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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的什么歌？”汉威问，小亮放下口琴，说：“苏联的民歌，队长不会对苏共的东西感兴趣吧。”

何文厚深吸口气，缓和语气说：“不过，孩子牺牲的很壮烈，我已经下令褒奖。还有汉威，自古英雄出少年！”

隆隆巨响声中，汉威率领的轰炸机群一起俯冲直下，炸弹雨水般倾泻而下。霎时，巨大的爆炸声震破了沉寂的海面，几十条水柱冲天而起。“神龙”号上的飞机，除一部分紧急起飞逃离外，剩下的不是被焚毁，便是被震落到海中。这艘庞大的怪物虽然未葬身于海底，但也已是弹痕累累。

紧张的情况，汉威一面要顾及整个部队的计划，按要求迅速撤退；另一方面，那浓烟滚滚的飞机里是他感情致深的亲人。

汉威满目心酸的折回驻地，欲哭无泪。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小亮的遗体就被长江掩埋，呜咽的流水在为永不归来的勇士唱着挽歌。苍烟落照，一枕清霜，从此湮没无闻。

空战杀敌的时候，汉威满心的为小亮报仇。而夜深人静的时候，汉威心里的煎熬无从诉说。他总觉得小亮没走，还在自己身边，就象小时候犯了错怕被他阿爸责打而藏在了床下或门后的什么角落里。

军令如山，汉威立刻命令下去，机场上开始紧张的准备，汉威中午就率队赶往杭州。

“可是，人言可畏，虽然如今是两党合作，但出了令郎通共的事，我总不能徇私护短。明瀚，你也体谅师兄的难处吧。”何文厚一句蕴意深长的话，汉辰但笑了说：“汉辰身m.hetushu.com.com为下属，自当服从长官安排。”

“怎么会呢？老杨那个儿子窝窝囊囊的，比他那下个小兄弟真是天上地下的，怎么会是～～”张继组不解的说。

小亮点点头，一脸的惆怅说：“婷婷身子不好，快生了。”

汉威几次找小亮谈话，小亮见到他总是那副冷冷的表情，话不投机就不欢而散。

十多天过去，空战结束，汉威的大队调回驻地待命，汉威才真正的意识到，亮儿是走了，而且不比他每次的躲藏，也不比他离家出走逃去苏共，他是长眠于扬子江下了。

小亮停住了步，回头看了汉威笑笑说，“好！”

这两年来他生命中历经的生离死别、感天动地的一幕一幕令他饱受煎熬。更痛苦的是，他该如何把亮儿的死讯对大哥讲？他是该把樊小亮的死，当做一个永久的秘密隐藏下去，让杨家家谱中“杨允亮”的名字永远消失呢？还是如实的把亮儿的死讯告诉大哥。但两种做法，无论哪种都是残忍的。如果他当初不意气用事，把亮儿送上了去苏共的路，那是不是亮儿此刻还在杨家做那个仰人鼻息、中规中矩的大少爷呢？他就不会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送死。大哥如果知道亮儿牺牲得如此悲壮，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呢？

杨汉辰端坐在沙发上，面沉似水：“家门不幸，汉辰没什么好解释。”

汉威忙说了句：“下周中元节，一起给你娘去放河灯。”

想想几天前，亮儿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那天汉威约他“中元节”和图书这个中国传统的鬼节去给小亮儿的生母放河灯祭祀时，小亮儿平淡的答的那句“好！”。而中元节正是亮儿殉国的那天，没想到没能同亮儿一起祭奠逝去的嫂子，却又要连亮儿一起祭奠了。

汉威这才记起来，又看到小亮坐在远处吹着口琴，仰望着夜空发呆，汉威凑过去贴了他坐下。

汉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若信得过我，也不用我解释。若信不过，如何解释也是徒劳。”

汉威索性摘下飞行镜，任冰刀般的雨水打在脸上。队员们在露天中接受风雨的考验，盯住前机忽明忽暗的航行灯，连眨眨眼睛都怕掉队。

翁夫子笑笑：“当年胡少帅在老先生面前不也是老老实实的。”边说边走开了。

几天来，汉威发现小亮总有意无意的在躲避他，就连紧张环境下的训练中都似乎总同他有意闹别扭。

“跳伞！”老式飞机上没有通信设备，汉威向小亮打着手势，示意他跳伞，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张继组瞪他一眼说：“你这脾气，怎么就改不了。你但凡有子卿一半儿的嘴巧服个软也省的多少麻烦，前后还不是他一句话。”

“都是总座的栽培。”汉辰不动声色的答了句套路话。

杨汉辰没答话，沉默不语。

汉威怀着一腔悲愤冲飞上天空之后，发现了敌机，追上去吊尾射击，他终于把一架敌机击中，燃烧起火于天空，一个黑点从狂飘中的火雨里翻跌下去。

夏日繁星万点的夜空下，几个年轻的学生兵正在指点着天上的星河说这今天是七夕，中国传统和*图*书中牛郎织女天河会的日子。

翁夫子推推眼睛，笑眯眯的小眼睛在圆圆的镜片下流露着随和的神色，用他那一贯平和又谨慎的声音说：“总座还在同杨司令谈，怎么样，就不知道。”

