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落雁山头爱恨终
“你看你，你还是在怪我是吧？”柳追忆一吸鼻子，眼泪又要落下。
“你听见了还问我。”云耀更为不悦。
辩真儿停下脚步，沦为红色的瞳孔里闪过方才的一片杀戮。
“云耀小子，接着！”段干山将火把扔给云耀，径直走过去拉住柳追忆，道，“云耀你断后。”
荀烟受了伤，云耀没有上去探望，他只在外面看了一眼，便又回到了柳追忆身边。
最可恨的是，云耀堂堂云府二少爷，居然奈何不了这小小女子，老是被她给逼得毫无办法，只能服从她的话。
“多谢！”辩真儿抱拳，随后，追着荀烟的步子往山下而去。
一语顿出，有人喜有人忧。柳追忆与荀烟眼中都蓄满了泪水，可二人心情却截然不同。荀烟将目光移向柳追忆，道：“你听见了？柳追忆，你的命可真好，不但辩真儿帮着你，云耀跟这个寨子里的人全都帮着你。但我做错了什么？辩真儿！”她怒目相向，“我可伤了你们？为什么你可以给予柳追忆温存却不肯给我哪怕一点？”
蝙蝠不敢近身，墓室里的光线微亮，它们四下冲撞，往十六个出口飞了出去。见蝙蝠远去，辩真儿才慢慢地爬起来。此时棺身已被打开，辩真儿走到棺身面前，往里头张望了一眼，棺椁里躺着一具白骨，白骨上还有点点紫黑色的痕迹。
荀烟听着云耀将话说完，魅惑而笑：“我要是真没有耐心，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
云耀点头，道：“好。”然后，他冒着大雪，往秋风寨上走去。
云耀冷笑一声，说：“当你摘下面纱的时候我才敢确认是你。”
柳追忆心下忽然不安，她扭头去，看见秋风寨的火光里忽然窜出来同火光一模一样的飞虫！飞虫正直直朝柳追忆冲来，柳追忆大呼道：“小心毒虫未尽！”
“没有！”柳追忆不能接受，段干山绝对不会死！
柳追忆摇摇头，说：“没什么，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就好了。”说着，她就准备下榻，云耀拗不过她，生怕她一不小心又给摔了，连忙搀扶着她，服软道，“行了，带你去！你别动，我扶着你。”
“我会以性命周护的！”段干山拍了拍胸口，斩钉截铁道。
所有的所有，全都源自我愿意，我只要愿意了，就毫无办法了。
段干山看着乱成一团的秋风寨，喝道：“老三！在这里和云耀保护柳姑娘，老二老四，随我进寨子救兄弟！”
“下雪了……”秋风寨上，柳追忆仰头望着苍穹，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眉睫上。
柳追忆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提了口气，道：“我走不了……我在这里等小和尚。”
“穷途末路了吗？”荀烟忽然出现在山顶，看着眼前这一幕，讥诮着。
“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辩真儿拧眉，说，“那天晚上之后，柳儿的性格就变得异常无比。我怀疑过你，但是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做，也不知道你具体身份到底是什么，直到你跟我、段爷进入古墓后……”
斯时，云耀扶着柳追忆正走到门外，夜色将他们裹在看不见的地方，可屋内烛火摇曳的景象，柳追忆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之间只寥寥数尺之远，她却连爬都爬不到他身边。
“谢谢云耀。”柳追忆心情极好，哪怕身体虚弱也无妨。
“不不不，我可没有你狡猾。”云耀双手一摊，道，“你呀，把灵丘县可谓是闹得人心惶惶，可你失败就在于你太没有耐心，急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辩真儿眼中聚满冷冽之气，道：“荀烟，我不会取你性命。但……”他吸了口气，缓缓且坚定道，“柳儿……是我最后的底线。”
云耀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柳追忆一醒来就埋怨他，他心里可比谁都高兴。云耀蹲下身去，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他轻声说：“那我不吵了，你饿不饿冷不冷？需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做。”
“好！”他们一前一后护着柳追忆，带着她来到了篝火下。
“那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和佛祖会原谅我吗？”辩真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柳追忆赶忙抹干眼泪，扭头看过去。
“辩真儿，你把柳儿气跑了。”
他怀里抱着柳追忆拔下来的老玉米，身体站得直直的，眼中满是诚恳。
她一身紫衣坠落在雪地之中，空中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身上。她至死都不敢相信，她有一天，性命会终结在辩真儿手里。
辩真儿双手合十，轻声道：“辩真儿这一辈子，心里只有两个人。”
“篝火坚持不了多久。”段干山捡起围在篝火外圈的火把，一个一个挨着扔向秋风寨。
“狐媚子！辩真儿居然还不推开她！”柳追忆气得直跺脚，情绪一上来，拉扯着体内的寒毒，不禁咳嗽了几声。
