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绝恋的迷宫

作者:沙罗
绝恋的迷宫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二章 月圆之夜的梦

第二章 月圆之夜的梦

我……
我吓了一跳,三更半夜,哪里来的人?还有,现在谁还用手帕?最奇怪的是,这个季节还戴着皮手套,不觉得热吗?
看到这一幕,场上的欢呼变成沮丧的叫声,我却像被阳光照耀着的向日葵一样昂首挺胸,追着安达不停给他加油鼓劲。
但事与愿违,我越是想从中找到可以确信的东西,我就越是不自信。我越是想在这些回忆里找到安达爱我的证据,这些证据就越是看起来不够有力。
“是啊。”安达点了点我的鼻子,“你上次不是说,今天有一个讲座你很想去听吗?我们先去吃饭,应该还来得及。”
可恶!安达你怎么在场上看别的女生?我气呼呼地想着。
“呵呵。”他的笑声让我的耳根红了起来。笑什么笑,我就是吃醋不可以吗?哼,我这个正牌女朋友都没发声,那些莺莺燕燕凭什么正大光明地叫他的名字?
不想接到解释、拒绝、委婉告知的电话,我拔下了手机的电池,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我准备破釜沉舟,在这里死等。
“再过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不知不觉,我说出了心里的疑问,口气怨怼。
蒙眬中,我仿佛看到怪物王子就站在我的床边,对我微笑。他说:“跟我来。”
我心中一震,仍然不放弃地问:“那如果,我就是要他呢?”
话筒里传来浅浅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几秒钟后,安达平静地说:“我已经在学校里了,你呢?”
看看,别人都绕过你传球到篮下了!那只“花孔雀”肯定是敌方的秘密武器,只有你这个笨蛋会中人家这种下三滥的“美人计”啦!
裁判吹了一声长哨,表示暂停。
骗人。
没有王子,没有安达,什么都没有。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看了看夜空。天空仿佛被剪开一个圆孔,从圆孔上面打开探照灯一样,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周围缓缓飘动的雾气如同银纱一般,通透美丽。
诱发尖叫声的始作俑者,还用多说吗?不就是学校里的“白马王子1号”,我的男朋友——安达。
突然世界变亮了,我耳边一下子充斥了周围人群发出的喧哗声,我张嘴,想唤住他,但我不知道是声音暗哑根本没有发出,还是周围太过吵闹,他根本没听见。他目不斜视地走向停在咖啡店门口的跑车。
“理莎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进去?”安达疑惑地问。
就这样,在和他的谈话中,我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我保证,你忙的时候我不会烦你。”
我一边赶紧掏出手机来打,一边紧紧盯着已经扬长而去的跑车车尾,那两盏鲜红的尾灯像野兽的眼睛一样,很快汇入滚滚车流中去。
这一切,就像每天都固定上演的剧目一样,准时出现,但这个舞台上最关键的主演,偏偏缺席。我以为爱情魔法会始终新鲜,但原来,今天就到了保质期了。
我毫不犹豫地跟上去了。奇怪,我似乎知道这是在梦境中,所以做什么都没关系。我慢慢腾空,跟着怪物王子飞上半空。我也曾经好几次梦到飞行,但这次的感觉格外真实,失重感、风吹在脸上刺刺的感觉,都让我觉得我真的在天空中飞一样。
“那说明,他不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我任眼泪肆意流淌。忍了很久的热泪,反反复复渗出又拼命忍回去的热泪,滑过嘴角,似乎连味道都变得格外咸涩。
那个黑猫风铃响了。我条件反射般地望去。
“不生气了吧?”安达笑嘻嘻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说话时带起的微小震动随着我们接触的地方完全传达给我,弄得我痒痒的。
一阵电话铃声响了。安达突地站起身来,一边向四周的观众点头致歉,一边快步离开放映厅去接电话。
猝不及防之下,我“啊”的一下尖叫起来,根本顾不上看对方是谁,像只兔子一样从长椅上跳下来,赤着脚往回家的路走去。
安达买了票在门口等。
仿佛从胸口被生生挖去了一块一样,急促的呼吸呛到了气管,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撕成一片片的心脏也咳出来一样。我挣扎着直起身,扶着墙,慢慢地向“等一个人的咖啡”那盏温暖的店灯走去。
我惊喜地看着他,没想到连我随口说过的话他都记得那么牢!就是因为想陪我去听讲座,所以拒绝了队友的庆功邀请吗?
