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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老三这时候走进来问。“西梁王……张君立已安排稳妥，不知还有何事吩咐？”

萧布衣点点头，目光这才移到王世充身上。王世充早就眼巴巴的等着，才要回话，萧布衣举杯道：“喝酒！”

群臣停杯，举目远眺，都有了不安之意。

眼下毫无疑问，李霸为李唐的前进，已经扫出条道路。李世民冲锋在前，李玄霸运筹帷幄，这二人一明一暗，并不好对付。

徐世绩早就安排妥当。回转道：“西梁王，一切准备妥当，这次走水路到黎阳。你可稍歇息一晚，即刻出发吗？”

萧布衣颇为满意。笑道：“东郡公。最近在家中可闷？”

王世充汗珠子冒出来。他擅长拍马、察言观色，可这个萧布衣和杨广截然不同，没人知道他到底想着什么。他知道萧布衣一直在观察着这些投降过来的人，这种话回答不好让他以为有反心，极可能招惹杀身之祸。

翟让不知何意，小心道：“微臣最近胸口的确有些发闷，想必老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年。”

杜伏威眼眸终于闪了下。良久才道：“微臣尽力而为。”

军情写的简单明了，李世民大军从太原兵出井陉关，分兵两路，一奔上谷、涿郡，一逼河间，李世民具体所在，尚在打探。

萧布衣含笑道：“张济。你其实可以多歇息一些日子。”

王世充唯有错愕，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换了口风。“窦建德逆天行事，不自量力，自有公道惩罚。”

萧布衣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酒。那时候听到钟声的时候，他觉的这钟声有点像丧钟。

徐世绩突然道：“他不杀裴矩，会不会因为裴茗翠的缘故呢？”见萧布衣望向自己，目光有些古怪，徐世绩咳嗽一声，略显尴尬道：“我总觉……唉……我也说不清楚。”

大战，一触再发！

群臣轰动，一时间难以置信。

“西梁王，李玄霸时为何不杀了裴矩？”徐世绩突然问。

黄钟并不轻易响，每次响起，都代表着极为重要的军情，一定要送给西梁王审阅。这些消息，是徐世绩，卢楚等人无法决定，这才要一定要给萧布衣定夺。

裴茗翠知道这件事吗？她见过李玄霸了吗？萧布衣突然有些出神。

“老三，马上去找袁先生来。”萧布衣吩咐道。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因为谁都知道，河北军是窦建德的大军，窦建德就是河北军的定海神针。这根针完了，河北虽还有不能约束的浪花，但无律之兵，何足为惧？

“窦建德不是我杀的。”萧布衣截断他的马屁。

丧钟这次为谁而鸣？他心中突然起了这么一句话。

袁巧兮睁开春|水一样的眼眸，闪过失落，转瞬直起腰来。“萧大哥，你又要出征了？”她早已习惯别聚匆匆。她知道，天下未定，萧布衣永远都不会止步。她很希望，萧大能够休息一段日子，可她不能说。

众人策马，一路北行，疾风骤雨般。他们取道黄河和*图*书，那里早有大船等候，等顺流而下，很快就要到达黎阳。

萧布衣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魏御史，你的想法呢？”

萧布衣缓缓的展开了书信，面不改色。只说了一句话，“窦建德死了。”声传大殿，甚至就算殿外的兵将都听的一清二楚。

杜伏威入殿后，只是喝酒。他如此一来，反倒让所有人都很放心。听萧布衣询问，杜伏威放下了酒，半晌才道：“他迟早死路一条，可如此早死，倒让意料不到。”

张君立领命退下。萧布衣沉默良久道：“世绩，你觉得李玄霸什么意思？”

王世充知道来东都的时日尚浅，根本没想到要出去，陪笑道：“东都繁华，微臣只希望一辈子能留在此处。就是小女有闷，希望有空能给西梁王再舞一曲。”

王世充慌忙道：“梁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制敌死地谈笑之中，实乃……”

山西、陇右、草原、河北。这是李玄霸出没的场所。

徐世绩看了眼天色。为难道：“西梁王，你最近很是操劳，又要深夜前行吗？”

虽然成亲多年，袁兮还是习惯称呼萧布衣为大哥。这种称呼中，更显情致绵绵。

王世充差点没有被噎死。只好端杯喝酒，把要说的话也随酒咽到肚子中。

听到萧布衣询问，翟让四平八稳回道：“窦贼不自量力，敢和西梁王对抗，实乃取死之道。”

