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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星

作者:李丁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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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助火势

第六章 风助火势

祝秋亭摁了摁太阳穴,这动作表明他情绪已经到边缘了,放轻了声音:“你想去哪儿?”
“你要去找吴扉?!”
他上司为他着想都把他拉出来了,这人真犟,还要执意蹚这趟浑水。
“覃医生?他去哪儿了?”
那是J.r异常顺利、占了上风的一个春天,正是上升期,他却栽在一次简单的清除行动里,栽得很彻底。
祝秋亭看她弯腰擦椅子,擦得很起劲。明明还发着烧,动作却很麻利,整个人带着快要开饭的喜悦,满得都溢出来了。
祝秋亭直接打断:“纪翘,‘您’字你说够了吗?”
祝秋亭做了个收的手势,瞥了她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对回顾过去这么有兴趣了?”
贴身的手机已经振起来,他该走了。
拿她出来挡枪,任由别人以为她已经上位,纪翘的仇家瞬间多了一个连,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祝秋亭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问道:“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这就是同意了。
此时正值中午,日头照得人脸都发烫。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不敢明目张胆看热闹的人,一时间都将目光投向了祝秋亭的方向。
纪翘总觉得祝秋亭想要说什么,仔细一看,又像是她的错觉,他可能只是在压着把她塞到厕所里冲掉的冲动。
他们分坐两端,中间仿佛隔着条银河。祝秋亭一句淡淡的问话,把纪翘拉回了现实。
——对方绝对是男的。
那时是被罚抄,又不是被罚背,记得住什么。
纪翘耸肩:“只能敲简单的,《小星星》、《生日歌》什么的。”
今晚软玉温香在怀,吴扉却兴致缺缺。
纪翘顿了顿:“虽然我们没聊过这事,但吴扉背靠着谁,您不会不知道。”
其实,就算纪翘想随便找个话题做给盯梢的人看,也没必要聊这个。但在M国刺青店内,发现的那张图和字,总在她脑海里萦绕着。
“我的意思是,”祝秋亭虽然面上笑盈盈的,眼里却没那个温和耐心,“周总身边不留蠢人,我以为这不会变。”
祝秋亭话锋一转,忽然道。
祝秋亭僵住。这么多年,他刀尖舔血的生活已经数不清多少时日。还是第一次,他生出一种冲动。
也许是熟悉的地方让她觉得亲近,人都放松了不少,也不纠结别的事了。
纪翘刚要说什么,忽然耳尖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纪翘:“你跟号码主人应该很熟吧?提醒一下他,手上的事该停就停。”
他心思早飞了。
这不是个好信号。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不动我不动。
“等等。”
“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羡慕得发疯。”
吴扉面上有些遗憾:“不跟你抢了,本来觉得她人挺有意思的,想借几天呢。那这样,龙新的地,跟祝总那边买回来,反正你不缺——”
J.r这种存在,人人得而诛之。
祝秋亭看她一眼,惜字如金。
祝秋亭嘴角轻勾,凝视着她,声线懒懒的,似乎只是无意一问:“你闲着就研究这些?”
一周前,这人出现在了娱乐新闻版块。当天他与人街边约会,被全方位拍了下来。
她说完总觉得有点熟悉,等抬眸撞进祝秋亭眼睛,纪翘想起来了。
祝秋亭沉默几秒,音调偏冷:“你今天来就是要见徐怀意,提醒那小警察——”
她握着门把手,眉眼透着股冷淡英气,笑了笑:“没办法,志不在此,那种流言跟我无关。”
周舟正努力想把这些信息串起来,就听见瞿然说:“没有意外的话,那人是J.r在国内的线人之一。”
她本来是开玩笑,祝秋亭却盯着她,没说话。
“怎么了?”纪翘问。
“趴下!”
他抓得太自然了,而后又转过头,一副心无旁骛看风景的样子,纪翘也不好强行抽出手。
宴会厅的水晶灯已经这么亮,照得出所有细节。祝秋亭今天穿了一身纯黑西装,剪裁利落修身,白衬衫却解开一颗扣,锁骨隐约冒尖。整个人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性感。徐怀意想,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像跟整个世界隔一道透明屏障,不在乎任何人,也不介意——
“祝总,您要找谁,跟我说啊!”吴扉跟着进来,眼睛紧紧盯着祝秋亭,嘴角扬了扬,“怎么说我也是这房间暂时的客人,要是真在这儿丢了谁,跟我也脱不了干系……”
是忙了一阵子后,正值春节,也是在祝家第一年,算是新年礼物,祝秋亭送的。他送了她一块表,送祝缃一套高年级人教版《五三天天练》。
“徐副总,人借我一用。”
答得还挺清脆。
补完妆的两人声音渐渐飘远。
周舟看着他:“纪翘。”
祝秋亭那四个字一出,吴扉轻哼一声,半直起身来,冲等在一旁的酒店服务生道:“东西放下。”
这里是祝氏郊区一处写字楼,顶楼办公室,吴扉待得仿佛是自己家一样随意。
“纪翘。”
纪翘对高油高盐食物爱到骨子里,现在一是能吃,二是借这个为由也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压力小一点,跟他并行累得慌。
没人看清那人的脸,看清他的人也没机会开口了。
她又坐下来,嘴角和眉目都很舒展,姿态难得的放松潇洒:“年轻咯。最擅长浪费时间。怎么,羡慕吗?”
