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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循善诱

作者: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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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释南重新看向我,一本正经的跟我对视。说实在的,他严肃起来的时候格外英俊,但是说的话却不够动听了:“恐怕你得用电击。”
这个客户之所以难搞,可能多半是因为他耳背,人一旦沟通不畅那自然签不了单难以合作,这都是一环套一环的。想到这里,我就又轻咳了一声。
他说:你男朋友不管你?
窗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他正背对着我们在看外面的风景。
我装作轻松道:“年纪大了,我已经不适合在艺术界逐浪了。”
就这样我们进了第一个男客户家,他是年过四十的单身汉,因为公交车坐过了站而遇到了出错了地铁口的真命天女,就决定展开疯狂追求,为了彰显经济实力,他产生了一个智障的想法,要提前把自己五十平米待拆迁的老城区房子卖掉,把钱都给真命天女,让她决定该在哪里共筑爱巢。
过了差不多四个小时,我把门口的报刊杂志翻完了,手机也玩没电了,就连指甲旁边的倒刺都拔完了,一个婷婷摇曳的女人才姗姗来迟向我走来:“你好,纪小姐,我是Lisa,释总让您进去。”
有人说过,这个时段是狗与狼的时间,善与恶的界线变得模糊,人会有一些伤感,一些忧郁,总的来说就是大脑会不太清楚。可惜释南是个意外,我的好友申请发过去还不过三秒,天鹅就拒绝了癞蛤蟆,我想都没想就又发出申请,结果他又拒绝了。
“艺术是你可以误会的,”我试图点悟她,“你闻花香,不是因为你懂花香,你不懂艺术,但并不妨碍你享受艺术。这副随性的画反而可以带给人一种安静的享受,杂乱中自有秩序。”
我后悔了,嗷嗷后悔,因为惹到了黑金客户,影响了公司的业务进展,所以接下来的一周我都没有得到任何单子和任务,连加班都没有了。
我的白眼都快要翻到了天花板:“拜托!这年头还有这样的神经病呢?又不是参加相亲节目,感觉对了就给爆灯!我严重怀疑他是想借找买家的名义找个女主人。”
乔枷木说:“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你的画我自从买下就看了无数遍,我相信不论是你的随手涂鸦还是用脚作画,我都能认出来。因为循循,你就是你,你的画风是独特的。”
可惜的是,鞋跟和鞋经过这一番小挫折就产生了隔阂,它们不再仅仅拥抱,几乎要割袍断义。
我哭丧着脸说:“乔枷木,我诚心把天聊死,你却总能打开一个缺口,你可真厉害啊!我挺喜欢世间的重逢,但不喜欢重逢的时候还要交代那些令人伤心的过往剧情啊!”
我以为这将是我和释南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西安。但我也清清楚楚的明白,我的感觉通常都是错的。
“我只是有点紧张……”
我撒谎了,其实我曾经期待过,但梦破碎了,醒来空无一人的滋味我也尝过了,就变得不再有所期待。
我:“……”
“纪循循。”
我不好拂她的好意,便答应了这场相亲,时间地点都让尤佳来定。这天快要下班,经理就不断地给我的微信发定位,他今天出去陪客户一直没回来,发定位一看就是要我过去救场。
我俩离开了女客户的家,碰巧路过一家艺术馆在举办展览,我想都没想就进去欣赏,小助理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我:“循循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这里四处都在散发着一股土鳖勿进的天然气息吗?”
“那倒没有,虽然说有才的艺术家不多,有才又长得帅的艺术家更不多,但是我感兴趣的是这些艺术家背后的老板,”小助理神秘的笑了一下,“他叫释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来由,难不成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我顺了他的钥匙?我想了又想,都是一头雾水,但是又不好重新问释南。就像一步一步破解谜题一样,我不能老是去求助场外观众,这得靠我自己。
我弯了弯嘴角,从包里拿出我的名片挨个发出去:“发财不敢说,我现在在做二手房经济,你们有买房的需求一定要告诉我,现在是投资的好时段,我手下有好几套都在黄金地段,随时可以安排你们和房东碰面。”想了想我又补充说,“当然,你们要是想卖房也可以联系我。”
我心虚的辩解:“我是跟释南本人预约的。”
“纪小姐,现在在哪儿发财呢?”有好事者专门抛出这个问题,想看我笑话。
我没忍住,顶撞了他一句:“这位先生,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
之前见面时他还装作不认识我,情绪几乎毫无波澜,可是现在他终于装不下去了,他一脸黑沉的说:“纪循循,你赢了。”
我突然平地崴脚。
小助理耸了耸肩:“参加婚礼最没意思了,看着人家如何浓情蜜意幸福美满,你还得淡定围观,要是我的话,就礼到人不到,年假这么美好的时间果断应该用来睡觉啊。当然,如果能找个男朋友陪着一起睡觉那就更美好了!”
他侧头看我一眼,眼神分外专注:“循循,快捷酒店不安全,就住我给你订的。”
我打了个冷颤:“你好八卦啊,竟然想从我这里挖内幕。不过我确实认识她,她以前命很苦,不过遇到释南以后她就算是转运了吧。”
释南的手掌很冷,就像死了还没来得急埋,他简单握了一下就松开了手,然后对我的经理说:“我觉得她不太适合。”
释南的回答比较经典,只有五个字:“她特别漂亮。”
我爸曾经是行万里路看遍山河的科考专家,不仅失去了爱妻,失去了双腿,还失去了一切光环,我们不想被过度关注和解读,不想让别人了解我们那段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历史,更不希望得到别人不必要的同情。
我照做了,然后看见了键盘后漏出来的一个钥匙孔:“我懂你的意思,这个门还可以用钥匙开,但是我没有钥匙。”
我是一个从枝头落下的野山鸡,我已经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他们的眼里都充斥着艺术、时尚、纸碎金迷和娱乐享受,而我眼里只有欠缴的房租,凑不齐的手术费,还有别人眼里经意或者不经意的嘲笑。
我沉默了,觉得自己被耍了,被耍的彻彻底底。
“这句话太实在了,大哥,你就放心把房产交给我们,我绝对在价格最高位帮您出手,”我伸出手去,挂起职业微笑,“合作愉快。”
我光着脚提着鞋站起来,吸了吸鼻子,这时却发现这电梯间原本就有人,而让我有点站不稳的是,这个人还很眼熟,就是释南。
“释南喝醉时喊过她的名字,好像叫小青龙还是什么?”
“琐碎?”释南轻飘飘的瞥了我一眼。
释南条件反射扶住了我的胳膊,但随后他就松开手,从口袋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指尖,就好像刚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骨子里其实就是装腔作势,装得都想让我挥舞着高跟鞋触犯一下刑法。
我回过身,打着哈欠,脸上的妆也花得差不多了:“还有事吗?”
这天清早依旧是我一个人最先到公司,经理来得晚,还牵了一只狗,明明只是一只小泰迪,却用的是牵狼狗那么粗的狗绳,泰迪的头上还戴着耻辱圈,一看就是个很有故事的狗。
“抓心挠肺,非要不可。”
释南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小助理一眼道破天机,我无法辩驳。
我掏出纸巾擤了一下鼻子,整装待发,准备迎战。
我让小助理尤佳帮我把那几日的行程空出来,并帮我订好回西安的票。她听了马上贼眉鼠眼地凑过来:“循循姐你要回西安?干什么去?不会是要参加同学聚会吧?”