周围再次响起各种各样的欢呼、加油声,还有叫着安达名字的声音。奇怪的是,我竟然可以完全不在意那些刺耳的尖叫声了。再怎么叫,安达也只会回应我一个人的声音,他只会对我笑。
我赶紧缩了回去。
说是小公园,但不过是个开辟出来让行人歇脚的小小绿化带。在昏黄的路灯光照耀下,青石板凳泛着冷冷的光。我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仰头望向天空。
安达。
我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景色,想找出怪异的地方,来证明这里其实是和现实不同的梦境景色。可我越看越心惊……虽然和昨晚黑夜中看起来有点儿不一样,但我还是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我捂着嘴巴,控制住自己不要惊叫出来,但身体还是不停地颤抖,额头也渗出了冷汗。是的,昨天,就是在这里,我遇上了那个奇妙的青年——程鹭!
安达又沉默了一会儿。
“感谢各位的光临,今天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希望下次还能为您服务。”接着是一阵悠扬的旋律。
“真的没关系吗?这是你最后一场篮球赛了,不和大家一起庆功没关系吗?”
我心头一凉,等我自己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躲到咖啡店的盆栽间隔处了。
安达果然马上就注意到了。他跑到我面前,我又故意把头别向右边,他又凑到我的右边,我干脆转过身不理他!
从盆栽的缝隙中望出去,安达进来直接走到我们平时一直坐的位置,上面还放着我刚刚点的起司蛋糕。他只见蛋糕不见人,诧异地四处张望着。
我的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瞬间变空了和*图*书,好像一个巨大的中空的铜钟一样被这两个字敲得当当作响。
“汗。”某人得寸进尺地要求。
突然,我觉得肩上一沉。随即,我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安达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没有把握。
“真的?”
“谁会说?别在意,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要不,你先去吧,我等你。”我笑着建议。
安达真的爱我吗?
挂了电话,看到安达眉心紧皱,叹了一口气,我的心也像被揉成一团的纸一样。只见安达结了账,匆匆离开咖啡店,我也偷偷跟了上去。
我说不出是因为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糟糕的发型,支支吾吾没法回答,只好故作任性地说了一句:“反正我就是想看电影。来不来随你。”
从死刑改为死缓的犯人是什么心情?应该就和我一样,松了一口气以后,又有一阵绝望涌上心头吧。
我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胡乱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他看到我的动作,微微上前一步,正好踩在我的心理警戒线前,十分绅士地再一次递出手绢。我抬眼一看,有点儿犹豫。他并不焦急,只是那样站着,也不催促。他脸上的微笑,简直像是按照商业标准定制的一样,让人不由得想去亲近。
安达还是摇头:“你们去吧。”
是怪物王子,咧嘴而笑的怪物王子!
我向他伸出右手。
他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了,愣在原地。我盯着面前重叠在我影子上的他的影子,也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闹得太过了?
好不容易,我终于跟安达约好了在周末一起吃晚饭。
我们从来没试过在人前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虽然除了肩膀外,安达没有碰到其他地方,但从距离稍远的地方来看,会觉得他是从我身后完全抱住了我。意识到这一点,我的脸“轰”的一下,像原子弹爆炸一样升起一朵红艳艳的蘑菇云。
我不由自主地回嘴:“让那些叫你名字的人去开好啦,你是谁啊,我又不认识,哼!”