“滚!”女声愤愤地嘟囔道,“他是还没见过我,上半场他身边都被人围满了,等会儿你——”
“什么事?”
纪翘点头,差点笑出声:“行,您扶好了。”
祝秋亭突然转头问她:“你以前抄过的书,有喜欢的句子吗?”
她发现,她并不想听到祝秋亭对别人说的情话。相比起来,她宁愿被罚上三个月体能。
“你管呢?野鸡毛插得再鲜艳,也成不了凤凰。别说徐家和你了,今晚在场的,有份儿扒上祝秋亭的,一个都没有。”
“去看看狼养的狗,牙有多利。”
他猛地压下周舟肩膀,另一边,狙击手已然扣下了扳机。
这张脸他明明看过无数次。即使未来某一日,面前这人化作一把灰,他也能认出,现在他却想避开。
要人那次,傅于天脸面尽失。他不是心胸宽阔的人,总想着人和面子,他总得抓一个回来。
他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身后男人僵住了,一切动静像丢进真空,瞬间收了声。
“噢,对了。”吴扉握着门把手,问道,“迈市那个女人,跟你很熟吗,你对她还挺上心?”
明白过来后,纪翘说:“不怎么办啊。”
“我的呢?”
傅于天偶然得来的信息,本来想以后拿来要挟祝秋亭的,不过祝秋亭这种态度,他实在忍不下去了。祝家的丑闻,影响的反正也不是他!
“下半场您跟周总好好聊,瞿辉耀的事,祝家欠他一个人情。还有,看好徐怀意。其他事就别管了,让小闫也不用盯了,回去休息,他总不能真把吴扉怎么样。现在闹翻没必要。”
祝秋亭看都没看他,懒洋洋地道:“说吧。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瞿哥——”
风吹抽芽的树枝,吹云,也吹得她心狂跳,心脏像被大手狠狠攥住,捏碎前又松开。
“那我…https://m.hetushu•com.com…”纪翘站在他后面半米,礼貌地微笑着请他先离开,她就可以就餐了。
她一边挡着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那意犹未尽的劲儿,像是在听别人的八卦。
祝秋亭没说话,低头用手指把烟捏灭。
纪翘撩开裙子,把防身的物件重新放好。
祝秋亭示意她继续:“嗯。”
纪翘下楼梯的脚步轻快,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快。
幸好摊主这时候来解了围。
他叫了夜宵,有五荤三素,四道小吃。
同一家酒店的高层江景套房,从落地窗望出去,霓虹倒映在江水里,波光粼粼,很是耀眼。
纪翘这名字,今天所有人都耳熟了。祝秋亭第一次在这样公开的大型场合带进来的女伴。
祝秋亭转了下酒杯,淡淡道:“所以,你是想知道听后感?”
几年前,吴扉还没进核心圈,但在J.r已经很有名,他是那时的三把手米歇尔亲自挖来的人。
一片狼藉。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前提是——
祝秋亭一句荣幸之至,把她元神都打散了。纪翘本来以为,这么久了,她看不|穿他七八分,也能有五六分。现在看来,想太多是病,得治。
他尾音刚落,瞳孔猛地一缩,脸色阴沉,有一闪而过的光点在他额际正中间出现。
他今天却说,一起走走,这个提议太少见,也简单得让纪翘诧异。
覃医生见好就收,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把人拽了出去。
她的目光越过纪翘肩膀,对上一双黑眸。
吴扉眼眸沉了沉,正要抽出一支烟来,火还没点上,门就被敲响了。
顿了一秒,纪翘又道:“如果不明白,可以让他来找我。”
周围都是在商界踏足的人,“商业间谍”这种事听起来滑稽,但因美色跌到陷阱里的人,不在少数。
敢拿他当工具人,胆子大得没边了。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祝秋亭毕竟是个严谨的人,扣过那人肩膀扫了一眼,随即甩手扔开。
可她最近不明白的事越来越多。远的不说,祝秋亭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更让人头疼。
这想法一出来,纪翘就头疼。什么玩意,母爱瞎泛滥,泛滥到祝秋亭身上,嫌活得太久了?
应该是……是收到过他心意的人。
荣幸之至?
但……为什么?
纪翘漫不经心地想着,视线掠过他手腕。
教堂没开门,纪翘跟在祝秋亭身后,望着他修长平静的背影,月光冰凉柔和地罩住他,就像罩住了一个美梦,她曾经做过的美梦。
开场十分钟,纪翘端着盘草莓慕斯蛋糕,截住了徐怀意的道。
他就自己抽了,一只手支着栏杆,能看出来心烦意乱。
呈凡港,龙新,晴江,连SN洲都有他的身影。
站着也不合适,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单间里两个人。纪翘想着,勾着祝秋亭的脖子,考拉抱树似的又往上攀了攀。
坦白说,徐怀意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祝秋亭把酒杯放回托盘,拿了块暗色手帕拭拭指尖,那儿沾了几滴酒液。
转身一看,不是祝秋亭是谁,纪翘眉毛微扬:“你怎么不在车上?”
徐怀意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在说什么?”
