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精英
第二节
虽然竹下俊说的有道理，周卫国对他那些军校同学也的确有不满，但这话出自一个日本人之口，周卫国却听得非常刺耳。
周卫国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日本人能够承认自己国家对中国的侵略。要知道，日本的对华作战始终打着各种幌子，前有“九·一八”事变以自卫为借口开战，随后为了掩盖占领东北的实质又搞出了个伪满洲国，之后在上海又以保护侨民为借口发动“一·二八”事变，就连民国二十二年打到北平郊外用的都是“自卫”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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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愣住了。
周卫国皱起了眉。
竹下俊又说道：“但你不一样。首先你会说流利的英语和德语！”
日本人！
周卫国说：“哦？你倒说说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周卫国心情也未能平复，动情地说：“我只希望我们的每个同学都能在德国真正学到东西，回国后能为把我们的国家变得强盛做应该做的事情！”
没想到在这里竟会遇上日本人！周卫国现在连去图书馆的心情都没了。
周卫国愣了愣，猜测这可能是个华侨，于是回答道：“I come from Soochow,China!（我是中国苏州人！）”
这黄种人居然问道：“where do you come from?（你是哪里人？）”
说完，转身出去了，出去时还帮他们带上了门。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坐吧。”
脸上却不动声色，往书架那边走去。
孙鑫璞一时语塞，叹了口气，两个人都是闷闷不乐。
孙鑫璞皱眉说：“德国军校也接受日本留学生吗？”
周卫国笑笑，用德语说道：“因为我们中国人都知道‘Nevertoolatetolearn’。”
周卫国见他猜出自己的心意，脸上微微一红，却明白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周卫国特意挑了个远离竹下俊的位子坐下，开始翻看那几本日语书。
他们这些话都是用德语说的，孙鑫璞在一边听得满头雾水，威廉立刻注意到了，歉意地用中文一字一句说道：“对不起，我的中文说得不是很好，所以和周就说德语了，我能知道你的姓名吗？”
周卫国对他这番解释虽然不能完全释然，但对他的态度却不知不觉就改变了，觉得这日本人倒也不是很讨人厌。
孙鑫璞冲周卫国竖起了拇指，说：“你连德文都会？了不起！”
孙鑫璞也吃了一惊，说：“日https://m.hetushu.com.com本人？这里怎么会有日本人？”
竹下俊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恨日本人！”
威廉松开手指着自己的头说：“孙！我记住了。你们休息吧，不过可能会不适应时差。我明天再来找你们。”
周卫国愣了愣，他倒没想到竹下俊这么快就打蛇随棍上了，不过想想和这样一个日本人交朋友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所以也就没有出声反对。
孙鑫璞愣住了：“大学？你念过大学吗？”
竹下俊淡淡地说道：“昨天我看见他们出去游玩了。”
周卫国顿觉脸上如火烧一般。
周卫国却用德语回道：“你好！有事吗？”
他倒没想到这个日本人居然这么有涵养，不过这日本人说的话却让他有些不明白，不禁说道：“为什么？”
说完，竟是回身就走。
竹下俊不屑地说：“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学习！没有任何理由游玩！”
这人也伸出了手，说的却是：“我是竹下俊，日本京都人，请多多关照！”
周卫国上午早已看过图书馆的方位，现在拿到借书证谢过威廉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图书馆。
他虽然曾在威廉面前为自己的那些同学说过辩解的话，但和他的同学们的行为一对比，这些辩解的话却又显得多么无力！
周卫国仔细考虑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孙鑫璞点了点头说：“我想这是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做的！”
威廉也微笑着说：“你太客气了，这是我作为联络员应该做的。”
说的是中文。
这一夜，周卫国失眠了。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下午那个叫竹下俊的日本人流利的中文。回想三年多前在淞沪战场上对国军喊话的日本人生硬的中国话，再想想今天遇上的这个日本人的流利中文，周卫国只觉不寒而栗！
当天上午，威廉带他们拍了照，以备制作在军校的各种证件。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国家啊！
竹下俊显然看出了周卫国的想法，笑笑说：“你恨日本人是因为你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我也会恨侵略我的国家的人！我们日本人也佩服爱国的人！所以我佩服你，因为你爱你的国家，因为你恨侵略你国家的日本人！”
晚上，周卫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这几本书都是日英互译版本，不过翻译的水平却是不敢恭维，以至于周卫国看了半天还是满头雾水。
那个日本人既然出现在柏林军