“可能,我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啪!”我挂断了手机,耳机里安达焦急的呼唤一下子被切断。我靠着墙缓缓蹲了下来,埋首在双臂间,泪落如雨,心痛如绞。
我打开消息。
对,看电影。一片漆黑中,安达也许不会注意到我的样子。
刚才的跟踪已经让我筋疲力尽,我现在只想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依偎着他,我想我的口气一定非常不耐烦,但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
可是甜蜜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
我本能地想逃开,内心却太过贪恋这么亲密的相处时间。
一听这话,我也有满腹委屈。安达总说,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也因此,拼命努力忍耐寂寞。但真的不行,没有他的日子,一天也很难熬过去,一分一秒都漫长得让我不知道做什么好。没有安达,我都不知道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按时上课还能做什么。安达把我的魂都带走了,他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好,我也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可我忍不住了,我想问——
路过“等一个人的咖啡”店时,我停住脚步,看向那个我们的专属座位。洁白的桌布上现在只摆着一个孤零零的白瓷瓶,可能是经过了一天,那支玫瑰蔫头耷脑,甚至落下了几片玫红色花瓣,衬着白色桌布,像伤口流出的血一样悲哀莫名。
我在那张几乎可以说是专座的桌前,心神不宁地搅拌着面前的巧克力碎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黑猫风铃时不时被摇响,可我要等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我控制不住,想扑到安达怀里哭。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电影院,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反正没有安达,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刚才跟在安达身后的那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心里一酸,甚至觉得那种一路遮遮掩掩的状态,都比现在要幸福,因为,眼前有安达。
他说他有点儿事,先走了。他说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下次见面再谈。
我猛地惊醒过来。仍然身处安静的咖啡店中,咖啡店里永远弥漫着的点心的甜香一点点地抚平我躁动的心,冰沙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杯普通的饮料,连杯壁上的水珠都已经干透。我擦了擦眼睛,对面还是空无一人。
我什么时候把天花板涂成了蓝色?我揉揉酸涩的眼睛,还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中。当我意识到,这根本就是真的天空,我没有睡在我的卧室里、我的床上时,我一下子坐起身来,心脏扑扑直跳。
忽然,一只拿着水瓶的手从后面伸到我面前,安达向我撒娇:“手太滑,水瓶打不开。”
“是安达!安达!安达!”
我虽然放下了一开始如临大敌的防备姿态,但我也不想贸然跟一个陌生人搭话,正打算举步离开。
“最后说一句。”他走了一段路,又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像今天这样的月圆夜,实在不适合淑女出来夜游。碰到我这种只是稍微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的人还好,万一……遇到一个控制不了的人……”我没听清他指的是什么,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因为他不像南瑾一样会事事迁就我,他不会像南瑾一样等我三个小时却毫无怨言——因为安达太忙了,太好了。
我的恋爱魔法时间已经结束。安达就像一轮崭新的太阳,终于离开我,升到新的天空中,继续发光。而我,没有安达后,只能迎接无可避免的黑暗永夜。
“安达!安达看这里!”忽然,场上东南角传来一个刺耳的尖叫声。
“我的工作,会经常接触别人看不到的事件,经常要到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去。因为工作关系,我已经习惯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因为我知道,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回到无人的黑暗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电影不知不觉放完了。
“不用忍耐,任何时候你觉得寂寞,都可以找我。你和_图_书对我来说,永远是第一位的。”安达柔柔的声音,伴着温馨的五月微风,成为我脑海中最鲜明的记忆。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在这个满月的夜里,我们总是特别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嗓音十分独特,听起来没有什么高低起伏,就像现在的夜色一样阴冷低沉,但神奇的是,听起来并不讨厌,反而会让人莫名地产生一种安全感。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我想离开,又不好意思打断他的话。要对这么一个让人颇有好感的青年做出不告而别的冒失举动,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谢你。”我真心地露出一个微笑。
一种对未知的、善恶未辨的对象的恐惧。
青年把自己的心情娓娓道来,我这才理解,他刚才所有完美的表现,都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制造一个无懈可击的面具。我下意识想到了面对安达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面对他时,我总忍不住要拼命表现自己好的一面,甚至在跟他约会时,我都控制住不去上厕所。每次他送我回宿舍后,我都要仔仔细细回忆检讨自己一天的表现,看有没有做出什么让他讨厌的事来。
我真希望这个名字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
“安……安达,你现在在哪里?”