我:“……”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你问得很有水平。”我继续微笑着,实话实说,“其实喝酒不光是为了工作,主要是我自己也想喝。”
我挺直了腰板,试图告诉她我不是土鳖,我曾经也是一个搞艺术的。但说出来她肯定不信,也许还会以为我的妄想症又犯了。
他等着我回应,但我没再搭腔,继续抖腿抖了三公里。
可以看得出来释南气得够呛,但他一直控制着情绪想维持着自己的云淡风轻,我笑着点头:“是啊。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客套了。”
从小助理的眼神中,我解读出来她一点都不相信的讯息。她撇撇嘴道:“从你最近在追的剧来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男朋友是池昌旭,老公是李钟硕,前夫是宋仲基。”
“对啊!你的思路根本不在点儿上!”经理带着我穿过饭店的回廊,又叮嘱道,“一会见了他,你好好感受分析一下,找准命门才好在酒桌上劝酒下手。”
潜台词就是他和当时的想法一样,还是不为所动。我继续说:我可以为你解忧,真的。
我又打了个哈欠,困眼朦胧地随意说道:“余喜说释南出国了,碰不见的。”
我打电话叫小助理过来送小雅回家,独自一人留下和大佬继续在酒桌酣战,大佬不喜欢玩骰子也不喜欢猜拳,给了个提议让我陪他玩“中国成语大会”,答题的答不上就喝一杯,答得上就出题人喝。
乔枷木发动了车子。
世界上最好的避嫌举措,其实就是忘掉彼此曾经的关联,该干什么干什么,对吧?
隔着纸张我都能感觉到记者那时的尴尬了,我也撇了撇嘴,许路儿是很清纯,战胜了黎嘉微的妖艳,战胜了余喜的可爱,也战胜了赵呜啦的耐看,但在我所见过的所有女孩中,她并不是那么独一无二称得上是特别漂亮的型吧?
可能是因为我这边的安静,释南没有再说屁话,而是告诉我:“你试着把密码锁键盘向右推一下。”
呃,给我点时间,我已经在想了。
小雅就在隔壁,这个包间的窗外依然不是江景,一片灰蒙蒙的阴郁感,很适合我今晚的心情。小雅的酒量挺大,在我们公司也能排进前三,这回她搞不定的是个资深酒鬼大佬,大佬有房产十七八所,都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他想要出售,但并没考虑交给我们达成心愿来做。小雅得知这个消息,请假一周专门养胃只为今天这一战,没想到还是技不如人,落了下成。
小助理啧啧有声:“啊呀太丢脸了,可真够尴尬的!”
后来她一直拿裸男像来嘲笑我,我也都忍了。
释南眉宇微敛,看都不看我就开https://m•hetushu.com.com始质疑:“专业?难道她大学的专业就是二手房交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愿意交给她做。”
这些年我一直刻意回避过去认识的人,不想牵动心情去回忆往事,世界很大,我不想再见的人果然就没有再遇见。可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规律出了差错,我和释南半个月不到就碰见了三四回,这真是一个令人无法言说的结局。
另一个前台小妹说:“哎呀你就别损她了,光是这个礼拜,以各种理由想见释总的女人两只手都快要数不过来了好不好!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等完全可以在门口等。”
如果换成以前的释南,他很可能会怼我一句“你就是我最大的忧愁”,但如今的释南已经变了,变得心硬,不近人情。他没回我,我贱兮兮地又发:经理把你这个黑金客户分给我,如果我没有能力完成,就会影响我以后的单子,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别难为我的工作,行吗?
这样不讲理的神经病发散思维,仿佛瞬间让我觉悟出了人生的156种真谛甚至还看透了生死,我在考虑我现在和他同归于尽的必要性和可执行性。
“记得啊,客户档案里介绍地不太详细,”她停顿了一下,做了一个大胆的设想,“难道说……”
进来的时候我留意过,虽然这里是江景酒店,但是这间包间属于江景的另一面,窗外没什么美景,只能看到远处低矮的棚户区以及零星的车疾驰而过。连这样的景色都能入了迷,不得不说我们的这位VVVIP客户很特别。
我急匆匆的离去,尽管表面装得多么不在意,但释南的出现对我冲击很大,相识多年一朝分手,离别多年重逢相见,我是二手房经济,他是商界新贵,这样的对比真的让我无地自容。除了落跑,我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话刚发出去我就想起来了,释南曾经送给我一个礼物,确实是一把钥匙,可那事都是好久好久以前了,那时的钥匙怎么可能打开现在的房门?为了验证我的猜想,这天一下班我就在家大翻特翻,还真把钥匙给找出来了。我拿着它去了释南的房子,轻轻一插,向左一拧——
“我懂。”小助理点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是循循姐,你懂不懂你至今单身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太能喝了!人家姑娘都装小仙女这个喝不了那个喝不下,只有你一上桌就喝喝喝喝,说要喝死这个喝死那个,你把潜在的男朋友都给喝死了。”
和乔枷木分别时,我请假坐了地铁回家,护工应该已经给爸爸换了尿袋,给他喂了饭,但我还是想回去看一看。这个月的护工费还欠了一万二,爸爸的药也该买了,房租也快要交了,所有的压力都堆在一起朝我涌来,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还被很久以前的故人找来,真是丢人到极点。
身后好像传来响动,大家都在倒吸气或者压抑着小声惊呼,我扭头去看,正好就看到释南在迎宾小姐的指引下走进来。
“你还知道陈灼?”我诧异。
“我给你订好了酒店,你休息一下,到了婚礼的时间,我再来接你。”
我想把前台小妹说的话学给他听,好解开我的疑惑,但是释南并没有给我机会,他打断我:“那房子是我准备的婚房,但是女主不愿意嫁了,没办法只能处理了。”
小助理回头看了一眼,就浑身一个激灵,然后指了指释南又指了指我,手指抖得和帕金森患者一样:“释、释、释南?循循姐你、你……”
经理拽了拽我袖子,我甩开没管。释南看着我,过了十几秒钟才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达成心愿房产的广告上说,对客户就像对待爱人一样?”
“干什么这么紧张啊?”司机师傅重新发动车子驶入主路,“这大清早的,难不成要去会见旧情人?”
“你放心释总,我和你已经陌生到连是否要给你朋友圈状态点赞都要再三斟酌一番的地步了。我不会用前女友的身份多做文章,我也没有吃回头草求和好的企图,”我以为他在担心这个,所以就好好地敞开跟他说个明白,“我真的是纯纯的只想接下这一单,成功交易,给我们带来双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因为年少时期的琐碎事情耽误了现在的赚钱时机,释总你说对吗?”
真是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以前喜欢我的时候他屁话多的车都拉不完,现在分手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惜字如金的要死。我有点不爽,但还是压抑着发了一条:你的房子让我帮你卖吧,我真的不是吹,什么样的鬼房子到我这都能给你脱手。
可能是老天疼憨人,比赛过程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可能有了小雅打前战,后续的援军再蠢也能干得过敌手,大佬赢了十七八回,而我只反攻了三四杯,他就摇手喊停了:“不喝了不喝了,我服,现在的小姑娘们都太能喝了,为了份工作这么拼,我要是不跟你们合作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有预约吗?”