傅于天,是周肆的手下之一。
吴扉眼疾手快地接住,迅速调整到正位上了膛,下意识地对准了祝秋亭。
“嗯。”应和的女声还挺悦耳,轻哼了声,“人跟名字一样,没品位。徐家千金傻得跟她搭话,真是掉价。”
纪翘微眯了眯眸,看向祝秋亭。
纪翘有块同品牌的女表,款式和颜色都不一样。
直到在M国,他跟纪翘打了照面,她身影从眼前划过,致命的熟悉感扼住了他咽喉。
可他们此刻离得那么近,他的掌心紧贴她的腰,她的头发垂落在他肩膀。
祝秋亭有一把好嗓音,明潮暗涌都在其中。可这内容不是纪翘一时能消化明白的,于是空气陷入停滞般的死寂。
抱怨到一半,祝秋亭看他一眼,覃远成及时拐了回来:“拜你所赐,一直没问你这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祝秋亭看了会儿,接过椅子:“不用擦了,没什么区别。”
吴扉的目光简直要把他穿透,恨不得挖开他心脏,仔仔细细地检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西装就盖在她肩膀上,纪翘愣神的工夫,已经被人环过肩,带着往前走。上了车,开出好一段距离,也没有人说话。
“她?!真的假的?!”
纪翘从侍者那儿顺了杯香槟,递到徐怀意手里,语重心长,循循善诱道:“你可以试试。”
她牢记着这点,才不至于被他那番话震到差点掉下来。吴扉播放的声音放得太清楚了,不想听都不行。
女人踩了八厘米高跟鞋,红裙摇曳,黑发如瀑,眉目如画,下颌线瘦削清晰,周身好像携着股明火。
他的黑眸仿若一潭深湖,深不见底。
瞿然皱眉问道:“跟谁?”
覃远成转头望了眼屋内:“不招惹她,别让她起什么心思,有那么难?你自己知道,她被那些人盯上了,真成靶子了会怎么样。”
他没打算回公司,就是要待在外面慢慢磨时间。
吴扉站起身,冲祝秋亭嬉皮笑脸地笑道:“那是留给您的……”
空空如也。
祝秋亭手腕上的文身,在纪翘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就有了,明显带着纪念意义。
祝秋亭两手交叠在膝上,笑眯眯地截断了吴扉的话:“大家都是为了生计,理解一下。”
刚刚竟然只顾着跟他说话,太大意了。
她把手抽出来,转头要找合适的掩藏位跟着。这条街是主干道,梧桐树种满两侧,掩体却不多,距离一百米以上,要及时做出反应保护他就很麻烦了。
瞿然这个人,业务能力拔尖,但性格也轴,阻力越大,他越有冲劲。
市公安局三楼,办公室和走廊里常年忙碌,泡面味都快渗进了墙缝。
“徐小姐,问你个事。”
祝秋亭以额抵住了她掌心,一并盖住了眼,羽睫极轻地扑在她手心,像蝴蝶挥翅,大洋彼岸风暴因此而起。
第一口,这可是最珍贵的第一口。
天台上,瞿然把门仔细地关好,又检查了两遍,才转头看向周舟:“你说。”
纪翘:“让我想想。”
“哎,那女的叫什么来着?纪翘?”
祝秋亭不仅是难得露面,也是闹出新闻后,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
服务生推着三层餐车,候在一旁等了快十分钟,闻言照办,却又被吴扉喝住。
这一次,纪翘没再捧哏,她沉默了几秒,声线低下来:“你为什么不当着她面说呢?”
吴扉是个很难打交道的人。他常年剃一个青茬寸头,个高手脚长,线条处处都显得很凌厉,嘴唇极薄。
在一切变得更复杂之前,纪翘只想先保证认识的人远离那帮疯子。
注意到祝秋亭的视线,纪翘头也不抬道:“要是有不同容器,我可以敲出一首歌来,”她指了指筷筒,“这个也可以。”
祝秋亭轻声道:“我没你那么大方。”
纪翘下意识地答:“有!”
她刚想找个借口脱身,手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覆在她温热手背上,把https://m•hetushu•com•com她右手拉了过去。
纪翘试着摆出一脸求知若渴的神情:“嗯,是什么?”
祝秋亭站在门外,笑了笑,眼神从吴扉上身滑过,眼里半分笑意都没有。
这是明白地昭告天下,动她如动我。
——跟灰狼说,我会亲手抓住他。
警方盯得紧,他的几处住宅全被暗中布了监控。
“羡慕。”祝秋亭忽然道。
八成是突然想起什么过往,来怀念旧人了。
“这次在M国,真是好巧。”
“你也抽得下去,”覃远成状似无意地向外扫了一眼,无奈道,“人家全给你记着呢。”
纪翘只是随口一问,带了点戏谑心思,当然没有期待过答案。
她轻声道:“这是你给我的,谢谢。”
这两年交锋次数很少,盯他盯了那么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纪翘的地位在祝家一直是尴尬的不温不火。
在金碧辉煌的卫生间单间内,她被抛上浪潮巅峰,又被裹挟得说不出话来。
想起什么似的,她又笑了下:“我也没什么文化,研究不出什么有趣的,看书又怕头晕,以前孟哥给我——”
祝秋亭单手插在西裤兜里,弯起眸笑了笑:“当年从你们那儿借的,物归原主。保管费改天结一下。”
祝秋亭的神态变化极细微,没让对方看出半分破绽来,可她那双视力5.2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最后吴扉走的时候,明显一肚子没处发的邪火。
纪翘说:“苏校在车下发现我的时候,我确实……”
祝秋亭想了想,语气平静而柔和:“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祝秋亭极轻地叹了口气,又好像是她的幻觉。他的语气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微冷:“过来。”
短暂的耳语后,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歪着头反问,嘴角沾了点笑意,好整以暇地回望。
纪翘这才注意到,他眼里泛着淡淡的血丝,情绪翻涌其中。
傅于天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
他习惯这样灭烟,不知道多少年了。指腹脱皮成常事,指纹也会越来越模糊。
瞿然拿出烟盒倒了支烟出来,递给周舟一支,周舟摇头拒了。
纪翘没想到祝秋亭发火的点这么奇特,耸了耸肩,转身要走,又听见他说:“那两个人,你准备怎么办?”
