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离开
虽是江湖草莽，但心中未尝没有一份家国大义。
戚继光一阵错愕，很快反应过来，望着前方的山林，笑道：“的确是山清水秀。”
“这……”戚继光迟疑片刻，看向了一旁的林芒。
“过了这么久了，你体内的毒也该发挥作用了吧？”
但林芒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令他遍体生寒，瞳孔猛的一缩。
“什么？”孟大虎一愣。
“无非就是自己无能，而又嫉妒他人！”
“且慢！”谢元安喊住了戚继光，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道：“愚兄在此略备薄酒，不如饮一杯再走如何？”
谢元安适时的看向了林芒，好奇道：“这位是……”
最前方，一个穿着兽皮的男子怒喝道：“弟兄们，杀啊！”
在他离开之际，昔日的朋友能前来相送，实乃一大幸事。
谢元安目光一沉，惊道：“你没中毒？”
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坐在凉亭中的谢元安连忙起身，高声道：“戚将军，且留步！”
虽说他们是盘踞在金丘山的土匪，但斩杀朝廷三品大员，这罪名……
但很快，谢元安脸上浮现一丝讥讽的冷笑：“戚继光，你赢了！”
谢元安点了点头，一脸愤懑道：“这些山匪，实乃朝廷大患。”
毕竟，这种事不仅是朝廷中有，就连江湖中都不少。
戚继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二人快速赶路。
单靠广东的卫所军，顶多是逼得他们躲入深山。
夕阳之下，晚霞映来，散发着诡谲的红色。
“你戚继光当初不也给张居正送钱送人吗？你又能干净到哪去。”
尤其是对于刚入江湖的新人来说，这不正是他们所向往的江湖吗？
林芒并未伸手去动酒杯，笑问道：“听说金丘山一带山匪横行？”
独眼蛟龙便是黑蛟寨的寨主，更是一位宗师级的人物。
“他是我儿子！”
戚继光看着谢元安，歉意道：“谢大人，戚某就此告辞了。”
但众人刚要有所动，耳边陡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嗡鸣。
我……
他倒是未曾想到，这金丘山竟有土匪出身于军中。
璀璨的亮银色刀光风驰电掣般的斩过。
“你什么时候下的……”
他与庞统这家伙争斗了十多年，彼此都是四境宗师，竟连一招都未挡下。
为首一人策马而来，手中拎着一柄萱花巨斧，左半边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闭嘴！”
孟大虎与他同为金丘山三大匪寨之一，实力更是不相上下，彼此间互有争斗。
看见林芒饮下，谢元安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独眼蛟龙，庞统！”
“如此拙劣的手段，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紧接着，一wｗｗ•hｅtｕshｕ.ｃｏｍ.ｃｏm排排箭矢从密林中射出。
凉风微拂！
看见后方冲来的人影，庞统神色一惊，怒道：“孟大虎！”
“谢某今日既然已经来了，便早已想好了后果，戚将军不必有所顾虑。”
突然间，远处林间传来一阵马蹄震动声。
在江湖上已成为一桩美谈。
“如今你既已打算离开，谢某若是再不前来相送，如何对得起你我相识一场？”
“噗通！”
庞统瞳孔猛的一缩，眼中满是惊惧。
林芒转头看向孟大虎，淡淡道：“给你个出名的机会。”
自远处策马而来的孟大虎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一旦离开广东，那些人再想动手就难了。
四周的兵士纷纷拔刀。
谢元安冷哼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声道：“现在满意了吧？”
两拨人很快厮杀在了一起。
林芒微微皱眉，圆月弯刀迅速飞出。
有此事在，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有种来杀了我！”