受到城市灯光污染严重的夜空,像一匹蓝黑底子的绸缎,上面稀稀疏疏地散落着几颗犹如碎钻的小小星辰。我根本不认识这些小星,但它们不断向我眨着眼睛。
“是啊,一直戴着假面具,就会产生空虚感。你总是会担心,要是有一天,假面具坏了,要是有一天,他看到了真正的你,这段关系还能继续下去吗?”他继续说着。
“成熟?是啊,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要踏上社会了,成熟的魅力姐姐们到处都是,我这个还在学校里的黄毛小丫头根本没吸引力了,对不对?”
安达。
我猛然惊醒,安达一直没有回来!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个青年明明说的是自己的事,却在无意中解开了我的心结。是该说他故意这么做,还是,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预料的缘分呢?
一瞬间,我又回到刚才眼前一黑,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一般的黑暗情绪中。这种负面情绪压垮了我所有的理智抵抗,就好像一个背了一座山的人,不可能不找东西来分摊自己身上那难以负荷的重量一样。我也不由得把眼前这个刚刚见面的青年,当作可以分担痛苦的伙伴了。
下次,千万不要一个人在月圆的时候出来。因为,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在无理取闹。”安达转过头,表示无法沟通。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我第一次约他的场景。
在我不遗余力的呼喊加油声中,在安达明星般耀眼的表现中,计算机系毫无争议地拿下了这场比赛。
狠狠心合上眼,切断臆想中的片段,眼前一团黑,只感觉到泪水因着地心引力的作用不断滑落。
我的心一下子被揪紧了:“冷静?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是安达!
我不够体贴。安达感冒时还是室友提醒我才发现的。
我踌躇了一会儿,只好接下他手里的手帕,也不敢往脸上抹,只是折起来在两颊上摁了摁。手帕的手感很好,靠近鼻尖也闻不到什么异味,只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薄荷冷香,可能是和醒脑剂之类的东西放在一起的关系。
“手帕!”我急忙追上前几步,涨红了脸说,“洗干净还你。还有,我的名字,理莎。”
在体育馆通往宿舍的林荫道上,我轻轻牵着安达的手,像荡秋千一样摇啊摇。
安达冲他们做了个鬼脸:“羡慕吗?”
“什么叫各自冷静一下?要多久?”
我觉得自己可能碰到一个不正常的家伙,非常警觉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
安达说:“我更想把时间都给你。”
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种惹人嫌的样子,但安达,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儿安全感?像以前一样,把我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好像我就是你最重要的珍宝……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就不知不觉又坐回了石凳上。他十分体贴,并没有坐到我身边来,而是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既不会太过亲密,又不会妨碍说话。
“当当当……”
“不过我想,一定会有人可以完全接纳我们原本的样子,在遇到这个人的时候,我们也要更加勇敢,让他可以看到我们真正的样子。”
我脑中灵光一闪,赶紧拨了个电话给安达,约他在电影院见面。
你看,他正向我招手,腕上系着一条小碎花手绢——那是我的。
“10号太帅了?是谁?”
像我爱他那么爱我吗?
霓虹灯明灭,路人喧哗,车水马龙,喇叭声起伏,四周的嘈杂声似乎渐渐离我远去。我只觉得自己在一片空旷的平原上缓步而行,前后左右寂无人烟,前无去路,来无归途,没有那个人,我就是这个孤单星球上最孤单的人。
我心有不甘地把手里的手绢当成安达的手臂狠狠地掐来掐去,以泄心头之愤。
和想象中的猥琐、变态样子大不相同,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很端正的青年。
“理莎,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跟平常不一样。是因为我最近陪你太少了吗?”安达犹豫着说,“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不过现在事情真的很多,我也没办法。我保证过段时间就好了。”
看着我眼冒“星星”的感动模样,安达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接下来我会很忙,所以……现在要尽量陪你。”
“可以来接我吗……”我的声音中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哭音,“我还在电影院里。”
手机屏幕幽幽地闪着光,提示有一则短消息未读。
我又偷偷从盆栽缝隙中望出去,安达已经坐在位子上,掏出一份文件来看。
我们素不相识,但我对他一见钟情,定下次日之约。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赴约,只好从中午等到黄昏。“等一个人的咖啡”,我之所以如此钟爱这个地方https://m.hetushu.com.com,难道也是一语成谶?注定我只能傻傻地等着安达……
今天的一幕幕就像幻灯片一样不断在我眼前重播:安达一次又一次离开我的身边,就像一个真实的寓言。他不会再陪我到剧终,而是把我一个人留在漆黑的电影院里;即使有电话,有先进的通讯工具,他仍可以用说谎躲避我,让我满世界抓不到他,就像满世界也抓不住一个实体的声音频率一样。
这么美的月圆之夜,真的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吗?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等一个人的咖啡”。
队友起哄说:“让女朋友一起来啊,你藏得那么牢,我们都没机会见识美女啊!”