铁骑屹立寒风中，不要说等半个时辰，就算是等到的老天荒都不犹豫。萧布衣知道这三百铁骑，有时候甚至比三千人还犀利，为首一人，却是张济！

徐世绩叹道：“的确如此。这人能将罗艺、窦建德、裴矩三人算计在局中，实乃天才。西梁王，你要去黎阳我不阻挡，但要加派人手在身边，而且再不能亲自查营探险。”

萧布衣回过神来，皱眉道：“李玄霸策划这一击的目的应该很多。除了要抢回征战河北的先手外，还要破坏裴矩的计划，避免河北再起阻力，进而在抢占地盘的时候占优。若能下了幽州，毫疑问，这是我们心口的一根刺。但这计划运算虽巧，毕竟是孤身一人，想要杀裴矩，若再引起旁人的反噬，他不见的讨好。反正裴矩这次计划败露，再也无能掌控河北，他何必和裴矩斗个鱼死网破？他们争的是势而不是气！眼下看来，李玄霸不杀裴矩当然也可能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留下齐丘、高石开不杀，并非心软，而是要让这二人回到乐寿揭发裴矩的底细，制造混乱。齐丘、高石开当然抗不过裴矩，但有十棍僧在，裴矩重伤之下，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这人均衡的能力在很强，让人叹为观止。”

张济道：“属下好了。”

萧布衣陷入久久的沉吟中。他对李玄霸再次失算。

张君立别的本事没有，活命的本却是一流。在别的死士一个个送命后，他还活了下来，是以不用战功，现在就慢慢的靠近了窦建德身边。

萧和*图*书布衣点头道：“我知道。可我不能不去。若真的如魏御史所言，只怕李世民已到河北。窦建德、罗艺身死，乐寿幽州定是混乱一片，虽然井陉关还没有消息，但我怕李世民现在……”他话未说完，就有兵士急报道：“启西梁王。井陉关紧急军情！”

窦建德死了！

萧布衣道：“时间长我不怕，但是我一定要做，以求发挥最大的功效。”

袁岚还是谦和不减、恭敬依旧。“不知西梁王有何急事吩咐我？”他做人极为聪明，知道避祸之道。虽首义之功，女儿又嫁给了萧布衣，可素来都是自削权力，更严禁家族之人当官。只因为权力过大，往往是惹祸的根苗。可就算如此，庙堂之中的群臣都对他敬畏有之。眼下江南七姓早唯袁家马首是瞻，江南华族，也要仰仗汝南的鼻息。有袁岚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发展通商，东都才有如今的国富民强。

西梁王不是个贪恋酒色的人。他甚至已宣告旨意，万事不如天下重要，万事不如百姓重要。只要事关天下兴亡，只要事关百姓安，。送信人就一定要第一时间让他知晓！

黄钟巨响，军情送达！

而李世民经过陇右、河东战争的研磨，亦是成熟起来。出兵开始虚虚实实，让人琢磨不透真正的意图。

实际上，就和李玄霸也很难猜他想什么一样，他也很难想到李玄霸下一步的棋子落在哪里。

他明亮的双眸只有寒光，没有醉意，喝醉显然不过是个借口。群臣告辞退下，萧布衣回转王府，早有徐世绩、魏征、卢老三人等候。

易水一战，他已能跟在窦建德的身边败退，实在是因为窦建德已无人可用。

他不问原因，据实说出心中所想。萧布衣见往昔那矫健的汉子颓唐如此，暗自皱眉，缓声道：“杜总管，你在东都也些时日，如今江淮灾情稍缓，马侍郎竭尽心力，却是力有不及。杜总管深知东南民情，我有意派杜总管安抚江淮百姓，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钟声余韵未歇，一人一口气跑上了九十九级玉阶，将书信已送到宫人之手。

又一番的温存后，袁巧兮终于推开萧布衣，贝齿咬着红唇。“好了，再下去，你恐怕没有出征的气力了。”

暗战，无时无刻的不在进行。势，也是在微妙的细节中变化。

萧布衣却叹口气，拥着袁巧兮道：“我本来想多陪你几日。”

宫人一转送到亲卫之旁，亲卫疾步上前，将军文递到了西梁王的酒案前，这时候钟声才止！

李密出兵的时候，黄钟响过；杨广死的时候，黄钟响过；窦建德入侵的时候，黄钟亦响过。这次黄钟响起。却又是为何？

魏征连连点头。“此子心机如此之深，考虑这么深远，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李唐当然不是公道，他要想办法弥补，心中灵机一动，王世充道：“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看热闹就好。”