云耀不知道荀烟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自从上次撞见荀烟的诡异行为，他总觉得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有关。可荀烟隐藏得太深，他根本找不到她值得被怀疑的蛛丝马迹。
“疼……”床上的柳追忆隐隐出声，云耀连忙松开手，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不自觉地将柳追忆的手握得太紧了。
“别想赶走我们。”云耀深知柳追忆的心思，抱着她不肯离去。段干山走来，大声道，“柳丫头！我们答应了辩真儿要保护你，你放心，会没事的，这些毒虫交给段爷我吧！”说着，他将手中的火把抛向秋风寨，火把立即引燃秋风寨的旗帜。
“是！大哥！”二爷、屠爷、狗哥领命。
柳追忆挣开云耀的怀抱，不肯相信，她抓着地上的积雪，往前爬了几步，说：“我要去看看，万一他活着……万一呢……”
“大半夜的，这是谁不睡啊？”房门被推开，云耀揣着手痞痞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挎着弯刀的段干山，段干山瞥了一眼睡在床上的柳追忆，道：“没看出来啊，那小和尚还真是聪明。”
云耀白了她一眼，替柳追忆穿好御寒的外衣。他真是不理解柳追忆，明明自己都成了这个样子，还老事事操心别人。
荀烟两眼含情，说：“辩真儿，你能跟我回我的家乡吗？我不知道你这样会走多久，我想，你需要一个停留之地。”
“辩真儿！”荀烟怒而叫着辩真儿的名字，可他并没有为她回来过。荀烟五官紧拧，咬牙切齿，手抓着兽皮，竟将它愤而拉扯破开。
“没有。”云耀不悦道。
看着辩真儿双眼泛红地杀来，落雁山上的白雪已被鲜血浸染，和崖边红梅形同一色。荀烟魂惊魄惕，大声道：“辩真儿！今日你非要与我为敌，那你就怪不得我了！”只见荀烟飞身上空，操控着百姓傀儡，化枯枝为长蛇、融发丝为灰虫，长蛇灰虫爬向辩真儿，爬向着柳追忆，爬上秋风寨正在找寻段干山尸首的云耀身边。
烛老妇是当初救了段干山并给他蛇胆的那个人。荀烟一听这个名字，不屑道：“那个老东西能是我的什么人？早就被寨里人逐出去了。”
荀烟并没放在心上，控制一群人的心智www•hｅｔｕshu.ｃｏm.ｃom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想当初她还这样控制了柳追忆呢。荀烟若无其事地将手伸展在自己眼前，刮着长长的指甲，说：“嗯，控制一下来玩玩儿嘛，要是你不听话，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去救他……去救他……”柳追忆无助极了，她紧紧抓着云耀的手恳求道，“段干山福大命大不会死的！云耀，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我求你了……”
飞虫几乎已近柳追忆之身，段干山冲到面前，一手将攻击之物握在手心。可是那飞虫在段干山的掌心扑腾了几下，竟然一下子穿透段干山的手掌，进入了他的身体！段干山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痛痒难受，飞虫在他体内不停地飞蹿！
柳追忆伸手晃着云耀的胳膊，连忙安慰他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我没事了呀。云耀……云少爷……”
听到辩真儿说不走，荀烟才慢慢放开手。辩真儿端来备好的热水，拧了拧毛巾，细心地擦着荀烟伤口周围的残血。
段干山拿着两只火把进去接应云耀与柳追忆，辩真儿的眉心瞳护光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大哥，你不走吗？你不走我们也不走！”屠爷站起来问。
“啊——”辩真儿忽的怒吼一声，聚力张开双臂，红光四散，将傀儡掀倒，长蛇灰虫被卷入红光四分五裂。荀烟面上已有慌张之色，辩真儿一步一步走向他，每一步踏入深深的雪地之中，浑身的眉心瞳之术自内往外流溢，傀儡们一旦靠近便会被中伤至死。
荀烟冷汗直流，唇色成灰，她点点头，手掌抓住了铺在榻上的兽皮。辩真儿再将她的衣服往下褪了褪，手掌慢慢贴上荀烟的肩背处。
“我等你睡。”辩真儿无法拒绝，荀烟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
“辩真儿，你要去哪儿呢？”一个身影从空中缓缓停留在辩真儿的身后，辩真儿扭头看去，荀烟以手掩面，笑道，“是找我吗？”
柳追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她安心道：“那好，那我先睡一会儿，再等他回来。”话音未落，柳追忆就合眼而眠，她太疲惫了，身子宛若不是自己的。
云耀见辩真儿从房间出来，立马将责任冠于他头上，辩真儿心底愧疚，忙追了上去。
荀烟张开嘴，只能发出细微的嘶哑声。她慢慢扭头，辩真儿却抽回贯穿她身体的那只手，漠然地站在后面。荀烟的整颗心都被辩真儿掏空，她趔趄几步，终于倒了下去。
荀烟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只留了嘴角一抹。她微微抬头，说：“那……我就让他们好好儿陪陪你吧？”
柳追忆知道辩真儿是一个心系苍生之人，她不能留给他思考与为难的时间，而辩真儿，也知道柳追忆懂他，明白他。辩真儿没有犹疑，对段干山与云耀道，“段爷，云耀，柳儿就交给你们了。”
