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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里的星星

作者:陌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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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余生都无法忘记你 一

第十章 余生都无法忘记你

我受不住力,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自己仍旧十五岁。我穿着高级定制的洋装,坐在温暖明亮的画室里画着画。
“为什么他会有旧伤?”关月站起来问我,气势咄咄逼人,“为什么他有旧伤你却不告诉我?”
已经送进了医院急诊室半个小时了……
我们三个早早来到法院,等待开庭。
让她失望的是,我回馈她的,却只是麻木不仁的表情。肉体上的痛我几乎免疫,精神上的痛才是煎熬。
“关先生放心,关月小姐没事,她跟着去医院了。”
“苏静安,别给我发愣,先过去再说。”
他还那么年轻,他还那么的好,他还有一位慈爱的长辈在等他回家。我终究还是没能打开那扇门,没有人拦我,是我没有勇气。
从小到大,我是一个信命,也信因果轮回的人。
没有人爱我,也不会有人恨我。
所有人都被她这个举动吓到,只有我没有。
此时的我,总以为这只是所有遭遇的一个句点。画完句号,便可打开新的篇章,不管是好是坏,我们都有新的盼头,继续书写下去。可我终究是太愚蠢又年轻,完全不知道在未知的命数里,命运早已为每个人写好了结局,只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不是一句无病呻|吟的瞎话。
“关月,董铭阳他……”
其实,我最想告诉他的是,你能不能别走,能不能多陪我一阵。
一切苦难都是泡影,一切相逢都是想象。
是的,那股心慌的感觉又爬了上来,我没法跟关夏说,他是个不信直觉的人。他受不了我坐立不安地来来回回,给关月打电话,可和我一样,都没法接通。如果说董铭阳因为程序在路上耽搁了情有可原,可关月是怎么回事?
关夏几乎把车开到最快,没过多久,我们便抵达了医院。
“要快些了,不然来不及。”她穿了一身藏蓝色西装,里面套着白衬衫,m.hetushu.com.com平日里披散着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不过几日,她像是心智成熟了十年一样,终于有了做母亲的样子。
董铭阳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我还没有完全长大,我还没有完全学会怎样面对这个冰冷又残酷的世界。
我坐在地上,呆呆的像个迷了心智的傻子,双目失去了焦距,视线被泪水模糊,我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若不是关夏在一旁揽着,恐怕关月早就扑过来接着打我了。
我问他关月怎么没来,他告诉我,关月一早就去送董铭阳了。说完,他摇了摇头。我知道,在他眼里,是实打实地看不上我和董铭阳的,毕竟我们一个拖累乔诺,一个快要弄疯了关月。可他又没办法责怪我们,说到底,被命运玩弄最惨的人,是我们。
这一关终究是来了,也好,过了这关,就再也不用日日受着折磨。
隐约中,我听到有人叫我,他的声音很熟悉,熟悉到一听我便有想要丢盔卸甲,失声恸哭的冲动。但我没有哭,只是忍着泪,寻着声音往前走去,前方等待我的,是一道紧闭的门,有微弱的光亮透了出来。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我知道他在里面。
而最后一次,是我手拿着刀,刀上沾着殷红的血,我冷漠地站在岸边,看着三个人在水中挣扎,鲜血染红了整片海。
我只是笑笑,并没有告诉他,这是一封分手信。
艾和因为躺在医院,所以艾晴代为出席。我并不关注在我之后来了的艾晴,而是心慌于为什么董铭阳他们迟迟不来。
如果我是关月,我也一定很恨我自己。这一生最爱的人,不爱自己就算了,还爱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甚至为了她性命都要弄丢。
董铭阳并非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就连他有旧伤这件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但面对她的责难,我没有资格去反驳。
我看着眼前近乎发疯和-图-书的她,别说是一句话,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都再也给不出来。
“放心,你不是一个人。”
他说,董铭阳的头部流了很多血。
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给予过的温暖和爱,一点点都没有。
是的,到了现在,再隐瞒真相,我就真的不是人了。
近日夜里,我时常会反复做同一个梦。一次次接二连三地被吓醒,醒来后便是满头大汗、惊魂未定。
这是残忍又绝望的事实。
我从床上爬起来,按部就班地套着衣服,她喃喃自语,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一定要讨回公道,别以为躺着不醒就没事了。
“静安,静安。”声音仍旧呼唤着我。
是的,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就在这个间隙从手术室出来。
类似于临门一脚的紧张,我冷得在被子里发着抖。
夜明星稀,窗纱轻轻摇曳,我蜷缩在被子里,衣服被汗水打湿。所有的睡意都被打散,我打开床头的灯,心头才一点点地变暖。看了一眼手机,再过六个小时,那场硬仗就要拉开序幕。
“他有旧伤,以后就算真的进去了那种地方,免不了挨打受伤。现在稍微磕碰他就颅内出血要大手术,以后要怎么办?”
旧伤复发?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此刻才是一场真正的梦。
我连道歉都没有资格了。
在关夏身后站着的我,双腿早已软掉,因为没有吃早饭,胃里空空,血糖也供应不上,脑子也跟着一片空白。如果不是我妈在一旁扶着我,我可能直接栽过去,不省人事了。
关夏大步走过去,左右看她,生怕她受伤。但我知道,纵使她身上一点磕碰都没有,她的心里那道无法缝合的裂缝,是唯一也是最致命的伤。我慢慢踱着步,走到她跟前,全身都在哆嗦。
也管不了现在算不算临门抱佛脚了,我取了三根香,点燃,然后郑重其事地在菩萨面前虔诚地下跪,祈愿。
但这样做,多少能让我平静下来,不至于太阳升起和_图_书的时候,太过失态。也许是拜了菩萨,心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我这才再次有了困意。穿着拖鞋重新回到床上,好歹再次沉睡了过去。
“静安。”
造化是自己亲手写下的,没有人能替你力挽狂澜。