他们是听说近来戚继光将路过此地，又听到庞统带着大批人下山，这才带着人前来。
又伸手冲着林芒道：“这位兄弟，还请一起入内吧。”
“今天你们怕是走不了了！”
“你也倒台了！”
林芒轻笑一声，看着谢元安，讥讽道：“你这人倒也奇怪。”
甚至一些说书根据道听途说，编出了许多版本的故事。
因为就连他也不知晓林芒的真实身份。
戚继光端起了酒杯。
他不明白。
他怕自己喊的慢了，就和庞统的下场一样。
猝不及防之下，独眼蛟龙庞统所带的人成排倒下，林中冲出许多手持各种武器的江湖汉子。
短短数息，庞统带来的数百人便倒了一地。
说着，端起酒杯便打算饮下。
这是什么兵器？
金丘山土匪盘踞在此近百年，走私的商会路过此地都得留下两成财货。
不知多少酒楼中，有人举杯敬天，似在敬在那千里护行的神秘人。
广东江湖沉寂已久，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轰动。
谢元安一脸的有恃无恐。
磕头结拜，关二爷必是首选。
谢元安走在后方，眼中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色，很快又堆满了笑容。
“你是说这个吗？”
“你我相识一场，若是不来相送，枉称大丈夫也！”
这一路上都未再见截杀，若是对方未曾放弃，接下来的杀机必然是在此地。
……
就在这时，林芒伸手拦了下来，没有说话，但是却看向了谢元安。
“这温家的毒倒是不错。”
“说是报仇，不过是为你那可怜的嫉妒心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戚继光一眼便认出了此人。
“和*图*书得知你调任广东，我便也申请调任广东，为的就是找到机会报仇雪恨！”
“当时的游击参军谢兴明！”
体内猛地传来一阵剧痛，手臂上更是呈现出一片乌黑。
“什么？”谢元安心中一惊，惊讶的回头望去。
林芒嗤笑一声，淡淡道：“你所依仗的无非就是戚将军对你的信任罢了。”
林芒轻笑一声，淡淡道：“看来他们给你挑了一个好墓地啊。”
闻言，戚继光盯着看了一眼，惊讶道：“谢大人？”
二十万两的赏金，这在整个黑市中都从未有过。
戚继光同样拱手一礼，摇头道：“谢大人，你不该来的。”
璀璨的烟花自天空炸开。
戚继光一时沉默。
“来，杀了我！”
他与谢元安应当并无仇怨才对。
若是没点实力，也不敢卡着这咽喉要道。
“交出解药！”
而在凉亭四周有十多个身穿甲胄的士兵。
“莫非是觉得我会在酒中下毒？”
箭雨漫天！
金丘山，望着前方连绵的山脉，林芒微微颦眉。
“但很可惜，从我见你第一眼，就未相信过你。”
“你儿子明明是死于倭寇之手，你不思找倭寇报仇，反将责任推于戚将军身上。”
林芒探手一招，孟大虎手中的九环刀飞出，径直钉入谢元安心脏。
谢元安急忙伸手捂住了脖子，怒目圆睁，不敢置信的盯着林芒。
话音一落，四周的亲兵便打算冲上前来。
一颗颗头颅齐齐冲天而起，血涌如柱。
“是！”
此刻，谢元安彻底卸下了自己的伪装，大笑道：“为什么？”
戚继光惊讶地看着孟大虎，随即拱手道：“戚某在此多谢了。”
谢元安满脸笑容的走来，拱手道：“戚将军，总算等到你了。”
就在那一瞬间，林芒屈指一弹，些许白色的粉末落入了谢元安的酒杯之中。
谢元安拍案而起，冷冷道：“当初若非你不愿救援，他也不会死！”
在凉亭之下，隐隐能看见一道背对着的身影。
林芒不紧不慢的道了一声。
此地是离开广东前往江南的必经之路。
就连昔日的部下，他都曾严厉告之，必须与他断绝关系。
谢元安内心狐疑，却也并未多想。
气氛一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随着一声金戈碰撞的碎裂声，手中的萱花巨斧断裂，圆月弯刀顺着他的眉心斩过。
古有关云长千里送嫂，今有人千里送戚元敬。
前方官路旁的一座凉亭映入眼帘。
谢元安冷冷道：“将他拿下！”
谢元安心中又惊又怒，怒吼道：“擒下他！”
“我等了许久，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
林芒轻笑道：“看错了hetushu.com.com，应该是林中的猛兽吧。”
一杆残破的长枪插在地上，染血的破碎旗帜缓缓飘荡着。
“咔嚓！”