“段爷，你先去休息吧，伤口记得让手下人清洗一遍，这里交给我就好了。”辩真儿说。
“柳儿。”云耀见状，忙走过来扶着她，柳追忆看着秋风寨上还爬着的毒虫，气若游丝道，“云耀，毒虫……还没清干净吗？”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怕自己会成为段干山与云耀的累赘，又说，“你们去找小和尚吧，我是走不动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紫衣女子要杀了她，不留余地！
辩真儿不再耽误，只见他眉心瞳一亮，手掌上顿时泛起丝丝红光。他的内力在荀烟的伤口处窜动，将她血肉里的毒素以及蝙蝠的碎齿和唾液直往 外逼。
“辩真儿……不要……不要……”荀烟艰难地求饶，辩真儿眉心的朱砂红一合，他忽的松手，荀烟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辩真儿没有再理会她，纵身飞上落雁山去。
听见柳追忆的声音，荀烟迅速攻向柳追忆，辩真儿的眸子一亮，跟了上去。柳追忆看着荀烟直逼而来，手肘撑着地面无力躲闪，眼看着荀烟的毒手将近，柳追忆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让你再跟着我们，更不会让你伤害柳儿。”
“我不走，我给你端热水擦擦伤口。”辩真儿拍着荀烟的手背，安抚 着她。
荀烟秀气的脸上没有一丝颜色，她肩上还扛着为自己留下的伤，辩真儿无从拒绝。荀烟身子往前微倾，靠在辩真儿的肩膀上，喃喃道：“你若不是和尚，你会为我动心吗？辩真儿……”
不久，寨外忽然喧闹起来，云耀觉得奇怪，找来人问发生了何事，来人说段爷与辩真儿回来了，随行的一位姑娘受了伤。
“别哭了，我就怕你哭。”辩真儿的手掌贴着柳追忆的脑勺，轻轻地揉了揉。
荀烟的瞳孔渐渐睁大，一条泪痕从眼睫上滑落。
“柳儿……柳儿。”云耀将她紧搂在怀，不住地安慰，“听我说，段爷救了我们两个，他被飞虫侵入身体，埋在了篝火之下，他……他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了我们两个，他……”
“你动我眉心瞳的那天晚上。”辩真儿面若冰霜。
“我会……忍着。”荀烟将兽皮咬在嘴里，让辩真儿尽管做。
“那他回来了你告诉我……”柳追忆又说。
辩真儿神情认真，说：“我以前不懂，现在也未必懂。但是我师父喜欢一个女子喜欢了一辈子，他喜欢她的心情与悲欢我全看在眼里，可他们之间无缘，我师父也知道。我问我师父，他当初为何不将心中之人抢回来，他告诉我，世间任何事情都不可强求，包括心中之人。”
“不用急着谢我，因为……我并没有打算不，杀，你！”荀烟目光如刃，伸手出去虎口似钳直逼云耀喉咙，段干山黄雀在后，操起弯刀劈下，荀烟在靠近云耀时忽的侧身躲过段干山的攻击，弯刀划破她的斗笠。
辩真儿顿觉不安，他随着荀烟的目光看向身后，那一眼便让他震惊 不已！
荀烟警惕地看着辩真儿，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被眉心瞳之术保护的柳追忆缓缓醒来，她见到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望向周身布满红光的辩真儿，吃力喊道：“小和尚……不要……”
辩真儿劝道：“荀烟，这些百姓都是无辜的，你不要伤害他们。”
柳追忆心似已化，忍不住又哭了：“小和尚……”
可荀烟的目标并不是云耀，她借躲避攻击之势，纵身跃到柳追忆旁边。荀烟的护腕上忽的窜出三根铁钩，朝柳追忆劈过去。
“那好，就交给你了，我先下去。”段干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退了下去。
辩真儿回身防御，却被荀烟的另一只手撕破肩膀，他痛哼一声，跌落 在地。
辩真儿与荀烟听到咳嗽声，齐齐往门外看去。
“荀烟，你这样伤害无辜百姓，可还有半点人性！”辩真儿怒不可遏，倒是荀烟很喜欢看他动怒的样子，她心中的辩真儿一直沉稳温润，鲜有动怒之时。
“大哥，你不走我们也不走！”二爷屠爷和狗哥齐齐跪下，身后的弟兄们也异口同声道。
是辩真儿用眉心瞳的能力护住了柳追忆，难不成m.hetushu.com.com辩真儿早就怀疑她了……
辩真儿独身去了墓室，仍旧走的最初始的那条路。与他猜测的没错，墓室的地形又恢复了原貌，三座棺椁好好地摆放在墓室中央。
她先将匕首在火光上烤了一番，再划破伤患的中毒之处，云耀替她打下手挤出毒液，赶来的屠爷带着纱布替他们清理伤口和包扎伤口。
女子使出毒术，双指从臂膀推向袖口，霎时间只见一团紫雾缭绕，那紫雾幻化成蛇形，缓缓驱向柳追忆。就在紫雾蛇形接近柳追忆时，却被半空的一道障碍墙给挡住了。
“那你为何现在才揭穿我？”荀烟扶着墙壁，不解而问。
云耀心里一紧，不觉苦笑，道：“他醒了，并且很好，跟段爷下山去追查闹鬼一事了，很快就会回来。”
辩真儿替荀烟擦完伤口，用纱布将她的伤口包扎好，再为她穿上了衣服。荀烟肩上的疼痛缓了一些，慢慢地坐起来，靠在榻边的柱头上。
看着辩真儿对柳追忆那般温柔，荀烟早已死心，冷然道：“我会将你们两个葬在一起的。”
辩真儿心疼地抚摸着柳追忆的脸庞，寒冷沁骨，令他心惊。她明明睁着眼睛，明明眼角还有泪痕，可她为什么不肯看他一眼？
双眼紧闭前，她的眼角留了一滴泪，顺着耳郭湿了头发，最终被大雪 冰封。