https://www.hetushu.com.com事学院自然是个日本军人了。连这样一个日本军人都能说流利的中文，可以想像日本政府花了多大的力气来了解中国！而与此相比，虽然国内叫嚷着抗日的人不少，可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这个岛国？周卫国自问就连他这样的大学生对日本也是知之甚少，普通中国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国人总是说日本是个弹丸小国，可为什么就没有人去真正反思这个弹丸小国为何能屡屡打败我们这个曾经的“天朝上国”呢？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鑫璞，你不知道，我刚刚在图书馆门口遇上了一个日本人！”
回到宿舍，孙鑫璞见他这么快回来不由有些奇怪，问：“卫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句话已经很不客气了，周卫国从来就没想过要给一个日本人面子！
仔细一看，正是昨天那个日本人竹下俊。
孙周二人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
周卫国说：“那又怎么样？”
周卫国瞪大了眼。如果是因为前面两个理由竹下俊想和自己交朋友的话周卫国还能理解，可是这第三个理由，周卫国就不明白了。既然他恨日本人，竹下俊理当远离他才对啊。
周卫国暗暗心惊，他刚刚改用德语就是因为这日本人会说英语和中文，所以想给他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懂德语！不过周卫国立刻想到凭什么就他能精通英语德语，别人就不能？这样一想，周卫国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是看向这叫竹下俊的日本人时，还是难以产生友好，便说道：“我不愿和日本人说话！”
竹下俊先是愣了愣，接着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也用德语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国家有看法，我个人对此表示遗憾。”
竹下俊听到门响，抬头见是周卫国，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竹下俊又指了指周卫国手中的日语书，说：“就好比这几本蹩脚的日语书，因为翻译水平差，所以靠这几本书你永远都别想学会日语！”
竹下俊适时地说：“现在我可以坐下了吗？”
周卫国把手伸了出去，说：“你好！我叫周卫国，苏州人。”
普通人刚跨了七个时区现在肯定连时差都还没适应呢！
威廉竖起大拇指说：“周，你是我见过最好学的中国人！我们的图书馆就在你们宿舍楼后面的湖对面，不过你还没有借书证，进不去，等过两天你们的借书证办好，我一定给你送过来！”
“这家伙为什ｍ.ｈetｕsｈｕ•ｃｏm•cｏm么也这么早？”周卫国心中暗想。
周卫国叹道：“鑫璞，要知道人家日本可是比我们中国要吃得开，凭什么我们能来日本人就不能来？”
竹下俊显然猜到了周卫国的想法，正色说道：“没错，我上的是陆军士官学校！可我上军校为的是将来保卫自己的国家，而绝不是为了去侵略别国！我想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是有共同点的！”
两人对视，突然都有惺惺相惜之意。
他不知德语“学无止境”怎么说，所以干脆用了英语。
竹下俊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坦白说，是因为你和那些跟你一起来军事学院的同胞的不同才让我对你产生了兴趣！”
孙鑫璞沉吟了一会说道：“卫国兄爱国之心令人敬服！但恕我直言，我看卫国兄定不是出身于普通人家，不知卫国兄为何能有如此爱国情怀？”
竹下俊却是一点也不恼，还是微笑着说：“其实我是想和你成为朋友！”
就这样，周卫国开始跟着竹下俊学习日语。
说着，友善地伸出了手。
威廉和孙鑫璞看了都是微笑叹服！
竹下俊正微笑着看着他，用中文说道：“你好！”
来到阅览室，周卫国推开了门，却发现面朝阅览室门的位子上早已坐了个人。
周卫国倒也不好意思再说德语了，只好也用中文说道：“其他地方不是也有座位吗？”
下午，威廉就把他们的学员证和借书证送了过来，还特地把周卫国的借书证送到他房间。
竹下俊继续说道：“还有，我也认识威廉的。我听他说起过你，他对你的印象非常好。因为你不但能说流利的德语，而且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图书馆在哪里。而你的那些同胞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柏林最好玩的地方在哪里！”
周卫国脸色立刻变了，手伸到一半立刻缩回，用德语说道：“我看我们最好还是用德语交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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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愣了愣，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在接过借书证时只是说了声：“谢谢！”
周卫国愣了愣，礼貌的说道：“what can I do for you?（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周卫国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如果他一直都在念书，那么这几年他的确不可能参加日本的侵华战争！不过等等，他虽然在念书，可他念的是什么书？他既然能到柏林军事学院肯定和军校脱不了关系！
竹下俊坐下后，突然眨着眼睛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从现在m.hｅｔｕshu•ｃom.ｃｏｍ开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竹下俊还是微笑着说：“这说明你完全有能力直接从这里获得第一手的学习资料！而你的那些同胞却只能借助翻译！他们学到的东西肯定受制于翻译的水平！”