袁巧兮早非当年青涩的萝莉，现在和-图-书可说是丰腴动人。身着双重淡色小衣，外边再罩了件红的衫子，衬出身上柔和而又曼妙的曲线。仰着玉脸，露出雪白的脖颈，寒夜凄中，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记得，三个月暂时不要出门，不要泄露你的身份。而且，以后你在东都，也不会是河北军的身份。”萧布衣沉吟道：“以后我或许有些事情还要借助你。你先退下吧。”

萧布衣一笑，着衣出门。可不等推开房门，袁巧兮已叫道：“萧大哥。”不等萧布衣转身，袁巧兮已软软的身子贴在萧布衣的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腰，低声道：“你要小心，我们都在等你。”

卢老三有些诧异。因为袁岚虽在东都，却从不参与政事，眼下军情紧急不知道萧布衣找袁岚做什么。

那人点头道：“小人不敢撒谎。”

萧布衣笑笑。终于岔开这个话题，“王大人。最近在家中可闷？”

违令者。斩！

卢老三吩咐下去。一人走进来。长相寻常。浑身是伤。萧布衣问道：“你说亲眼所见，李玄霸杀了窦建德？”

在窦建德当初的死士中，这个张君立可说是最不起眼、最没用的一个。此人无论武功、声名、威望在二百多死士中，都排到最末，可萧布衣偏偏选择了他来收买。因为这种人易于收买，而且不引人注意。

袁岚来的时候衣冠都有些不整，显然是已睡下。见到萧布衣后才要跪叩，萧布衣一扶住，微笑道：“袁先生，深夜有扰，实在抱歉。”

窦建德竟然死了？

翟让倒放下心事。暗想萧布衣既然派他出去，虽是个苦差事，却已把他当做正常官员来看。感激道：“西梁王器重。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短短的几句话，深秋中，却有着那入骨的关怀和爱意。萧布衣停了半晌，点点头，终于离开了温柔之乡。

萧布衣道：“你暂时留在东都吧。卢老三，赐给五十两金子，然后安排他做个翊卫吧。”

萧布衣听完，沉吟良久，这才道：“张君立。这你大功一件。本王绝不亏待。”

李渊身边的顺序是先是亲卫再宫人，萧布衣却是截然相反。现在他身边的亲卫，不武功高强、忠心耿耿，而且无名！

徐世绩再不迟疑，已快疾出门为萧布衣准备一切，召集人手。魏征却是展开地图仔细琢磨，寻找战争交汇的地方。

这也无怪群臣诧异。想窦建德可说是和李密一样，浩浩荡荡，而且和萧布衣对抗的时间，比李密还要久的多。虽然汜水一败，牛口铩羽，但河北军可说根基尚存。本来群臣以为剿灭他们，还需要些时日，最快是半年，长久打数年也有可能，没想到窦建德就这么死了！

谁都想知道窦建德如何死的。可萧布衣不说，没有人敢问。

萧布衣点点头，望向杜伏威道：“杜总管，窦建德死了，你如何看法？”

但当初山顶一战，跟随窦建德的河北军中除了齐丘、高石开二人外，本已无人活命，不过张https://www.hetushu.com.com君立的本事派上了用场，他装死！

这个消息犹如沉重大石落入碧碧的湖水，在局中造成了滔天波浪。等到余浪未歇，余韵却一层层的波及开去，感染着远方的人。

萧布衣忧心忡忡。“李玄霸这人绝不简单，我要想办法应对才好。”

上谷、涿郡已是幽州之地，河间、乐寿却是河北军大本营。李唐出兵奇快，不言而喻，是想一口气吞下这两个地方。

袁岚拱手道：“那臣下从今日起，尽力而为！”

“窦建德是李唐出人杀的。”萧衣又道。

翟让自从投降后一直就是东郡公，一直都是从四品，有名无实。可他很知足。若非萧布衣召见喝酒，几乎大门都出一步，而且勒令家人、从人也少惹事，能忍就忍，若有犯规，他决不轻饶。

萧布衣第一句就问，“人呢。我要亲口问一下。”

萧布衣又想了良久。抬头望了眼天色，见夜正深，繁星点点，正是好眠的时间。缓缓站起，毅然道：“世绩，安排人手，我马上去黎阳！”

萧布衣手叩桌案，显然是想着什么。

魏征道：“兵贵神速，若真的如徐将军所言，我怕现在李唐已从太原出兵，走井陉关进河北了。李唐以河北、关中两角夹击中原，想必要全力一战了。”

“先坐下，你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来，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萧布衣吩咐道。

萧布衣抿了口酒，望着军文的后面的几句话却没有说出来。斜睨着翟让道：“东郡公。你如何看待窦建德之死？”

