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生死
第一节
时近中午，竹下俊正在特别部队驻地自己的办公室里分析当天的情报汇总，一名队员走了进来，敬礼后恭敬地向竹下俊递上了一封信，说：“指挥官阁下，门口有位刚从国内来到支那的先生，说他叫小林觉，是您的好朋友，他还托我给您送来这封信……”
快到中午时，竹下俊终于下定决心，再见小林觉一次。
宫本茂立刻说道：“请指挥官阁下原谅，那个共党分子今天中午受刑不住，已经死了！”
竹下俊心乱如麻，默默转身，出了小林觉的房间。直到出了客栈，回到特别部队驻地自己的办公室，竹下俊的心绪还是未能平静下来。他不愿相信小林觉所说的一切，但偏偏小林觉又是他的好朋友，好兄长，而且从来没有骗过他！再联系起当初老师“病逝”的种种疑点，在内心深处，竹下俊已经隐隐相信了小林觉的话！
小林觉叹了口气，说：“竹下君还记得我这个朋友就好！”
竹下俊微笑颔首，说：“谢宫本君提醒！宫本君从昨晚忙到现在，也辛苦了，请回去休息吧！帝国需要你这样恪尽职守的军人！”
实在闲得无聊的王来顺正要抬头和城墙上的几个伪军说笑，突然发现进城的人群中有个人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立刻走了过去，一拍那人肩膀，笑着说道：“兄弟，打哪来啊？”
竹下俊和那名队员来到特别部队驻地门口时，却没有看见小林觉。
宫本茂肃然道：“那卑职就告退了！”
晚7点50分，竹下俊更换便装后单身一人进入了涞阳县城北面的福兴客栈，向掌柜的问清位置后直奔地字3号房。
竹下俊一呆，说：“千叶老师不是病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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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下俊“啊”的一声，大惊失色，说：“小林君，你竟然……”
小林觉说：“千叶老师虽然闭关，但偶尔还是允许我这个不记名的弟子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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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王来顺脸上的表情后，这个叫小林觉的日本人并没有恼火，而是向王来顺鞠了一躬，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我是小林觉，请多多关照！”
王来顺接过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原来证件上印的大多都是日文，只在姓名这一栏除了日文外还标了中文：小林觉。
竹下俊皱眉道：“小林君，这意味着什么呢？”
王来顺赶紧将证件还给小林觉，随后一个立正，向小林觉敬了个礼，有些惊慌地说道：“小的冒犯，请太君恕罪！”
小林觉说：“我刚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后来终
和图书于查出，原来，老师从‘满洲事变’（即‘九·一八’事变）开始，就反对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后来，老师甚至秘密联络反战人士，准备在昭和16年9月18日‘满洲事变’10周年之际，以‘北辰一刀流’流主的身份，公开呼吁所有‘北辰一刀流’弟子不要参军，不要做军国主义和政客财阀们的炮灰！军方经多次和老师秘密交涉无果，于是，就抢在9月18日之前动手了！而且，你，竹下俊，京都竹下家族的继承人，一名光荣的帝国陆军军官，作为千叶老师的唯一传人，在千叶老师去世后，必将接任流主之位！军方太需要你这样一个具有军方背景的流主了！”小林觉摇了摇头，说：“你不必多想，千叶老师既然只收你一人为弟子，就是看准了你是唯一能继承他衣钵的人！我每次看望他，他都会向我问起你。在他的心里，你始终是他最挂念的人！”
小林觉低声说道：“竹下君，我并不是有意冒犯千叶老师的遗体！只是老师既然死得蹊跷，我自然要查明他的死因！后来，我带着老师的内脏来到一个法医朋友那里！在我向他详细描述老师遗体的情况后，他立刻对老师的内脏进行了检测，之后，他明确告诉我，死者的死因是氰化物中毒！”
宫本茂也跟着说道：“是啊！真可惜！”
午饭后，宫本茂带着前一天的情报汇总出现在了竹下俊的办公室。
竹下俊淡淡地说：“是的！我还换了便装！我想，偶尔到涞阳的老百姓中走走，听听他们对我们的真实看法，对改善我们的治安还是有帮助的！”
由于昨晚手风比较顺，颇赢了点钱，所以王来顺今天的心情特别好，甚至连几个没带“良民证”的村民要进城，都被他和颜悦色地随意检查过后就放行了。
竹下俊立刻问道：“是啊，为什么？”
竹下俊脸色大变，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
小林觉缓缓说道：“当初医学院毕业之后，我就一直留在京都。为的就是能经常见到千叶老师！”
小林觉惨然一笑，说：“这件事我本就没想过谁会相信！但是，作为千叶老师唯一的弟子，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我躲避军方的追杀已有两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能够在死之前把真相告诉你，我已经知足了！你走吧！”
过了一会儿，王来顺心里不觉有些奇怪，日本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小林觉笑了笑，转身走了。
hetushu.com.com小林觉深吸一口气，说：“我刚开始也不相信，直到后来种种事情发生后才不得不相信！我问你，如果老师的确是病逝的，为什么你第二天从东京赶到京都时老师的遗体就已经火化了？为什么我始终都没有在老师的葬礼上出现？”