“不好！”
这一路上多亏林芒护佑，二人说是生死之交都不为过，他自然不好拂了林芒的面子。
闻言，戚继光转过身，看着谢元安，先是惊讶，但很快又释然了，反问道：“为什么？”
斩杀朝廷三品大员？
语气中带着一丝如沐春风的感觉，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戚继光转身向着马车走去。
不过数息，一群山匪便从林中冲杀而出，一些人更是手持劲驽，而且是军方的特制劲驽。
“此次前来，特来带兄弟们来送您一程。”
见鬼！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
谢元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脖子上浮现一道血痕，鲜血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林芒看向戚继光，平静道：“走吧。”
即便对于那些江湖老人来说，私底下也会赞一声“仗义”。
金丘山的规则，有外敌一致对外，而内部亦是彼此争斗，谁都想当金丘山真正的老大。
血雨漫天！
谢元安冷哼一声，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说这些也无任何意义！”
不过混江湖的，都不是笨人。
说着，抬手一礼，笑道：“谢大人，今日前来相送，戚某敏感五内，戚某就此告辞了。”
林芒与戚继光二人回头望了一眼，迎着夕阳，消失在山谷尽头。
突然间，林芒一把夺过了酒杯，笑道：“这酒我替他喝。”
戚继光一时感觉面上挂不住，不过他也知道，林芒是出于安全考虑。
“该赶路了。”
“来，戚兄，今日一别，再相见便不知何时了。”
暼见圆月弯刀迫近，庞统心中大骇，挥动手中萱花巨斧就狠狠斩下。
广东地处偏远，此地地形复杂，朝廷是不可能派遣大军剿杀的。
“哈哈！”谢元安大笑了起来，仰头望着天空，大笑道：“皇天不负有心人！”
路遇不平事，拔剑而斩。
四周的兵士也纷纷转头望去。
江湖上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大街小巷，茶楼酒楼中众人都在议论。
“嗬……嗬嗬！”
孟大虎微微松了口气，迅速指挥手下人清理战场。
“若是被人知晓，恐会连累到你。”
一人一剑，仗剑而行！
谢元安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一脸怒容，冷冷道：“本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江湖人插嘴了。”
庞统的上半截身体直接爆碎。
庞统大笑起来：“没想到堂堂戚将军，今日便要死于我的斧下！”
戚继光擦拭着手中的长枪，看着前方的山林，沉声道：“此地是金丘山，和图书山匪横行。”
“嗤！”
“将来若是前来登州，戚某定好好宴请谢大人。”
“其中有许多都是流放的犯人，还有被通缉的江湖人。”
谢元安满脸笑容道：“请！”
林芒无声的笑了笑，翻身下马，走向凉亭。
“噗嗤！”
“近来听闻你要回登州，愚兄特来相送。”
像是雨点坠落般，一个个接着从马背上倒下。
金丘山一带的确是猛兽横行，时常有野兽出没袭人。
谢元安一阵失神，心底涌出一丝莫名的寒意，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这杯酒愚兄敬你！”
瞬息间，林中树木晃动，传来密集的脚步与兵器碰撞之声。
脑海中刚产生这个念头，本能地就想跃下马，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杀手去了一批又一批，但却无一人成功。
孟大虎行了一个军礼，看了眼谢元安的尸体，道：“拖上他，喂狼吧。”
林芒伸手在胸口轻点了一下，酒水自口中吐出。
谢元安冷笑道：“别装的如此大义凛然！”
当初被贬，不知有多少人对他避而远之，更有许多人受他牵连。
闻言，林芒这才收回了圆月弯刀。
金丘山一带匪寨大大小小不下百余处，人数过万，但其中最大，传承久远的匪寨唯有三处。
火星四溅！
孟大虎欲哭无泪，轻叹一声，看向戚继光，拱手道：“戚将军，久仰大名！”
“哈哈！”