第二天，威廉给他们每人带来了两套德国军校学员服，换下了他们身上的中国军服，并告诫他们在德国的两年内最好不要再穿中国军服了，因为德国方面并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中国军官在德国军校学习。其他学员虽有不满，却也只好换下。周卫国倒是无所谓，只是在换下衣服时突然想到当初为他们做新军服的那些人的苦心，不由心中暗笑。
最可怕的对手就是他了解你你却对他一无所知！
他需要了解日本，而他又不懂日语，眼前的这个日本人既然愿意帮助他学日语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何况这个日本人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恐怕也要失望了，因为他周卫国不但是身无长物来到德国，更没有接触过什么机密，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让人算计的东西！
周卫国微笑着说：“那就多谢你了，威廉。”
孙鑫璞和威廉握了握手，笑笑说：“我叫孙鑫璞。”
周卫国说：“我看他穿的也是学员服，看来是日本来留学的。”
竹下俊高兴地说：“作为朋友，我想我应该帮助你，从现在开始，由我教你日语你觉得怎么样？”
出于礼貌，周卫国也笑了笑，笑得却是极为勉强。
周卫国终于明白楼下老头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这时，周卫国突然听见竹下俊起身的声音，接着想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脚步声没有朝向书架，竟是直接奔他来了。
孙鑫璞大为震动，有些激动地说：“卫国兄，鑫璞今日受教了！”
周卫国笑笑，说：“其实我以前在大学就学过德文。”
进图书馆的大门后，周卫国向负责登记借书证号的一个老头递上了借书证，老头友善地对他笑了笑，同时说道：“为什么你们东方人都这么好学？”
他倒没想过周卫国会回答他，只是随口说说，因为他看得出来这是个陌生学生。东方人对德语的掌握总是缓慢的，更何况是一个新学生。
周卫国思绪又回到了当年的青云路战场，不由闭上了双眼，沉默了一会，才睁开眼说道：“民国二十一年二月，我和同学到上海慰问抗战的十九路军，在青云路曾经历了一次惨烈的战斗，亲眼见到无数的爱国将士血撒疆场，抗击日寇！那之后我虽然回到学校，脑和_图_书中回想的却都是抗日将士们流的鲜血！所以最后决定从军。我已打定主意，此生定要学那血战杀敌的十九路军将士，纵然为国家粉身碎骨！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后悔！”
周卫国撇撇嘴说：“可这并不说明什么啊？”
其实周卫国心情不好倒并不是单纯因为遇上了个日本人，而是因为遇上的那个日本人是如此的优秀，以至于彻底颠覆了他对日本人的看法！他以往总是认为只要中国人想抗日，就一定能把日本人给赶出去！可今天遇上那个日本人后，却使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第一次产生了疑问。如果日本人都像下午见到的那个竹下俊一样优秀，不说别的，就凭他精通英语、德语和中文，这个民族就不能光以可怕来形容了！
孙鑫璞所引的正是班超投笔从戎时所说的话，周卫国却叹了口气，说：“我虽然投笔从戎，却不是学那班仲升！我为的不是封侯，而是为了保家卫国！驱除外侮！还我河山！”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进中央军校之前，我在东吴大学念过2年多的书，学的是法学专业。”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周卫国就往图书馆跑，因为他已经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学习日语！了解日本！
竹下俊指了指周卫国面前的座位，还是用中文说道：“我可以坐下吗？”
等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时，周卫国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老头愣住了，仔细地看了周卫国一眼，摇了摇头，叹道：“看来我真是幸运！一天中能同时看到两个优秀的东方年轻人！”
周卫国也笑了，在异国他乡能碰上同胞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孙鑫璞一脸的惊讶：“东吴大学的法学？那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还要读中央军校？难道是‘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
这黄种人立刻微笑着说：“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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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书架边，周卫国按着索书号找到了那几本日语书，将书一一从书架上取下并在书取出后的空间放入代书板。
说完，立正，向周卫国敬了个军礼。
说完递还了借书证。
竹下俊随即指着自己说：“可我今年只有19岁！一直都在念书，我并没有侵略你的国家！”
周卫国刚到图书馆门口，突然有一个黄种人用英语向他打招呼：“excuse me!（打扰一下！）”
周卫国先在检索室找了几本有关日语学习方面书的索书号，接着就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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