宫本茂点头道：“流主言之有理！只是，涞阳县城里混有共党分子，流主一人出行，要是被人认出来，恐怕会危及您的安全！”
宫本茂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一个昨晚抓住的共党分子！”
随后想起小林觉托那队员送来的信，立刻打开，只见信上写着：“晚8点，城北福兴客栈，地字3号房，有机密相商，静候君驾。小林”
竹下俊微皱眉头道：“小林君为何说这种话？把我竹下俊当作什么人了？”
竹下俊心中一动，压低声音说道：“小林君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今天请我来是否就是为了……”
竹下俊在翻看情报汇总时，看似随意地问道：“宫本君，今天的情报汇总似乎送来的晚了点？有事耽搁了吗？”
在连续发生张仁杰被活捉和周老太爷遗体被夺走两件事后，虎头山周围鬼子的士气一落千丈！近卫文更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上司的责罚！而虎头山独立团则开始着手纠正前期“抢救运动”的各种错误并进行新一轮的整编和大练兵。至于清源警备旅，则忙于整肃内奸和稳固现有防线。所以三方都暂时停止了大规模军事行动。
王来顺不由有些不满地说道：“问你呢，打哪来啊？”
王来顺皱眉道：“北边？北边地方大着呢！你到底从哪来啊？”
随着冬季的来临，虎头山地区的敌我形势更加趋于平静。
说完，躬身退出了竹下俊办公室。
掌柜的叹了口气，说：“你不用找了！你那个哑巴朋友昨天半夜被鬼子宪兵队给抓走了！他们还问我昨天有没有人来见过他？我当然说没有了！我又不是汉奸，凭什么帮鬼子抓我们中国人？”
泪水渐渐顺着竹下俊的眼角流下。
宫本茂离开后，竹下俊忍不住轻叹一声，默默想道：“小林君，对不起！即使你告诉我的是真相，我也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我甚至没有能力救你！”
回到特别部队驻地后，竹下俊立刻更换了军服，正要前往宪兵队询问他们拘捕小林觉的事情，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在这一瞬间，竹下俊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危险中！——军方既然连千叶老和_图_书师都敢毒死，自然不会把自己这个年轻的流主放在眼里，只要他们愿意，再扶植一个新的“北辰一刀流”流主也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竹下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终于冷静下来，慢慢走回办公桌后，坐了下来！
小林觉深吸一口气，说：“竹下君，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当时，我虽然对老师的死因有怀疑，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并没有表露出来。军方见我查看过尸体后似乎没有疑问，也就没有再干涉我，只是提出需要将尸体立刻火化！以使千叶老师早日成佛！我既然对老师的死因产生了怀疑，自然提出护送老师遗体前往火化，军方不得已，只好答应。并立即将老师遗体送往火化场。在给老师遗体化妆时，我花钱买通了火化场的工人，进入了化妆间，偷偷剖开老师腹部，取出了他的胃、部分小肠、肝脏和肾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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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下俊奇道：“千叶老师那时不是闭关了吗？”
竹下俊面色一变，说：“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竹下俊连连摇头，说：“我不信！我不信！……”
竹下俊终于见到久别的小林觉，正要说话，小林觉却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让在一边，示意竹下俊进门再说。
天亮后，宫本茂没有像往常那样送上前一天的情报汇总，竹下俊也没有心思追问。
小林觉一字字说道：“因为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遭到了军方的追杀！他们连火化场的工人和化妆师，还有我的那个法医朋友都没有放过！但我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毒死老师的真凶！后来，我找到老师住所的那两个仆人，用枪逼着他们，他们才终于说出事情的真相！原来，是军方强迫他们在老师的饮食中下毒的！既然已经找出他们幕后的黑手，我自然没有杀他们，但在我走后不久，那两个仆人就被枪杀！这自然又是军方干的好事！”
宫本茂离开竹下俊办公室后，也是暗暗叹了口气，在心中说道：“流主，我知道您见过小林觉！我也知道小林觉一定把什么不该说的话告诉了您！但是，您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因为您是我最尊敬的人！可是，我也只能帮您这一次，希望您能明白我的苦心，以后千万小心！您要知道，盯上您的，可是帝国特高课啊！”
门先是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眼睛透过门缝看清了竹下俊的面容后，才打开到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宽度。而在门后出现的，正是小林觉。
这人想了想，突然用一种古怪的腔调说道：“和-图-书北边。”
谁知这人转过身来看了王来顺一眼后，却没有说话。
