。
下坠的过程很漫长，无边无际的黑暗很快让她陷入了昏睡。
虚渺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委屈的垂下眼睛。
“嗯。”他摸着她的脸应一声，悱恻缠绵，销魂缱绻，“依你，都依你。”
凤皇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虚渺如是说了一句，盈盈转身迈开步子。
珊瑚树没了还有翡翠花，红玛瑙没了还有绿松石，眼前人才是提供这一切珍宝的大财主，这个道理她才不会不知道呢！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小孩心性伸手就朝前扑去。
吴丹青的小厮开始大声哀嚎，脸上血泪满布。
她嘟嘴，对于所有事物，她向来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两种判断标准。好看即是喜欢，不好看的即是不喜欢。
凤皇偏过头去，轻轻吻她的嘴角。
“渺渺，谁都能怕我，只有你不行。”他在她耳边，低声着恳求的话语。
当时她还是赤|裸的，她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男人，只当是平时对天青，撒娇拿小性儿。
天青连睫毛都没动一下：“我知道。”
“渺渺，你不懂，不要紧。”凤皇留恋的舔着她的唇沿，目光朦胧如烟，“我可以等，可以教。”
在吃了第三百五十六次闭门羹后，仙童终于不甚其扰，对她吐露实情。
“离开这儿，再也不要回来。”他捏一下她的手，又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我知道，你他们拿你没办法。”
“凤皇！我的宝贝不见了！”她哭丧着脸去找东宫的主人。
“生同衾，便是这样。”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声音低醇，目光柔的可以滴出水来。
“很疼吧。”少女走上前，轻轻捧起那朵花，“还未盛开就被吹落，真可惜。”
不过这次，宫女们却发现凤皇专门抽了时间将贺礼一一过目，又挑出了美艳绝伦的几件。
“阿青？”她想也不想就掀开面纱，水灵灵的眸子焦急在厅内搜寻——莫非天青下凡寻她来了？
“圣君，我此次离开天庭，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虚渺忽然抬头，眼中隐约有水雾盈盈，“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倘若哪天圣君想起我了，也好翻出来看看。”她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洁白手帕。
那少年丢开碧玉勺，放声大笑。
仙童看着她那湿漉漉的往外冒着寒气的头发，大惊失色：“你竟然用雪域寒池的水洗澡？”
远处忽然有风掠过树梢，树叶悉索作响，一朵火红的木棉花|蕾旋转着凋落到地上。
三日后，太子殿下广发英雄帖，诚邀各路能人异士寻找续命丹，成功者将获得赏金万两。
凤皇低笑一声，伸手扯过榻上宽大的朱红锦被，将两个人的身子盖住。
“阿青，你终于来接我了！”虚渺兴高采烈，顾不得听白无常说什么，径直去抱天青的胳膊。
白无常望一眼云下沉睡的男子，波澜不惊的照本宣科：“今大限已到，牛头马面，且锁了他的魂下地狱去吧。”
虚渺却固执的摇起头来。
期间她多次想施展法术回天庭，却又怕天青责怪她没有专心历练，只好将念头生生压下。
高树成林婆娑舞动，墨绿枝叶花如红霞，那人站在树下，棱角分明的脸庞分外沉毅，好似一副水墨泼出的深山苍谷，沉沉融入画里。
那天晚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泡在雪域寒池里，洗了很久很久。
“小弟弟，是不是你家圣君肯见我了？”她惊喜的伸手去抓仙童的衣襟。
她却轻轻咦了一声，摇头否定：“我是不会死的，我是仙，你忘记了？”
刚开始度气是一门很简单的活，她只需要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点一下。
凤皇一下子笑起来，眼睛弯成极其漂亮的月牙。
次日她是被人推醒的，她睁开眼，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
虚渺愣住了——她不确定什么是害怕，她只是隐隐觉得，自己不想看见这样的凤皇。
