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暗流
第三节
周卫国一笑，说：“还能怎么样？针锋相对地说了一大通废话！”
杨大力立刻闭上了嘴，还夸张地在嘴上捂了一只手。
赵杰放下碗，说：“表面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警备旅目前正在招兵，说要抗战到底，誓死保卫每一寸国土！老百姓也很支持，青壮年都踊跃参军。清源县国军扰民的事情也很少发生。”
汤炳全心中一喜，立刻笑了，说：“卫国老弟真是从善如流啊！”
于得水赶紧微一躬身，以示不敢当。
据于得水的估计，虎头山的八路军就算再多，也不可能多过已经扩充到近五千人马的清源县警备旅，这个总指挥的位置自然该归汤炳全！
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摆明不愿和自己结拜了！还好，总算是给了个台阶让自己下，那就见好就收吧！
汤炳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们是兄我们是弟？我们要接受你们的改编？”
※※※
周卫国笑道：“汤旅长真是从善如流啊！”
正要敬礼，周卫国微笑着摆了摆手，说：“别敬礼了，你又没穿军装。先坐下喝口水。”
赵杰点头道：“是啊，合作本就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如果闹僵了，得便宜的只会是小鬼子！”
汤炳全立刻大点其头，说：“参谋长说得对！国民党为兄，共产党为弟，这样算起来，我部是兄，贵部是弟，贵部自然该服从我部！”
杨大力嘿嘿一笑，说：“俺不是觉得那胖旅长说话好笑吗，还想跟班长您结拜……”
想明白这些，汤炳全立刻一摆手，说：“这些事情现在也不急着定下来！卫国老弟既然来了我们清源，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该略尽地主之宜！走，我们喝酒吃肉去！”
什么“整饬军纪”、“无其他丝毫政治或任何党派的性质夹杂其中”？这都是狗屁！
虽然国民政府早已停发八路军的军饷弹药，但八路军名义上毕竟还隶属于军政部，而且从迟到的消息里也可以看出，“皖南事变”不过十多日后，蒋委员长于上月二十七日在重庆中央纪念周上讲话的态度已有明显软化：“……这次新四军因为违抗命令，袭击友军，甚至兴兵作乱，破坏抗战，因而受到军法制裁，这纯然是为了整饬军纪。除此以外，并无其他丝毫政治或任何党派的性质夹杂其中，这是大家都能明白的……”
汤炳全愣了愣，一时没听明白周卫国话里的意思，迟疑着说：“卫国https://www.hetushu.com.com老弟的意思是……”
住下后不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先是一下，过了一会，又是三下。
周卫国含笑道：“但不知这总指挥如何产生？”
杨大力呵呵笑着摸了摸头，关上了门。
周卫国奇道：“是谁？”
赵杰依言坐下后，杨大力麻利地给他倒了碗水，随后默不作声站到了一边。
杨大力这时心里面还在嘀咕：“班长就是会瞎诌，俺什么时候见到打鬼子的英雄豪杰会笑上一笑？”
周卫国又问道：“请问我们八路军的正式番号是什么？”
等赵杰喝了口水后，周卫国才问道：“这些天清源县城的情况怎么样？”
其实会谈谈到这里，已经陷入了僵局，再谈下去恐怕就要彻底谈崩了！此时停下来喝喝酒吃吃肉缓和缓和气氛倒的确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汤炳全愣了愣，心中立时对周卫国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理由虽然生硬，倒是充分无比，所以汤炳全在略显尴尬之后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断袖之癖”，立刻同意了周卫国另觅住处的要求，同时还赠送了一百块大洋以“聊备薄仪”。
周卫国说：“汤旅长，你也说过的，合编应该弟从兄！我们在虎头山打鬼子已经整整打了有两年多，贵部来清源不过月余！按先来后到算，在虎头山地区我部是兄，贵部是弟，如果合编，自然该贵部从我部！”
赵杰说：“刘二麻子！”
周卫国正色说：“这个当然！汤旅长也承认先出生为兄。我部成立在先，做兄长自然是当仁不让；贵部成立在后，这个弟倒也当得实至名归！”
但很快，汤炳全就眼珠一转，说：“贵我两部虽说不合编，但既然大家一起抗日，我部派兵进驻虎头山协助贵部防守也是份所应当！”
说着，向于得水投去赞赏的目光。
汤炳全笑道：“卫国老弟说笑了，自然是先出生者为兄，后出生者为弟！”
这样看来，这个汤炳全倒也算得识大体，想到这里，周卫国心中不由对这个旅座大人重新做出了评估！
汤炳全说：“苏鲁战区清源县警备旅！”
于得水皱眉沉思，汤炳全则接口说道：“自然是国民政府军政部成立早！”
周卫国微笑道：“不知于参谋长是要按人数算还是按战力算？”
汤炳全既然这么说，他手下的那些军官自然都跟着站了起来。
周卫国说：“如按人数算，我们
和-图-书虎头山全民皆兵，人人都是抗日的战士，人数何止数万？”
汤炳全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弟从兄！”