最先愣住的是关夏,他冲上去揪着律师的领子,问:“这些情况属实?你确定没搞错?关月呢?我妹妹怎么样?”
这四个字在我脑中全无概念,我与他相识这么久,从来就只知道他打别人常常打得屁滚尿流,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旧伤。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这朵富贵花,终究是毁在了我手里。我浇灌她绝望,让她暗淡无光。她恨我,也是应当。
这个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仿佛置身在与我不同的世界,有人哭泣,有人摇头,他们皆满目疮痍,却没有一个人和我一样,冰冷得似个假人。
外面风和日丽,一切都那么美好。
似乎是看出了我神情里的忐忑和落寞,关夏难得没有与我针锋相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过了这个坎儿,人生就能光明了。”
她说得对,如果我知道董铭阳的身体是这种情况,我就算是自己去死,都不会让他承担这一切。
关夏想也不想便拖拽着我上车,我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置身于一场破碎又迷离的梦中。可落下来的滚烫的热泪又在不断地提醒我,这并非是一场梦。
她不知道,她哭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如赤脚走在刀尖上,钻心地疼。你若见过人间富贵花花开富贵的模样,她哪日枯萎了,你便知道有多让人扼腕痛惜。
会有一个英勇的人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打醒我。
人被折磨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来的。
按照一路指引,我们找到了董铭阳所在的手术室。关月坐在长椅上,她的衣服上,手上还沾染着一些暗红色的血迹,那些红色一下子就刺痛了我的眼睛。
次日睁着沉重的眼皮醒来的时候,太阳的光芒已经敞亮到铺满整个www.hetushu.com.com屋子,林芳催着我起来,一边把熨烫好的那身黑色连衣裙扔给我。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
梦里时常只有我们几个人,我,关月,董铭阳,乔诺。我们四人置身在孤岛之中,躲避一个看不清脸的人的追杀。有时是我们四个四处逃窜,各自分散开,带着恐惧,直到被吓醒。有时是关月被丢到大海里,我没办法救她,直到哭醒。也有时是乔诺或者董铭阳替我挨了一刀,鲜血淋漓地躺在我面前,或者我被丢进大海,岸上的三个人哭天抢地也没办法救我。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不自觉地有了些许斗志。
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该拿出哪种表情来面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
我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还会横生出这样的枝节。
我用微笑回馈他,是真的感激他的安慰。不得不说,有时候你的宿敌的一句温暖的话,比那些日夜爱你的人的鼓励还要来的有效。我长舒一口气,有了些精神,整理了一下衣服,上了车。
就在这个时候,关夏找的律师那头突然传来了消息,董铭阳他们在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董铭阳坐的那辆车,被一辆酒驾超速的车撞上,有好几个人受了伤。说到这儿的时候,那个人的语气凝重起来,用那种类似节哀的神情看着我们说,董铭阳头部受到撞击,本来没什么事,却引起了旧伤复发,当场昏迷不醒,已经被送往医院的手术室了,情况……不太妙。
手术室的灯灭掉,他面带歉疚地跟我们说,请节哀。
深知自己的愚蠢,却又摆脱不了自己的固执。左右翻了翻身,我终究还是爬了起来,披上外套,脚步轻轻地来到了客厅。
“董铭阳是无辜的?!所以,苏静安,你就一直这样心安理得地看着他为你牺牲,为你去死!你怎么那么无耻!”
“关月,你给我冷静点!”关夏实在受不了自己妹妹这样,他冲我使眼色,让我离远一点。关月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一反常态地包庇www•hetushu.com.com我,作闹得更凶了,她甚至坐到了地上,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纵使这么多天以来,我经历了这一连串接二连三的打击,我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钢筋铁骨,足以迎接一切困难,但当面对这猝不及防的一切时,我仍旧脆弱不堪。
可我对不住她,我欠的债太多了,怕是一个都还不起了。
“静安。”
悲伤?抑郁?绝望?痛苦?愧疚?不是,都不是,这些全部不恰当。我的情绪里,包含着所有,却又不完全属于它们任何中的一个。它们占据着不同的比例,交织着,折磨我的精神,我的肉体。
这么紧要的关头,她根本没有理由不接电话。
收拾好一切,我怀揣着无比肃穆的心情,等来了接我和母亲的关夏。没错,关夏被乔诺和关月嘱咐,对这些事一直很上心。上车之前,我把准备好的那封信给了他,让他帮我转交给乔诺。他看了看信封,有些好笑地说,你们俩多大了,来来回回写信。
我悔恨不已地说出了真相。
“我在,我在这儿。”我回应着这个声音,泪水在不经意间湿了满脸。伸出双手,我想要推开这扇门,想要看一眼他的模样,想要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要离开了。可他就要算离开,也要认认真真地道个别啊。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三个字好熟悉。
关月突然抬头,她用一种陌生而又愤恨的目光看我,然后她伸出手,狠劲儿十足地给了我响亮的一耳光。
然后,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关月哭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妈妈信佛,自打搬到这个家里来后,她便开始供奉观音。几日来,她更是严谨地吃斋念佛。
没有那山崩地裂,此生都无法磨灭的罪恶感,更没有余生都无法消磨的痛不欲生的印记。
似乎在梦中听过了一样,以至于此刻的我,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同样麻木不仁的表情。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他进去,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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