少年吱呜两句，沉沉睡去。
“妖女！纳命来！”
“阿青！阿青！你在哪里？出来见我！”她顾不得众人目光，四下张望神态凄惶，声音都颤抖起来。
可她分明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追根朔源，那是因为凤皇身上有一种非常好闻的气味，这种味道在天界难得一闻，却在人间四处充斥。东宫里几乎人人都有，却又以凤皇身上的气息最为纯正浓烈，每当他紧紧抱着她时，那股气息香甜的简直要将她化作一滩春|水。
“天底下还没有我得不到手的东西。”他轻哼一声，眉目间满是戾气倨傲。
懵然抬头，一位粉衣少女正笑盈盈望着她，面色乖巧，“殿下神威，竟然真的能抓住这着熊猫！”
她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天青说过，如非生死关头，绝不许主动联系他，莫非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气又好笑，他懊恼得一口含住她的唇瓣：叫你作弄我！叫你搅起这池涟漪！
“……妖姬倾国，遗臭万年。”她听见白无常最后用八个字如是总结道。
这晚的点心是芝麻元宵，又黑又白，好似熊猫的皮毛。于是他抬眼看了虚渺一眼，嘴角牵出一个淡笑：“就叫汤团吧。”
转眼到了腊月十三，恰逢太子寿宴，东宫里一时热闹起来，各种风流名士纷纭而至，献上各种贺礼。
虚渺抬起头一看，差点没一口气吐出血来。
虚渺脸上血色尽褪，眼中隐隐有碎片四散开来。
“仙子还是早些回去修炼吧，日后莫再来了。”仙童怜悯的看着他，“圣君说你身上充满污秽，他不想面对你呢！”
天青这是告诉她，不要再来了——他宁愿将自己的仙童换成一个聋哑人，也不愿再有人帮她说话。
“……原来是你。”凤皇的眼睛渐渐眯起来，“原来每天晚上，真的是你。”他抵着她的额头，嘴里喃喃低语。
“……你好看！”虚渺偏头想了想，咬牙作答。
他缓缓摇头，似是嘲笑那个冒失鬼的愚蠢：“不过是一个没有心的残次品。”
仙童一见是她，小脸蛋顿时摇的仿佛拨浪鼓一般。
叛军冲进东宫的时候，她正趴在白虎皮上吃葡萄，珍珠宝石在她身边随处散落。凤皇没有陪在她身边，他说自己有要贵宾要见，说那人是京城的巨富，带了特别的珍宝，要她乖乖在房间等着。
然而那双原本洁白无瑕的柔夷，已经红肿紫裂完全失去本来面貌，仿佛干裂的竹笋开始蜕皮。
“因为我吸走了你的仙气。”他堂而皇之的去啄那香腮，似乎意犹未尽，“你有点虚了，乖，歇一会儿吧。”
“这不行！我绝不允许这么龌龊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暗自下定决心。
虚渺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一个人静静坐了很久。
红色身影脚步一顿。
虚渺随着天青回到了天庭。
大石落地，虚渺笑眯眯去拍他额头：“真听话。”
她逃离的动作顿时僵住，最后终于闭上眼，随他而去。
凤皇冷然转身，拥着已经痴呆的虚渺，扬长而去。
一时间汁水四溢，屋子里香气芬芳。
那寒池虽至清至纯号称万水之源，实则冰冷无比，连司雪的神都不愿意多去，灵力低微的仙人下水，简直就是慢性自杀。
“他是照顾我的人……”虚渺嘟囔着，睡眠被人打扰是她很不乐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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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渺倔强的咬住下唇：“阿青，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在苍南你……”
“只是我身子弱，如果没有高人每日度一口仙气给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凤皇捂住自己的胸口，声音摇摇欲坠。“渺渺，你既然是仙女下凡，以后就每天帮我渡气疗伤，好不好？”他恳切的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凤皇忽然伸手将她摇醒，在她鼻尖前晃动起宝库的钥匙。“渺渺，
hｔｔps://m•ｈｅｔushｕ.cｏm•ｃｏm加上这个东西，我和阿青谁更好看？”