我把自己放到审判席上,起码有一百个律师站在我的对立面,向我陈述安达不可能爱我的理由——
实在气不起来了,我用手绢擦了擦水瓶上的汗,拧开盖来递给他,“快起来喝水吧,你不害臊我害臊呢。”
微妙的、带着文艺腔的话语,如果是另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但这个青年,可以把这么“超现实”的话说得十分诚恳,让你觉得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甚至不由得产生共鸣。
我不够善解人意。雨柔常常说我像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只考虑自己。
我惊慌地看着周围,只见天空刚刚微露鱼肚白,周围的物体都沐浴在一片晨光中,而我正躺在一张长椅上,穿着睡衣。怎么可能?我昨天明明是在自己的床上入睡的,睡前还读了一会儿《怪物王子》,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不可能搞错。现在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是我不知不觉在梦中走过来的?不可能,梦中的我会飞。难道我真的是飞过来的吗?或者……现在根本还是一个梦,我还没有醒过来呢?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疼!但周围的景象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圆月一直伴着我回到家。透过窗户看到的月亮,和我在公园里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不由得想到,从很久很久以前,月亮就已经存在在那里了,它用这种形态默默陪伴了地球数千万年,到今天,我看到的样子,仍然和数千万年前它的样子,一模一样。这是不是很神奇的事?这么古老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在它完全展现自己样子的时刻,同时也释放出力量,让一些生物,也毫不吝啬、毫不隐瞒地展露出自己真正的样子?
天边,一块蛋白色的圆形光斑引起了我的注意。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幽淡的影子,一块剥落的斑痕,牢牢嵌在天穹。忽然,我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还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可以自然地走出去。正在这时,身后卡座里的女生撒娇说:“我想去看电影。”
昨天的满月,真的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是的,雨柔早就说过,我和安达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总是那么闪闪发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和他在一起,我总是格外幸福满足又惶惶不安。别人也会像我这样吗?面对幸福,竟然开始产生了一种恐惧感,恐惧这样的幸福有一天会结束……
我想把手帕还给他,可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把手帕整个沾湿揉皱了之后,我也不好意思就这样还回去了。他似乎并不介意,就向我略一点头致意,准备离开。
黑暗中,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赛后,其他人要安达一起去庆功,他看了看我,耸耸肩拒绝了。
但天不从人愿,美容院里的技|师竟然用药水用过量了,烫完后我就像只落进水里的加菲猫一样,头发细软无力,完全没有健康亮泽的感觉。
安达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听话地进去了。
安达愕然地抬头看去,只见一只“花孔雀”正搔首弄姿地向他挥手。
悲哀一点点地涌上心头,像温柔的浪潮渐渐没过胸口,水雾蒙上了眼睛,远处的灯火幻化成一个个带光圈的模糊光点。
你知道安达是谁吗?他是安必信集团的独生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再加上他那张脸,这种人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明追暗恋!放在我们学校,简直就是茫茫黑夜里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不知道有多少飞蛾奋不顾身地想靠近。理莎,你和他根本不在一个世界,和他在一起你会很辛苦的……
我就像一个最精细的技|师一样,把我和安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掰开、揉碎,摊到眼前一点点捡取。就像河滩边的淘金者一样,面对一地沙砾,想要从中找到一点儿闪耀的金片。这闪耀的金片,就是安达对我的感情。
安达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不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是的,我太不懂事了,安达他难得抽出时间来见我,我却把一切都搞砸了。可是,我也不想这样啊,我希望安达见到的我都是完美的,我怎么能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傻傻的样子?安达总是说:“理莎最可爱了,理莎最漂亮了。”那要是我,已经不可爱,不漂亮了……要是我,让安达失望了……
他的黑色短发也好,比例完美的五官轮廓也好,高挑的身材也好,哪里都挑不出一丝毛病。他的眼瞳黑而大,直直地看人的时候,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但也不算出格,只能说是充满魅力罢了,更何况,他现在还戴了一副银色细边框眼镜,斯文气质盖过了他身上的魔性吸引力。
“不,我们只是彼此倾诉了一下而已。”他仍然保持着他完美的风度。
安达太好了,我不敢想象我有那么幸运,可以在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也被他喜欢。一见钟情的几率那么小,爱神难道会格外眷顾我们,将这双份的奇迹赐予我们吗?不,我很清楚,是我先追求安达的,是我拼命努力,才让安达回头看我,对我笑的。我害怕,总有一天,我怎么努力都不再有效果,安达的视线会轻易随着另一个人移动,他的心会跟着另一个人的节奏共鸣跳动,他的笑容只会为另一个人https://m•hetushu•com.com而展开。
“我也在忍耐啊,理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要成熟点儿。”
“安达!安达!看这边!”