我的回答一看就冒着一股蠢气,所以释南好久之后才回复我:纪循循,我给过你钥匙。
组织在关键时刻放弃了我,立刻改了口:“没事没事,不适合可以再换!释南先生,我们达成心愿房产绝对是把客户的满意放在第一位的。”一副狗腿姿态地拍完马屁,经理就打发我,“纪循循,旁边包间还有一桌,小雅喝不动了,你去顶上,那个客户就快要同意签单了。”
“我真的没醉,这事不信你去问我妈,”说完我摇摇头,“差点忘了我妈已经死了,你问不到了。”
经过几年时间,我爸好不容易通过心理治疗慢慢走了出来,身体方面也在接受复建,等最后一次大手术之后,就可以带上义肢慢慢练习站立了。我在为这次手术筹钱,每天都过得很焦虑。
我想了想:“尤佳,如果一个男的否定你,他手里拿着的机会又是你很想要的,你该怎么办?”
我低头看了看,对前台小妹普及知识:“这是凉鞋,只不过没有脚后跟,走起路来很舒服的。你们经常站前台,很需要有一双,我可以把淘宝链接发给你们,最近她们店在搞满200送50的活动,很划算。”
我说:怎么个不合适法?明天带我去看下房,你总得让我心悦诚服死得瞑目吧!
“这个丽莎是?”
就连这个让我不爽的时刻,我都还在不争气地感慨,他真好看,从前到现在,一直都很好看。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道:“释总,你这样做不合适吧?我等了你四个小时,你就给我五分钟?”
我清了清嗓子,无比认真道:“可能是因为当年我妈怕疼不愿意顺产,而剖腹产的小孩脑袋没有经过产道挤压长大以后平衡感就会很差,经常平地崴脚摔倒,站不稳是常事。怎么样,这段科普可还行?”
小助理继续说着:“他父亲是释家重工实业的董事长,母亲是古董收藏家,他今年27岁,大学时随便画的画拍卖价就都超过200万,毕业后他弃笔从商,开创了NX艺术投资机构,收购了多家画廊,现在国内外排名前十的新型艺术家,都是出自NX。NX还是国内首家投资回报率上榜华尔街的资本公司。”她一脸憧憬地看着周围的艺术品,问我,“循循姐,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得上天垂怜?”
“不知道,是这里有介绍,”她指着介绍面板,“上面说陈灼是现在正红的青年雕塑家,他的作品总是以人物为中心,简单干净,线条细腻,特别擅长渲染那种寂寞而忧郁的情感氛围,非常抓人!不错不错。”
我驴唇不对马嘴的给尤佳灌心灵野鸡汤:“所以说你也要好好努力,陪我一起对付客户,她不就是想让我们给她儿子送一个星期的早餐吗?只要能签单,愿意把她的房产交给我们来做,别说是送一个星期早餐,让我在她儿子学校门口摆个早餐摊都行。”
释南?
“你怎么穿了裙子?一会儿喝起来多放不开的。”经理问我。
我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果连乔枷木都能认出来我的风格,那……
我说:“我不仅有男朋友,我还有老公,还有前夫。”
小助理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不停地锤击胸口,稍缓了一下才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总感觉你们之前认识的样子。”
经理说:“这单生意能赚不少,成了我就给你发年终奖。”
瞬间满桌的人都朝我看过来,我就知道今天出门时,左眼皮跳得这么快是有理由的。我拽住她的胳膊,使劲朝她使眼色:“你小声点,注意胎教。”
经理想了想,一拍脑袋:“噢,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个先锋艺术家转发了那条微博,叫什么来着,叫……叫……对了叫陈灼。”
我还是决定带着小助理去做之前被我们拒绝的两个单子,苍蝇肉也是肉,能赚一点是一点。
看完餐桌我又巡视四周,古香古色的装修环境给人一种很有历史沉淀感的厚重,仿佛在这里只能说大事,不管是嬉笑怒骂还是摇个骰子都会显得格格不入。
“大妹子,抖腿干啥,你心里是不是有台缝纫机?”
经理说:“凭感觉。他说感觉对了就卖。”
我不以为然:“听上去很简单啊。”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释南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当时他还是个19岁的自信少年,早早成名荣誉加身,周围的女孩子就像狂蜂浪蝶一样扑地欢,可是释南还是把自己全部身心都献给了那个小青梅。”
经理擦了下汗,打着圆场:“释南先生,其实纪循循在这个行业的专业水平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曾经有一个价值二十万元的老破小房子,经过她的手,重新装修设计后就卖了二百六十万,她在挖掘房子的最大价值上有很大潜力,绝对适合做你的房产经纪。”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头都快要炸了,我摇头否认,语气有点不耐烦:“没有。”才说完我就踉跄了一下,以实际行动打了脸。
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反正不会是我惹的,我说的话句句斟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指摘的地方。
小助理思考不过两秒就说:“睡了他啊!”说完她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停顿了一下,“等等,你该不会是要睡https://m.hetushu.com.com咱经理吧,你醒醒酒好吗?他尿频尿急尿等待,全办公室哪个人不知道,循循姐,就算再渴望男人,再渴望机会和金钱,也不能拿他下手。在这方面,我们还是得挑点食的,不然等老了你就悔死了!”
这句话太突然,一出来,空气就寂静了,用以前最老土的比喻来说,就是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如果我们到了这个年纪,还在期待着爱情的唯一性、少年的忠贞感,那真是昏了头。”我喃喃说,“我从来不期待那个。”
我点点头说:“是的,少不更事时我做过很多错事,我不该不告而别,分手也该把话说清楚,现在一想起我也经常百感交集。但人生这么长,一切都能释怀的,回头再看那些曾经的过错就都变成一些鸡毛琐碎了。”
他居高临下,一脸漠然的扫了我一眼,声音低沉的有些暗哑:“喝多了?”
一个“好”字,用得着这么反反复复思虑良久吗?
我打断他:“你什么都不用做,真的,我现在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我明明大隐隐于市隐藏得很好啊。”
我和乔枷木找了家临街咖啡馆,这里环境不好,来往的都是忙碌又麻木的上班族,服务生的态度也不甚友好。也许是基于这些外因,我俩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尴尬。
我转回头,咬着柠檬水的吸管,瞪大了眼看他,等着他说下一句。但是他只是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他你还会昏头吗?”
我的胸口剧烈起伏,提醒着自己不能崩溃,好半天才回应道:“对啊。”
我一时间手无足措,脑袋里一片混沌,心脏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大石紧紧压制住。直到经理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我才镇静过来,握了上去:“你好,我是纪循循,是你新的房产经纪。”
不得已之下,我拨通了释南的电话,向他询问密码。可是释南却说:“密码锁是人类社会的一项伟大发明,只要有耐心,不间断试上十天半个月的,说不定你就能触及到真正的密码。”
“好,我走了。”
专访采取一问一答的形式,记者和广大妇女读者一样,相比较他的成功路更想探听他的私人情感生活。不过才问了释南一句他现在是不是空窗期,释南就自爆了一个大料,说自己已有未婚妻。
“同学聚会最没意思了,我学生时代最帅的两个男同学,一个做了鸭,一个当了渣,见到他们我都会觉得当初自己眼瞎。”尤佳又给我倒了一杯咖啡递过来,“所以你真要把年假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啊,完全没办法沟通。小助理根本就不相信我酒后说的任何话,可恰恰在酒后,我才敢放肆说真话。
邹淮扬也跟过来,有点诧异:“纪小姐?”