他侧过脖子虚弱靠在她的肩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哪知凤皇敏捷一退，刚好避开她的偷袭。
将她关起来的少年正是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小名凤皇。
耳边忽然响起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正惊慌着，却见一只藕臂伸进，递过来半块水晶梨。
“这几天又进贡了什么宝贝吗？”她甜甜笑起来，眼中满是期盼。
带帖子的仙子们娇笑着从她身边走过，心情好的赏个白眼，心情不好的，便抛出一句夹枪带棒的话。
她隐隐明白，白无常这段话是专门念给她听的。
“汤团，太傅说你只能再陪我二十年。”凤皇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紧紧抱住她的，声音气恼哀软，“为什么你不能活的久一点？”
“想要什么？苍南的植物哪样不是随你挑？”来人微笑，露出整洁细致的白牙——不是别人，正是苍南圣君天青。
她忽然觉得浑身冰凉，哪怕在寒池里泡了整整五个时辰，她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听宫里伺候她的婢子们聊天，她知道了不少八卦。原来太子是一个非常奇特的人，虽有倾城绝色，脾气却执拗刚烈，和长相完全两个方向，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倘若有谁不蒙他喜悦，就必然遭殃。
诡异的赤红火焰在他额心跳跃，虚渺瞠目结舌的看着，忘记了作答。
有时候她嫌闷，想出去透口气，他坚持非要她等着他看完书卷才说。
“既是你种的花，怎可能不好？”有人从绿荫里缓缓踱步而出。
“爱我至深？”天青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嗤的笑出声来，“她根本不喜欢我，或者说她自以为喜欢我。那凤皇太子用情至深，不惜为她国破家亡，死后又可曾得她半分追忆？”
“张嘴，啊。”他嘴里好言软语的哄着，将果子抵到熊猫跟前，修长的手指几乎要伸进粉红的嘴里去。虚渺恍然回神，似是怕他戳破自己喉咙，赶紧啊呜咬下一口。
吴丹青哑然，好半响才诺诺道：“难道不是心之所向便可以画么？小生以为只要想得出，便可以画的出。”
他迫不及待低头去亲她，细吻沿着腮帮一路滚下，最后落在红菱之上，舌尖扫过她的贝齿。
凤皇用云霞般美丽的衣裳诱惑她，告诉她只要保持原形便可以每天都换新衣裳，她实在抗拒不了这巨大的诱惑，便半推半就的依了他。
“就会说这种虚无缥缈的话。”少女朝来人走去，树影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清丽脸庞。
“渺渺，将来我死了也会被世人供奉。”他气喘吁吁的说着，眉头紧蹙神情狠厉，“那时我定要与你，被供在同一个神龛里！”
“你怕我吗？”后来凤皇望着怀里惊魂未定的她，目光深幽。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伤人——以往那些暴力血腥的传闻都只停留在听说阶段，她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她都没来得及看清，已非凡人所及。
鲜血顺着少年的手指留下，众人的脸色一片灰败——这汤团，肯定活不过今晚了。
他顾不得被咬伤的手，一把将熊猫捞起，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寻得了人间至宝。
每每此时，他的面色就会沉下来。
“没想到天下竟有这样的美景，若亲眼得见，此生无憾。”铺子里不少文人雅客正在赏画，个个面露陶醉向往，“妙笔丹青果真名不虚传！”
天青似是不明她何出此言，眉毛一挑，并未多问。
虚渺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
——毫无疑问，他是这宫里最漂亮的人，只有看着他，她才会多少减轻一点离开天青的失落哀伤。
怒气和懊恼无处发泄，他只得狠狠去咬她的唇，野蛮的舌齿长驱直入，攻城略池，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证明她真的存在于自己生命里。
“……我明白了。”