是安达。
恐惧如浪潮一般涌上来,被遗弃在黑暗里,这是我早已有所准备却又最害怕面对它的结局……
……
我拼命点头,用手帕拭去眼角不断渗出的眼泪。淡淡的薄荷味也有镇定心神的作用,让我觉得稍微好受一点儿。如果说刚才的悲伤是惊涛骇浪,让我六神无主的话,那么现在的悲哀,就温和多了,仿佛是一条水面平静的大河一样。可即使波平浪静,我也知道,河面下仍然有着汹涌的暗流。
安达马上笑着向我跑来,我从地上拿起一瓶水,没好气地递给他。我故意嘟着嘴,偏着头不看他,浑身都散发着“我很生气”的讯息。
不,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我红着脸把手绢掷到他身上:“自己擦。”
我随便擦了擦脸,打算起身回家。睁开眼,却看到眼前有一条素白的灰白格子手帕。
“我在无理取闹……安达你根本不懂我……”我拼命咬着嘴唇,感觉到唇齿间咸腥的血的味道。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黑暗的四周反而冒出星星点点的白光,我努力呼吸,却还是有种吸不到氧气快要窒息的恐惧。安达,你怎么会这么说我?
“如果你已经那么有把握,就更应该努力去尝试一下。抱着空虚感活下去,还是赌赌看他是不是你要的那个人,你会怎么选择?”
我不够可爱。听说中文系的系花是业余的杂志模特,身材娇小却有着标准的模特身材。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有人拍拍我的肩,问道:“小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方面对这样的举动感到羞涩,另一方面我却又感到自豪,好像一个拥有珍宝的小孩一样,迫不及待地想向大家炫耀。是的,安达是我的,只有我可以和他这么亲密,他的头只会靠在我的肩上!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约定的点了,我也无心跟美容院纠缠,含着泪,匆匆买了顶小帽子戴了,就飞奔去“等一个人的咖啡”店里等着。
他似乎还有点儿不放心,再次叮咛:“下次,千万不要一个人在月圆的时候出来。因为,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有什么比挽救我们的关系更重要的事?
他灼|热的呼吸就喷在我的锁骨上,他的热汗滴在我的脖颈上,融进我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水中,一下子滑下我的后背,融入棉布纤维中。
证据吗?
安达皱起眉头:“理莎,你知道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你这样逼我,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确切的时间。毕业的事还有找工作……”
“理莎,你听我说——”
“叮铃铃……”
“对啊对啊,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打比赛啊,安达你今年已经大四了!”
安达好像生气了,他硬扭着头不肯转,两眼灼灼地盯着我,似乎一定要听到我的答案。在他的眼光下,我突然觉得今天好没意义……难得的约会,被我搞得乱七八糟。我好想哭,但我忍住了,我不希望情况变得更糟糕。安达没有错,如果我在这里哭,他会怎么想?我强忍着鼻腔里的酸涩,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你是要看电影还是要看我啊?不看电影就走好了。”
安达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我还需要厚脸皮地向他确认吗?