徐怀意今晚代表徐家例行参加一场商会晚宴,特地多花了三个小时打扮。
吴扉紧了紧后槽牙,忽然想到什么,笑意深了些:“祝总,看来她一个人也能抵得上龙新?那我不用去找徐家那位大小姐了?”
纪翘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微微蹙眉:“我先走了,我负责楼上,您负责看好徐小姐,等会儿——”
偏偏是这个时候,柔弱无骨的女人手臂攀住他,可面前的脸越发模糊,他一把将人推开。
“等他们知道你有兴趣……被狼盯上就晚了。你应该比我了解他。他现在想引你回去,苦于无处下手,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祝秋亭说:“那你把纪钺的女儿带走吧,”他已经明显不耐烦,蹙着眉倚在门框上,唇边勾了个懒洋洋的轻笑,“地我有用。”
祝秋亭低头,轻笑了笑:“过了这么久,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抵抗的力量。也许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山就定好了。”
祝秋亭活得算细致,表却不常换。多年前一款白金材质的表,黑色珐琅表盘文着藤蔓,有复杂的计时功能。
“我让我爸费了那么大功夫,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搞来……你说祝秋亭怎么看上她的?脸看着倒是挺贵的,估计下了不少血本。”
纪翘不喜欢打探别人隐私,尤其是祝秋亭的隐私。
纪翘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松开,转移了话题。
因为她听说有一位稀客会来。
唯一有记忆的,是在酒店门口的喷泉跟前,等着门童把车开来。她被风吹得打了一个寒战,今天这礼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纪翘靠仅有的理智站直了,要是抱着膀子瑟瑟发抖,未免太丢人。
她顺手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压在唇上低声问。
子弹破风而过,从他们头顶堪堪擦过!
望命运仁慈,未来让他归于这一抹红。
她叫了一碗鲜虾云吞、一碗云吞面,替他拆好筷子递过去,自己拆了一双,在桌沿轻快地敲出节奏。
这条街不在主干道上,馄饨摊又没几个客人,纪翘抬眼一望,视线扫过街对面又收回。
祝秋亭视线在排骨年糕和纪翘之间徘徊,目光微动,最后化成一句很淡的话。
吴扉话没能说完,额头便被什么抵住了。他顿了顿,无辜地一耸肩,缓缓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她当时听着,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祝秋亭神色很淡,弹了弹烟灰,侧头问了句:“还有多久?”
纪翘把碎发统统捋到耳后,深吸了口气,盯着自己的手:“傅于天没说错,我认识你,比你想象的早。”
横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现在烧没完全退,纪翘自己能感觉到。刚刚他是有收获的,纪翘更能感觉到。
瞿然打断他:“停。他老人家生怕我闲着,最近连塞给我两个案子,我听到他名字头疼。你就说说吧,有什么发现吗?”
纪翘没见过祝秋亭的母亲,照片资料都没有。她猜想,如果祝秋亭像他母亲,对方会有双好看的眼睛,优美无尘,极具欺骗性。
出了门,她安静乖巧地等在一旁,跟在男人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视线也黏在上面。
纪翘咬了口蛋糕,耸了耸肩:“总之,你帮忙转告,他会明白的。”
当然是在你未来安睡地蹦迪——
徐怀意勉强掩住失落,笑一笑:“好。”
床上狼藉一片,被窝里卷着个肩膀光裸的女人,正瑟缩在角落微抖着身子。
从天台离开的时候,纪翘盘算着,刚才要是当着祝秋亭的面扣了扳机,祝秋亭会怎么样?不过,覃医生显然靠不住,她叮嘱过不要告诉祝秋亭,他却还是说了。
祝秋亭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鹧鸪天》里讲,给雨支风券,留云借月章。祝秋亭更甚,玉楼金阙都不在他眼里。
祝秋亭看着她,温和道:“低血糖。”
他在门口中央站定,抬头望了望那十字架,目光很温柔,比月色更甚。
纪翘低头,把红裙理顺,扯了扯布料褶皱的地方,语气平静:“这是我的优点。而且就这程度算什么?更难听的我也不是没听过。”
她看向祝秋亭,却没在他神态上寻到不耐烦,便继续轻声道:“买了火车轨道玩具,我那时候无聊,装完能玩一晚上。”
纪翘没说话。她理亏时很少顶嘴,一向如此。
纪翘立刻速战速决,十八块一份,多加五块给个鸡腿,排骨炸得酥脆金黄,年糕上淋着酱油、甜面酱,她还加了点辣椒酱。
——他人生至今唯一的惨败。
纪翘从来没见过祝秋亭这样,但她也不是傻子,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最后,吴扉倒也笑了,有咬牙切齿的意味:“祝总真会开玩笑,一个人就想换那块地?”
