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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烽叹道：“只希望雨早日能停，早到黎阳，早解了河北军的苦难。”

“这是什么？”

曹旦一惊，忍不住道：“没看出他那个糗样，竟然是我们的人。”

“喀嚓”声响，半空又是一道霹雳打了下来，惊心动魄。

狐狸淀在乐寿北百多里，附近有个大沼泽，沱水从西南流向东北，贯穿河间，正从那里流淌而过，地形复杂。小山、丘陵、河水和沼泽交错分布，比起大陆泽的地形而言不过稍逊。

窦氏压低了声音，“是廖烽。”

过了顿饭的功夫，只听到庙外马蹄急骤。

高石开微有喜意道：“谢张大人，”蓦的想起什么，从腰间铠甲下解下一物递给张济，那物黑巾包裹，方方正正。

张济一惊，转瞬谦逊道：“属下知错。”

窦氏不答反问，“今天你看到窦红线有什么不对？”在外人面前，窦氏一直和窦红线演母慈女孝，但和大哥在一起，直呼窦红线的名字，冰冷非常，可见对窦红线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

“说的也是，怪不这小子在易水偷偷的逃了回来，原来早就深谋远虑，知道有这天。”曹旦讪讪中有些惊喜，“可他一人，能杀得了宋正本和高石开吗？”

曹旦见妹妹如此仔细，嘲讽道：“你还怕人害你吗？到现在，你已经有了靠山，不用如此小心的。”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显然沉思什么。

“这个恐怕……”秦叔宝欲言又止。

“不错，不错！兄弟最难防！”曹旦笑道：“老子就懒的防！”

宋正本已一马当先，很快到了破庙，见到破庙院墙都倒了半边，门更不知道去了哪里，走过荒芜的庭院，终于到了大堂。

秦叔宝沉声道：“兵法之道，出乎不意，我们想不到他会行动，李世民就很可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妹妹，你的意思是？”曹旦打了寒噤，伸手做了个斩的手势。

一晚过后，雨稍歇，宋正本这才醒来，摸摸后脑，一时间茫然失措，高石开道：“宋军师，廖烽是李唐的人，他要杀我们，我杀了他，现在……我们……去黎阳吧，”他说到这里，心口忍不住的抽搐下，他知道去黎阳意味着什么，可他现在管不了太多，站起来，当先行去，宋正正懵懂，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出去，有如河北军现在迷茫的情形。

他说的煞有其事，高石开摇头道：“我倒没有听到你的喝声，我也是走到半途才想起不应该留下宋军师一人，是以回转，我没有见到那面有人。”

窦氏回转后，还未坐稳，曹旦就怒气冲冲的推门进来，吼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曹旦疑惑道：“她……没什么不对呀，”

“不过高石开毕竟还是有心之人，以后倒可酌情使用。”萧布衣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动静吗？”

大雨滂沱而下，闪电一道道的划下，三人脸上都是忧郁，知道这雨还要下上很久。没有干燥些的枯枝，高和-图-书石开将神像搬一旁，拿刀劈了桌子，勉强找了些烂叶纸屑，引起一堆火，三人这才舒了口气，火光熊熊，三人身上都冒出腾腾的热气，暗夜中，显的颇为凄迷。

“明枪易躲暗箭防，他们当廖烽是兄弟，这世上，兄弟岂不是最难防的？”窦氏干枯的脸上露出点干瘪的笑。

“那西梁王决定怎么办？”秦叔宝问道。

河北军到现在还能活下来的人，除了特别骁勇之人，就是极其谨慎之人，他显然是后者，到如今，他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只希望没有选错！

萧布衣、秦叔宝互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疑惑之意。

曹旦面红耳赤，“你……”

狂风暴雨中，那马蹄之声，似乎都要压住那暴雨狂风，踩在人的胸口，高石开露出敬畏之色，缓缓站起来。

窦氏皱眉都：“什么怎么回事？”使个眼色，让身边的丫环退下，这才掩上了门，又推窗看了下。

他不能杀宋正本，怕刀锋带血骗不过高石开，索性当机立断敲晕了宋正本，再用他做诱饵，杀掉高石开。

高石开憨厚一笑，“没什么，大伙都是为了兄弟，宋军师你文臣出身，还如此奔波，那才是真正的辛苦。”

◇◇◇◇◇

曹旦一凛，“什么危机？”

他看似对曹旦一忍再忍，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手段，见高石开行来，廖烽装作吃惊道：“高将军，我们差点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肘一抬，重重的击在廖烽的胸口，廖烽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等到摔落在泥水中的时候，已难以起身。