宫女将手里的罗香果削好，战战兢兢递到凤皇手里。那罗香果是西域小国进贡的，一年不过百颗，陛下大手笔全部都送入了东宫，他们这样的下人只能看看，闻闻味道。宫女决定等会儿先不洗手，找机会偷偷舔一下。
“我?”虚渺怔怔看着他，足底有股寒气渐渐倒灌，手脚如雪冰凉，“我做什么了？”
凤皇微一挥手，宫女们都战战兢兢退下。
“况且，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见得一定要喜欢你。”
“汤团，你听的懂我的话。”
虚渺懵然的看着手中温热的液体，又抬头去看那高高的男子。
虚渺径直蹲在金丝绒垫子上发呆，懒洋洋，动也不动。
这回她等了很久，很久很久，月落乌啼也不见任何人走出门来，她最终沉沉睡去。
“好，不吃。不吃。”凤皇从她肩窝里抬起头来，面如皎月眉目如画，仿佛多年美梦终于成真，此刻他心中是说不出的欣喜。
天青垂着头，乌黑发丝滑落于淡色衣袍，烟灰色的双眸不见半分思绪。
虚渺不气不恼，径直走上前，去仙童说了一句话。仙童面露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书房里。
奇珍异宝送去了含凌殿，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那人前来道谢，凤皇又气又怒，袖子一挥冲了出去。
虚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气血上涌经脉逆流，敢情这孩子一直惦念着弄死她呢！于是想也不想，啊呜一口咬住太子的手指，还顺手赏了他一巴掌。
“你受伤了？伤在哪儿？如何受得伤？”虚渺大吃一惊，顿时将昆仑玉的事抛诸脑后。
吴丹青已是怒极失控，高举双手道：“便是这两只！你要怎地？！这天下难道就没有王……”“法”字还未出口，两条胳膊忽然咔嚓一声，从他肩膀上掉下。
“汤团，你这付样子，还给谁瞧见过？”
她捂住胸口，轻轻闭上眼睛。
到了后来，凤皇对仙气的索要渐渐所需无度起来，不再每日一次，而是只要他想便随时开始，甚至不用经过她同意。
葡萄先撞在他的蟒服上，又弹到书桌上原本乘点心的白磁盘里，碧绿碧绿滴溜溜的。
她舍不得天青，在云团了扑了几扑滚了几滚，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到底还是被他丢了下去。
一转头，忽然看见身后的铺子里上挂着一块大匾，上书四个大字“妙笔丹青”。
脖颈下的那颗头颅微微耸动，她知道他舒了一口气，而且变得很高兴。
三十三天后，虚渺再一次来到天青的府邸前。
天青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都是很早前的事情了，那时她对俗世一无所知，无心无情，不知感激。”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答的好，我就将它赏给你。”凤皇脸上的笑和煦的宛如春雨。
11
虚渺正沉醉在珠宝璀璨夺目的光辉里，摸摸左边，敲敲右边，丝毫没有察觉门外站着一个人。她看着珍宝的目光是这样专注，让那人忍不住有些吃味起来。
凤皇微怔，她瞄的空挡，飞扑过去抢走那钥匙。
“既然如此……”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发烧了，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糊里糊涂。
他握住她的手，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微微发青的下巴——他操劳了几天，还没来得及刮胡须。
仙袍一样，仙童却换人了。
虚渺乖乖点头。
她的声音有些迷茫，有些颤抖，还有一丝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惊慌。
哐当！价值连城的珍珠珊瑚树应声而碎。
虚渺不觉有异，她只是欢喜的去摸着探着，然后惊讶的僵住了手。
他像发现新大陆般望着虚渺，嘴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着颤。
她竟然变成了某种黑白相间，肉滚滚又圆又肥的动物！
三月里的某天，东宫含凌殿。
“告诉我，阿青是谁？”他望着她，目光脉脉含情。
“……成王败寇。”凤皇高大身影将她笼罩在黑暗下，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渺渺，你想我死吗？”