乔枷木微微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些苦涩:“遇到这么多变故,可你至始至终都昂着头,我喜欢这个态度。”
我点点头:“我明白。”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满心满腹的讥讽,看来他是铁了心不想如我的愿。为了老爸的手术费,我只好把脸面揣到兜里,飞快的回复他说:关乔枷木什么事?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即使面对再多困难,对我来说都是可以熬着克服的挫折,并不是诱人的挑战,而今天,释南完全将我的挑战欲勾了起来!
“好好表现?”我有些不自然地用胳膊遮了遮胸,“要怎么表现?我需要牺牲什么吗?比如色相之类的?”
记者:“……”
“嗯。”
服务宗旨就写在广告里,现在我才发现我们的广告语怎么都那么啰嗦烦人,我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对客户嘘寒问暖。”
从我们进房子以后,男客户的目光就一直扫视着我的腿,还有尤佳的胸,看来又看去,从上瞄到下,感觉就像随时要掏出打分板给我俩打分了。他叙述了他的要求,谈话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猥琐笑容,特别的熏眼睛,让人恨不得自戳双目。我们艰难地从他一大堆废话中提炼出了几大信息点,登记好信息就赶紧提包撤退了。
Lisa笑了一下,笑得是那么好看,她说:“今天释总没有会议。”
我按照经理发来的定位打车过去,下车后还不忘要了小票好让经理给我报销。经理就在饭店大堂等着,一见到我就皱起了眉,再加上他本来就很深的抬头纹,总感觉他操着政委的心,时刻被国事所累。
释南这次回的很快:我不是说你没有能力,只是我的房子确实不适合你去卖。
“哇哦,刺|激!然后呢然后呢,快说重点!”
可能是好久没有睡过五星级酒店了,这软绵绵的床太舒服,一睁眼我才发现已经误了时辰。我随便化了化妆,紧赶慢赶到了婚礼现场,这时典礼已经结束,新郎新娘在挨桌敬酒。还好还好,赶上了最后的敬酒环节。
“怎么了?不敢给?”我挑衅地看着他。
小助理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紧抱住我的高跟鞋:“这还差不多。”
“谁?”我莫名扬起头。
经理轻蔑地笑了下:“并不简单,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位客户的未婚妻跑路了,所以他精神方面可能有点创伤,为人偏执,对买家的要求特别龟毛,变态得出奇。”
我和小助理在展厅慢慢转悠欣赏,她突然又被一个人物雕塑吸引了目光:“哇塞循循姐你快看,雕塑都能把细腻的神情塑造的这么好,不错啊!”她歪头去看雕塑背后刻着的作者名,突然就来了兴致,拽住我的胳膊激动地不行,“原来是陈灼的作品啊!”
我坐的是红眼航班,因为省钱,到西安的时候正好凌晨三点半,寒风阵阵,没有人接。我发了条微博,只是一张天空的照片,什么字都没配,乔枷木就打来了电话。
我:“……”
我说:“听上去还挺有挑战性的,他对买家有什么要求?”
喜帖上的新郎很面熟,我心下没来由的暖了起来,余喜这嘴硬的家伙,她到底还是嫁给了邹淮扬。
他说的十分笃定,神情真诚又坦荡,我点了点头,算是彻底应下了:“包包我就不买了,年终奖足够补齐我爸的手术费就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以为这身装扮很不合时宜。不过也的确,从头到脚我只有一双还算贵点的鞋子撑脸面,其他的衣服裙子饰品加起来还不到五百块。在知名设计师面前以这样的形象出现,是有点丢脸。但是我真的没钱去买专门为了参加婚礼的礼服。
顺着乔枷木的视线看过去,释南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他站在那,没有再迈前一步,他只是望过来,目光幽深的盯着我们不放,眼里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东西,很是渗人。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对,是我。”
经理一边摸着狗毛一边笑嘻嘻地对我说:“纪循循啊,我们要发财了!”
乔枷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陈灼微博转发的那副海报,我认出来是你画的。”
乔枷木问:“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我盯电视太久了,乔枷木轻咳了一声拉回我的思路:“循循。”
我挠了挠头,叹了口气:“乔枷木,你这样我真的压力很大。”
“没有,刚才我高跟鞋卡在电梯缝里了,恰好电梯间里是咱们的贵宾客户,”我指着我的鞋,“找修鞋的帮我修好它,这鞋很贵。”
我有点不敢相信,原本以为我是来救个场收个尾,没想到经理竟然委以重任,将他最好的牌交到了我手里,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论了:“经理,我一直想接贵宾客户,你都不给我。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又突然让给我做?哪里不对吧?你是不是想潜规则我?”
“循循。”他叫住我。
我打着哈哈:“好久不见了。恭喜恭喜,我们家二喜就麻烦你了。”
“我就是参加一下余喜的婚礼,看完就走了,所以觉得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经理边走边跟我说:“纪循循,这次我给你分一位贵宾客户,你要全力以赴好好招待,一定要满足客户的需求,帮他把房子卖出去。”
如果说曾经的我离地气还有点远,那么现在的我,已经接地气到难以分离。我就是地气本人。
我已经习惯他的白日做梦,继续擦桌子浇花,丝毫不理。经理毫不气馁,跟在我屁股后面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给公司画得卖房海报,前几天被网友拍了发到了微博,网友都夸咱们房产中介里面隐藏着一个毕加索,那海报还上了热搜榜,太牛了啊!”
咖啡店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娱乐新闻,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老天又给我加戏,正好就播放了释南的采访。
明明开的好好的,从哪里看出来车坏了的?可能是我的质疑目光太直白,司机师傅又加了一句说:“你有没有感觉到车在抖?可能是哪里的零件松动了。”
我们路过一幅抽象画,她盯着看半天都没挪窝:“你知道这上面画的是啥吗?好像就是用笔沾了颜料在画布上随便甩了甩,我怎么看不懂?”
这话叙述平缓,声线润泽低沉,叫人骨缝里无端生出了寒意。
“我忘记了。”我喃喃道。
小助理同情地拍拍我的肩:“想开点,前男友本来就是新物种,你就当他是丧尸,已经死过了。”停顿了三秒,她又道,“不过丧尸这么帅这么有钱的话,我还是会很心动啊好讨厌。”
“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吗?”
“这个我知道,我有点印象,真名是姓纪。”
我撇撇嘴:“这算什么尴尬,真正尴尬的是,他是我的前男友。”
我琢磨了一下,说:“好像不用……”
我用手指推开她的脑袋:“你到底在说什么鬼!我就算睡了你,也不可能去睡咱经理的好吧?!”