“廖烽忍不住的下手，我杀了他，我留意查看，除了他，再无旁人，想必李唐对河北这些人，也不放在心上了，宋正本被廖烽击昏，又闻了我的迷香，天亮之前不会醒来，”高石开简单明了道。

可高石开竟然在刀锋及颈的时候低了下头！

廖烽淡然道：“不错。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你不要叫了，如此大雨，他听不到！高石开盏茶功夫才能回来，我可以杀你几次了。”

单刀几乎擦着高石开的头皮而过，削下一蓬乱糟糟的头发，黑丝飞舞。高石开倒退，已撞在廖烽的身上。

萧布衣脸色有些古怪，沉默片刻才道：“李渊老谋深算，早就针对我采取了行动，如今的李世民，百战百胜……”

高石开一刀斩了廖烽后，并不急于救醒宋正本，反倒从怀中掏出一支香，在火上点燃然后插在宋正本前，等了片刻确定宋正本不醒，这才又掏出个竹筒点燃了，“通”的一声轻响，一道焰火窜天而起，雨夜中，更显明亮。

萧布衣只需知道河间的最新情况而暂时不想插手，是以明令张济等人切勿打草惊蛇。

窦氏叹道：“我就怕这个才见风使舵，可笑你还稀里糊涂，那骚妮子恪于辈分不敢对我们如何，可罗士信心狠手辣，对我们下手不会有半分犹豫，我当和图书时要还坚持投奔李唐，只怕你我都活不过今晚，方才我找到了桃红，她说小姐的屋中好像有个男人，那多半就是罗士信了。”

“求人不如求己。”窦氏脸上露阴狠之色，“她断我们的生路，我们何必给她留活路？”

廖烽出刀的时候至已想像到人头飞起，鲜血如虹的场景。

坐在宋正本身边，叹口气，扳起他来，靠个舒服点的位置，这才添了些碎木，火光中，高石开的脸色阴晴不定。

萧布衣露出久违的笑，毅然道：“从今日开始，我要亲自率兵，重兵攻打李道宗！”

萧布衣摆摆手，“兼听则明，你说出自己的看法，无可厚非，”

高石开说道：“好！”

“不知道宋军师怎么了，总是不醒，”廖烽皱眉道：“不会是中毒了吧？高兄，你经验丰富，还请看看。”

不过他的确智商有限，忍不住又问，“她为什么有这般变化？”

他们联系的方式多种，但在这种暴雨中，马儿看起来才是最可靠、最不会出错的伙伴，张济亲自来传信，萧布衣得知，披衣而出，秦叔宝亦是同时赶到。

廖烽道：“方才你我出了庙，我才走几步，就想到……这会不会是敌人引我们离开暗算宋军师？一想到这里，我就赶快回转，正巧碰到宋军师的，他面前站着黑衣人，正要下手，我见到喝了声，那人劈了我一刀，然后就逃走了，这时候你就来了，你听到我的呼喝了吗？”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她有如此的变化，那就是罗士信！”窦氏道。

曹旦听出不对，腆着脸问，“妹妹，难道你还有什么门道。”

曹旦再蠢，也想到了症结所在，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罗士信没有死，而且回来了？”

廖烽淡淡道：“宋军师，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马蹄声才歇，张济已出现在殿中，仿佛那尊雕塑般，一直就在那里。

窦氏叹口气道：“大哥……我一直以为你蠢的和猪一样。”

◇◇◇◇◇

窦氏这才脸色稍缓，“你没有见到窦红线今天精神了很多？她以前都是病怏怏的样子，像随时想要上吊一样，可今天面色红润，满是自信，仿佛思春的骚妮子一样？”

张济简单明了道：“启禀西梁王、秦将军，根据我们最新的消息显示，罗士信没死，而窦红线已决意投奔东都。她派宋正本、高石开、廖烽前来联系，窦氏、曹旦却要投靠李唐，廖烽被李唐收买，想要破坏河北军的投诚，结果路上被早就准备投靠我们的高石开斩杀。属下按照西梁王的意思，让高石开带宋正本去黎阳了，曹旦想将传国玉玺送给李孝基，可却被高石开偷得献给西梁王，这就是大隋的传国玉玺。”

“这是曹旦他们窃取的传国玉玺，”高石开笑道：“我偶尔听到，就随手拿了过来，我用个假的暂时代，想曹旦那种人，一时半刻不能发现。”