西梁王宴请群臣，以示嘉许，众人却都小心翼翼。虽然萧布衣看似亲和，但自古以来，都知道以下犯上是取死之道，是以肴只动筷、酒只沾唇，但要说殿中一人有了醉意，仪容不整，那就是满面胡茬的杜伏威了。

萧布衣拥她入房，忍不住的轻怜密爱。许久过后，袁巧兮这才的以喘息，鼻尖甚至有了细微的汗丝，更显媚人。

他现在不能乱。他现在要让所有人意识到归顺他的好处。就算想把眼前的王世充拽起来抽两个耳光再一脚踹出去，但他还是笑容满面，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李渊老谋深远，当然不会甘心让萧布衣一步步的抢占河北之地。

他简简单单的几个，锤子敲击石头一样的有力。萧布衣感慨道：“辛苦你们了。走！”

萧布衣想了半晌，摆手道：“让他们暂时到喜宁门等候，我半个时辰后就到。”吩咐稳妥。萧布衣孤身一人，却到了袁巧兮的房前。见屋中亮着灯，萧布衣敲敲，有人急步到房前，推开门道：“萧大哥。”

萧布衣喝完酒后。才道：“不知道王大人对窦建德之死。有何看法。”

袁岚沉吟良久，“西梁王这招釜底抽薪是好，也的确让人意料不到，但恐怕要很长时间。”

寒风一吹，萧布衣上马疾驰到了喜宁门，三百铁骑已在城门等候。

徐世绩早就考虑良久，立刻道：“李玄霸每次出手，必有深意。他由和_图_书暗处转到明处，想必是想和西梁王堂堂正正一战。我只怕李唐已觉得窦建德无能抵抗，索性杀了窦建德，先一步抢占幽州河北两地。”

窦建德死了。河北军完了！

张君立卑谦道：“西梁王，小人还需要回去吗？”他有些胆怯的问，实在不想回转那个厮杀之地。眼下河北军想必也和一锅粥一样，权力不见的有人会要，因为接下来就可能是和阎王对话，珠宝肯定有人会抢，但是为了那些珠宝把命赔出去，张君立觉得划不来。

等众人离去，他出了郎山，马不停蹄的报信。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绝对是个震惊的消息，而且也是他安身立命、以后过活的消息。他身临其境，是以几乎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全部看在眼中。这人记忆又不错，将山上众人所言复述了七七八八。

萧布衣舒了口气，握住了袁岚的双手道：“那一切倚仗袁先生。有你出马，我才能放心。”袁岚走后，魏征并没有多问，谨守为臣的本分。不过魏征能猜出，李玄霸出手，现在应该萧布衣应对。而方才萧布衣叫袁岚前来，肯定就是远谋对付李玄霸或者说对付李渊的一步棋！

萧布衣沉吟片刻，突然在袁岚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才道：“袁先生你觉此法可行吗？”

卢老三应令。张君立大喜跪谢道：“谢西梁王。”要知道五十两金子要是节省着用，他一辈子都用不完。萧布衣赏赐如此优厚，又让他做个八品官，留在东都，实在远超他的想像。

萧布衣哈哈一笑。“东郡公你如此矍铄，长命百岁都有可能。不过既然气闷，那不如去外散散心。冬日将近，东郡、济阴一带百姓才过战乱，难免缺衣少食，本王想请东郡公前往安抚，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萧布衣哈哈一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我醉了。你们都歇着去吧。”

魏征不太了然，只能摇头道：“李玄霸的心意，我想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吧。”

萧布衣没有一个人在喝酒。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左手处是一帮重臣，右手处却是一帮降臣。道信的一番话，对他触动极大，所以他一直告自己，莫要重蹈文帝的覆辙。

他经过的阵仗极多，已知道什么地形、什么状态装死最能活下去。结果就是，那些勇士一个个毙命，而他却活了下来。不过为了装死，他也付出了不少血的代价。臂骨被人踩断，他当时哼都没有哼一声。

萧布衣接过一览，皱了下眉头，随手递给了徐世绩和魏征。二人仔细一看，都是脸色微变。

那人坐下，遂将当初裴矩、窦建德、罗艺、李玄霸的惊天一战详说一遍。他说的仔细有如在场亲见，徐世绩等人并没有诧异，因为这人叫做张君立，亦是窦建德的死士之一。

他虽知道李玄霸肯定不甘寂寞，但是没想到李玄霸竟能做的这么绝！当初他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李家，现在他竟然又以一己之力颠覆了河北！李玄霸如今的计谋之巧，已不让裴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