荀烟一脸漠然，声音狠戾道：“你还是给自己一次机会吧！”说着，她催动毒术，傀儡百姓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们眉心间裹着一层黑云，脸色煞白难看，齐齐朝辩真儿袭去。
他们点着火把去救被围困之人，救来的人被狗哥拖到篝火下，抱着自己被毒虫咬伤的地方痛苦不堪。柳追忆看在眼里，无法袖手旁观，她抬头对屠爷说：“屠爷，需要你涉险去找来包扎伤口的纱布，另外，请你留下腰间的匕首，我要救这些被咬伤的人。”
柳追忆看在眼里，胸口一起一伏，云耀能感觉到他扶着的那只手握紧了拳头，正微微颤抖。
“柳儿……”辩真儿见山顶起了烟雾火光，随即出手掀翻围上来的一群傀儡，往落雁山上掠去。荀烟紧跟其后，手如骨爪袭向辩真儿后背，道，“辩真儿！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回去！”
“我不要听这个，你知道我不要听这个的！”柳追忆应声而哭，宛如一个孩童般任性地想要捶打辩真儿，可辩真儿没待她动手，便将她揽入了 怀中。
“你杀了李老伯的儿子！”辩真儿本不愿将此事托出，可荀烟太过固执，他不能不说，“你杀了李老伯的儿子，他的尸骨被你养的毒虫吃了个干干净净，棺椁里的陪葬品想必也是你的毒虫啃噬掉的，那毒虫只要啃噬东西，便会发出类似女人的哭声，你闹得灵丘不得安宁，你还想杀了柳儿，是段干山用蛇胆之水救了她！你还想杀了段干山，在墓穴里故意因救我使他撞上机关按钮放出蝙蝠，荀烟……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你杀人的借口，你懂吗？”
荀烟并没有介意辩真儿话中的怒气，漫不经心道：“你就当我没有人性好了，反正这些人的死活都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她话音一落，突见辩真儿迎身出招，她猝不及防地躲过去，心中积怨道，“好你个辩真儿，果然是要纳我性命吗！”
可辩真儿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她……
柳追忆忽然停止了动作，她盯着地上白茫茫的一片，眼泪似串珠一颗一颗落在雪地上，很快又消融。忽然间，她觉得口中有一股腥甜，她伸手去拂唇边，手上却染了一大片血迹。殷红殷红的血落在地上，血与雪残酷地交融在一起。
云耀笑眯眯地盯着紫衣女子，脸上尽是色相：“小美人儿，想哥哥想得走错房间了吧？哎哟，哥哥这不是来了嘛，来来来，到这里来。”说着，云耀张开双臂，故意咬着嘴唇眼神迷离地看着女子。
“段干山——”柳追忆惊叫道。段干山听到柳追忆的声音，强忍着疼痛，他瞳孔几乎外翻，眼中布满血丝，可柳追忆的身影在他眼里却清晰着。他想开口说话，却感觉一股腥热之血涌上喉咙，他推开冲来帮他的云耀，尽自己最后一份力，使出内力将云耀与柳追忆打下秋风寨，然后，他奔向篝火，以身体撞倒篝火，篝火坍塌下来，将飞虫全部淹没……
柳追忆指着辩真儿怀里的玉米，大声道：“你捡他们干吗呀！你这是在嫌弃我做得很过分把情绪牵连在无辜的玉米身上吗？”
“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辩真儿出手如离弦之箭般迅捷，但他招招礼让三分，他只是想擒住荀烟，并不想要她性命。荀烟与辩真儿周旋道，“我咎由自取？辩真儿，我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让你逼的，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落雁山上的雪越来越大，秋风寨里，云耀也找见了段干山的尸首。
仿佛置身于安暖之中，柳追忆责怪的声音止于喉咙。她不敢相信，辩真儿拥抱了她，抱得那样紧。
紫衣女子盯着他，大笑了两声。她掀开面纱，此前柔弱怜人的脸庞在此刻妖冶了几分，她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做……梦！”辩真儿从牙缝挤出这两个字，荀烟只觉得一道力气突然将自己冲击开来，辩真儿浑身闪着红色之光，他眉心瞳顿开，一只手掐住荀烟的喉咙，将她直逼到墙角。
雪越下越大了，柳追忆想要起身站起，却发现因劳累而导致寒毒加深，此刻虚弱无力。
柳追忆仍旧有些虚弱，但好在醒来能与云耀说话了，她微微皱着眉，说：“你嘀嘀咕咕的，都吵着我了。”
他真的，对她动手了……
天色已至辰时，灰蒙蒙的天边刮来一阵冬风，裹了几片雪花。
辩真儿戴好御寒的衣冠，又在身上备了绳索利器，他要独自下山再去墓穴里看一眼。他有太多疑惑需要亲自去揭开，辩真儿下山后，落雁山上最高峰之地，站着一个人影。
荀烟停了召唤毒虫的动作，眼帘深垂，道：“可你舍命救了我……幼年时，我母亲教我驾驭剧毒虫类，我被咬伤了那么多次，她从来也不心疼，但是作为一个陌路人，你却救了我。”她抬起眸子，眼神里燃起期盼，说，“辩真儿，我不要你的眉心瞳了，你跟我回蜀山苗寨吧？你跟我回去，我就放了这里所有人。”
“我没有。”辩真儿放下怀里的玉米，走到柳追忆面前，他看着柳追忆仰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忍不住伸手用袖口替她抹了抹，说，“你把玉米弄坏了，秋风寨上的人吃什么呀？”
忽然，一泼热血溅在柳追忆的脸上，她睁眼看去，竟瞧见一只手穿破了荀烟的心口！正鲜血淋漓地停在自己的面前。
辩真儿将柳追忆抱起来，对荀烟道：“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唉……”云耀叹了口气，惆怅无比。