“可和图书等……等到什么时候？”曹旦焦急道：“他们已派人去联系东都，当初东都派人拿钱收买我，但我收钱不做事，这次要去东都，只有死路一条，你其实也厌恶窦建德，他害你守了这些年活寡，有人杀了他你非但不伤心，反倒更愿意违背他的意愿去李唐，但只要西梁军一到，你我的计划岂不都成了空？”

高石开一惊，“他们有这么快的消息？”

曹旦强笑道：“妹妹，要讽刺我也不着急一时，你定是有什么妙策，不然也不会这么镇静。”

“喀嚓嚓”一道霹雳打下来，庙外那一刻亮如白昼，廖烽扭头望去，突然失声道：“是谁？”

张济点头出帐，秦叔宝见萧布衣神色严肃，问道：“西梁王，你对李世民的玄甲天兵似乎很重视。”

话一说完廖烽单刀一展，当求了事，没想到远处突然传来高石开的一声叫！廖烽一惊，身形一动，已窜到宋正本的身边，倒转刀柄砸过去，宋正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叫都来不及，已双眼白，软软的倒下去。

“有！”张济回道：“河间西部的博陵郡有千余兵士趟过沱水潜入信都，如今在乐寿西南的鹿城一带，靠近沱水南岸。眼下埋伏在刘黑闼部的西南角数十里外的鹿山处，和沱水对面的李孝基部对河北军形成夹击之势，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到鹿城一带的兵士比较少，是孤军深入，暂时没有其余兵士援，我们听从西梁王的意思，不打草惊蛇，只是留意他们的行踪。”

在河间郡内，因为是别人的地盘，萧布衣潜入的蚂蚁不算太多，但绝对不少，这些人密切的关注河北军的动向，并不插手，张济就是其中的一个。

张济摇头，“乐寿已到末路，你一直通禀消息有功，西梁王当会重用，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三人沉寂下来，只见到火光一明一灭，照的三人脸上阴晴不定。

萧布衣把这个疑惑暂且放下，问道：“李世民现在如何了？”

窦氏冷笑道：“你莫要把旁人都想成你这么没脑子。”

张济道：“西梁王不见得喜欢这个，但高将军的功劳，我绝不隐瞒，你一切小心，我先走一步。”

鹿城、沱水、狐狸淀三处都有李唐之兵，分别列于河北军的西南、西北和东北三处，这三地要说夹击，相隔距离、用兵多少都是大有问题，李世民久经沙场，李孝基一直是老狐狸，究竟在想什么？

张济一夜疾驰，天未亮的时候，已经穿过信都郡，来到了大陆泽，这里正是萧布衣、秦叔宝驻军的地方。

她说的尖酸刻薄，曹旦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妹妹说的不错。

◇◇◇◇◇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廖烽身经百战，当然知道哪个是最佳杀人的机会。

暴雨夜，曹旦一肚子怒火。

他捧出包裹递上，萧布衣看也不看，淡淡道：“要想国家安康，像张郎将这样的勇士才是本王所需，这玉玺何用？”

廖烽hetｕsｈu.ｃｏm.ｃom回首望去，见到如烟的雨幕中穿来一道人影知道那是高石开，心中暗凛，不知道他为何这快回转，

“小心驶的万年船，”廖烽道：“高兄，你从左拦截，我从那面追过去看看，你意下如何？”

宋正本、高石开一惊，齐问道：“怎么了？”

“当然只有等，”窦氏咬牙道：“莫要逼急了他们，不然杀了我们也是大有可能。”

高石开点头，“那……我不用回乐寿了？”

◇◇◇◇◇

回答他的是刀光扬起，鲜血四溢，高石开一刀斩下了廖烽的脑袋，这才盯着那死不瞑目的双眼道：“你猜中了！”

“你也有兄弟？”窦氏讥笑道。

廖烽怒睁双眸，满是不信声道：“高石开，你早就防备着我？”

他已看出廖烽脸上的寒意！

廖烽只觉的小腹一凉，才知道被高石开一刀刺中，高石开倒退之时，已拔刀在手，一刀肋下反刺了出去，正中廖烽的小腹。

这一刀，简直可以说是十拿九稳，无懈可击。

单刀斩空！廖烽怔住！

萧布衣知道秦叔宝的意思，点头：“虽然浅水原大败，但殷开山承担了罪名，所以在外人看来，李世民只有胜，没有败！我的铁骑天下闻名，李渊就着手训练玄甲天兵，让李世民带队，其实就是想和我比个高下，我们若战，这一战的胜负不但关系到河北的走势，甚至可以说关系到天下的走势，我不能不慎重行事。”

张济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征兆，高将军辛苦了。”

张济点点头，“好，那你就在此等到天亮，然后带他去黎阳。”