江湖人嘛，无论心中如何想，但都讲究一个义薄云天。
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浓郁的血腥之气。
“我唯一的儿子！”
林芒没再开口，只是目光微不可察的扫了眼四周。
“今日这金丘山便是你的墓地！”
孟大虎神色一呆，彻底傻眼。
其实他也能理解，与他走的太近，必然没有好下场。
“我的部下知晓我的计划，我若死，你必难逃干系！”
“其实我等以前也是朝廷的兵，只是上官迫害，气不过一刀斩了他，这才躲入了这金丘山当了土匪。”
“认识。”戚继光微微颔首，道：“我与谢大人曾有过合作，当初调任广东之时，对我也多有帮助，算是朋友。”
林芒平静道：“将罪名推给庞统吧，你们可以将他的尸体交出去。”
“当初我初至广东时，带人清剿过，但这些山匪一见朝廷军队，便会遁入深山。”
“可你戚继光是谁，有张居正那个老东西庇护，谁敢动你！”
谢元安眉头微皱，神色间隐含怒气，语气不善道：“这是何意？”
刚刚听见林芒所说，他本能的以为是自己所藏之人暴露，这才急于回头，没想到却是着了道。
林芒抬眸看向谢元安身后，突然惊讶道：“那莫非就是山匪？”
为避和-图-书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送他上路。
身边一名亲兵自怀中一枚信号弹拉响。
谢元安迅速转头望了一眼，微微颦眉。
谢元安缓缓放下了酒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冷笑道：“走？”
孟大虎急忙一拽缰绳，喝道：“且慢！”
“我已备下酒菜。”
“哈哈！”
“张居正死了！”
正因如此，一些自黑市领了任务的杀手被许多江湖人拦下。
戚继光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走下马车，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谢元安脸色一板，郑重道：“戚将军，愚兄曾无法帮到你，已是深感惭愧。”
“斩杀朝廷三品大员，你要出名了。”
“来啊！”
他的眼中突然露出一丝憎恨，阴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戚继光，冷声道：“还记得隆庆三年的海战吗？”
林芒暼了谢元安一眼，问道：“你们认识？”
“噗通！”
林芒轻暼了一眼，手中圆月弯刀斩出一抹白淡的刀光。
林芒看了谢元安一眼，淡淡道：“江湖人。”
谢元安大笑起来，得意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杀了我，你们这辈子都将被朝廷通缉！”
看见这一幕，戚继光面色阴沉，盯着谢元安，冷声道：“这金丘山的土匪是你在背后操控？”
三人落坐，谢元安端起酒壶替二人斟酒，笑道：“来尝尝，这可是我珍藏的佳酿。”
众人在惊叹的同时，也不免心生敬佩。
反正他们也是被通缉的土匪，多个罪名就多个罪名吧。
他们虽是土匪，但行事亦有道义。
后方的一众土匪齐齐大笑起来。
“我等并非敌人！”
“奈何广东都指挥使司兵力有限，以至于让这些山匪盘踞在此，祸害百姓。”
戚继光目光一怔，直视着谢元安，轻叹一声，摇头道：“谢大人，戚某如今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当不得将军之称。”
他让孟大虎补最后一刀，无非就是想留下一个把柄。
谢元安一甩衣袖，冷声道：“不过是些许小人，又有何惧之！”
怪不得曾经围剿，便发现一些土匪的行事颇有军中的作风。
“就当是愚兄替戚兄践行了。”
谢元安脸色大变。
自从黑市赏金传出的那一刻，所有人便意识到，这是有人不想让戚继光离开。
戚继光微微一怔，轻叹道：“当初并非我不愿救援，实乃前线战事严峻，倭寇增兵，我若派兵前往，倭寇必然会攻占台州。”
戚继光连忙打起了圆场，笑道：“谢大人忽怪，戚某自罚三杯。”
随即看向戚继光，意味深长道：“既然有人相送，还是别辜负他的好意。”
谢元安话语一顿，回头暼了眼桌上的酒杯，怒道：“你刚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