小亮仰看着天没说话，汉威问：“想婷婷了？”

何文厚上前拍拍汉辰的肩，说：“顾先生下个月要来西京看眼疾，届时你我兄弟陪他去逛逛秦水河，泛舟赏月小酌片刻。山中陪子卿读书的岁月，也辛苦他老人家了。”

汉辰出门，张继组见左右无人拉他到了警卫室，轰走几个兵就低声问他：“亮儿是怎么搞的？怎么会？”

汉威接过了小亮生前的遗物，如所有的飞行员一样，小亮写好了遗书。那遗书是写给妻子肖婷婷的，那语气就是革命青年写给战友的诀别信。读来读去都是豪言壮语，及随时准备共赴国难的雄心。

小亮的飞机负伤，摇摇欲坠、难以支持，随时都会发生意外。忽然，小亮的飞机猛然掉转机头，带着未投的炸弹向着停留在长江上的敌舰冲去。

“这战火纷飞的年代，口琴怕是学生们最好的消遣了。”汉威说，小亮没理他，自娱自乐的吹着，琴声很悠扬，又含着凄凉。

“明瀚呀，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本来吗？群雄逐鹿，狼烟四起，多留条后路也无可厚非。但你毕竟是党国的要员，这种事说来也太滑天下大稽了。”何文厚说。

“神龙”号是日本侵华海军主力舰之一，这艘身长近200米的大吨位航母上能搭载几十架战斗机。汉威所在中队的任务，就是协和*图*书同其它几个中队共同炸沉这艘气势汹汹的航母“神龙号”上的飞机多次起飞，轰炸江边的城市和居民点，犯下了滔天罪行。

黄昏，疯狂的日军敌机发起报复。

小亮也与敌舰同归于尽，沉入海底。

汉威接过钱伯庸大队长递过来的印有十万火急字样的密电，电文的内容是立刻飞抵杭州。

“我又不是胡子卿，伙计你这话好笑。”汉辰说。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飞机撞上了舰尾。顿时间，火光四射，水柱冲天腾起，日本军舰倾斜了。浓烟和烈火中，舰上的日军官兵争相逃窜，纷纷跳入水中。强烈的火势蔓延到弹药库，再次引起爆炸，日舰在爆炸声中化作碎片，沉入海底。

汉威的中队，在这场战役中击毁鬼子十四架飞机，炸沉了鬼子的航母。战斗刚结束，中央的褒奖令就下来，除去了勋章和奖金，汉威还被升为“猎鹰”大队的队长，接任在战争中牺牲的原“猎鹰”大队队长袁子航。

“如果是个儿子必须姓杨！”汉威坚定的说。

汉辰看看他，不说话，叹口气，说：“都过去了。”

另外两艘敌舰上的高射炮猛烈向汉威的飞机发起攻击，按照事先的作战计划，炸沉“神龙”号就立刻返航。这时候，汉威忽然吃惊的发现，后面不远处小亮的那架飞机被高射炮打中了。

杭州上空乌云蔽空，雨越来越大，云层越来越低，开放式的座舱使飞行员全身湿透。风挡玻璃与飞行眼镜一片模糊，能见度极低。飞机降低高度，穿云破雨，如一叶叶飘萍在湍急的气流中颠簸飞行hｅｔushｕ.com.coｍ。

汉威率领联合战队的轰炸机群在辽阔的东海上空仔细地搜索着目标，不久，茫茫的海面上发现了“神龙”号。飞行员们俯视着“神龙”号巨大的深色躯体，迅速地做好了攻击前的准备工作。

汉威觉得一股挥之不去的悲凉，他想起了小不点同婷婷在西安军队里演出朗诵的那首《白马篇》，想起潼关灞桥手挽手迎着机枪毫无畏惧的学生们。

飞机到达的时候，汉威才兴奋的知道了这回作战的艰巨任务。

汉威总算松口气，他也舍不得伤害小亮。

“明瀚，我知道你是不会对中央对我何文厚有二心的。但是你这么大的事知而不报，难免被人议论。”何总理痛心疾首的说。

小亮看看他，起身欲走。汉威一把拉他坐下说：“就当你救救小叔，我答应你阿爸了，放走了你，我要帮他生一窝小侄儿，为杨家传宗接代。这都是为了你，你怎么也要分担一些。”汉威逗趣的话，小亮也不知道这个促狭的小叔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勉强的笑笑，笑容中还透着不成熟的稚气。

“伙计，你跟我还遮遮藏藏。我这一直为你揪心呢。那天云老西把这个密报递上去，老头子气得脸都青了，你还这么闷声不响的，倒是去解释解释呀。”张继组焦虑的劝他。

汉威笑着敲了小亮的头说：“你还记仇，我前年为了帮你藏传单，被你阿爸打得屁股开花，你都忘记了？这可没良心了。我不过才打你几下，你就记仇。”

翁夫子被张继组偷偷的拉到一旁，指指屋里轻声问：“怎么样了？”

西京，总理办公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