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位卑未敢忘忧国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迎亲！
那几个妇人一怔，旋即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这便是尊重。
嫡看不起庶，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
一种时光凝固的感觉让人呆住了。
阿青的丈夫赵顺已经和几个亲戚站在了大门后面，就等着杨继年的吩咐。
有学生喊道：“秦祭酒放心，从前日起……我等就在准备诗词，今日再多的刁难也不在话下。”
轿夫和吹鼓手等人在鼓噪，没有钱就不走了。
“那些是太学的学生，几百个呢，都是大才。先前竟然要作诗词……还好没刁难，否则今日不是婚礼，变诗会了。”
少女的眼中多了光彩，笑容重新出现。
二人上前几步躬身道：“今日乃祭酒大喜之期，我等前来道贺，还请前往。”
你嫁女儿不闹腾，不热闹，这算是什么事，就算你攀附上了秦家，等秦为得知此事后，也会看轻你家。
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让她后悔的一眼。
秦家的地位是你们能懂的？
花朵在空中飞舞，煞是漂亮。
在座的都是刘家的女眷，有嫡出就会有庶出。
“刘坚不是刚做了礼事郎么？他那些同僚呢？”
媒人已经傻眼了。
“从来君子不怀金……”
她微微抬眸，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一路往前走，她微微垂眸，看到了父亲，看到了弟弟……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人。
刘家能和秦家联姻，地位何止攀升一层！
前方的秦为微微点头，说道：“既然给了你们假，那就来吧。”
秦为已经穿戴整齐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出发，却发现媒人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
秦为的手一松，帘布垂落……
媒人一串吉祥话说出来，然后微微昂首，“各家的。”
“这是还没嫁过去就为他说话了？哈哈哈哈！”
“不了。”
“来了……”
无数青衣男子站在那里，当先的就是欧阳修和韩琦等人。
他定然还是板着脸。
边上几辆大车上都是一袋袋的鲜花。
他该是永远都板着脸，至于落泪……
“哎！那是什么？”
轿子很稳，哭了半晌的杨卓雪听到外面热闹，就不禁掀开了些帘子。
鲜花不断被抛洒在空中，飘飘荡荡的落下。
“我的天！”
杨卓雪起身，缓缓戴上花冠。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闺房，然后出了房间。
“同僚？刘坚那个礼事郎怎么来的你们不知道？说是恩赐，其实就是陛下不好筹秦为的功劳，才顺手便宜了他这个老丈干子而已……”
新郎去迎亲就是脸面，可现在的男方大多不乐意给女方脸面。
她没说刘坚请的人少，可这话里却在暗示刘坚高攀了。
亲戚回头，杨继年难得露出了笑容，“罢了。”
秦为到不是因为颜值选的人，实在是人太多了。
这可是官员家的婚事，应当很热闹才是。
外面有人在喊，声音https://www.hetushu.com.com很是欢乐。
“起檐子！”
媒人低呼道：“谁能让国子监的学生来迎亲？更别说他们中间还有不少是朝廷官员的……秦郎君的面子好大，刘家要欢喜了。”
可眼前这些各大酒楼的商人，和一些曾经在‘秦记’干过的小贩却依旧这么叫他。
父亲呢？
杨继年的眼中多了欢喜，说道：“你来了……”
商人和小贩们都很欢喜，他们甚至短暂的刨去了身份的差距，大商人和小商贩站在一起也没觉得丢脸。
以杨继年的刻板依旧免不了高兴。
那些乐官伎女们小跑着出来，等见到秦为一马当先时，不禁诧异的道：“现如今都是媒人去迎亲，这位沈郎君倒是舍得脸面。”
这是习俗。
“好多人……”
而且这些大汉看着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你确定不是去和女方家斗殴？