祝秋亭望着她,声调很轻,又像费了极大的力气。
祝秋亭也跟着转身离开,临出卧室时,步子一停,侧身把手里的枪扔https://www.hetushu.com.com过去。
如果那时不是看在祝绫三分薄面——
祝秋亭没再说什么,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您那边滚。
“欸,”纪翘无意地瞥了眼,迅速拉住他,“能等下吗?我想买点吃的。”
纪翘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这宴会上的客人都是入世的老狐狸,察觉到气氛不对,现在祝秋亭明显反应过来了,一个个都背过了身,假装热火朝天地投入了社交,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只有些年轻的女客,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满心激动地等着。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祝秋亭什么也不愿意说,嗤她一句,烧都没退,跑来等死?
“你知道他前一任是谁吗?”
“是吗?”
这一出让纪翘不爽,压根儿无心轧马路,被动地跟着他走。林荫道很长,他们之间的距离却短,他的衣角偶尔碰到她。他的风衣已经换成薄的,手表还是没换。
纪翘猛地刹住话头,她真是放松过头了。祝秋亭会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吗?
纪翘迅速贴边,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瞥了眼已经变形的门:“这可不是我弄的,酒店赔钱别找我。”
吴扉转身,余光只捕捉到一点身影,女人溜得飞快。
“纪翘,我数到三。”
他不明白,杰森为什么非要跟祝秋亭耗下去,还再三警告人要留住……可祝秋亭跟他们,绝无可能回到同一条路了。
傅于天脖颈上的青筋暴了暴,眉头一松,又咧着嘴角笑了:“祝总,我是找您有事,人多口杂,我们不好在这儿说,不然换个地方……”
她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她挺奇怪,但很快答应下来:“知道了,我在外面忙,给我一天时间。”
全场人的目光都追过去,落在她身上。
转个身的当口,一道身影挡在眼前。
“哇!”吴扉靠坐在沙发上,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紧紧地盯着祝秋亭,脸上那一丝不可思议变成挑衅似的笑意,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祝总,好久不见。您看着更……成熟了。”
可想一想,真的把他置于那个境地的,哪里是傅于天,而是她自己。
徐怀意淡淡地扫了纪翘一眼,没接腔。
尤其是今天,刚回国的当口。
纪翘没多想,点头应下:“好。”
祝秋亭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但很快,她意识过来祝秋亭今天为何这么反常,又是闲逛,又是在摊上磨时间的——
J.r据点常年在国外,他们的一把手、二把手都不会轻易换地方,现在吴扉却在国内开始露脸。
吴扉记得那人的头发很短,身材清瘦修长。
祝秋亭没回答她,车最后停在了一幢尖顶建筑旁。纪翘有点惊讶。
开门前,祝秋亭顿住脚步:“她退烧以后,你帮我把人送回去。”
被人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吧?傅于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他。
“去M国出差前,谈生意,工作,常出入的酒店是四季、安缦。从M国回来后,在郊外别墅住,又去了祝氏分部,见了一个叫吴扉的人一面……噢,但是今天有点奇怪,”周舟顿了顿,“他是在路边摊吃的午饭。”
“我的想法就是,”祝秋亭头也不抬,慢条斯理,“荣幸之至。”
瞿然咬牙切齿地想,别让老子逮到你们中任何一个,不把你们剥皮抽筋,老子跟你姓!
察言观色是纪翘的生存本能,她感觉,就算像现在这样装傻充愣,他也不会中途把她扔下车。
祝秋亭问她:“以后,怎么打算?”
吴扉横躺在沙发上,黑色背心下裹着结实的肌肉,靠在沙发上咬牛肉干,电视里正在放实时精彩大戏。
很快,纪翘深刻体会到温柔体贴的真意。
吴扉终于无心再陪他周旋下去,正阴沉着脸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伴随着“砰——”一声,有什么落了地。
“我在K市待那么久,就为了那姓瞿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纪翘本应忙着想借口,但在那一刻,只觉得内心被愤怒填满了。
纪翘没在意,祝秋亭嘴本来就毒,自然看不上这些爱好。她支起身子看了眼进度,馄饨已经捞上来了,翻腾在热腾腾的汤里,摊主正往里加着虾米和紫菜。
祝秋亭态度倒诚恳,简洁明了的两个字打了回去:“忘了。”
纪翘望着天花板几秒,平复了呼吸。在男人松手要放下她的时候,纪翘忽然用手臂圈住了他脖颈,头埋着,像小动物一样用鼻尖轻蹭了蹭他,声音极轻,懒散得要命。
无论行走坐卧,永远不可松懈。分析,观察,等待,蓄势待发。这还是面前男人教过的。
纪翘侧身对着他,看见祝秋亭的神情,忽然将长裙一撩,修长漂亮的腿上有伯莱塔和小巧军匕。
他咬着烟,视线投向老树伸长的枝杈:“晴江附近,他们有个工厂被炸了,那儿的警局接了案子,到现在也没结果。
纪翘也不在意,流利地报了一串数字:“这号码你熟吗?”
J.r那帮人有了危机感,怕牵连到自己,自然会给瞿然一个教训。一次不够,就两次。
祝秋亭往后倒退两步,目光依然远望那尖顶十字架,轻声道:“我有。”
祝秋亭“嗯”了声,给足了耐心:“你想说什么?”
等祝秋亭背影消失,覃远成猛然反应过来,他冲到二楼,抓起外套就走,却被一道女声轻唤住了。
到了以后,祝秋亭沉默片刻,问道:“店?”