我朝她要了袋纸巾,非常大力地擤了擤鼻涕:“我觉得我好厉害,连感冒都没有影响我的酒量。”
有关释南的话题我们一直刻意回避,尽量不去聊,不聊我当初为什么会走,也不聊我以后还会不会回头,我以为这应该是默契,但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打破这份默契。
司机师傅立马就摇头了:“啧啧,小姑娘家家的,那么拼干什么,趁现在有姿色嫁个好老公就行了呀,嫁人才应该是你人生的终极要义。”
“叮叮——”我的微信提示音不停地响,经理在不停地给我转发一些类似“成功人士从来没有休假”、“我热爱工作,只有工作使我更快乐”、“为什么年入百万离你那https://m.hetushu.com•com么遥远”的推送文章,想让我赶紧回去,我一直在压抑着自己拉黑他的冲动,以免工作难保。
我只好给释南发微信,连着发了四五条说我到了,让他放我进去。在等待的过程中,我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画报,才翻了两页,就看到了释南。也许NX公司的员工大多是他的迷妹,所以门口待客的杂志画报里都有自家老板的专访。
“有。我叫纪循循。”
可这傻子一点都没明白我的意思,还将我介绍给大家:“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纪循循。”
这篇内容大概就是释南从知名艺术家到商业巨才的一个心路历程分享,分享的内容没多少行,硬照就咔咔咔上了五六张,比男明星还浮夸。
我试图告诉她们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释南是我的客户,我要帮释南卖房。她们一听就笑了,明显不相信,还说释总的房产很多,国内外都有,而这些房产都交给专门的机构来投资买卖打理,不可能找上我们达成心愿这样的二手房中介小公司,更不可能交给小公司里穿着凉拖的我来做。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对了,我想问下你当时为什么要找我们公司来卖房?据你的前台说——”
我又笑了一下:“抓住你的心了?”
虽然我的心理活动是这样,但作为房产经纪,我试图给予客户最好的安慰:“没关系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房子该卖就得卖,不然看一次就会多难过一次。”
我手下一顿,皱起了眉头:“怎么会上热搜?大家都这么闲?难道最近没什么新闻了吗?”
“有多想要?”
释南说:“还有一分钟,你的说辞并没有打动我的心。”
这天晚上我把释南这几年发的朋友圈都翻了个遍,连他转发的每一条新闻我都有点进去看,他推送的每一首歌我也点开来听,这些内容简单得根本不用我做阅读理解,就是在表明他的冷淡。
对于乔枷木的暖男属性,我真的是服气的。
我噎了一下:“谁说我找不到男朋友?”
没有会议你晾我这么久是在干毛线?我在将炸未炸的边缘,走进释南的办公室,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手表,感觉时间可能来不及:“要不你帮我推了吧。没办法,这边老王靠我救场,我不去就没单子签了,没单子就没有提成和奖金,你懂的。”
“怎么了?是想让我搜个顺风车回市里?”我不明所以,照着他说的做,才刚打开我就怔了怔,乔枷木的头像出现在第一位,离我只有二百米。“你怎么也在机场,要出差吗?”
“请问要怎样才能打动你?”我问。
我说:“我想清楚了,原则这种东西和钱比简直不值一提。你看NX,才成立了几年,就有那么多钱了,咱们得加油啊。”
我愣了一下。
我随便找了个空位坐进去,屁股还没坐热,就发现这桌人正在八卦的主角好像就是我——
电梯刚到一层,他就先我一步出去了,就像急于想甩脱什么病菌。
乔枷木继续说:“但是毕竟是名校培养出来的天资出彩的女画家,我以为你可以拥有一个好职业。”
“对对对,就叫纪循循!她父母出事后,家里好像就破产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说她会不会是为了躲债才逃去国外的?”
Lisa轻咳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释总的未婚妻到底什么样?”
释南走来邹淮扬跟前,和他拥抱送上祝福,还拍了拍他的背,等松开时他才看到了余喜旁边站着的我,动作明显的愣了一下。
啊?未婚妻跟他闹掰了?许路儿不是这样的人吧,她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释南,不愿意嫁?
我问:后天呢?
未婚妻的身份他不愿意多做介绍,只侧面描述了一下,对方不是富二代白富美,也不是演艺界明星,就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学渣。记者没料到这么有内涵实力的释南竟跟世间普遍的男人一样都是颜控,这一点都没有特色,但记者还是强行来了一拨走心,问释南:“释总见过的漂亮女人应该特别多,那您的未婚妻是怎么脱颖而出的呢?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特别吸引您的优点吧。”
中午吃盒饭的时候,公司进来一个人,我还以为是客户,赶紧擦了嘴起身去迎接,可走到门口却愣住了。我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比水还平淡,很少有机会能让我一愣再愣——
“废话,当然知道。”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就心慌,去年在发年终奖之前,他就跟我夸下了海口,我心心念念期期盼盼等到了那一天,没想到就只收到了两盒武大郎炊饼,还是别人挑过剩下的最难吃的红油芝麻味。这样的年终奖不发还好,发了就很容易让人想不开,很容易让人想报复人类。
释南拧眉:“这么肯定?”
释南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又没了,之后又显示“正在输入”,然后又没了,到最后我只看见他发过来的一个字:好。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丝毫没有停顿,抬头瞟了我一眼:“给你五分钟自由陈述时间。”
我回忆了一下,随口说着:“十八九岁啊?他那时候还带着点青涩,唇红齿白的,在人堆里就像一棵小白杨一样扎眼,画功扎实,惊才绝艳,嘴还很毒,三句话就能瓦解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释南:“……”
邹淮扬说:“差点没认出来,抱歉。”
“对不起。”乔枷木赶紧说,“我不是想提起你的伤心往事,我那时刚回来,可你已经失踪了,我只是恨自己没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帮你,如果我能做点什么……”
他的声音清晰,没有含糊不清,他根本就没有睡觉。我感到震惊,深刻怀疑乔枷木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我身上装了定位:“你怎么这么神,光是看天空就知道我在西安?难道西安的天很特别?”
现在我工作的地方是一间二手房买卖公司,经济不太景气,公司门口的摇摇车成了公司目前最大的盈利项目。老板脑子里想的全是要不要再斥巨资买几辆摇摇车来摆在门口,但是被我们全体员工否决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算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因何而问?和我的单子有毛线关系?他明明长着一张不会爱人类的脸,却双重标准的要求我去爱客户,真的很神经病有没有?!
我浑身僵硬,呼吸停顿了半秒,猛地盯着西装男人的背影,嘴角正准备好要绽放的假笑再也不能施展!
前两次见面我的内心起伏还很剧烈,现在不同了,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习惯,我琢磨来琢磨去,不能因为他是我前男友,我就要避嫌不去挣这笔钱,我好好打拼的事业不能毁在他的手里,我得进击!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你在我的事业上横插一脚,影响我赚钱,我至于跑来自取其辱吗?桌子上的柠檬水是Lisa给我倒的,我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是。”
我不明白释南的意图,就像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揪着我的凉拖不放。这真的是一双好鞋,鞋不可貌相。
也许是对我的脑子不抱希望,在我拼命回想了三天之后,释南给我发来了微信。他问我:还没打开?
“然后他那个小青梅突然有一天就销声匿迹了,释南每年不停地往国外跑,据说就是去寻找那个女孩了,多少年了,他还没放弃呢。”
即使做了一晚上的功课,我还是很心虚,没有底气。早起打了个滴滴专车去NX公司,结果开着开着,司机师傅就靠边停车了,他面色凝重对我说:“我的车坏了,大妹子你换辆车吧。”
小助理噘着嘴批判我:“你就好好作吧,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以后准有你后悔的。”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硬照真的很硬,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勾人于无形,这都是从他那双桃花般的双眼和嘴角微微翘起的笑容看出来的。他并没有刻意卖肌肉讨好女性,反而穿得端正严谨,脖子上的衬衫纽扣都系得规规矩矩,和表情有着强烈的对比,仿佛就是想鼓舞你上前帮他解纽扣。这家业内资本家杂志真的很会拍,他们拍出了释南的灵魂。
“哈哈说得好像你认识他一样,”小助理笑了,“循循姐,那十八九岁的你呢?什么样子?”