刚开始的半个小时,我自信满满,坚信打不通电话的安达,肯定会来找我,我甚至已经想好,见到他的第一眼,我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我担心我会哭得太丑,不讨人喜欢。但很快,半个小时过去了,安达还没有出现。我开始有点儿坐立不安。一个电话的时间,安达能把车开出多远?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吗?我几次咬着牙想把电池按回去重新开机,最终还是咬牙干坐。也许我潜意识里,害怕安达通过电话,三言两语就抹杀掉我们之间的关系,连最后一面都不来见我……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如果我死等下去,也许安达会心软,会出现。只要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又怎么会让他走?
我赶紧买了一张票,也跟进电影院。
安达有点犹豫:“看电影?不是说好在店里等的吗?为什么突然想去看电影?”
商店纷纷关门打烊,霓虹灯一盏接一盏悄悄熄灭,仿佛无数双眼睛静静闭起。我无处可去,晃荡着来到不远处的露天小公园。
不知不觉,我趴在桌上睡着了。梦中,我又回到了那一天。醒来时,对面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那就是让我心脏奏出隐秘节奏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他沉静地翻着书,一瞬间我想到天荒地老。当他抬起脸,却不是我熟悉的那张脸。
拿着手帕的手,戴了一副黑色的皮手套。
由于我们原本没有看电影的打算,买票进场时电影已经放了一会儿,整个放映厅黑漆漆、静悄悄的,冷气呼呼地吹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出现在他面前。
我也很想向它们眨眼示意,可我不敢合上眼睑,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只要眼皮微微颤动一下,就会滚落下来。
通常,他会匆匆说句“过会儿给你电话”,于是我就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愣愣地对着手机,痴痴地等他的电话。有时,会等到12点以后,有时,等着等着,手机就没电了。我有种感觉,他甚至已经不在这个地球上了,我们的联系,必须要通过浩瀚的银河,到达飘渺的宇宙尽头,从那里才能传来只言片语的信息……
晨风吹在身上,有点儿凉凉的,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凉风的关系,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恐惧。
我摸索着来到安达身边,银幕上的光映在安达眼里,一片璀璨,他看着我,小声问:“理莎,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怎么突然想来看电影,还……”
我们只能靠打电话联系,甚至,连打电话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
程鹭的话如惊雷一般炸响在我耳边。
www.hetushu.com.com好恩爱啊!”他的队友在场上起哄道,原来暂停时间快到了。
越想越心惊,我突然发现,在我和安达的关系中,忘了确定一个最关键、最本质的问题——
“他们会说我管你管得太紧,不给你自由时间的。”
“我也很想在这样的时候,找一个人来倾诉我不安的心情。”他再一次开口,“如果这眼泪,是因为听了我的故事感到悲伤而流,那我该多么幸福。”
视线落到手边的那本书——《怪物王子》上。一半露在月光下,一半还掩在阴影中,那一半暴露在月光下的,正巧是王子的脸,银色月光仿佛在他脸上形成了反光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就像活的一样。一阵战栗沿着我的背脊爬了上来。我自嘲地笑了笑,把书翻了个面,爬上床睡觉去了。
是月亮。
他带着我穿透夜幕,一下子迎面撞上了太阳,剧烈的阳光刺得我不安地眨动着眼睛,就像聚焦不准的镜头在拼命调试一样,周围的一切忽然模糊了,然后又慢慢清晰……
我不够温柔。曾经有几次为了安达点了我不喜欢吃的东西而发脾气。
他曾说过的话,他对我露出过的宠溺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中流露出的细节。我像一个数学家一样用种种爱情公式反复推衍,想找到最后的确定的结论。
“安达你对我真好。”我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贴到脸颊边,他的大手暖暖的,手背有点儿粗糙,弄得我的脸痒痒的。但,这就是安达的手啊,他的手指长度,他的掌心温度,他手上因为打篮球而长出的老茧,都和“安达”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让我眷恋,让我心动。
脑海中,忽然响起雨柔的劝告: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我百口莫辩。我想转身寻求安慰,而法官——安达,永远缺席。
一开始,我还可以忍耐,我对自己说,要像自己答应过的那样乖乖的,不要给安达添麻烦。但时间一长,原本的不自信就像疯长的杂草一样,从心中蔓延开来。
“喂?”听筒里传来安达的声音,我激动地想叫住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换了个问题。
为了这次来之不易的约会,我特地去做了离子烫,把头发拉直。有一次,安达赞过广告里的女模特一头黑发顺滑亮丽。我也想让他一脸赞叹地摸我的头发。
男生热情的加油声不断,愈加炒热现场气氛。可惜,时不时冒出的女生尖叫破坏了原本应该完全被雄性占主导的运动场面。
我恼羞成怒地捂住他的嘴,把他的头掰向银幕,也小声回答:“先别管这个啦,看完电影再说。”
我怯怯地问:“要是那个人接受不了呢?”