祝秋亭花了一秒,想起来这人的光辉事迹——跟他要过纪翘。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纪翘已经被祝家放弃了。
随即那人低声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徐怀意目光一转,登时屏住了呼吸。
祝秋亭看他一眼,平静地道:“你话太多了。”
吴扉知道祝秋亭不敢拿他如何,祝秋亭敢对他动手,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祝秋亭语气很平静:“纪钺的女儿。”他看都没看吴扉一眼,“想知道?回去问灰狼……你不认识?哦,对了,那段时间你们301的点被撬了,你正忙着逃命呢。”
灰狼器重的人里,敢常年在国内晃荡的不多,他算一个。
她没买啊。这么明显的事,还要解释吗?
周舟刚要开口,就被瞿然扣住膀子,抓小鸡似的拎走了。
他教给她子弹不一定要打出去,但你一定得有。要有自保的能力、勇气和决心。
吴扉脑子转得飞快,比谁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他神态平静,耐心却早已告罄,拨开吴扉径直进来,直奔里间主卧。
“别担心,”祝秋亭也道,“那不是留给你的。只是闲着无聊,玩玩。”
吴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傅于天咬了咬后槽牙。
“想看就看。”
不知道为什么,徐怀意有种……纪翘在甩烫手山芋的错觉。
傅于天这话一出,周围空气明显一凛。
“祝总,您跟他们不会扯上什么关系的,对吧?”
大门合上的那一刻,砰的一声,最左边单间的门从里面被人踹到报废。
她没想到,祝秋亭真的回答了。
她刚要再抬手,有人在背后敲了敲她。
纪翘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祝氏和他本人都没有出来解https://m•hetushu.com.com释或辟谣。
祝秋亭回到宴会厅后,让侍者去找徐怀意来。
两人去了阳台吹风。
纪翘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
“可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人失踪了。”
周舟扶了扶警帽,有些不安:“这样好吗?成副局已经不让查这事了……”
傅于天心里暗骂了一声,装到这种地步,这男人也太绝了。
祝秋亭今天带了女伴。
看着有点贵,她偶尔会戴,戴的时候通常很小心。视线从手表滑到交握的手上,纪翘嗓子突然有点干。
徐怀意哪有心听,等反应过来后,才蹙眉看向纪翘:“你?”
便衣跟梢,跟了不是一时半会儿。
她想说,你算哪根葱?
但她眉头都没挑一下。
但已经到这个地步,他总不能跟着祝秋亭一起装傻。
吴扉随便套上一件长裤,抬腕看了眼表,不到十一点半,宴会还没结束。
今天的天空是烟蓝色的,还透着点灰。
吴扉咬了咬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那就下次,有缘再见。”
纪翘抓过一把椅子,拿纸巾仔细地擦着,顺便科普:“原来是早餐摊,做得好,能摆到中午以后。本来还卖米线的,牛肉米线最好吃,后来就不卖了。”
她僵了几秒,决定暂时不出去给人看笑话。
“别担心,有位置给祝总留着呢。”
她现在敢摸逆鳞,是有原因的。
监控画面有三个方向,吴扉调出了其中一个,放大屏幕后,便可以窥清对方神态,连带收下了周围人弹眼落睛的反应。
傅于天假惺惺地笑了笑:“被人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吧?祝总,您能咽下这口气?”
覃远成扭头,看见纪翘半个身子都挂在窗沿,有些迟疑地望过来。
祝秋亭把袖子往上挽了两折,抬眸扫她一眼,突然轻笑了笑:“纪翘,你脸皮真是够厚的。”
瞿然打断他:“祝氏报过警。”
那帮人的配合已经炉火纯青,根本不是一两个人能抵抗的。
祝秋亭说得很诚恳。
“她之前的片子可是我哥最喜欢的,不是说她单身吗……”
“三。”
纪翘猛地仰高了头,脖颈拉出一道绷紧的弧线,手指没入男人黑发,在崩溃边缘打转时,忽然痛叫一声。
祝秋亭把门带上,慢悠悠地卷了袖口,没应他。
傅于天咬了咬牙,目光阴鸷道:“您第一次遇见纪小姐,是在港口吧?哎,就那么巧,纪小姐刚好就出现了。后来那场比赛,投资的老板跟您也是老相识吧?那个赛季你就去看了一次,她一个女人也莫名其妙出现在上面,祝总不觉得奇怪吗?是巧合的相遇,还是纪小姐……算好了一切呢?”
“你的云吞。”纪翘接过碗,迅速地给他推了过去,避开他视线。
她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天空。
话音落下的时候,纪翘已经闪身走人了,压根儿没听见他说的话。
但都不是。他今天一反常态的沉默,那种累极的沉默,纪翘从没见过。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有拥抱他的冲动,像拖住大洋上漂流数年的孤岛。
周舟想想,还是问了:“瞿哥,其实我想问,你为什么认准祝氏这一把手跟J.r一定有关系呢?他们做国际贸易的,来往打交道的人员复杂,基数也大,如果有几个——”
那中年人太狡猾,意志力也顽强。
这帮人从没变过,嚣张得无法无天。
覃远成没披外套,冻得直哆嗦,余光瞥到火星倏然一亮,男人刚刚没点成的烟续上了。
傅于天挺了挺背,在众目睽睽之下,冷笑一声道:“祝总,您有位好下属,纪翘纪小姐,以前做过小千金的家庭教师,现在她在哪儿呢?”