“好啊。”荀烟娇笑两声，打趣道，“那你跟我回蜀山，好不好？”
云耀说到最后，心里愈来愈失落。其实他明白和*图*书，这跟相遇时间早晚没有任何关系，他和辩真儿是两种不同的人，柳追忆喜欢的不是他，像他这样的人，柳追忆在如意楼一定已经见惯了吧。
辩真儿没有应允，更没有拒绝。
“好好休息一下，醒来就没事了。”辩真儿安慰着荀烟。
荀烟知他话中之意，讽刺起来：“不用再拐弯儿了，你既然不肯跟我回蜀山苗寨，既然心里不曾有过我，那我为什么要为你饶这苍生不死？辩真儿，你再也没有机会了！”话刚落音，荀烟便催动被控制的灵丘县百姓，他们似从梦中惊醒，双眼瞪得奇大，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朝辩真儿 走去。
“你控制了他们？”辩真儿难以置信地看着荀烟。
“你是破不了眉心瞳的。”辩真儿的声音从屋外至来，云耀走到柳追忆身边将柳追忆扶起，看到辩真儿走了进来，对着地上负伤的荀烟道。
柳追忆步子走得飞快，一边走还一边将秋风寨食廊里挂着的老玉米挨个挨个拔了下来，怒道：“死小和尚臭小和尚！你居然贪恋美色居然拥美人在怀！佛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柳儿。”云耀细心地觉察到柳追忆的身体状况，担心地喊了她一声。柳追忆摆摆手，说，“没事儿。”然后，她抹抹额头上的冷汗，继续替伤患划肤挤毒。
“我说了，我不会跟你回去。”辩真儿蹙眉。
“柳儿你醒了？”云耀连忙俯下身问，眼中透着一丝欣喜。
柳追忆在云耀手上拧了一把，道：“带我去见小和尚！”
荀烟爬起来，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怀疑我了？”
屋外的柳追忆气得直喘粗气，云耀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别气啊别气，你身子还不好呢。”
“小和尚，你心里只有小和尚！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担心你啊？”云耀就是不肯带柳追忆去，他双手环胸，别扭地不去理会她。
“小和尚——”柳追忆身子往前一倾，手掌支撑在床沿，道，“快去阻止她！”
柳追忆睡着后，辩真儿替她将门关好。他四下查看了一番，发现秋风寨的人都已入睡，睡了便好，便无人知他去了哪儿。
“段爷……”云耀微怔，问，“你要烧了秋风寨？”
辩真儿因为全开眉心瞳，伤人伤己，身体支撑不住眉心瞳强大力量的爆发，喷出一口鲜血，便缓缓栽倒在雪地。柳追忆趴在地上，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辩真儿。
“那你呢？”段干山问。
荀烟不肯相信眼前一幕，她收了操控之术，傀儡全部恢复常人。一时间，存活的百姓因被辩真儿所伤，痛苦地抱着自己在雪地哀号，凄怨声响彻落雁山。荀烟拔高声音道：“辩真儿！你看啊！这是被你伤害的灵丘百姓！你看看你造下的孽吧！”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等你不想流浪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回去，好不好？”荀烟坐起来，双眼期盼地看着辩真儿，辩真儿于心不忍，道，“荀烟姑娘……和尚我心里……”
荀烟摇首，轻轻抓着辩真儿的手，说：“你能不能，先陪我一会儿？辩真儿……”
云耀收起笑脸，漠然地揭穿，道：“荀烟姑娘……你就别装了。”
辩真儿缩回手，轻声喊道：“荀烟姑娘，和尚我流浪惯了。”
“先回去吧？”云耀低声问。
“还挺有见识的。”荀烟退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挥舞如幻影，这时，从她的身后慢慢地爬出了一群毒虫，她道，“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我的确是蜀山以西苗寨中修炼毒术的村民，出来历练时恰巧遇见了辩真儿，我一眼就知道他拥有眉心瞳这种人人都想得的功力。于是，我假装被欺负、混入你们当中，柳追忆去采灵蔓也是我故意唆使的，我还在山神庙想试探辩真儿你的眉心瞳到底有多深厚，所以才放出了毒虫，可是……”
荀烟微微张着嘴，鲜血自里灌出，她挣扎了几下，最终闭上了双眼。
“大哥……”狗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屠爷一手拽住，屠爷抱拳道，“大哥，我一定尽力保护好兄弟们的安全，兄弟们等着你！”
这个小女子天真率性，心底却柔软如棉，让云耀实在不忍心见她受苦。
辩真儿微微仰头，轻声道：“师父，对不起……”
辩真儿看着趴在榻上紧咬下唇的荀烟，道：“荀烟姑娘，你忍着点儿。”
“老子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段干山低声一喝，将弯刀用力拍向紫衣女子的小腹，女子被他劲道所击中，痛哼一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段爷！”云耀见此情景，正欲帮忙，段干山却忍痛阻拦道，“你们快走！”说着，他就解下自己的外衣，在手中挥舞旋转，将从火光里飞来的飞虫一一卷入外衣里头。
柳追忆钻在他怀里，声音仍旧裹着哭腔，说：“我高兴的……”