窦氏冷冷道：“我只怕你死了，都不知道被谁砍了脑袋，难道你看不出今天的危机吗？”

“没想到你比猪还要蠢！”窦氏讽刺道：“你长个眼睛是吃屎的吗？”

他话未落的，人已了出去，没入雨夜之中，廖烽向自己指的方向走了两步，扭头望去，嘴角带着冷过秋雨的笑，不再前行，反倒转身冲回殿中，宋正本一个文臣并没有二人的身手，只隔着雨幕见到二人耳语几句，高石开不见，廖烽回转，诧异道：“廖将军，到底……”他话未说完，已忍不住倒退两步，沉声道：“廖将军，你要做什么？”

廖烽围着火堆烤火，突然道：“宋军师，听说西梁王颇重寒门之士，这次你前往东都，可说是去了好地方。”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当是不能错过。

“方才电闪的时候，我见到有道暗影从那里路过……”廖烽指着一废墟道：“会不会是李唐的人拦截我们？”

曹旦收起了嬉皮笑脸道：“妹妹，你也知道，大哥向来如何，可大哥要不是这么糊涂，要你这个精明的妹妹做什么？”

窦氏缓缓点头，窗外“咔嚓”一声雷劈，二人都是吓了一跳，脸色苍白。

高石开叹口气，“你本来不是很勇敢的人，但你这次捉敌，表现的太过勇敢，这种非常时刻，我当然觉得有问题，不过最重要和-图-书的一点是，我已知道你是李唐的人，可惜你还不知道我是东都的人。”

大堂四处漏雨，看起来比外边雨下的还要厉害。青石砖面满是青苔，供桌前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雷雨天中显得狰狞恐怖。

曹旦脸色苍白，“那我们怎么办？”

他倒是说走就走，转瞬冲入雨幕之中。

宋正本叹口气道：“长乐王亦重寒士，对我不薄，可惜苍天无眼。”

“你看不出的事情多着呢。”窦氏讽刺道：“若是连你都能看得出，他还能瞒过别人吗？”

二人神色郑重，显然对河间的情况颇为关切。

廖烽不答，已闪身到了庙门处，单刀在手，对倾盆大雨视而不见，高石开早跟了过来，低声道：“廖将军，怎么了？”

雨越下越猛，仿佛将一秋的愁苦，尽情的宣泄，二人有感天地之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能让他们都疑惑的情，当然不简单。

高石开安慰道：“长乐王宅心仁厚，知道我们今日的选择，是顺从红线的意思，在天之灵亦会安慰。”

勉强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宋正本苦笑道：“这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辛苦两位将军了。”

高石开望见地上倒下的宋正本，大为惊诧问，“廖兄，怎么了？”

“高石开、廖烽哪个是我们的人？”曹旦听到妹妹如此肯定，已经猜到什么。

帐外雨又下了起来，只是小了许多，萧布衣道：“秦将军，在大陆泽方圆百里严加防范，若有敌手的行踪，马上回禀，张济，你速命蚂蚁在河间严加监视，对李世民的动向不可大意。”

窦氏冷冷道：“要怎么说你比猪还蠢，脑筋不会转弯，就知道向前跑，撞死也不多！”

廖烽微怔恍然道：“你被萧布衣收买了。”

窦氏淡淡道：“你放心吧，去求救的宋正本，只怕永远到不到萧布衣的面前！”

马儿一声轻嘶后，蹄声响起，逐渐远去，高石开这才舒了一口气。收拾了廖烽的尸体，丢到古庙后的破井之中，望破井半晌，脸上不知是何表情。

张济听萧布衣赞许，精神一振。

高石开点点头，上前几步，蹲下去就要去推宋正本，廖烽亮刀，一刀就奔高石开的后颈砍下去。

“幽州薛氏决定投靠李唐，举郡投靠李世民，李世民可以说是兵不血刃的收了涿郡，同时对渔阳、北平、安乐等郡进行招安，而李世民让人招安的时候，却悄然带着玄甲天兵已到了狐狸淀，到我离开之时，他还在狐狸淀驻兵，我想昨夜雨骤，他很难再有行动。”

曹旦心中不是滋味。不过他受这个妹妹抢白惯了，岔开话题道：“就算廖烽能手，可我们还是不能投奔李唐？要知，李孝基给我们的条件，可是带着传国玉玺和河间这块地！窦红线不肯让我们举郡投降，就是断我们的活路，只带着传国玺，恐怕不够分量。”

高石开恭敬道：“本分之事。”

宋正本脑海中灵光一现，失声叫道：“你是李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