若是秦为知道有人想搅和他的婚礼……就是宰辅也得挨抽！
今日刘坚告假在家，已经是礼事郎的他一点也不敢托大，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官职是怎么来的了。
秦为走下台阶，问道：“人呢？”
这才是大排场啊！
其中一人嘴唇极薄，她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说道：“今日是姝儿的大喜，男方会来多少人？”
顷刻间外面就念了十几首诗，让李氏和亲戚们瞠目结舌。
媒人愕然道：“这是……”
“给些酒钱吧。”
“是了，到时候冷冷清清的接过去，日子也过的冷冷清清的，一个私生女嫁给一个前途无量的朝中新贵，啧啧……比话本里的还精彩。”
一百人有没有？
这便是人的小心思，虽然让人不屑，但这就是现实。
饶是刘姝再不懂那些政治利益，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媒人喊道：“天可怜见，沈家会差这个钱？来人，给他们钱。”
这个婚礼渐渐多了喜庆。
她嘴里说着都行，可眉间的黯然却瞒不过别人。
李氏的心跳猛地加速，她忘记了要回避。
所以当他去户部批假时，几个侍郎连问都没问就准了。
她呆呆的看着室内的布置装饰。
她缓缓抬头，说道：“他不会的。”
“来了。”
“没有喝酒，抬不动了。”
可刘家却有些冷清，除去一些亲人之外，再无他人。
她看到了什么？
我要嫁人了？
杨卓雪在后院自己的房间里安坐着。
秦为走出大门，媒人和孙好民也跟了出去……
他们口中可怜兮兮的刘姝刚祭拜了祖先，虽然她和那些祖先并没有什么情分，但这是规矩。
攀比在任何时代都存在。
秦为连早饭都没法吃了。
众人的目光火热，就等着秦为下令。
八百人的北伐军全体出动……吕夷简肯定会持刀过来跟他拼命的。
大门一打开，外面突然爆发出和图书了巨大的声浪。
外面突然爆发了一阵大笑。
“迎亲的来了！”
尤其是一个私生女嫁给了一个24K纯金的金龟婿，这落差很难不让人嫉妒。
秦为再次一马当先，身后几百名青衣飘飘的太学学生，随后就是几百名乡兵……
杨继年微微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秦为点点头，也懒得多解释，随即一马当先往外而去。
她的眼中马上就被泪水充盈着。
她看到被人扶着，哭成泪人的母亲。
“郎君！”
一朵嫩黄的花朵飘了进来，她伸手接住了，然后低头嗅了一下。
“那是什么？”
这里就是东一条榆林巷。
要知道如今秦为的身份地位，除非他娶得是公主、郡主或是宰辅家的女儿，否则无人能让他亲自去接亲。
“不但是太学的学生，那些小贩今日都停业了。沈家好大的面子。今日这场婚礼，汴梁人能记住一百年。”
许多人，堵满了甜水巷的人。
几个大汉刚在墙头上露头，见大门开了，就嬉笑着跳下去。
李氏面色发白的道：“官人，这得有几百人吧？”
“秦兄。”
檐子就是轿子，秦为没有用媒人，而是亲自掀开了帘布。
我的父亲不该是这样的。
这是母亲的声音。
秦为亲自来迎亲，这就是给了杨家偌大的面子。
外面的杨继年先是往外冲，然后又止住脚步，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往外走。
“见过郎君。”
回头就预兆着你会被夫君赶出家门，重新回到娘家。
“我的天，竟然还撒花，好大的手笔！”
不过这些她不在意，只要能够顺利嫁给秦为，她也不在乎刘家对她是怎样的情感。
你杨继年在御史台混的人缘惨淡，往日可以不在乎，可今日你得弯腰吧？
“那么多花，难啊！”
你家这个女婿本事大，他尊重你们，那就是好处，以后可以借助的地方多了去。
“好多花。”
“卓雪？快！”
得了钱的轿夫很是稳妥的抬起了轿子。
两个麻袋被打开，里面都是串好的铜钱。
很可惜，刘坚就是庶出……
谁敢在这个档口找刘坚的晦气，那就是故意想和秦家为敌！
四百名精挑细选的魁梧汉子此刻整齐的站在大门外，齐齐大喊，声音宏大，吓得巷子里的狗都不敢出声。
一个婚事你竟然要带那么多大汉去，你想干啥？而且……这些人明显就是军伍出身，光是站在那儿就够吓人的了。
大门缓缓打开，李氏等人都齐齐看去。
杨继年的脸上全是哀伤，他的脸颊在颤抖，泪水从眼中滑落下来……