君临天下的气势与生俱来，不怒而威，只一个眼神便让所有人胆颤心惊。
“嗯？”虚渺伸手揉眼睛，迷迷糊糊不知他想干什么和_图_书。
是的，她不会属于他，起码不会永远属于，他知道她终有一天要展翅翱翔，飞入他够不着的天际。
吃完了最后一颗葡萄，她伸了个懒腰想去洗漱睡觉。
从头到尾一气呵成，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多说一句。虚渺一头雾水，由着他折腾，凤皇将头靠在她的肩窝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哪里来的疯婆子在这里撒泼皮！”他又急又怒的去抢地上的残画，十年磨一剑啊，这是他花十年心血画出来的东西，如今就这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女毁了，就算刺她一剑也不过分！
“虚渺，你简直让我失望透顶。”
天青沉吟片刻，面色如常回了一句：“有心。”
其实那日表明身份后，她本想变回熊猫，却被凤皇制止了。
“那堆东西那么厚，怎么可能看的完？！”她恼他限制自己自由，伸手抓起一颗葡萄砸去。
“啊！杀人了！”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路人甲乙斌丁于瞬间消失了。
“是的，我一直都这么贪婪。”他的眼睛越来越暗，直到与黑夜融为一体，“渺渺，你怕了吗？”
她不相信天青真的讨厌她，依然每日登门拜访。
“也不看看自己身份，连个帖子都得不到！”
天青蹙眉，略带不悦的看着眼前凄惶的少女：“见与不见，我一直都在这里，有何关系？”
她原本没有这么暴虐，只是一腔滚烫的希望被浇了了个透心凉，加上被凤皇娇惯了太久太久，这下仿佛一个任性的富家小姐，蛮不讲理起来。
“倘若有你做伴，黄泉路便不会枯燥……我不后悔，只愿日后你懂了，休得怨我才好。”
然后牙一咬，重新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凤皇望着眼前娇俏的少女，在那双秋水剪瞳中看到的是只有的简单和无辜。
“姑娘找我？”青衣人朝她抬起头来，面露惊讶，“在下便是吴丹青，不知何时何地认识了姑娘？”
渺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头挣扎。
“假如你能躲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我就再多奖励一件宝贝给你。”凤皇的呼吸越发急促，脸色苍白的像蜡纸，“走吧！走吧！”
天青沉默了片刻，伸手在她云鬓插上一缕虹霓。
——天青这个家伙，她下凡这么久也不来寻她，她有点生气了。
渺渺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心都揪做一团，禁不住对眼前人怒目而视——这家伙怎么随便发疯？！
“那后半句呢？”她在昏暗中瞪着大眼看他，长睫忽闪，挠的人心酥|痒。他心中早已春光旖旎，低头去含她的耳垂，含含糊糊道：“是说如果死了，我俩也会葬在一起。”
他望虚渺一眼，欲言又止。
大约是因为熊猫在三界都算稀罕物，好几个月过去了，凤皇对她没有丝毫厌烦，一直挺有耐心的等着她长大。
“你好贪婪。”她有时生气，不耐烦的去推他，或者侧开头去躲他。
虚渺重新将脸深深的埋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虚渺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圣君？是天青吗？
不想行至花园门口却被天兵天将拦住，守卫面带遗憾望着这位盛装打扮的美女，说进门需要邀请帖。
——她不懂自己为何会突然失控，为何会大发雷霆，她根本并没有人类的感情，自己又何必与她斤斤计较？
虚渺满脸鄙夷的看着他，心想我才不屑变人呢，我可是仙子呀。
仿佛罂粟的果实，让人不知不觉上瘾。
虚渺大喜过望，目送仙童远去的身影，两只瞳孔如繁星般闪闪发亮。
却见凤皇一袭白衣靠在床上，嘴唇乌青，面色比衣服还要苍白，几乎血色尽失。
可她真不懂，自己究竟做错什么了，难道喜欢漂亮的东西也是罪过吗？
“又淘气。”凤皇无可奈何叹口气，伸手将它捞起，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不要听。”凤皇苍白的脸上满是温和的微笑，“嘘，不要听。”
“这是什么意思？”她指着那“生同衾”，好奇。