荀烟眼里的期盼一点点熄灭，声音瞬间冷澈下去，道：“那……你就等着后悔吧！”说罢，她手一挥，身后的爬虫全部攻向辩真儿等人。
辩真儿走了好几个街巷，也没见到一丝生机。
荀烟随即落地，缓缓走向辩真儿，道：“虽然他们肯舍弃秋风寨防我的毒虫，但仍旧是死路一条。你就好好地待在这里，等一会儿去给他们收尸吧！”她蹲下身，捏着辩真儿的下巴，看着他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不禁可怜道，“你若是好好听话，不就不会受伤了吗？辩真儿，我知道你舍不得杀这些傀儡，更舍不得杀我，你还是听天由命，跟我走吧。”
他已经很护着她了，为了护着她，让柳追忆一个人涉险灵丘。
荀烟一愣，随即自嘲道：“我远不及你狡猾。”
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了一片红艳艳的梅花瓣，落在柳追忆的眸子前。
那天，落雁山上红梅乱雪，好看得很。
辩真儿侧目，望着山崖边上横生的一株红梅，他想起柳追忆曾经跟他说的话，希望他能带她看一场红梅乱雪的景象，他曾经没来得及回应她……
辩真儿此时已全无意识，但他懂他要保护的。他额前眉心瞳全开，浑身被朱砂之色笼罩，近他身之傀儡，瞬间被他体内的能力弹开好远，辩真儿双掌聚力，挡他路者，他以眉心瞳之术剜喉，未留生路。
“哈哈哈！”荀烟不禁觉得有趣，道，“辩真儿，你是个和尚，你居然问我是否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
秋风寨的夜晚安静得惊人，只有吹过围在廊边布嫚的西风，在夜色底下肆意卷动。
荀烟被辩真儿的手勒地喘不过气来，却又力反抗。
段干山惊道：“你……你也是蜀山毒女？”
辩真儿的目光落在柳追忆身上，再回过来看荀烟时，里面满聚愤怒。他净秀的脸上沾满了鲜血，这一刻，他不记得他是小和尚，不记得明阳大师曾给他的忠告，眉心瞳算得了什么，佛法清规又算得了什么！
辩真儿不敢伤他们，只避着这些已成傀儡的百姓的攻击。
这天晚上，辩真儿守着柳追忆哄了她很久，才让她安心入眠。
后来不知
hetushu.com.com是哪一天，在落雁山的红梅崖边，有一个小和尚弹了一首曲子给一个姑娘听，姑娘睡在小和尚的腿上，一直没有醒来。人若死了，留着寨子还有何用。
“段干山……”柳追忆吃力着爬起，望着高高的秋风寨，眼泪如注。云耀在旁边爬起来，过去将柳追忆扶起，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心里却痛得无以复加。他从未这般难过，他看着段干山在他面前发狂起来，看着他尽自己最后一份力还给他们两个安全。
屠爷立即领会柳追忆的意思，忙道：“柳姑娘等着，我这就去找。”说着，他又解下自己腰间的匕首递给柳追忆，“这个给你。”柳追忆接过匕首，开始替中毒之人排毒。
说完，她又催动毒术，召唤来了已成傀儡的灵丘县百姓。
云耀忙蹲下身去，段干山在身后抽出弯刀，迎上了紫衣女子的招式。云耀躲在一边，喊道，“段爷，小心她！她会使毒！”
段干山思索了半刻，将不舍悉数咽下喉咙，迅速地命令手下人：“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带着弟兄们赶紧离开灵丘县！”
云耀替柳追忆穿好衣服，握着她的手等着回暖。
辩真儿点燃火把，按下了最大棺椁上的按钮。棺身发出摩擦之声，慢慢地从盖板下抽了出来，里面飞出一群嗜血蝙蝠，辩真儿连忙蹲坐在棺椁旁，将火把举过头顶。
柳追忆见他们发现了自己，扭头转身就走。她才不去理会辩真儿呢，他死了她都不再心疼了！
辩真儿又道：“那你真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吗？”
荀烟轻似飞燕，掠身出去，声音在空中回响起来：“辩真儿，你要保护柳追忆还是灵丘县的百姓，自己好生想着吧！”
落雁山上火光四起，哀怨声不绝于耳，落雁山下的灵丘县，却是一片阒寂诡异。
“柳儿，他死了。”云耀在身后说。
辩真儿沉默些许，目光落在柳追忆身上，他说：“对不起，我不会跟你回去。”
柳追忆气结，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心里极尽委屈。她眼眶红红的，风一吹，眼泪就落了下来。
辩真儿叹气道：“或许有一天累了、疲了，才知道自己需要的地方是何处吧。”
柳追忆亲眼看着篝火坍塌，淹没了飞虫，也淹没了段干山。
“都忍着点儿，这毒虽深，但挤出来了不至于危害性命。”柳追忆一边替大家解毒一边安慰着他们，可她自身体内还有寒毒，没坚持多久便已觉得体寒无力。
“我没想过杀那个人！”荀烟别过头狠狠道，“是他自己非对古墓好奇要下那墓室才被毒虫拖走！”
“柳儿——”云耀看着柳追忆被气走，不知如何是好。屋内的辩真儿心中一怔，忙推开荀烟，道，“对不起。”然后，他起身追了出去。
山底下，荀烟见到了山顶上的烟雾缭绕，她没想到段干山他们居然敢破釜沉舟。
紫雾蛇形瞬间分散开来，女子握紧拳头，狠狠道：“辩真儿！”
“不去！”云耀将柳追忆的手拿开，越生别扭。柳追忆瞧着他的小模样，觉得好笑，云耀瞪她一眼，道，“笑什么！”
他喜欢柳追忆，哪怕柳追忆骂他揍他不爱理他，他也还是喜欢她。哪怕云耀知道柳追忆这一辈子都想追随在辩真儿身后，他也愿意保护着她。
段干山脸涨得通红，道：“你们要气死老子啊！老子又不是会死！你们先走，等我来找你们！快点！再不走老子就没你们这群兄弟了！”
荀烟问：“那……那你心里可有过我？”
