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的离别之礼
塞西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苦涩，看得出，他同样在忍耐着。
我很想说些什么安慰大家，可是到了现在，我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忽然，教室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外面传来班主任的声音：“开门！上课时间把门关上，你们想罢课吗？这像什么话！”
糟了，班主任的到来又给了大家新的希望，他们全都想出去！
“未来，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语调虽然平稳，却仍旧充满抱歉之意。
我不想让他走，真的不想啊！塞西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我对你的爱比地球到迪菲亚，再回到地球的距离还要多！
“塞西尔，你要离开了吗？”意识到这个问题，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谷底。
旁边传来细细的声音，我诧异地偏过头，只见班上很少说话的一个叫曾理的男生正和乐巧巧靠在一起。
“我明白，塞西尔，你不需要道歉。”我努力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虽然我知道这个笑容一定难看到了极点，“能和你度过这样一段开心的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现在我立刻死去，留下的也一定是笑容。
我无力地靠着墙壁，瘫软在地上。
别离的伤感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好笑，塞西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说：“他们的头发一定掉得很厉害……他们该不会来追杀我吧？”
突然，楼上传来阵阵脚步声与尖叫声。
塞西尔无奈地别开了脸。
曾理开心地握住了乐巧巧的手，乐巧巧也面带微笑，反握住曾理的手。
“问问她就知道了！”
惨了！那些同学一定会恨死塞西尔的！说不定还会将他碎尸万段呢！
等死的感觉原来是这么恐怖的……
在班主任感到诧异的时候，所有人都朝着门口冲了过去，班主任瞬间被人潮推到了门外。
我顿时哑然。
这才是我认识的同学啊，即使面对死亡的威胁，也没有丢失善良的本性。这让我觉得很温暖。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地发生了，他俯下头来，用他柔弱而温热的唇轻触上了我的嘴唇。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不受控制，整颗心像被烈火烘烤一样，炙热无比。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妙的感觉啊，我整个人都快要被那种美妙燃烧殆尽了。
我靠着他的肩膀，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
他无力地叫着：“别推我！哎呀，你们全都造反了吗？给我回来！”
“很抱歉，我对这种新型病毒没有任何了解，我……我帮不了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一头雾水。
“我也是……我好想我爸妈……”
塞西尔立刻跑过去打开门，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也有人拿出纸笔开始写下最后的心情。
“等等，为什么要去戏剧社？”
曾理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头发，那样子www.hetushu.com.com显得有些滑稽。
“你们很吵啊！”乐巧巧涨红了脸，她把脸撇开，小声嘀咕了几句，忽然转头对曾理说，“好吧，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她顿了顿，然后再次垂下头，“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没错。”塞西尔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未来，你怕死吗？”
这么说，大家都不用死了？
“应该是那个房间。”
“喂，你怎么哭了？塞西尔呢？”
“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将这里巡视一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塞西尔突然用力抱住了我，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响：“我走了。未来，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不管我们之间有多远的距离，我都可以跨越！”
“池未来？那是池未来吧？”
塞西尔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一眨眼的时间，他就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唯有空气里残留着的他的气息，提醒着我他真的存在过。
“塞西尔，我们说好了，一定要再见。”
“死之前想做的事？”我愣住了。
因为失去了唯一的解药，大家反而都冷静下来了。
“喂，冷静一点儿，你们不能出去！”
“你不是唯物主义者吗，怎么还相信灵魂这种东西？”
怎么办？如果班主任真的把门打开了，病毒会传播出去的！
我们俩相视一笑——现在再来想这种事，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有人给家里打起了电话：“妈妈，昨天跟你吵架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感到开心。
难怪他要我戴上帽子，也就是说，我的头发不会掉光了。
可是没有人停下脚步，大家全都争先恐后地冲出了教室。
塞西尔笑了笑，肯定地说：“当然了。”他紧紧地抱住我，“不管人死了以后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我只感到一阵虚脱。
“没救了……”
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算是什么新型病毒啊？拜托，塞西尔居然把生发剂当成了病毒，害得我们虚惊一场！
我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紧紧抱着双腿，泪水夺眶而出。
最后，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塞西尔。
“虽然……虽然话是这样说……”乐巧巧害羞地低着头，双手摩擦着，“可……我现在也不可能给你回答啊。”
我在一旁拼命喊着，想把大家拦下来。
“乐巧巧，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
“咦？”我无比惊讶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塞西尔手腕上的联络器骤然鸣叫起来。
