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浮生棋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听最后一遍
这段岁月，是过去的过去，“厌墟”仙尊与“离罗”仙尊的交手，还没有发生。
荒山幽谷，飞瀑如练。
山风猎猎，吹动珠翠琳琅，细碎响声，如小溪潺湲，应和琴曲。
他面色淡然，一派月白风清之态，宛如隐居山野的高士，醉心琴道，不问世事，不为外物所动……但心中却是无比焦急。
祂刚才过来的时候，是从中间开始听的，仙曲的前半部分，都还没有听到。
琴音袅袅，散入四野，美妙无比的乐声里，众生皆醉，万物应和。
日影西斜，将海面上照出一片灿灿赤金，很快，日薄西山，白昼将近。
裴凌整个浸润在浓郁到近乎实质的仙气之中，道体与神魂不断被滋养，冥冥之中，有数罟层叠而落，如蛛网，如轻纱，不断没入其体内。
“这阙仙曲，亦是无上妙音。”
而他在系统的操控下，还在从容不迫的弹奏着【青丘曲】。
洪荒。
龙后皓腕如霜，许是在山间久坐之故，带着些许山岚特有的微凉与水润，似晨雾中沾露的白山茶花瓣，又仿佛是春日细雨窸窣，被打湿的柳枝。
转瞬之际，这股美味迅速朝他整个躯壳扩散。
带着腥咸气息的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碧波跃金，涛声滚滚，第二个一刻钟，很快便到。
嗯……
又一个时辰过去……
鲛人侍女心中诧异，却是不敢多问，只恭敬道：“是！”
铮铮琴音，忽然传入耳中，他猛然回过神来，却见自己盘坐瀑布之畔，周围群山来聚，空谷回音，水珠飘洒如雨间，有一角靛蓝蹙金宫装，随山风飘荡在侧，正是龙后！
裴凌顿时一怔，旋即立时反应过来，这里是建木！
原本想听完这人族的这阙仙曲，便不再耽搁，直接动手。
龙后不知何时已然从虚空中走下来，同样趺坐礁石之上，长睫微垂，眸光潋滟，入神的听着仙曲。
建木树皮褶皱的起伏里，山地与谷地交错，灵泉迸溅，飞瀑纷垂，有琪花瑶草漫山遍野，似锦绣铺陈。
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已然将【凌波寒龙琴】收起，闻言却是没有任何回话的意思，直接一把抓住龙后的手腕，朝一个方m.hetushu.com.com向行去。
迸珠溅玉中，裴凌盘坐礁石，垂首抚琴，其神色平淡，似心无旁骛，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遭的变化，心神俱融入指间流泻而出的仙曲之中。
有蓝底蹙金宫装逶迤如云，随意散落在他身畔，与粗粝的礁石格格不入。
娘娘身为龙族仙王，神通广大，修为高绝，任何问题，都必然能够解决！
与此同时，束缚亦层层落下，似纤细柔韧的丝线，将其圈圈缠裹。
忽然间，鲛人侍女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语声，清冷之中，满是威严：“遇到点有意思的事情。”
裴凌看到自己仍旧盘坐礁石之上，任凭瀑布迸溅的水珠沾湿袍衫，十指拂乱琴弦，仙曲回荡群山万壑。
整个队伍，以及宗竞，皆不敢有任何意见，纷纷应道：“谨遵娘娘吩咐！”
鲛人侍女眼波微动，立时微微躬身，无比恭敬地说道：“是！”
鲛人侍女恢复直立，扫一眼宗竞，淡淡转告：“龙后娘娘要再过一刻钟才会回来。”
“是！”
很快，又一曲结束。
鲛人侍女立于帘畔，不远处，宗竞仍旧保持着下跪的姿势，神色恭敬，耐心等待龙后归来。
由孤峰削平的广场上，簇拥姒寒雍下界的队伍保持着队形，静静而立。
是【浊世万象，承天盛宴】！
随着攀登建木的开始，他的气息，轰然暴涨！
说完，祂便不管下属那边的情况，继续专注地聆听着仙曲。
正思索间，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已然走入晦暗的雾气之中。
前方建木上的混沌气息，便是“厌墟”仙尊那次出手，留下的痕迹！
龙族龙后！
正当鲛人侍女、宗竞以及其他手下都以为龙后娘娘这次肯定马上就会回来的时候，鲛人侍女耳畔却又一次响起了龙后的传音：“再等一个时辰！”
“尔等再多等一刻钟。”
转过一重山谷，灵花招摇，前方幽冷阴暗扑面而至。
那名鲛人侍女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了龙后的声音：“再等半个时辰。”
龙后娘娘可能临时遇见了什么事情。
话音既落，见龙后再无任何吩咐，她方才直起身，望着不远处的hｅtushu•coｍ•ｃom宗竞，语声淡漠地说道：“龙后娘娘说，让你再等一刻钟。”