“我不要吃济公身上搓下的澡泥儿！”
“圣君，我这里的木棉开的好不好？”
虚渺只觉得脑中有只大锤砰的敲响，震的她鼓膜嗡鸣心神不宁。
“我啃你，你心里欢不欢喜？”凤皇痞子般眯着眼睛，坏笑着再去够她的粉腮。
“哎呀，你又啃我！”渺渺手忙脚乱推开他，两腮气的发红，“不要把我当猪蹄！”
“你一点都不爱惜花草！”少女却似乎生起气来，粉拳砸向天青，“我问你，姥姥的灵霄花为什么只剩六株了？！那是姥姥的心血呀！”
虚渺在心里偷偷嗟了一下，有些遗憾没能对他大肆炫耀。
“去历练下也好。”天青点点头，然后沉默。
那吴丹青起先见她姿容清丽脱俗，这才礼让三分，这下眼瞧画作被毁，心痛的顿时揪起来。
——他会喜欢吗？她在心里问自己。她想他会喜欢这个礼物的，应该会喜欢吧。
7
凤皇站在门口，沉声询问。
眼看四下无人，她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朦胧的萤光，一层层一缕缕，仿佛轻柔细羽将她包裹。
她并没有放弃再见天青的机会，只是私底下准备着自己的东西。
“无心无情？”少女瞪大眼睛，“可外界都传说她爱你至深，日日为你守门放哨呢！”
“天下没有免费的交易，以后你每度我一口仙气，便可以从我的库房里随意拿走一件东西，好不好？”凤皇悠悠又说一句。
“咦，为什么我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她高高鼓起胸脯，疑惑不解问他。
10
虚渺一怔，随即将头颅埋的低低：“是……”
“倒是甜。”他舔了舔嘴唇，神情舒惬，仿佛意犹未尽。
“燕太子慕容冲，字凤皇，骄奢淫逸，性情残暴，重享乐轻社稷，终因暴乱而逝，卒于廿六风华正茂之时，国破家亡。”
也不要她做什么，就在书房的帘子后放张贵妃榻，让她在那儿躺着。
虚渺大吃一惊，将目光放的更远，却见不远处的朱榻上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蟒袍的少年，正静静朝这边望着。他看起来大约十三四岁模样，皮肤苍白身材颀秀，整个人陷在绮丽赤锦中，本该暖意融融，黑狐领上的俊脸却冻若冰霜。
正在翻页的手指僵住。
虚渺的眼睛唰的亮起：“好，就这么说定了。”
“禀虚姑娘，殿下受伤了。”宫女正在给凤皇喂药，见她走进，慌忙叩首跪拜。
虚渺觉得她说的东西自己好像听过，忍不住口干舌燥吞咽一下。
凤皇果真没有逼她吃金丹，他只是怔怔盯着她看，看了好长一会儿。
“你知道凤皇为什么会死吗？因为他贪得无厌。”
“渺渺，我与你手上的珊瑚树，哪个更好看？”
凤皇手着宝剑冷哼一声，身旁的侍从正低眉顺眼的用帕子帮他擦拭血迹。
凤皇一反常态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凝视她，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不再明亮，反倒黯的像是没有星星闪耀的晚上。
她终于妥协，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住所。
——实在难以置信！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找到一株开满红花的大树，虚渺纵身一跃跳到树上，沿着树枝朝墙内爬去。
5
天青忽然嘴角轻扬，仿佛想起某个滑稽片段，可笑至极。
“带宝贝了？”她笑嘻嘻扑过去，作势去搜他的袖子。
虚渺与凤皇相处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除了上朝，就连凤皇在书房处理政务也要她陪着。
太子有多喜欢这只熊猫呢？简而言之，同食同寝，无时无刻不抱在怀里。
——她竟然还真的考虑起来了！
“你想吃小吃，我就请那些商贩进来做给你吃，那些民间的玩意儿，你要什么我就让侍卫出去给你找。”
什么？汤团？！
“白无常，你再将这生死簿念下去。”他转头去看白无常，神情淡的出奇。
树下忽然传来音若黄鹂的娇笑，隐约有曼妙的白裙摇晃。
“好hetushu.com.com渺渺，不怕。”凤皇睁开黑眸看她，眼中有光亮闪过，“外面想我死的人太多，我从小吃遍了所有毒药，暂时暂时还死不了，只是……”
虚渺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拿着染好的布去上门，他避而不见；带着话本找他分享，他推说正在生病；甚至带上法典去求他讲解，也只换来仙童一句“圣君云游去也”作为回音。