周卫国微笑道：“请问是国民政府军政部成立早还是苏鲁战区成立早？”
周卫国一笑，说：“我们八路军于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改编自红军，就算是获得第十八集团军的番号也是在民国二十六年九月十一日，而贵部成立于今年一月，此为其一；我们八路军隶属于国民政府军政部，贵部隶属于军政部辖下苏鲁战区，此为其二。无论按成立时间先后还是按级别算都该是贵部为弟我部为兄！”
周卫国正色说：“既然这样，那就请汤旅长率清源县警备旅接受我部的典验改编！”
赵杰提着个包袱闪身进了屋，微笑着冲杨大力眨了眨眼。
说完，一指桌边的凳子。
周卫国点头说：“哦！但不知所谓兄弟是先出生为兄还是后出生为兄？”
周卫国问道：“那么请问贵部的正式番号是什么？”
赵杰见到周卫国，低声叫了声：“连长……”
于得水说：“就按人数算吧！”
周卫国这话说出来，在座的警备旅军官倒有一多半嗤之以鼻，话说得好听，分家不分力，谁不知道分家其实就是分财产？
周卫国一笑，说：“这个，你可以问问涞阳的鬼子指挥官！他心里最清楚！”
汤炳全只要想想这些就觉得头痛！最后只好摆摆手，说：“既然这样，合编的事就此作罢！其实大家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强分彼此？”
周卫国又气又笑，只好转身就走。
于得水一皱眉，说：“那要是按战力算呢？”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老百姓不受苦就好！这个汤旅长带出的兵倒没有辱没了国民革命军这个称号！”
赵杰微笑道：“连长，今天您和那位汤旅长谈得怎么样？”
汤炳全一呆，说：“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啊！”
赵杰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连长，昨天钟祥在清源县城看见我们的一个老熟人了，您猜猜是谁？”
晚宴过后，汤炳全原本是执意要留周卫国住在旅部的，说是要效法古人秉烛夜谈，抵足而眠，被周卫国直接就拒绝了。
杨大力偷偷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上。
周卫国假作不解地说：“只是不知这合编该是弟从兄还是兄从弟？”
但瞥眼间瞧见周卫国射过来的严厉眼神却也明白自己刚刚那一笑有些不好，所以不敢再多言。
说完笑呵呵地站了和-图-书起来。
于得水突然接口道：“其实贵我两部不一定要合编，也不一定要互派部队进驻对方防区，只是既然合作抗日，就有个统一作战的问题，而统一作战，自然少不了统一的指挥！我提议，贵我两部成立一个共同的指挥部，选出一名总指挥，全权负责指挥两部的对日作战！”
汤炳全苦笑，同样的一句话，从周卫国口中和从自己口中说出这感觉可是大不一样！
周卫国也坐回了座位，微一摇头，说：“汤旅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算是亲兄弟，长大了也要分家，其目的就是为了整个大家庭的发展壮大！只要是分家不分力，劲还往一个地方使，那又有什么不好？”
汤炳全说：“这个……”
※※※
汤炳全摇头道：“卫国老弟此言差矣！兄弟分离得久了，哪能不生疏？这一生疏，就容易闹矛盾不是？矛盾闹大了，于公于私可都难以交待啊！再说了，所谓分久必合！天下大势尚且如此，何况兄弟之间？”
周卫国接着问道：“那么贵部成立的时间呢？”
这一百块大洋周卫国自然是老实不客气照单全收下了，收下的同时还不忘啧啧连声地说：“汤旅长，你们警备旅就是富！接济接济我们这样的穷兄弟也是应该的！”
中午在清源县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设宴为周卫国接风之后，汤炳全故意不提会谈的事，而是带着周卫国开始逛起了清源县城的大街！周卫国也配合无间地只和他谈些当地的风土人情趣闻轶事之类，一时之间，两人的关系从表面上看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融洽无比！
于得水断然道：“自然是实力强的一方军事主官担任总指挥！不知周……长官（他不知周卫国现在的官职，只是比照周卫国以前国军上校团长的身份，叫声长官倒也没有委屈自己这个中校参谋长）所部目前的编制情况如何？”
汤炳全话锋一转，又说道：“既然我们都是抗日的异姓兄弟，那就该精诚合作！而虎头山的贵部接受我部典验改编，也就合情合理了！俗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贵我两部合编之后，既能增进兄弟情谊，又可以更好地集中力量打鬼子，岂不两全其美？”
好在清源县城并不大，再加上白天汤炳全带着他们逛街的时候周卫国也暗中留意过，所以两人在大街上看似随意地逛了一会后就找到预先和赵杰约定的那家小客栈住下了！住店的时候，掌柜的