“柳儿，他死了！”云耀不忍，可柳追忆必须面对现实。他知道柳追忆心里万分自责，段干山为了救他们而死，她将所有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段干山。
“我在……”云耀握着柳追忆的手，柳追忆想要爬起来，说，“小和尚是不是回来了？”
辩真儿收回招式，与荀烟对立，问道：“我问你，你为何执意要我去蜀山苗寨？”
辩真儿用匕首轻轻地将白骨挑开，白骨一被匕首轻挑，就瞬间散开。从腥臭的烂布堆里爬出了几只爬虫。这是墨色的硬壳爬虫，与当日山神庙里所遇见的爬虫一模一样。
“饶我不得是何意！”荀烟拔高了声音，道，“怎么，辩真儿你是要杀了我？”
“我现在，要用内力将你伤口里的残血与蝙蝠的毒素推出来。”辩真儿担心地看着荀烟，怕她坚持不了。
果然一切正如猜想，这些所谓的“闹鬼”，全是人为！
荀烟撑在地面上的手掌慢慢成拳，眼中凝聚着深深的恨意。
辩真儿轻声说：“云耀，你去找到段爷的尸首，这里交给我。”
云耀两眼泛红，他吸了口气，笑了笑，继续守在柳追忆的身边。
“找死。”紫衣女子不堪羞辱，近身上去攻击。
听到这话，云耀连忙走了出去，他也才知道，荀烟跟着他们一起下 了山。
灵丘县的所有村民全都站在他的身后，他们目光呆滞，脸色阴黑，似被掏空了灵魂只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柳追忆微微睁眼，模糊中正瞧见荀烟的攻势袭来。但荀烟并未得逞，辩真儿替柳追忆下的那道保护墙直将她击退，砸向墙头。
柳追忆愤怒地甩开手，说：“不回！我就要看看小和尚要和这狐媚子干什么！”
“柳儿，你快快醒来好不好？你瞧瞧，这几日没人骂我没人打我，我都不自在了。”云耀温柔地搓着她的手，自顾自道，“哎呀要是辩真儿那臭和尚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很快让你醒过来。真不知道那个臭和尚修了多少善德才能积这么多福气，能让你喜欢上。而我呢，我遇到过那么多喜欢我的女人，到最后居然爱上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柳儿啊，是不是我遇你太晚，才错过了我们之间的缘分？”
秋风寨里，身着黛紫色的女子正一步一步靠近入眠的柳追忆，柳追忆怀里抱着辩真儿留给她的焦尾琴，睡得正香。
在他们旁边，还站着另一个笑容褪去的白衣少年。
“可我听见声音了。”柳追忆吃力地爬起身。
“那老子跟柳丫头呢！”段干山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口，骂道，“老子在这里三十多年，城北的墓室就没闹过什么鬼，你能养毒虫和灰蛊虫，能养毒蛇！那蝙蝠也是你的东西吧！你……你……”段干山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荀烟道，“蜀山烛老妇是你什么人？”
段干山跑出去后，将所有弟兄叫醒，让他们将练武场上堆起来的篝火点燃，又在篝火外围围了一圈柴火，霎时间，秋风寨的火光照彻了整个夜晚。
屋内，荀烟垂眸，问：“辩真儿，我们以后会留在秋风寨吗？如果不留，一直往前走，你会去哪儿？”
“柳儿！”辩真儿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停地呼唤她，可她就是未流动目光看他一眼。云耀咽下眼泪，道，“段干山……死了，为了救柳儿和我，柳儿她……”
柳追忆想要见的辩真儿，此刻正在查看着荀烟的伤势。
荀烟疼痛的闷哼从牙缝间挤出，她紧紧拽着兽皮，身子几近僵硬起来。辩真儿好不容https://www.hetushu.com.com易将她伤口里的毒素推出来，刚想起身去端热水替她擦去残留的瘀血，荀烟却抓住辩真儿的手，忍着眼泪道：“辩真儿，你别走……”
整个秋风寨瞬间就笼罩在火海里，而那些残留的毒虫，没有一个能逃出去。段干山站在秋风寨寨门口，看着那片自己燃起来的火海，这个粗犷的男人眼中第一次有了湿泪。
“哈哈哈！”荀烟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眼角夹着讽刺与失落，她看着辩真儿，心中忽然有些酸涩，“辩真儿，我以为你皈依佛门，此生不会动心，原来到最后你还是对柳追忆动心了。你不会让我伤害柳追忆，你的意思是说，我若伤了她，你便会取我性命吗？”
“不要说。”荀烟伸出食指抵住辩真儿的唇，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不要告诉我，今天晚上陪陪我好吗？只陪我一个人，你要是不在，我会很害怕的。”
“我喜欢你，想要带你回去一同生活。”荀烟不避讳。
“走吧！我替你们掩护。”段干山抄起火把腾出了一条道，云耀也默不作声地协助者段干山，护着秋风寨的一群人安全下山。
“我想见小和尚，小和尚醒了吗？”柳追忆缓缓伸出手，握着云耀的手指，问。
段干山骂道：“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咱们秋风寨的弟兄讲的就是一个义气，老子答应了辩真儿要保护柳姑娘，就一定要做的！你们赶紧给我滚！”
一时间，只见风云突变，大雪在辩真儿身周肆意成旋，一束红色光芒从辩真儿额前散开，照彻了整个落雁山。荀烟见他全开眉心瞳，惊道：“辩真儿，你不要命了吗！”
秋风寨的弟兄很多，许多忙着抱柴火进进出出的人因为没能躲过毒虫，被咬上腿与身体其他部位，痛不欲生地在地上直打滚，可一在地上滚便会惹来更多的毒虫。段干山看得脸部抽搐起来，他见过歹毒之人，却没见过如此歹毒之人！