树叶的阴影投进天青浅灰色的瞳孔，他望着风去的地方，沉思着，没有话语。
她面色苍白，将下唇咬的更紧，硬生生啃出一个血印，“我输的也甘心。”
凤皇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两只手指伸进磁碟，夹着那颗葡萄，缓缓送进嘴里。
仙童惊讶的转回头瞪大眼睛。
然后太子说了一句让众人绝倒的话。
“不，你不想我死。”见她久不作答，凤皇忽然自嘲答一句，脸上有丝无奈的苦笑，转瞬即逝，“你当然不想我死。”
从此以后，她开始每日为凤皇度气。
虚渺傻了，众人呆了。
“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渺渺伸手去阻挠，“口水吃不饱！”
虚渺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小太子，活脱脱一个玉面罗刹！
他从背后环住她，在她面前缓缓展开一幅书卷，上面有六个清劲大字：“生同衾，死同龛”。
这日她正在朱榻上午睡，忽然被一只大手提起抱在怀里。
她怔怔看着，忽然想起不久前，凤皇低头将葡萄渡给自己的场景。
“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他轻轻说着，叹了一口气，“以后你若以脚代手，我就砍脚，你要用嘴叼笔，我就缝了你的嘴。世间最好的画家，从此再也不能作画，真是可惜。”
“渺渺，我疼。”凤皇却抢先一步捂住自己的胸口，声音又暗又哑，话语气喘吁吁，“我需要你的仙气。”
隔日凤皇在书房里看折子，她照例在他身旁的贵妃榻上安睡。
“阿青！你为什么不肯见我？”左顾右盼寻不到那人身影，她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哎哟，好准！”她一下子忘记了生气，从贵妃榻上直起身子拍手，“竟然这么准！”
虚渺虽不太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不是好话，一时脸皮发烧，转头离开了。
凤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一股怒气狂翻，大步上前夺走她手中的物件，谁手就扔在了三丈外。
“你可会死？！”虚渺下意识去抓住他的手腕，神情惊惶。
这是她变成人形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来，汤团。”没想到太子对这珍馐看也不看，径直将手里的果子抵到熊猫嘴边。
“渺渺。”凤皇忽然走到她面前，叫她的名字，面上绽放出和煦的微笑。
凤皇亲完她的睫毛，目光落到她纤细的脖颈上。
浓烟涌入，火光渐盛，四周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炸裂声音，整座宫殿都被起义军点燃了。
婢子们给她梳洗顺毛的时候，常念叨一这么句话：“汤团呀，你这么乖，千万别去招惹殿下。之前的翠鸟进了暹罗猫肚子，暹罗猫被雪狐咬死了，后来雪狐被扒了皮，肉丢给了白虎；现在你来了，白虎就被关进了地牢，肯定活不长。汤团呀，你可千万要听殿下的话，千万别让他厌烦了。”
临行前想了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如今见他神色冷漠疏离，她竟只能记起这一句。
美梦被人吵醒，虚渺多少有点不耐烦，伸出爪子去挠他。
“四处走走，哪里好看去哪里。”虚渺轻笑，有些恍惚。
凤皇的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
他说：“汤团乖，多吃点，快些长大，我好扒了你的皮给父皇做衣裳。”
“阿青，你为何忽然不肯见我？”
——儿啊，留不得，留不住啊！
轰隆轰隆。
“既然决定离开，又何必前来见我？”
哪像第二天醒来，昆仑石突然不见了，虚渺仿佛世界末日般东窜西窜满屋子的寻找，却连昆仑石的影子都找不到。
虚渺静静站在原地，并未反抗，一方面做熊猫的时候被他抱惯了，另外更重要的是，凤皇对她做这些，她虽谈不上不喜欢，但却也绝不讨厌。
“我在这里，还问什么王法？”
凤皇眉毛一挑，没再继续过问。
抬头一看，凤皇正斜斜倚在门框边上看她，目光深沉，月光下面色寒凉。
她怔怔看他，想起自己和天青那段逍遥快活的日子，忍不住有些凄惶。
“你瞧，这说的便是我与你。”
“自以为长的漂亮，想进来钓金龟呢!”