“叮铃!”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没逼你!我在逼我自己!我每天逼自己要起床,要去食堂,虽然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你陪我了;我每天要逼自己去上课,虽然知道这条路上已经没有你的身影了;我每天要逼自己早点儿睡觉,因为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你……”
这里最近的电影院只要步行就可以到了,安达一路目不斜视走得飞快,我在后面遮遮掩掩一路跟踪,差点儿被他甩开。看到周围的行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样子,让我更加难过。本来明明可以是我挽着安达的手,像他们一样,悠闲地在路上散步过去的,现在却弄成这个样子。
“你别管啦,我一会儿就进去。”
他一米八的个头在篮球场上不算特别高挑,但他完美如希腊雕塑一般的五官还是轻易吸引了99%的女性视线,连敌对方的女生都有人忍不住“背叛投敌”,时不时因为他帅气十足的进球而发出“花痴”的叫声。
“不行,她是我一个人的。”安达假装生气,把我藏到背后。我却因为他这句类似玩笑的话而红了脸,心里比吃了一瓶蜂蜜还甜。
正像他说的那样,安达越来越忙了,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是,我赶到他的宿舍、教室门口,只能看到他的同学一脸抱歉地说:“他刚走。”
我咬咬牙,打电话给他:“你先进去吧,告诉我几排几号。”
“安达!再进一个!”
怎么办?现在出去吗?情况好像比刚刚更糟糕了,他看到我一定会马上注意到我奇怪的头发的!
对着落地玻璃窗,我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地调整那顶新帽子,却怎么也调整不好,整个人看起来真是丑死了!我真不想让安达看到我这样……在咖啡店里彼此面对面,怎么也不可能遮掩过去……我正忐忑不安时,安达已经从门口的跑车上下来了。
“不是分手,理莎,你冷静一点儿。”安达继续劝导我。可我已经完全被排山倒海的恐惧感和不安全感压倒了。我对着话筒哭着喊道:“安达!我现在在‘等一个人的咖啡’店等你!你要是不来,就如你所愿,分手吧!”
我从没对安达说过,我24小时从来不敢关机,我怕安达会找不到我,遇上另一个女生。每次听到他说出另一个女生的名字,我的心里就像发生了一场八级大地震,所有自信、快乐全部被粉碎,一片狼藉,可我还是要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免得安达因为我随便吃醋而不高兴。只要他知道一点点,我就开始惶恐不安,害怕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与我见面。
见实在说不动他,其他人也就放弃了,几个感情比较好的队友一人对他捶了一拳就算放过他了。
比赛重新开始。
篮球馆里,正在进行本校的传统赛事——各院系之间的篮球比赛,安达所在的计算机系对阵传统强队政法系。现在正是比赛第四节,关键时刻,双方你来我往,只见橘红色的篮球在他们手里神出鬼没地传来传去,战局完全白热化了。
“理莎。”安达缓缓地开口,“我想,我们还是暂时先不要见面,各自冷静一下好吗?答应我,你会自己叫出租车回去,好吗?”
我哭笑不得地用手绢轻轻点过他的脸颊、下巴。
“程鹭。”他非常克制地捏了捏我的手指,就算握过手了。我只感觉到他手上的皮手套有点儿凉。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