纪翘在等,等他分享一个信息,大概率是好消息,从对方那里套来的好消息。毕竟她刚刚在瞄准镜里看着,吴扉肯定没讨到好。
祝秋亭道:“说。”
她下意识地蹙眉,怎么也没想出来哪句话说错了,戳到他哪根筋了?
吴扉跷着二郎腿,语气渐冷:“那我问了?
瞿然从办公室后门走出来透气,最近他为一个室内凶杀案忙得昼夜颠倒,出来时没注意,迎面撞上一个人。他抬眼一看,面孔白净清秀,还有几分眼熟。
客厅不能待,随便一点动静,二楼听得清清楚楚。
他总是提要求,难的有,刁钻古怪的也有。
今天和明天都不是周日,来教堂?
覃远成直起身子,转头冲祝秋亭扬眉:“年纪大了,看岔了。”
吴扉勾起嘴角笑了下,虽然安抚效果几近于零:“行了,菜放桌子上,走吧。”
对方只剩一个人,一把匕首,当时他手下的人全都狼狈逃走。吴扉一时大意,也落了进去,蒙着眼睛,被五花大绑,那个人让他带一句话回去。
主办方是船王周肆,众人都说祝家那位是卖他一份薄面。
傅于天讥诮的口气,周边人看祝秋亭的眼神,在她耳边和眼前萦绕不去。
他咬她?!
希望那是他避无可避的结局,一开始就写在掌心。
“去哪儿?”
纪翘怔住了,抬头望着他。
纪翘轻拍了拍他,示意他们该出去了。手刚抬起来,她就听见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要不是看在他是纪钺认识的熟人分上……她才懒得管。
纪翘拎着塑料袋回来,手上捏着两根竹签,可以当筷子用。
她走到洗手台旁,倾身摸出把常用的防身物件,慢条斯理地装好,才低声道:“吴扉留在了国内,就在本市。他从M国入境,却跑到了东边,这代表短时间内他不会离开。瞿然再继续,会很危险。”
祝秋亭语气听起来很淡漠。
J.r上层要深查她,偏偏……这个时候,祝秋亭又要插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怎么下的楼,怎么被各方打量,怎么出的酒店上的车,她统统不记得了。
纪翘开口截住他话头:“不小了,跟您差不多。就是看着年轻。”
他终于出口打断她们的谈话,男人的声音温和有礼。
那子弹不单单是冲着瞿然来的,尽管最近他已经收到不止一次死亡威胁。
祝秋亭的气人能力她是晓得的,想想都开心。
祝氏在这边的办公楼位置偏,祝秋亭不常来,她以前帮忙做事时经常跑,把附近摸得门清。
他是操控欲望的个中高手,能轻易让她溃不成军。
但瞿然非常清楚,这恶劣至极的挑衅,已经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而是在太岁头上挖坟。
“祝总,为何这么热衷跟我们作对啊?”
为什么?她也说不清。
但他现在是在……难过吗?纪翘被这个想法震飞了。就因为她开玩笑说他不年轻了?
祝秋亭垂眸,因为想起纪翘而失笑。在傅于天看来,刺眼得很。
“唉——看我这记性,”吴扉一拍大腿,鹰隼般凌厉的眼眯了眯,“杰森他去哪儿,您就去哪儿,这不是肯定能遇到吗?”
男人脸色难得一变。
她大概能猜到,祝秋亭会说些什么。
周围许多宾客本来就注意着这边,祝秋亭不管和谁交谈,都是焦点,不管什么内容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很早。”
“我想姓祝,你给吗?”
吴扉咬紧后槽牙——人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他算是见识了。杰森为什么不喜欢回国,他现和图书在非常理解。
如果纪翘在,大概率会这么呛过去。
准确地说,那只能叫路边摊,座位都不超过十个。
祝秋亭没说什么,在原地站定。
“来接人。”
“他们在这儿多久了?”
吴扉笑嘻嘻地扬唇:“可惜没能好好聊聊。”
眼前忽然闪现她似笑非笑的嘴角,吴扉想起纪翘那张脸,莫名恼火。
那是瞿然的手机号。
吴扉盯着他笑了笑:“你说呢?”
覃远成知道他记挂着什么,自然也知道他问的什么。
路边这家小店简陋得很,开在郊区,现在又不是饭点,门口挂着大牌子,白底红字地印着推荐,她只看得进“排骨年糕”四个字。
男女主角都相当赏心悦目,男方自不必说,女方长得美,低头吃碗馄饨吃得怡然自适,身份又扒不出所以然,灰姑娘的故事永远为人津津乐道,这事在网上被疯狂地热议了三天。
祝秋亭没让她抽走,轻声地重复了一遍:“一起。”
像今晚这种局,祝秋亭说让她来,她能怎么样?
“饿了?”纪翘大方地插了块排骨,递到祝秋亭手里,又指了指前面,“林新路拐过去有家馄饨店挺好的,环境一般,鲜虾云吞做得不错。”
他擦得很仔细,音色也带着相似的细致性感。
攀到一半,纪翘察觉到不对,及时停住了动作,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给面子地继续往下瞥了一眼,意思是您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合时宜。
纪翘是故意的,难得她病着也有兴致。能看他笑话的时候太少,纪翘就是快死了,听到有祝秋亭的热闹可以看,爬都会爬去的。
傅于天一字一顿道:“听说纪小姐可是您的得力一员,祝氏也都知道,您当时出手救了她,还被传为美谈。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是怎么认识她的?”