www.hetushu.com.com看见两人身穿的八路军军装，还对两人大表了一番敬仰之情！周卫国叹道：“那只是假象！从上午的会谈看，汤炳全不是要和我们合作，而是想借机吞并我们，至少是想取得对我们部队的指挥权！不过，正所谓‘漫天要价，着地还钱’，汤炳全上午要的价太高，我自然是狠狠杀价！他倒也识相，眼见谈不拢，干脆就先不谈，改请我们喝酒逛街了！这样也好，至少能缓和缓和紧张的气氛！他这是想拖着我们，直到把我们拖累再谈！看来这几天是别想谈出什么结果了！不过，下午汤炳全倒是好好地造了一回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多有诚意呢！他是想利用老百姓来给我们压力！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无限期地让他拖着，三天之内他要是不拿出合作的诚意，我们立刻走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我周卫国断不会做！”
周卫国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汤旅长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汤炳全立刻被噎住了。
这是和赵杰约定的接头暗号！
汤炳全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上了周卫国的当！
杨大力轻轻打开门，露了一道门缝，见门外站着的正是赵杰后，立刻将门拉大到足以容纳一人进入的宽度，随后侧身让开了门。
汤炳全顿时哑口无言，他虽然知道周卫国话里有漏洞，奈何这漏洞却早被自己先前的话给堵住了！此刻自然做声不得！
就这样，汤炳全带着周卫国一逛就是一下午，紧接着，又安排了丰盛的晚宴。
汤炳全只好打了个哈哈，心里面却是苦笑，周卫国既这么说，那送这一百块大洋的人情八成也就算是打了水漂了！
至于“大家都能明白的”，不是蒋委员长消灭新四军军部合理合法，而是国民政府正在找台阶下！估计汪逆精卫在“皖南事变”后所说的名言“数年来蒋介石未做一件好事，唯此次尚属一个好人”也让委员长大为尴尬！这段时间上头在暗地里的指示中一再强调，大骂新四军为“叛军”可以，但绝不许涉及整个中共及八路军！更不许擅自进攻八路军！上头倒是打着如意算盘，既吃了羊肉，又不想惹上羊臊，现在就开始急着撇清与打内战的关系了！要自己进攻八路军的是上头，不许自己进攻八路军的也是上头！如此混乱矛盾的指令，让自己这样的下面人该怎么办？如今在上头没有明令的情况下，自己难道还能私自宣布八路军为非法武装https://m•ｈｅｔushｕ.ｃom.coｍ？取消其番号？真是天大的笑话！再说这周卫国吧，也算得党国精英，委员长爱将，此刻却是动辄“我们八路军”的，真不知共产党八路军给了他什么好处？！
周卫国的理由很简单，“我不习惯和大男人睡在一起！”
周卫国微笑着站起，说：“汤旅长有请，卫国敢不从命？”
大街上一堆着黄色军装的国军将校中点缀着两个穿着灰色军装的八路军，这情景倒也少见，引得清源县城的百姓不断驻足观看。每每这时候，汤炳全就要停下，和周卫国一起向百姓们挥手致意，并声称正与虎头山的八路军商谈合作抗日事宜，百姓们听了这样的好消息，自然都是大声欢呼！
果然不愧是黄埔出身，随便找个借口都能这么冠冕堂皇！
于得水顿时听得直翻白眼，汤炳全更是直皱眉头。要不是因为种种原因日本人主动撤离，就凭他一个旅想要光复清源县城无疑痴人说梦！这一点他还是心知肚明的。撇开虎头山八路军在附近百姓传闻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形象不谈，就凭他们能全部活捉自己手下算得最能打的一个加强营，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就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了！要知道就算是全歼也比全部活捉要容易啊！
赵杰进来后，杨大力正要出去把风，被赵杰拉住了，随后冲外面一努嘴，低声说：“三子在外面。”
汤炳全立刻开始咳嗽，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周卫国的难缠了！
周卫国点头道：“有道理！我看我们也可以派一支部队来警卫汤旅长的旅部！”
周卫国脸一沉，低声但却恶狠狠地打断了杨大力的话：“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吩咐你一句话也不许说！今天的事我先给你记下了，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以后就再也别想跟我出来！”
见汤炳全陷入窘境，于得水轻咳一声，微笑着说：“如果要论兄弟，那国民党成立在先，共产党成立在后，按弟从兄论也该是贵部服从我部！”
周卫国和杨大力出了警备旅旅部，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周卫国压低声音对杨大力说道：“今天上午在那么多人面前没事你笑什么？”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这一点汤炳全也不会不明白，所以相信他也不想会谈破裂。”
想到这里，汤炳全立刻坐回了座位，肃容说：“卫国老弟说得对，我们大家早就是抗日的异姓兄弟，的确不必拘泥于结拜这种虚礼！”
赵杰一愣，说：“怎么会？我们下午可都看到你们逛清源大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