一旦被龙后察觉到端倪……
半空，姒寒雍微微迟疑。
闻言，侍女没有任何迟疑，立时恭敬欠身：“是！”
缥缈、高远之意，犹如山林间的翠岚，悄然萦绕其身侧，冥冥之中，裴凌感到，自己的肉身魂魄，皆在不断拔高，仿佛无限接近于某种蜕变，却又始终有着毫厘之差。
九藤交拧，贯入云霄。
与此同时，裴凌忽然感到，一种浓烈到极致的美味，仿若一团火焰，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不过，此方世界虽然广大，毕竟只是下界！
心念电转间，裴凌只觉得四周景象，再次若烟云变幻，转眼之际，他又出现在建木之上。
这个时候，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已经弹奏到了【青丘曲】的末尾。
青冥荡荡，白云苍茫。
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继续弹奏起第三遍【青丘曲】。
海浪声声中，时间缓缓流逝，第三个一刻钟到了。
这种感觉……
洪荒。
金乌落，月魄升，昼夜交替，一日过去……
最后一段曲音弹奏完毕，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没有丝毫停顿，紧接着又弹奏起第二遍【青丘曲】。
想到这里，龙鲸之上，顿时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侍从，连带宗竞，都继续耐心等待。
“娘娘口谕，日落之前，便会归来。”
“仙嗡……仙嗡……”
更要命的是，他的【凌波寒龙琴】，就是取材于龙族铸造而成！
那气息恍若荒野间的瘴气，氤氲如雾，挥之不去。
紧接着，她望向宗竞以及整个队伍，简短道：“再等半个时辰！”
难以描绘的巅峰处，那一层薄弱无比也玄奥无比的阻隔，似乎越来越淡，几欲消失……
仙气如雨，扑面而至，刹那将其彻底吞没。
是【天道正统】那条路！
裴凌心头一震，那种微妙又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在这一刻，强烈到了极点！
姒寒雍妙目流转，望着面前的玄衫人族，广袖轻拢，袖口，纤白指尖一点寒芒闪烁，但一番犹豫，很快，又将手放了下来。
琴音淙淙如流水，倾泻在整个这方天地。
和-图-书建木之上，大道蜿蜒，有玄衫人族踽踽而行。
违逆天纲的成仙之法……
两个时辰后……
彼时两位仙尊隔空交手，他倏忽在攀登建木的时候，被“厌墟”仙尊拉去了违逆天纲的仙路之上；转眼又在走违逆天纲的仙路的时候，被“离罗”仙尊拉去攀登建木……
差不多是时候动手了？
然而，就在裴凌绞尽脑汁的急速思索对策时，眼前景象，倏忽变幻，空山荒谷、横空素练，转眼淡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株由九条雄伟无比、气息沧桑的藤蔓交织而成的巍巍巨木！
确切来说，是“厌墟”仙尊改进之后的【浊世万象，承天盛宴】！
龙鲸庞大如陆，其上承载山水窈秀，飞瀑流泉间，草木芬芳。
“龙后娘娘吩咐，再等两个时辰！”
“再等三天！”
※※※
柔嫩，纤细，携着水汽的沛然，像握住了一抹鲜妍的蓬勃。
走着走着，建木之上，蜿蜒通往穹苍的道路前方，忽然出现一股难以描绘的气息，阴冷、邪恶、混乱、暴虐、堕落……乌沉沉间，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这股气息浓烈又霸道，即便是岁月之力，也无法将其掩去！
那如同新天新地的境界，与他之间似只隔着一层薄纱，然而轻纱拂动间，如雾里看花，水中掬月，始终难以触及……
于是，鲛人侍女与宗竞一站一跪，整个仪仗，都在龙鲸背上静静等待。
由于之前天劫的变故，龙族元气大伤。
于是，姒寒雍没有迟疑，当即隔空吩咐鲛人侍女：“再等一天！”
不远处，姒寒雍裙裳飘飘，踏空而立，赤金长发璀璨夺目，宛如骄阳，眸光湛湛，静静望着面前的玄衫人族。
“再等一天！”
鲛人侍女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龙后娘娘何等身份地位，又是何等眼界与城府，其要做的事情，完全不是她这等小仙所能揣测……
草木蓬勃，飞瀑流泉，灵机丝丝缕缕间，裴凌沿着建木，不知攀登了多少路途，前方再一次出现了阴冷、幽暗、混乱、堕落……的气息。
此等恩情，此等庇护，莫说多等一刻钟，便是让祂在这里跪上十年百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仙气浓郁和_图_书如雾，似纱衣层层落下，冥冥中，有束缚与力量，亦重重没入裴凌体内。