“现在也不错啊，至少，我们在死之前都了解了对方的心意。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塞西尔呢？刚才不是有人看见他来这里m.hetushu.com.com了吗？”
“没错。”塞西尔迟疑了一下，说，“对不起，未来，迪菲亚现在很需要我，我不能再继续留在地球了。”
教室里寂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没有人回话，也没有人感到害怕，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门外，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未来，你没事吧？”
“我的母亲因为意外过世时，我的父亲却在宇宙中执行任务，母亲没有能够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而那也成为了父亲心里永远的遗憾。所以我想，我绝对不要有那样的遗憾，无论如何，在死以前我都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未来，我喜欢……”
塞西尔没有回答，而是慌张地转过身立刻拉着我就往门外跑。
“我好像也不清楚……总之就是在一起久了，就喜欢上了啊。”我故作轻松地说。
“我们地球上有这样的传说，说人死了以后，就会投胎，然后转世。不知道我下辈子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会不会是人呢？”
塞西尔朝我靠了过来，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塞西尔立即放开我，盯着手里的联络器，愕然地对我说：“有信号了，是他们在联系我！”说着，塞西尔站起身，走到窗边，将联络器拿到耳边，严肃地和对方交谈着。塞西尔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但我从他的表情中似乎看到了希望。
大家仿佛都失去了力气，失魂落魄地坐下了，有人坐在位子上，有的人干脆直接倒在了地上。
塞西尔与我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快乐和满足，以及满溢的温柔与疼惜。他轻轻地揽住我的肩膀说：“未来，我也是，对你的喜欢比地球到迪菲亚的距离还要多。”
“这……这是干什么？”
“嗯，塞西尔，再见。”
现在场地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塞西尔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也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许是你发现我的孤独的时候……不过直到别离前夕，强烈的不舍才让我彻底了解了自己对你的心意。”
“所以，你快点走吧，晚了可就走不了了！”我故作轻松地催促他。
我看着塞西尔的眼睛，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离他这么近。如果现在就让我死，或许我不会有遗憾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塞西尔突然激动地看着我，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他也没有办法控制，“该死的，如果能联系到其他人……”
不过现在没人有心情嘲笑他，反而都认真地看着他们俩。
“是吗？”
“哈哈哈……”
塞西尔似乎觉得生发剂很有意思，他笑着说：“如果戴上帽子的话，就可以减轻症状，头发的掉落程度就不会那么厉害了。”
“未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一定会https://m.hetushu.com.com帮你做到！”塞西尔突然对我说。
“未来，我喜欢你。”
“喜欢的人……”塞西尔的目光变得深沉，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我的愿望也是一样的。”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吗？快点把门打开！”班主任似乎生气了，“我现在就去拿备用钥匙，等一下再来处置你！”班主任说完，噔噔噔地踏着愤怒的步子走开了。
“对啊，怎么没看见人？”
“当然怕啊。不过，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不知道会不会有灵魂之类的？”
“塞西尔，我喜欢你，一直都好喜欢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天我也愿意！”我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我也有错。”我无奈地摇摇头，“事情变成这样，追究谁的责任都没用了。塞西尔，我们是不是会死啊？”
在舞台旁边有一个小房间，我曾经看见戏剧社的社员从里面拿服装出来。
“来世？”
是啊，大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死去的时候会留下遗憾，所以，他们都想用最后的时间去完成未完成的愿望。
“塞西尔，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解地跟了过去。
乐巧巧夸张地瞪大眼睛，尖声叫道：“喂，都什么时候了，你在说什么啊！”
感受着塞西尔身体的温度，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我拼命地擦着眼泪，因为我不想最后留在塞西尔眼中的是我哭泣的表情。
我留在原地，哭得快要窒息。
“就算请家长也不能开门……”我鼓起勇气说，“现在教室里面有病毒，一旦开门，这种病毒就会传播出去的……”
“先别问那么多，到了那儿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喂，不行！”我急忙说，“大家一会儿不能出去，要是出去的话，病毒就会扩散……”
“未来，塞西尔呢？”
大家愕然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涂抹上了绝望的色彩。
“呵呵，我想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还不如抓紧最后的时间向你表白。”曾理的一席话让大家恍然大悟。
压抑的空间里顿时有了难得的笑声，气氛缓和了些许。
“但是……”但是那会让爸妈感染上病毒的啊！
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我，不知道是应该大笑还是大哭。
“我们不能开门！”我坚定地回答。
于是我暂时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带着塞西尔穿过了教学楼和实验楼，来到了操场边的一栋古怪建筑。这栋楼是学校的艺术专用楼，里面建有画室、琴房和舞蹈形体室等，而戏剧社的练习场地则在地下室。
“为什么？”曾理反问道，“反正我们都快死了，你就让我在死前知道答案吧。”
一瞬间，教室里充满了欢呼声。
就在这时，塞西尔手腕上的联络器“嘟嘟嘟”地响了起来。
这是和图书什么差劲的比喻啊！可是，为什么我却笑得格外满足呢？