一队乡兵突然骑马出现在迎亲队伍的前面，他们的手中拿着麻袋，伸手进去一抓，就随手挥洒。
看样子像是不舍，不过刘姝知道，这不是不舍……而是太激动了。
媒人回身道：“赶紧跟上和-图-书。”
这是杨继年的声音，他不想看到那些离别。
“……”
“卓雪劝劝你娘啊！”
这些得意的笑声很是肆无忌惮，就像是坑了谁成功之后的得意。
汴河横穿汴梁城，在甜水巷外面的寺桥那里缓缓流过。
狄青在边上低声道：“会不会犯忌讳？”
“这些人是谁？”
她的嫡母李氏坐在里面，能看到父亲刘坚在外面踱步。
“……”
如今刘娥还在，就算赵祯能忍住不猜忌，刘娥呢？
“刘家没过错，而且当初是他收留了那个私生女，现在想反悔却是晚了，所以冷淡些也正常。”
她没有回头。
“……”
这个称呼已经好久没人叫过了。
孙好民应了，然后问道：“郎君，您这是要亲自去迎亲？”
“怪不得……”
街坊们都在摇头叹息，有人说道：“秦为那么有钱，还前途无量，为何要娶一个私生女，那刘坚还是个庶出……怕是会后悔哦。”
几百名国子监的高材生来迎亲，不管是哪边的刁难都会成为笑话。
“……”
“郎君，如今都是让媒人去女家迎亲……”
“而且某听说，刘家那小娘子就是个私生女，没成亲就住进了男方家，这种女人能给个名分就不错了……旁人自然不屑于来喝这种喜酒。”
她几次站起来想出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今日盛装打扮，脸上白|嫩的让李氏有一丝恍惚。
八百余的北伐军来了一半儿，另一半而在秦家庄里悔恨发牢骚，恨自己长相不佳没能参与郎君的婚事。
从今天开始，我就成沈家人了？
就在这一瞬，杨卓雪双手捂脸，忘却了不能哭、会把妆容哭坏的告诫，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明显是不想给李氏台阶下，非要让她出个丑才行。
她一回身，就见到那几个妇人的脸上多了笑意。
“姝儿果真漂亮，过了门可别忘了母亲和你个妹妹……”
“恭贺待诏！”
杨卓雪在进去的一刹那回头看了一眼。
所以才会有家里女儿多了嫁不起的说法。
“丈人，让她走出家门吧。”
“恭贺秦员外！”
媒人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急忙就组织起了乐声。
“檐子抬进来。”
那些她把玩的小玩意，挂在床上的香囊，挂着的竹帘……
这时外面有孩子在叫喊，李氏就冲了出去。
“见过郎君，郎君今日英俊不凡，来日定然会子孙满堂……”
所以他们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彰显男人的主导地位，以此告诉女方家里的，嫁过来要安生，莫要骄横。
外面是谁？
这是沾喜气。
如同后世一般，现在的红白事都有人承包，你只需给钱，交代自己的要求，剩下的事儿你就可以不用管了。
随后就是迎亲。
她有那么一点心慌，但想起了秦为后，心慌就变成了茫然。
一个亲戚有些无hetushu.com.com奈的道：“好歹热闹些。”
“那还等什么？直接花钱去请了人来，先把家门口围满了再说，省得男方家的人都围不满……那时候可不好看。”
室内只有几个女亲戚在，她们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父亲和他相对站着，一人板着脸，一人在微笑。
552：
众人一路往御街去，刚看到州桥时，前方又被堵住了。
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刘家今天嫁女，不少人在外面看热闹，而且有好事者还知道刘家女的来历。
她被簇拥着出去，身后传来了喘息声。
青衣飘飘的学生，彪悍的乡兵，欢喜的小贩……
“秦员外，我等愿意去迎亲。”
她们会把那张特地空出来的大床铺好，各种帐幔都是女方家出。
什么猜忌，老子不在乎！
“……现在还来得及。”
赵允让和狄青带着这些人等许久了。
“恭贺郎君！”
外面那踱步的身影一滞，李氏见了就说道：“今日都要上衙，各处都有事，能来多少人就多少人吧。至于我家……官人说嫁女儿就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只要卓雪过得好，热闹冷清都行。”