“你嗓子塞驴毛了?咳什么咳?”经理骂我,然后才想起来介绍,“纪循循,这位就是我们的VVVIP客户,释南先生。”
我:“……”
我并没有要求小助理关注我的生活帮我打扫卫生之类的,但是尤佳就是爱管我,看见我家乱七八糟,就会帮我收拾,无意中她翻出了我曾经作的画,惊讶地眼珠子都快要脱眶。我还记得她当时惊呼道:“天呐循循姐,我是不是一不小心走入你的内心世界了,你原来这么闷骚,还私藏裸男画像?但是这张脸,我怎么好像隐约大概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姐姐我才要拜托你好不好!”经理给我科普道,“咱这位客户人品暂先不说,又高又帅,有多少钱不知道,但是应该是个老板,往他身上扑地小姑娘能以团计,他找女人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我舔着脸询问他的微信,表示想加一下再谈谈卖房的事情。和我一样,他也换了电话号码换了住址,我们都没法联系对方。
我点点头,感动地望向经理:“还是组织理解我。”
“你怎么这么八卦?”
我起身扭了下腰,坐太久都有点发麻:“他会开完了是吗?好辛苦啊,开这么长时间。”
我惊了,沉痛地说:“不是吧,这都能认出来?!”
他像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同意:“那就给你减减负吧,明天你自己打车去婚礼现场,但是现在这么晚了,就听我的住好一点,让我放心,行吗?”
我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咳了起来。这位师傅做司机会不会太屈才了?应该去当先知预告一下人类的未来才对啊。
余喜小声提醒我:“别啊,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提前走啊,不然你走完话题就全是你了!”
唉,什么叫时光什么叫成长?我从一个沾酒就倒的“一杯倒”女侠变身为千杯不醉叱咤酒桌的霸王,这就是时光带给我的成长啊!
我唯一能说清楚的就是,那眼神里有一分疏冷,仅仅是一分,就足以把我推进无人看守还半夜闹鬼的停尸和图书间。
“……”我噎了一口,赶忙否认,“没有没有,工作上有了些小进展,这比拥有男人更令我开心。”
我进去的时候,看见大佬光着头,身形宽胖,穿着金色的衣服,戴着大金链,周身都在散发着金光,就像马上要用金钱普度众生的菩萨。可惜的是,此时大佬还能背九九乘法表,一点醉酒的迹象都没有,而我们的小雅已经开始唱京剧了,嗓子吊得很高,一看就已经喝大了。
我:“……”
我侧头对余喜说:“本来我请了年假说要好好陪你几天,可是公司那边又有突发|情况,经理催我快点回去。”为了说明这不是借口,我特地打开手机微信聊天界面,让她看,“没骗你吧?我真要走了。”
我捂住胸口:“经理,你的坦诚让我很受伤。”
经理此时看我的眼神,比我看释南的时候还要复杂。可能气氛真的太尴尬了,他不停地瞟我,很不安,满脸都写着苦恼,估计以为我遇到了职场性骚扰,而他不知道此刻是应该推波助澜呢,还是该停止合作呢。
最终释南还是让Lisa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很激动,觉得浪费了这么多口水没有做无用功。Lisa送我出去,我们走在NX公司的过道上,不过走了二十几米,这期间她就偷偷看了我起码十五次。我觉得纳闷:“我脸上开花了?”
我头一扬,算是跟他怼上了:“没错,怎么了?这广告有什么问题?”
这次的邮件内容是一封喜帖,余喜要结婚了,想邀请我来参加她的婚礼,还另外备注了释南忙碌的行程,特意强调释南不在国内不会参加,让我放心大胆的来。
乔枷木替我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我真的不想麻烦别人:“哎呀真的不用,我助理给我订好了房间,我明天可以自己打车去的。你就忙你的吧,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他转过身来,朝我伸出手,这一刻的每个瞬间都很像是慢镜头,柔光、滤镜、大特写,我看到他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疏离感,看我就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他说:“你好。”
“你有没有想过,回来会碰见释南。”乔枷木这样问我。
他变了很多,少年气息荡然无存,变得成熟稳重,有几分商界新贵的风采。我看了一眼余喜,想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出这场偶遇到底是陷阱还是巧合的信息,余喜哈哈哈的干笑,连一头卷发都跟着打颤:“他的行程明明不是这样的,我真不知道他会来。”
释南以肉眼可见的最快速度沉了脸色,他问我:“纪循循,如果不是房子的关系,你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缠着我?”
余喜挺着五六个月的大肚子过来我们这桌敬酒,我刚站起身,她就朝我弯了弯眉眼:“纪循循你个猪!要不是我结婚,这辈子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回来了?!”
我就不说每天还要跳操喊口号的事了。
“你要回H市?”他像是意外了一下,“几点的飞机?”
服务员端上来两块精致的小蛋糕,我慢慢地用叉子戳着。最近我只吃粗粮米饭,就像过去地主家长工吃的那种糙米,还经常吃一些跟糠一样粗的黑麦面包和低脂无糖麦片,咀嚼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一匹马,还会默默联想起契诃夫笔下俄罗斯老农的凄惨生活。
“你最近又重看真人版《银魂》了?如果现实中有银桑,你肯定会嫌弃他废柴赚不来钱,不能帮你解决经济压力,你不会喜欢的。”
我登时被噎住了,缓了一会儿才回他:谁告诉你乔枷木是我男朋友了?赚钱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现在就是一个渴望得到这个单子的房产经纪,不管你骂我不要脸也好,说我缠着你也罢,我都要努力争取得到这一单。明天我去你公司找你,给你看一下我的初步策划案,你看了再说OK?
回到H市以后我继续加班加点的工作,可能是因为着凉,这几天我鼻涕不断,嗓子也不舒服,纸篓里的卫生纸团满的都快要溢出来。
在我记忆中,释南大学时期的朋友圈发的都是毒舌点评,评评新上映的电影,评评当日的头条,他本应该是一个不接地气的先锋艺术家,可是他却和这个世界紧密结合。现在的释南,他是赚钱的商人,日进斗金创造价值,他活在大家眼里,却言语飘忽的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
突然猝不及防听到了这样一个伤感的故事,我不得不感慨释南的情路怎么这么惨,被我踹,又被许路儿甩,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抛弃。
啊?什么时候?
我打了个哆嗦,将身子下沉,努力想滑到座位底下:“什么都没说。开车吧。”
我微笑着:“哪样?”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问道:“这份工作经常需要你这样陪客户吗?”
他白我一眼:“你好好表现,以后在我这里就能少受一点伤。”
释南说完后就又走向了别人,他很坦然,完全不甩我,仿佛我只是他人生长河中的一小块浮萍,爱漂哪儿漂哪儿,他不在乎,我对他完全没有影响。
我连着看完了四十七集的《小姨子的诱惑》和八十九集的《家庭主妇的崛起》,才躺在床上开动脑筋左思右想,补齐老爸的手术费缺口就还差十几万,我该怎么赚到这笔钱呢?