小林觉躬身向竹下俊施了一礼，说：“见过流主！”
小林觉苦涩一笑，却没有说话。
王来顺的本意只是想探明这人大概的来路，就算这人来路不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不会太为难他，要是运气好，这人是虎头山八路军那边的人，立刻放行！这样也能在虎头山八路军那里记上一功不是？
这人犹豫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陈旧之极的证件，递给王来顺。
说完，宫本茂突然眼珠一转，说道：“流主，您昨晚是否离开过特别部队驻地？”
宫本茂躬身道：“请指挥官阁下原谅，卑职昨晚在宪兵队处理一个案件，直到今天中午才结束！”
日本人？王来顺不由愣住了。
小林觉走远之后，王来顺忍不住偷偷抹了把脸上的汗珠，低声说道：“妈呀，好险啊！差点得罪日本人！”
竹下俊叹了口气，说：“可千叶老师闭关后却从没见过我！他肯定对我很失望！”
这队员不由呆住了，他可从没见过竹下俊这么激动的样子！
这一晚，竹下俊在办公室中静静地直坐到天亮！
那名队员不由奇道：“刚刚明明就在门口啊！”
竹下俊说：“共党分子？和虎头山八路军有关吗？如果可能，我想亲自审问审问那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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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是医生，自然最关心千叶老师的身体，所以每次见面，我都必定要给千叶老师检查身体。千叶老师果然不愧为‘北辰一刀流’第一高手，虽然年逾八旬，身体仍然非常健康！但是……”
竹下俊眼中已有了泪光，说：“千叶老师的恩情，竹下终身难报！”
竹下俊惊呆了——小林觉竟然被宪兵队抓走了！这么说，至少他一直被军方追杀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他所说的关于千叶老师“病逝”的事情呢？……竹下俊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立刻转身，出了客栈。连掌柜的在身后告诫他要“多加小心”的话也没听见！
小林觉惨笑一声，说：“好一个病故！”
掌柜的低声对竹下俊说道：“你是要找你昨天住在地字三号房的那个朋友吧？”
竹下俊立刻说：“可是，军方为什么要毒死老师？”
王来顺赶紧说道：“太君请！太君请！”
这队员话还没说完，竹下俊已站了起来，接过信后往信封上瞧了一眼，立刻大喜道：“小林君来了？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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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涞阳县城和*图*书的四个城门中，唯有北门长期以来一直是由警备队士兵把守，而由于虎头山八路军独立团的威名日盛一日，警备队士兵对老百姓的态度也越来越好，所以附近的老百姓进城都喜欢走北门。
小林觉态度温和地说道：“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原来这掌柜的误把装作哑巴的小林觉和说一口流利中文的竹下俊当中国人了！
这一天一大早，涞阳警备队士兵王来顺还是和往常一样在涞阳县城北门巡查进城百姓。
竹下俊不由怅然若失，喃喃道：“小林君，难道你不想见我吗？”
竹下俊微皱眉头，说：“可惜！”
小林觉点了点头，突然说道：“竹下君，你知道千叶老师是怎么去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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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下俊赶紧扶住小林觉，说：“小林君，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可是朋友相见啊！”
竹下俊微微一笑，说：“宫本君，保护自己，我自认还是能做到的！”
说到这里，小林觉脸上已有了悲愤之色：“昭和16年9月16日晚，当我来到千叶老师的住所时，突然发现他的住所已被军方封锁！同时，军方宣称，千叶老师已病逝！我当然不相信，要知道，仅仅在那之前两周，我才为千叶老师做过一次全身检查！所以我坚持要见千叶老师遗体！但是，遭到军方拒绝！我立刻找到了京都‘北辰一刀流’的大弟子，由他出面召集京都的所有‘北辰一刀流’弟子，前往千叶老师寓所抗议！这时，已有两名军医进了千叶老师的住所，两个小时后，那两名军医出来，军方才放我进去！我在千叶老师闭关的屋子见到了他的遗体。粗看过去，老师似乎死得很安详，但在我仔细检查过老师遗体后，却发现在他的背部有樱桃红色尸斑！在我凑近老师遗体时，还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消毒水味道，军方的解释是为了尸体防腐！但我却在这股强烈的消毒水味道中闻到了一点很淡的杏仁味！”
宫本茂淡淡地说道：“支那有句俗话，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流主千万不可大意！”
竹下俊进门后，立刻有些激动地问道：“小林君，多年不见，你一向可好？”
竹下俊点了点头，说：“是的！”
竹下俊“哦”了一声，说：“什么案件需要你亲自处理？”
竹下俊看完信，不由皱紧眉头，小林觉有什么机密是不能和自己在特别部队驻地商谈的？
8点整，竹下俊敲响了地字3号房的房门。
当换了便装的竹下俊再度进入福兴客栈时，立刻被掌柜的拉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