那几个妇人呆呆的看着外面。
就连一些很不起眼的卖肉夹馍、凉皮的小商贩，今日都默契的停工一日，此刻站在那里齐齐躬身，就像是秦家庄里长势良好的那几亩小麦。
外面开始很嘈杂，听到这话后瞬间就安静了。
浩大的迎亲队伍开动了。
李氏脸色有些冷，摇摇头道：“不知呢，秦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做什么都要注意影响不是？”
“慢慢进去。”
她在不舍。
李氏就更不用说了，她欢喜的道：“贤婿来了，那就赶紧吧。”
就像是海浪拍击过来。
秦为接过马缰，上马后，对孙好民说道：“今日酒食管够，若是有乞丐来，多给干粮和铜钱。”
王天德就在边上，挺着个大肚子，得意的道：“别的没有，钱咱不差，花……这天下谁的花有暗香的多？”
依秦为现在的官职和爵位，谁叫员外那就是侮辱人。
连朝中官员都愿意屈尊跟队却接亲。
“乐……起！”
“恭贺秦祭酒！”
秦为却想给她一个完整的体验。
嫁出去的女儿别回头，回头不吉利。
以往这里很是热闹，可今日却更热闹,堪称是人头攒动……
秦为先点头，在那些商贩的欢呼声中说道：“今日迎娶某的妻子，这是人生大事，怎么隆重都不为过。某愿意，仅此就够了。”
这时候嫁女儿就是攀比，不管是丰厚的嫁妆还是人山人海的气氛，差一样你在街坊和亲戚朋友的面前都抬不起头。
花瓣缓缓飘下。
这样的人家……当时孙好民只是去交代了一句，没人问价钱，直接就来了，今日是这位财神的好日子，他哪里会亏待咱们。
“刘家是后戚，谁敢来贺ｗｗw•hｅtushu.com•cｏm喜？这些年太后把持朝政，说不定陛下都对刘家忌惮呢……”
大家缓缓出了甜水巷，前方突然停住了，媒人心急如焚的道：“要耽误时辰了，前面谁堵路？赶走！”
今日……就闹吧。
这是女儿家豆蔻年华的回忆。
因为她知道，从今日起……刘姝将会成为刘家在家汴梁的仪仗！
秦家有钱，超级有钱。
边上的段玉傲娇的仰着头，说道：“都是郎君在国子监的学生，而且不少都已经入朝为官了。”
她也很嫉妒，嫉妒为何秦为看上的不是自家女儿，而是这个病秧子……可她不能表露出来，而且还要尽可能的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
清香怡人……
那女人脸色不悦，笑了笑，“我出去看看。”
这时大门外的人分开一条道，一个年轻人大步进来，躬身道：“小婿见过丈人，见过丈母。”
刘家……更没资格了。
“先前还冷冷清清的，你看这热闹的……”
我的人缘是不好，我是古板，可今日不同。
沈家会请多少人来？
“哈哈哈哈……”
“在。”
她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就叹道：“外面不少街坊呢，都在等着看姝儿出嫁，若是人少了怕是会丢人。”
多年以后，我会记得这一幕吧。
“那秦为如今就在家里等着呢，稍后一顶檐子就把你给抬走了，从此再见爹娘就难喽！”
门外出现了段玉。
“好。”
“为难一下，不然……”
院子里站满了人，这些都是乐官、吹鼓手、伎女……汴梁城里数一数二的婚嫁班子都来了！
于是亲戚们就冲着外面喊道：“作诗来，否则不给进门。”
“都跟着某来。”
这话很好的回击了那些亲戚。
他们觉得这是自己回报秦为的机会。
“汴梁城中没人能做到吧？”
妇人嘀咕大抵是习惯，李氏也喜欢嘀咕，可今日她却有些六神无主的，心中发慌。
“可到了现在他也不能悔婚吧？”
杨卓雪坐在那里，白|嫩的脸，乌黑的发……
“开门！”
杨继年也不知道，他觉得事态怕是有些失控了。
“还要不要？”
大清早女方家就来了人，进行婚礼前的一项活动，铺房、装柜、扫房……女方家的人叽叽喳喳的屋里说话，男方家谁都不能进。
他跑到了最前面，刚想破口大骂，却呆住了。
这是凶人！
“是。”
几个妇人低声道：“要小心。”
“杨家好福气啊！”
可秦为这个大宋第一财神爷却要亲自去，让人有些看不懂。
她不敢也不能得罪。
外面哄笑起来，等看到一辆马车过来，车上全是麻袋时，大家都懵逼了。
“仙娥缥缈下人寰……”
暮春的汴梁微暖，枝头上的嫩绿多了不少，微风吹过，几百名学生青衣飘飘的躬身行礼……
李氏的声音中带着欢喜，欢喜的仿佛今日是她出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