“中途休学就不能再用名校头衔背书,而且……”我叉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所谓的好职业,应该是指可以一直被点燃生活希望的职业。做二手房房产经纪就很好啊,我天天都被经理点燃。”
“你穿着拖鞋……”
释南是有多瞎,自爆隐私还兼带卖卖爱妻的人设,唉,型男的堕落,就是源自于痴情。
我知道他让我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接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笑笑,用平生最最最最心平气和的声音问他:“对了,许路儿还好吗?”
她不想我离开,因为这孩子的生活中除了加班就是我,她很爱这种生活。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是去参加婚礼。”
小助理说:“你刚还跟我说,就算是给她送屎,也坚决不去送早餐,怎么变这么快,循循姐你的原则呢?”
我的心情多少有点沉痛:“多少伏?”
释南说:我明天有会议。
“乔总,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点点头:“档案里的释先生,咱俩一起骂了一下午的人,就是释南。”
这个问题真的是个好问题,但是我却回答不了。
我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释南会在工作上给我出难题使绊子,脑子里嗡嗡嗡嗡吵杂声一片。贵宾客户的单子如果签成,我会有十六万的提成,可是他分分钟一句话,就让我的十六万成了泡影。
我想方设法弄到了他本人的微信,在日暮时分,万物皆被夕阳染红的时刻,给他发送了好友申请。他的头像是一只大白鹅,和外面那些妖艳犯贱喜欢欺负人类的鹅不太一样,它非常干净,是一只仅存在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中的鹅界男神。
我轻轻叹了口气,当代人的八卦心理真的是很强大,这群没有跟我打过交道的人,已经靠脑补创造出来了一部痴男贱女的苦情戏。可现实呢,怎么可能是这样。
譬如说,他发过一支光秃秃的蒲公英,只配了一个字——“她”,这就让人很不理解了,是说他新谈的对象叫蒲公英呢,还是长得像蒲公英?完全搞不懂。
五星级酒店里的穿堂风本不该这么渗人,但是现在我身体的每一寸都被寒冷侵袭,我急着上楼,快速回答乔枷木:“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是一个按计划行事的男人,他没有理由会出现。再说了,出现就出现,分手了也不是非得你死我活的见不得对方,就……像正常人一样,面对吧。”
完事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我在洗手间清空了胃,正准备坐电梯回家,电梯门刚打开,我才迈了一步,就突然扑倒在地,姿势就像一个扑街的青蛙。我晕晕乎乎地坐起身,回头一看,原来是因为高跟鞋鞋跟卡在了电梯门缝里,我很无所谓地解开鞋扣脱下鞋,双手猛地使劲一拔,就将鞋跟救了出来。
我也曾在电视上看过他的新闻,他毕业后再也没有动过笔,开始开画廊办画展做拍卖,全国排名靠前的十一家顶尖画廊,成交额每个月都是数以千万计,全都是他的。他培植了很多新兴画家,从最开始一副两千的作品,最后都能炒到将近八百万,就这还供不应求。除了正面新闻,他的花边绯闻也一直没有消停过,绯闻女友数不胜数,领域跨度从模特网红三线明星到富家女学霸或者是公司小职员,只有你想不到的绯闻,没有他传不到的绯闻。
我耸耸肩,表现出很无所谓的样子。释南突然又来了一句:“纪循循,我是你们的黑金客户。”
出了婚礼场地,我就看见了乔枷木的车,他等在那里,打着双闪。我丝毫没犹豫就拉开副驾驶门坐了上去,我只想快点逃离这里:“乔枷木,送我去机场吧。”
门打开了。
可能是我的表情出卖了我的心,经理怕我不信,又强调了一遍:“今年不骗你,真的。搞定了这一单,年终奖绝对令你满意,让你买得起包包。”
“那我就知道了,”小助理点点头,“你有妄想症。没关系的,有病吃药,我会陪着你的。”
“是释总的秘书啊!”前台小妹的语气里带着不多不少一点嘲笑,她斜着眼看我,不相信的挑眉,“纪小姐,你不是说认识释总吗?lisa跟释总形影不离的,你怎么又不知道了?”
在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乔枷木把我送到了离婚礼现场很近的一个五星级酒店里,前台登记的姑娘瞄瞄我又瞅瞅乔枷木,感觉像是捕捉到了什么艳情故事。我赶紧和乔枷木告别:“谢谢你,那我就先上去了。”
我还在组织语言,想着怎样才能一举攻破他的防线,让他愿意把单子交给我做。释南就发来了消息,简简单单的只有一个字:
第二个是女客户,她想买学区二手房,有意愿让我们做,但前提是签约前必须帮忙给她儿子送早餐,因为她想歇几天。小助理特别的不高兴,几次暗示我如果接了单就是我们彻底堕落的表现。
他回复:你的优势,你经理已经介绍过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临出征前大将军责备我为什么不好好穿盔甲,是不是想被敌人干翻和_图_书?他不明白的是,我纪循循将酒量锻炼到如今这种层次,别说穿裙子了,我就是穿旗袍,照样踩凳子上桌子划拳摇色子,一般二般的敌人也都只有被我干翻的份儿。
到了释南的房子跟前,我这才发现司机师傅太有真知灼见了,我确实脑子不清楚,光要地址有什么用,我他妈没有开门的密码啊!我怎么能这么蠢?实乃世间罕见的蠢!
听我提起这事,释南的表情很郑重,他眼眸漆黑的注视着我,有一丝哀愁:“不说这个了。”
我拿起手包离开座位,小助理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循循姐,你又去喝?那一会儿你和我堂哥相亲的事情怎么办?还见吗?”
天鹅很傲娇,我申请了四五次,他也拒绝了我四五次,直到最后一次,我在好友申请里加了一句备注:我是纪循循,我有话跟你说。
这话来得太突然也太奇怪,我休学的时候才刚上大三,离开他后就再也没出现,至今为止已经有八年了。八年,多么长的日子,这可不是一眨眼一瞬间就能过去的。
坐上车以后,他就从后座拿来一束花,说是给我买的,还说接人空手来有点说不过去,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接着。可是我看着这束火红的玫瑰,到底是得多心大才能没有心理负担呢。
乔枷木说:“你打开微信附近的人搜一下。”
我正想说话,释南就先我一步直截了当不拐弯地说:“我是她前男友。”
释南说:“所以如果你想做成我这一单,对黑金客户的态度就要放好一点。你们达成心愿房产的服务宗旨是什么?”
像忙碌赚钱的每一天一样,第二天一早我就重整心情去了公司,我正啃着鸡蛋灌饼浏览网页,就发现余喜又给我发来了邮件。这些年我几乎是人间蒸发,唯独只跟她还有短暂的联系。这还是因为她总是给我不停的发邮件,内容不外乎是问我还活着没,再不理她她就要在家挂我的照片祭拜了。所以我只好简单的回复了一二,让她不要担心。
我轻咳了一声。
NX艺术投资机构坐落在黄金商圈地段最高的商厦里的最顶层,窗外就是穿梭的云朵,放眼望去,整个城市尽收眼底,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我刚油然着,两个前台小妹就把我给喊住了:“小姐,你不能进来。”
我抬头看他:“所以呢?”
我穷追不舍:那大后天呢?
去争取释南?这任务可太难了些!