渐渐的，虚渺弄懂了她所处的环境。
3
“我死了，谁给你搜集宝贝，谁给你做漂亮衣裳？”他伸手去摸她的脸，眼底渐渐有跃动的火光。
宫女们都看的呆住，她们从来没想过，杀人不咋眼的太子脸上竟然也会有这样温和的表情。
凤皇太子的新宠不是美婢，而是一只稀罕的熊猫，这件事迅速成为了大街小巷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曾想天青却微微一侧身，不着痕迹避开。
“我见他鬼鬼祟祟站在你的院墙上，便提剑去追，想不到……”他忽的咳嗽起来，伸手掏出丝帕去捂，帕子摊开，现出一口乌血，“想不到他对我用了毒。”凤皇虚弱的合上双目，仿佛已经好命不长。
白无常低下头对着小册子念道：“……时有燕国女伶以貌惑冲，冲喜之，赐奇珍异宝，女伶贪得无厌需索无度，冲借机搜刮民脂民膏，激民愤，燕亡后女伶被斩于菜市口，尸首悬于城门曝晒整整三日，观者无不拍手称快。”
明月如水，温柔吻上她的脸庞，她伸手截取一段，绕在手里把玩。
“当然是你呀！”渺渺迷惑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虚渺转头看着凤皇，也惊呆了。
所谓有钱好办事，不出一个月，传中的续命丹就被送到了东宫里。
“……你不是很喜欢那只麒麟墨玉砚吗？我用它磨了墨，写了幅字送给你。”
虚渺再朝凤皇发了几次脾气后，凤皇便愿意带着她出去游玩了，虽然要她带着面纱。
他心中又急又恸，勉强压抑的毒性全都爆发出来，五脏六腑统统搅做一团。火焰熊熊舔舐上皮肤，全身犹如被无数针扎，眼前景物逐渐变模糊了。光影斑驳天旋地转之际，他忽然想起父王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少年正在婢子伺候下吃宵夜，听了这句话，眼光缓缓落到碧玉翠勺里的。
“狗太子，还不交出那淫|妇！让我们千刀万剐！”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走，她觉得自己不该走。
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虚渺仿佛看见那颗葡萄在他嘴里打了个滚，然后心甘情愿的粉身碎骨，化作一滩蜜水沿着他的喉咙滑下去。
难以置信。
远远的，天青忽然凭空抛来这么一句。
“你不配画这么漂亮的东西！”虚渺却发了狠，将画卷撕碎扔到地上，又踩了两脚，“你名字里不配有青字！”
吴丹青似乎还未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直到鲜血绵绵，哗啦啦开始四处喷溅，他脸色惨白瞧着地上断肢，当场痛晕过去。
“最美的，未必就是最好的。”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话里有话。
“拿着，这是给你的礼物。”凤皇忽的将一块细小的物体塞到她手里，气息有些沉重。
虚渺隔着面纱仔细看那妙笔丹青的画，禁不住一震：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那画里画的，分明是她与天青朝夕相处的苍南呀！
“阿青！”她欢喜得很，再也顾不得身边人，垫起脚翩翩一跃而去。
她向来颐指气使惯了，很少这样低声下气，如今为天青做这些事，倒也并不觉窝囊难过。
闭上双目深呼吸一口气，再度打开。
抬起头来，她只看见紧绷的下巴薄薄的唇，是凤皇，他赶来了。
其实她也不想变成那胖胖的大熊猫，行动不便，成日嗜睡，都没有时间欣赏大好的风景。
“在寒潭里泡三十三天就行了。”虚渺伸出袖中双手，轻描淡写。
仙童望着那道纤弱的背影，忽然觉得此时此刻是个无法挽回的须臾，离开便是永远，再也不会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