当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时，时间仿佛静止了，我们俩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对方，想把对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里。
“什么？池未来，你是不是想请家长啊？”班主任想必气得快吐血了，“快点开门！”
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就突然死去，那也比现在要好！
我心里一惊，连忙跑到门边对班主任解释说：“老师，对不起，我们不能开门，因为……”
那我呢？我有什么愿望吗？
塞西尔四处观察着，问：“他们的表演服装一般都放在哪儿？”
“塞西尔，现在该怎么办？”我抹掉泪水，勉强镇定下来，“你快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方法？”
“啊，我的头发！”
我看着塞西尔，一直想要压抑的感情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温柔却坚定地生长出来，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迅速壮大。
“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刚才我跟属下联系过了，他们告诉我，这种病毒实际上只是一种生发剂，扩散能力也很低。病毒一旦发挥效力，人们就会首先掉光头发，再长出新的头发来，当然，新长出来的头发会更浓密。”
“他们不是自私。”塞西尔坐在了我旁边的地上，“他们只是想在死之前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好奇地问。
“其实，举办宴会那天晚上我就该离开的。可是，我一直没有把我的心意告诉你，所以舍不得离开地球。我的属下们看出了我的心思，劝我跟你表白，于是我让其他人等我一天，等我对你告白之后，我再跟他们回去。可是，直到昨天，我仍然没能把喜欢你这句话说出口。”
不过，等他们来找塞西尔算账的时候，塞西尔或许已经不在这里了……
好一会儿，塞西尔忽然找出一个很大的粉色帽子，将它戴在我的头上。
这时，大家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开始忙碌起来。
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池未来？你也在里面？你可是班长啊，居然带领同学做这种违反校规的事！快点把门打开，不然我就要记你的大过了！”
我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悲伤的表情。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掉……”我恐惧地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自私呢？”
我的话还没说完，门“砰”地一下被推开了，班主任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用严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他看向了我：“池未来，你给我好好儿解释一下你们这样做的原因！”
塞西尔走了……
我带着塞西尔到了地下二层，推开了戏剧社的大门。
可是，我想要先说出口！这样，我就完和*图*书全没有遗憾了！
“巧巧，你就给他一个答案吧。”有人忍不住插嘴说。
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是卑微的。可是现在，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持着我，让我不会感到孤独与不幸，也忘记了恐惧。也许，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吧！
很快，所有人都不见了，就连班主任，为了追回那些发狂了一般四处奔逃的学生，也消失了。
戏剧社的门“哐啷”一声被人推开，接着是暴怒的声音。
塞西尔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似乎这样做就能不再分离。
我侧脸看他，发现他的眼里满是深情。
塞西尔宠溺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会不是人呢？”他略微沉吟一下，“不过不管你是什么，只要能够继续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我抬眼看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塞西尔，我们一定还会再见吧？”
我靠着墙壁蹲下，把头埋进双臂之间。
塞西尔出人意料的问题让我有点儿找不到北的感觉。
慢着，这也就是说，学校里不少同学都要当一段时间的光头了……
完了，现在病毒肯定正在学校里四处传播，不久就会传到校外，然后整个国家……整个世界就这样完了吗？
我用力回抱住他，这，应该就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拥抱了……
“我现在很后悔。”塞西尔声音低沉地说，“要是我早对你表白就好了，我们就能多一些时间在一起了。”
我心里很难受。如果我刚才能强硬一点儿，不让洋葱头把罐子打开，或许大家就没事了……
可是，这种冷静却充满了绝望。
“可是我想见我妈妈最后一面……”一个女生嘤嘤哭泣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去戏剧社的路要怎么走？”
“我，我想跟喜欢的人度过生命的最后一天。”或许是塞西尔的目光太过温柔，这句话我脱口而出。
“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怎么说得出来……”乐巧巧一脸为难地看着曾理。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暖暖的温度传递到我的手心。
“别这样！塞西尔，不是你的错。而且，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的。”我按住他握成拳头的手，安慰他说。
从他温柔的眼神中，我已经明白了他想说的话。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是，乐巧巧，平常你不是大大咧咧一点儿也不害臊吗，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难道说你真的喜欢曾理？”
“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呢……”我歪了歪脑袋，“啊，对了，你说我们会不会有来世？”
塞西尔则给自己戴上一顶休闲帽，这才舒了口气，说：“看来我们来得及时。”
“怎么了？”当塞西尔关掉联络器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转过头，发现教室里的同学们都以一种期待的表情看着门口，他们的脸上写着对外面世界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