在C国的大庄园里,吴扉亲手为灰狼砌过一面墙,类似陈列馆一样的存在,保存了灰狼胜利的痕迹。
但说这话的人得换成他,祝秋亭可不会用敬语。
瞿然查得比想象中的快,祝氏快被他翻个底朝天了。
她舀了口汤,垂着眼将话题转开:“手腕那个什么时候文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L国度假的时候听人说的。新闻被祝氏压下去了!”
——有什么好看的,天上不就那两只鸟。纪翘想,要是在野外就好了……想到吃,她才意识到有点饿了。
纪翘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她仔细地打量了徐怀意几眼,有气质,长得好看,戴的珠宝看着也有品位,还是警官同母异父的妹妹。
在晚宴上见到的时候,徐怀意发现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没了意义。
纪翘是来干正事的。她要盯着吴扉,替徐怀意挡掉危险,那毕竟是瞿然的姐姐。
大概是近墨者黑,纪翘现在扯起淡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祝秋亭静静地听着,末了轻笑了笑:“喜欢这个?你还真是挺闲。”
徐怀意像是经过漫长的天人交战,才轻声问道:“在你眼里,祝总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早有预备,服务生还是被吓了一跳。这客人气势骇人,眼风扫过来,鹰隼似的。
这么多年,在追查这件事时,他一直存在一个误区。
他垂眸,对上纪翘仰起的头,那双藏着希冀的眼。
纪翘反应过来,有些迟钝道:“噢。也是。”
解决完饱腹问题,也要解决其他问题。
纪翘望着窗外变幻的夜色,心绪复杂到极点。
他没好气地拉开门,神色变了几变,最后悠然倚在门边,轻笑道:“祝总,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
纪翘还没来得及说话,祝秋亭便从她手上抽走一根竹签。
“纪翘,”祝秋亭直起身把人压在门板上,声音低哑地在她耳边问,“你想干什么?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等纪翘被彻底抛弃了,傅于天拾个漏,也就是顺手的事,还能在美人那儿落个好。
纪翘什么都清楚。她知道吴扉近在咫尺,知道徐怀意已被盯上,知道祝秋亭今晚为何会来。徐怀意要是成了筹码,被J.r那群人握在手里,事情会麻烦很多。
纪翘眉心一蹙:“为什么?”
没人说话。纪翘心神微动,不动声色地抬眸。
祝秋亭散漫地扫视一圈,看都没看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凭你的能力,再过八十年,应该可以。”
他只是没想到,祝秋亭真有胆子出现。
覃远成轻声丢下一句,走到阳台门口,脚步一顿:“我虚长你十岁,也只能提醒你,别因为一时冲动,让心血都付诸东流,更别让以前的苦都白吃了。他最近明显在试探挑衅你,本来HN工厂里的东西可以送他进去,现在不也不行了……反正具体你自己掂量——”
纪翘把手里的慕斯蛋糕解决完,又换了盘黑森林蛋糕,端着盘子准备跟徐怀意说再见,却被拉住了。
纪翘沉默,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朝着疑似正确答案迈了一小步:“你是想让我离开吗?”
数年前,吴扉在SA洲活动,最后跟了灰狼杰森。
什么美梦如期光顾。酸掉牙了。
温柔体贴——祝秋亭?
初春的暖阳太盛,给简陋的桌椅也镀了层淡金。虽然两人之间没任何亲密举动,但那流动的氛围不言自明。
她问。
纪翘大步流星地走到轿车旁,敲了敲车窗:“唉——”车窗没摇下来。
纪翘气到一半,视线瞥见祝秋亭慢条斯理地吃年糕,又觉得有点好笑,真是整条街装得最正的。
覃远成正调点滴流速,闻言头都不抬:“小纪,醒了就别装了。”
她脸上仍留着病态的红晕,祝秋亭顺手一探,有点烫手。
周舟皱眉回忆:“没什么特别的,他生活很规律。”
祝秋亭从旁边的托盘上取了杯酒,眼神从他身上掠过,抿了口澄金的酒液,语气很是平淡:“你怎么还在?”
瞿然还想继续说什么,视线无意一瞥,脸色顷刻间变得极难看。
“很久。”
祝秋亭是老狐狸修炼成人形了,难得想忽略他一次,专注徐家姐弟,他却自己跑出来抢中心位。
他话音没落,一道微风从他身旁掀过。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他倒了也得找个垫背的。
祝秋亭望了她几秒,冷不丁地揽过了她的腰,左手扣过她后脑勺,俯身吻了下去,舌尖相触的瞬间,仿佛点燃了一片火。
祝秋亭做事是不需要原因的,他想要什么,她都得尽量给。
纪翘胸口哽了口气,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踩着高跟鞋踏步走近了他。
“轮到我了。”祝秋亭给吴扉倒了杯水,推过去,姿态闲适懒散,“晴江当年的事,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有个人找不到?”
祝秋亭这下真想把她冲到马桶里了。
尽管早知道警方盯得紧,纪翘还是有点意外,都跟到了日常生活里?
徐怀意难得接到兄长的求救电话,瞿然当年做警察没经过家里同意,这么多年也没有开口问家里要过一分钱,现在却要借两百三十万,而且是现金。
吴扉从沙发上跃下,走到餐车旁,俯身将餐车垂盖的布冷不丁掀起!
做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也挺绝的。吴扉恨得直想把他撕碎,但还是得维持表面和平:“噢?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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