落雁山上，云耀正替柳追忆将磨好的草药缝进衣裳。他从来没做过这种女儿家的活，手忙脚乱地缝得乱七八糟，但是好在最后缝上了。这衣服虽丑，但好在穿在里头，外人也看不出来。
“云耀小子！你们待在眉心瞳里别出来，这些毒虫怕明火，我去将寨子里的篝火点上。”段干山叮嘱云耀后就立即跑了出去，云耀将柳追忆护在怀里，柳追忆将焦尾琴背在了背上。地上的毒虫爬向他们，却又在眉心瞳护光附近不敢靠近。
棺椁里传来了闷闷的女人哭泣的声音，这不禁让辩真儿皱了眉头。
人影的衣衫在月下被吹得猎猎作响，她裹着一身黛紫色斗笠，有紫色面纱掩面，额前坠着一条刚玉石。
荀烟冷笑道：“辩真儿，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会这样做？”
“所以你的意思，让我不要强求你？”荀烟目光如炬般盯着辩真儿，辩真儿微微仰头，说，“你我之间本无情之缘分，你既是强求，也是自私。”
“我没有……”辩真儿对柳追忆的孩子气感到哭笑不得，他说“你把这里弄乱了，这些玉米是要吃的。”辩真儿扫了一眼脚下四周，上面全是掉落的玉米粒儿。
辩真儿又温柔地安慰着柳追忆，呵气似暖道：“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了，就什么事都没了。”柳追忆躺在他怀里，顺着眼角眼泪地淌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要他自责，要他永生永世都活在愧疚当中，她要他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县百姓的安危，她要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宁！
荀烟足见轻点，跃上屋顶看着好戏。
许是外面太吵了，或者是因为辩真儿回来了，刚睡下去的柳追忆又艰难地睁开双眼，喊道：“云耀……”
山上，段干山让云耀背起柳追忆先走，他断后。柳追忆双眼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宛如置身混沌般，但是正因为如此，她能听出火烧木裂声后的细微奇异之声，是虫类振动翅膀的声音。
辩真儿自山底飞来，直奔向柳追忆，他将柳追忆揽入怀里时，才发现她唇边全是血迹，脸上的泪痕比这寒冬更冷。
段干山虽用外衣将飞来的飞虫卷入其中，但他体内的飞虫却使得他身体上的青筋暴迭，几乎要穿体而出。云耀两眼通红，将柳追忆放下，用自己的衣衫将她裹在其中，他想要去帮段干山。可谁知段干山忽然发狂起来，只见他丢掉外衣，两只手抱着脸庞不停地抓挠！
柳追忆看着躺在篝火下的一些秋风寨弟兄，缓缓开口道：“段爷，你和二爷屠爷狗哥以及未中毒的弟兄们把这些受伤的人带下山吧，现在估计灵丘县也乱成一团了，不然小和尚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回来。你们离开灵丘县，越远越好。”
她喊着段干山的名字，最后竟发现痛苦已布满嗓子，发不出一句声音。她与云耀被段干山打下秋风寨，在积雪的山上滚了几圈，受了些撞击，可却安然无恙。
“那你跟柳追忆就有缘分了吗！她根本就不懂事，可你仍旧处处护着她！”荀烟怒道，眼睛气得通红。辩真儿沉默许久，说：“我已经……很护着你了……”
辩真儿眉目一沉，说：“如果仅是因为柳儿的话，那我就饶你不得。因为你蛇蝎心肠、善妒易怒。”
云耀将自己对柳追忆的担心与万千言语悉数咽下肚里，说：“好，他回来了，我就告诉你。”
他看着她沉睡的脸庞，不禁有些感叹。云耀也不知道这一路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一开始，云耀识破了柳追忆是个女儿家，因为她威胁自己时，胸前的柔软正抵在他的后背，他见过那么多女人，自然敏感地知道了柳追忆的女儿身份。
此时寅时已尽，若有买卖者，这会儿应该点了烛火开始准备支摊子了，但是灵丘县里寂静得很，连鸡鸣声都不曾有。
“柳儿，等我。”辩真儿将柳追忆轻放在一边，以眉心瞳之术将她保护起来。他走到荀烟面前，说：“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荀烟褪去一半衣服，将如雪玉肩裸|露在外面，上面有被蝙蝠咬过的伤口，那蝙蝠凶狠得紧，蓄意攻击人时能挤破厚厚的衣裳，直咬入骨肉。段干山站在一旁，捂着自己仍旧隐隐作痛的伤口，后怕道：“还好老子命大，只让蝙蝠轻轻磕了一下。”
秋风寨上的所有人都在篝火下待着，有些来不及抢救的人，已经死在了毒虫的攻势下，肉躯很快被夺去。毒虫仍未除尽，熙熙攘攘地遍布在秋风寨，如果雪越下越大，篝火就会被覆盖，到时就没有办法再对付这些连寒冬都不怕的毒虫了。
辩真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自跟着明阳大师后，就一直走在路上。因为他不知道归处何处，就四海飘零。
荀烟惊愕失色，不料辩真儿竟真开了杀戒！她退后到傀儡身后，加深了操控力度。
柳追忆等这一刻等了许久，她想过千千万万种辩真儿抛却一切还于世俗的样子，她也准备等到青丝成雪、年华尽老的时候，可这一切远比她想象中来得要早，若是这样、若永远这样，就好了。
“那真是谢你不杀之恩了。”云耀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