“对,送回家了,已经安顿在床上了,你放心。”她用眼尾瞟了瞟释南的背影,眼风婉转,“我刚没看太清,那男的是谁啊?循循姐,你怎么满面娇羞的,难不成有艳遇?”
我当时一听规则就差点喷出鼻血,我很蠢的,文化课向来抓瞎,答应玩这种游戏,我无异于自寻死路。
只听他又说:“没喝多,那你怎么站不稳?”
不知是不是结婚的原因,邹淮扬一直挂着笑容,不是假笑不是嘲笑,是发自内心宠溺的笑容,看上去他的脾性已经转变的非常好了,足可以担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我很欣慰,亲眼看着余喜走向幸福,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我们对视了片刻,经理的眉毛就又竖起来了:“纪循循你卖房就卖房,脑子里整天装得那些黑漆嘛唔的东西累不累?大家术业有专攻,需要陪睡我也不会让不解风情的你去啊!你就专心发挥你酒量大的特长,在酒桌上把他灌大了签下字,就成了!”
“怎么会没必要呢,很有必要。出来吧,我在停车场B口。”
小助理在饭店大厅等我,我光着脚走过去,将手里提着的鞋塞给她:“小雅送回家了?”
释南开口报了一个号码,我赶紧掏出手机记下,只听他接着说道:“这是我秘书的微信,有事你就先联系她。”
说得也是……
周围瞬间安静了很多,小助理看我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不可言说了。
几口盒饭、几口小蛋糕再加一些咖啡和水,根本不能使我饱腹,我坐在地铁座位上,突然有点想哭,但是又很饿,所有只能边啃面包边哭。只有一个人用力去扛起生活的重担,也许才能体会到这种在公众场合里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委屈,也根本顾不上周围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
不过看他们八卦的表情,这话题已经注定全是我了好吗?!
他打开了话匣子,强行对我催了一波婚,不过我没往心里去。司机明示暗示了我好几次,中心思想就是说我脑子不清楚。
没想到这样就通过了,释南加上了我。
她们很乐于看到我的落魄,曾经的白富美纪循循,也会沦落成泥,这是多么好看又值得咀嚼的画面。
释南矢口否定:“没有。”
乔枷木对这个事实明明是难以置信的,但可以看出来是修养让他控制了自己的语气和态度,他说:“你一走了之,谁都不联系。我还以为你毕业以后会继续画画,不打算再画了吗?”
我掏出手机,打开订票软件:“我现在就买票,飞最近的航班。”
乔枷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说:“如果碰见了呢?你会怎么办?我想知道这个答案。”
“是啊,释南好会赚钱!不过和现在相比,我更想知道他还在画画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就十八九岁的时候。”小助理的重点还放在释南身上迟迟不肯离开。
十六万,可以买进口的好药,可以填充手术费,可以让我爸减轻一些痛苦!全没了!如果不曾得到,也就不会失落,到嘴的鸭子飞了才最让人难过!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喝多以后总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在做二手房中介?”他问我。
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猜错了。我的真爱是小栗旬。”
他侧开头,随意地瞅了瞅门外那几个故意走来走去装作很忙实则是想偷听八卦的员工们,然后说:“最高伏。”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令我手脚生寒的地方。
释南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说:“陪酒。”
余喜立刻就反驳了:“什么叫麻烦他?试问这世间还有比邹淮扬的助理更殚精竭虑废寝忘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工作吗?”她撩撩头发,自问自答,“有,就是做邹淮扬的老婆。”
“莫非你还在等我?到现在为止?”我打量着释南的神色,有点迟疑的试探,“不然你怎么怨气这么大?”
尤佳说:“我是你的助理,你就不用哄我了,你的那点私事我还是清楚的。”
我的小助理别的缺点没有,就是话多,明明一脸的胶原蛋白,却仿佛已经参透了人世百态一样。直到我跟她重申结婚的女人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她才终于闭上了嘴给我订票。
经理听了马上开口骂我:“纪循循拜托你活得阳光一点行不行?你以为我想让你接吗?还不是那位先生特别难搞!给他找了好几个买家,价格符合标准,家庭人品也都清清白白,但他都不同意签字售卖,还让我们继续找!我是实在没招了,这才换你去试试!”
电话里的乔枷木笑了:“我认识你老板你忘了吗,他说你请假回来了。”他停顿了一下,又柔柔的问道,“怎么没告诉我?”
经理拍着胸脯给我保证,然后就推开了饭店包房的门。菜已经一盘盘码在桌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色泽鲜艳令人垂涎欲滴,虽然比不上满汉全席一百单八道那么多,但也足够支撑得起一个加强连的人吃得饱饱。
想来想去我都无从下手,不行,在别处无从下手的话,那就还得在经理这里下手!我缠了经理几天,但是经理告诉我说,因为我最近弄丢了到手的单子,损失的价值将近千万,公司是不会再给我分派好任务的,唯一的弥补办法,就是重新争取到释南这个客户。
小助理立刻又转头去捕捉释南的身影,可已经捕捉不到了:“循循姐,你是说那个有点帅的身影曾经是你的男朋友?他是你前男友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吗?”
前台小妹打了个内线电话,挂断后就朝我摇了摇头:“很抱歉,Lisa说没有纪小姐的预约。”
我在后座叹了口气:“师傅你开吧,刚才是我在抖腿。”
“健忘成这样,还偏说自己有能力?”一个男声突然插入,对我无情的嘲讽。
所有人都以为我出了国,其实我只是卖了房子,搬了家,去了一个十八线城市。在H市我和我爸租了一间河景房慢慢养病,日子过得有些清苦,无人问津,但总有一种安全感。
停顿了一下,乔枷木开口:“他跟你说什么了?”
自然是有很多人笑了。我装作不在意,对余喜再次抱歉地说:“亲爱的,我真的得走了,祝你新婚快乐,也祝你肚里的宝宝能够幸福平安。”
我开开心心地打车过去,又遇上了早上的那个司机,司机一看我就笑了:“大妹子,看样子心情不错啊?旧情复燃了是不是?”
“你爱我吗?”他说。
释南说:没时间。
Lisa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对她摆了摆手说再见:“谢谢你给我地址,我走了。”
她们俩笑了,笑得那么嫌弃,演技水平非常垃圾,完全和大公司的段位不匹配。我说:“我来找释南,我们俩认识,他应该在的吧?”
经理不断地给我布置任务,让忙得像陀螺,小助理不知抽哪门子疯,非要介绍她留学归来的堂哥给我认识。我想,也许是我半夜喝去急诊给她打电话的事让她担心了,所以她才希望我的生活中能出现一个男人,一个半夜能送我去急诊的男人。
“Why?”
小助理用赞赏的眼神看着我:“循循姐你懂好多,好厉害!不愧是家里藏有裸男画像的人。”
我宽慰地拍拍小助理的肩膀,跟她介绍:“尤佳,害我跑单的释先生,你还记得吧?”
“回来了?”他问。
释南淡淡的说:“我等过你不止四年,我说什么了吗?”
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一声不响地离开,再见面就只关心这个?”
释南说:要飞美国。他很快又接了一条,试图将话题终结,纪循循,我记得你把我踹了,现在缠着我又是什么意思?你不怕乔枷木知道吗?
我的轻咳并没有使他转过身来,于是我又轻咳了一声。
“王经理点的酒向来都是最好的,很贵,我想尝尝,不然平时我也买不起呀。”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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