他的气息犹如巨浪之起，于澎湃间节节攀升，几欲翻卷苍穹。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便再听个开头，将这阙仙曲完完整整的听上一遍，再动手不迟！
※※※
祂是龙族龙后，乃是生而强大之族的嫡系血脉，地位、修为、境界……与血食族群，完全是天壤之别！
是龙后的声音！
到了这个时候，裴凌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反正只听最后一遍仙曲就动手，便看看这名人族要带祂去哪里……
这段岁月，他可不会再有一位龙族的小公主为质！
最后一遍……
但这阙仙曲……确实非常好听！
而此刻……
他的气息再一次提升，耳畔似响起众水奔流轰鸣的响动，冥冥间，仿佛有很多跟“水”有关的法则，主动来投。
宗竞连忙应道：“是！”
不过，他现在拥有时间法则……
日影轻移，浪涛连绵。
“娘娘之命，我等定然遵从！”
尚未等他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已经在系统的操控下，朝建木之上攀登而去。
“日落之前，本宫便会回来。”
“我等谨遵娘娘之命！”
跟刚才一样，龙后亦无其他吩咐。
半个时辰？
眼下这人族弹奏的仙曲美妙动听，令生灵心神俱醉间忘却诸多烦恼，乃是一种短暂的休憩，便再听一遍……
哪边是真实，哪边是虚幻，只是两位仙尊的一句话！
蓝底蹙金裙裳几乎要触碰到他散落在礁石上的玄衫衣摆，姒寒雍不知何时，由趺坐转为侧坐，裙摆顺着足尖，自石上垂落，宛如高悬的瀑布。
这不再是从血肉层次上吞吃仙人，而是从天道的层面上吞吃仙人！
“再等两个时辰！”
龙后娘娘此次亲自下界，便是为了替祂解决违逆天纲的事情。
辇车珠帘高卷，内中已然没有任何身影。
【青丘曲】，将龙后吸引过来了！
现在怎么办？
也罢！
一瞬间，一种微妙无比、似曾相识的感觉，倏然涌上裴凌心头。
微微一个恍惚，裴凌又回到了水声隆隆的空谷之中。
心念电转间，姒寒雍起身，顿时语声柔和地
和图书说道：“本宫姒寒雍，人族，你的琴技，堪称炉火纯青。”
那巨木蜿蜒入空，直通往浩荡青冥之巅，穿透云山雾海，似前往另外一方天地。
哗啦……哗啦……哗啦……
沛然灵机，如惊涛骇浪，扑面而至！
望了眼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祂立时反应过来，金乌将坠，日薄西山，这名人族应该是要回去休息了。
这么想着，姒寒雍隐约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很快，又觉得一切正常。
忽然被一名凡人拉住手腕，姒寒雍一点没有反抗，很快便平静的跟在裴凌身后。
裴凌望着翻腾的晦暗，立时想起之前的一幕。
细雨霏霏，长睫承珠，面前是山岚悠悠，仙琴横膝，美貌乐曲自指下怡然流淌，浸润八荒六合。
踏、踏、踏……
于是，姒寒雍又一次隔空给鲛人侍女传音：“再等一刻钟。”
熟悉的幽冷、昏暗、邪恶、堕落气息霎时间大盛！
力量、道体、神魂、骨血……皆在一种无法描述的玄妙中，飘然而升，似欲拨开那重轻柔纤薄却无法触碰的阻碍，进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天地。
于是，侍女没有任何多言，只恭恭敬敬地回道：“是！”
不对！
整个队伍，以及宗竞闻言，立时有了些微的疑惑，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沧海浩荡，碧波万顷。
祂身为龙族龙后，纵然身份地位皆尊贵无比，这段时间，却也几乎事事亲力亲为，却是一直不曾好好的放松过。
根本不用担心区区一名凡人，会对祂不利！
这个时候，又一曲弹罢，裴凌在系统的操控下，利索的收起【凌波寒龙琴】，似欲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鲛人侍女的耳畔，再次响起龙后的语声：“再等一刻钟。”
“是！”
她旋即转向宗竞以及其他龙族仆从：“娘娘口谕，再等一个时辰……”
混沌的气息彰显无遗。
见状，姒寒雍微微一怔，这等沉醉众生、美妙难言的仙曲，这人族不弹了？
系统触发【天道正统】这条路的时候，“离罗”仙尊让他攀登建木，“厌墟”仙尊则让他走违逆天纲的仙路。
再听最后一遍就动手！
攀登建木……
“不知可否暂且留步，再弹最后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