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胜利日
第二节
周卫国怒吼道：“老子就是不服从，你敢怎么样？”
周卫国冷笑数声，说：“涞阳县县长是吧？关团长是吧？要我的部队撤走是吧？当年鬼子打进山东的时候，你们这班党国精英父母官跑哪去了？老子和日本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你们这班党国精英父母官又跑哪去了？哦，现在鬼子投降了，就轮到你们来摘桃子了？你是国民政府委派的涞阳县县长，我可以把涞阳县城让给你们，但是，要我留下鬼子的武器，办不到！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涞阳所有鬼子二鬼子的武器都归我周卫国的部队所有！你们要是有种，就到我周卫国这里来拿！我等着你们！”
但涞阳城外，可就不那么平静了！
近卫文尴尬地笑笑，也不知该说什么。
周卫国立刻说道：“快把他请进来！”
周卫国突然深吸一口气，断然说道：“阿远，我已经决定了！带部队到东北受降后，我就申请退役！我要回家！回到苏州后，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父亲的骨灰和母亲合葬！然后，我要完成自己法学院的学业！我还想回一趟德国，拜祭我的老师！”
这时，从城里开出了二三十辆汽车，在鬼子伪军队列前停下后，从每辆车的驾驶室都跳下了两名鬼子驾驶员。很快，这些鬼子驾驶员也上缴了武器列队完毕。
周卫国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日本人配做我的对手！”
这时，周卫国等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战士跑到周卫国身边，低声汇报道：“团长，有个国军军官带着人马来受降了，他还说，他带来了国民政府委派的涞阳县县长！”
近卫文一愣，说：“按照国际惯例，投降的最高指挥官有权保留自卫武器！”
近卫文突然叹了口气，说：“周团长，作为您的对手，我尊敬您！能做您的对手，是我的荣幸，同时也是我最大的不幸！如果可以选择，我永远不会选您作为我的对手！”
只是这话说得却一点也不理直气壮了！
上午10点30分，独立团新编的炮兵营就位。
周卫国“砰”的一拳砸在桌上，怒道：“是共产党的人又怎么了？老子就是共产党的人！有种他们也来把老子的命拿去！”
近卫文额头立刻冒出了汗珠，如今自己的部下都已被缴械，想要反抗也不可得，这才叫肉在案上啊！最终，近卫文只好交出了自己的配枪！
接下来的两天，涞阳地下党不断传来关于涞阳城里鬼子的情报，这些情报表明，涞阳日军既没有要顽抗到底的意思，却也没有就此投降的迹象。实际上，除了岗哨，现在涞阳几乎所有的日军都呆在兵营里。而除了前段时间日本政府投降的消息刚传来时有几个少壮军官剖腹自杀以向他们的天皇表达自己的愤慨之情外，到目前为止，其他日军都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听了关团长的一番话，程知礼立刻脸色发白，周卫国既然有这么深厚的背景，他和_图_书自然无话可说！何况就算他想怎么样，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总还是明白的，这次跟自己来涞阳受降的中央军只有一个团，兵力不足两千，如何是眼前这上万战意高昂久经沙场的共产党八路军的对手？
城墙脚下隐蔽壕里的杨大力失望地叹了口气，说：“妈的！真没种！害得老子都不能杀鬼子了！”
周卫国和刘远都是一呆，早在涞阳日军投降后的当天下午，太丰日军就跟着投降了，现在虎头山周围三个县城驻扎的都是国军，怎么可能还会有紧急情况发生？
刘远浑身一震，看向周卫国，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
※※※
刘远沉思片刻，问道：“涞阳的国军为什么要对你们清风寨赶尽杀绝？”
程知礼气急败坏地说：“你……你竟敢……”
通讯员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了，不一会儿，就领了个满身血迹的人进来。这人刚进门见到周卫国，就“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程知礼正要再说什么，那个国军关团长赶紧在边上扯了扯他衣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程县长，您息怒！这个周卫国可是出了名会打仗，又出了名后台硬！他出身于黄埔，留学过德国，是蒋委员长的得意门生！去年蒋委员长还亲笔签名给他发过专门的嘉奖令，晋升他为少将旅长！就连我们旅长跟他还是当年黄埔九期的同学呢！我们旅长可是到现在提起周卫国还赞不绝口！要知道现在日本人已经投降了，眼看全国的军队就要整编，您别看周卫国眼下在共产党这边只当一个团长。人家当年在南京保卫战的时候可就已经是国军精锐八十七师的上校团长了！您想想，他抗战期间打日本人的功劳累积到现在，加上蒋委员长去年的嘉奖令，只要他愿意，回到国军后随随便便一个中央军少将旅长都是稳的！指日高升师长也不在话下！日后就算变成军长甚至司令也不希罕啊！毕竟人家是委员长的嫡系，在军中能为他说上话的学长同学学弟一大堆啊！这个周卫国可不是我们能随便得罪的！”
通讯员有些激动地说道：“刚从太丰传来的消息，今天中午太丰清风寨突然遭到国军进攻，全寨一百七十多人被杀！”
看着车队行驶带起的飞扬尘土，近卫文突然心中一阵发冷，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同时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顽抗到底！
周卫国眼中已经有了泪水，说：“还有我的战友、我带过的兵……他们虽然都没有看到这一天，但他们为了这一天，已经付出了一切！历史的丰碑上，一定会铭刻下他们的丰功伟绩！作为一名军人，能够亲眼见证自己的祖国击败侵略者，又能作为胜利者接受侵略者的投降，我知足了！”
上午10点55分，在离周卫国给出的最后期限仅剩下5分钟时，涞阳县城东门城楼上挂出了一面白旗，之后，东门城门大开，和*图*书鬼子和伪军列队走出了城门，开始以中队为单位按顺序将手中的武器堆放在地上，随后列队肃立。
说到这里，周卫国突然反应过来，屠杀清风寨的人并不是他一直以来恨之入骨的鬼子，而是驻扎涞阳的中央军！报仇？同是中国军队，难道他真能带着独立团杀进涞阳县城为清风寨报仇吗？
9月22日，周卫国突然接到上级命令：6天之内率独立团开赴鲁中军区待命。另抽调涞阳县大队及部分地方武装整编为虎头山独立团（新）。
这人周卫国却是认识的，正是清风寨管帐的二当家。
这一消息立刻让周卫国激动万分，在将这消息偷偷告诉刘远后，周卫国忍不住叹道：“阿远，当初在苏州，我们在‘九·一八’事变后举行抗日游行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竟然能够以军人的身份亲自到东北接受日本人的投降？”
周卫国一愣，说：“竹下大佐？难道他阵亡之后没有被追授为少将？”
那战士低声应道：“明白！”
二当家并没有听出两人话中的苦衷，听独立团的两个“当家的”这么说，也就放下了心，千恩万谢地被通讯员带出了团部。
想到这些，周卫国只觉心中烦闷无比，长叹一声后，说：“我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
近卫文苦笑，如果能够回国，涞阳他这辈子是再也不想来了！
周卫国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个国际惯例，我只知道，按照我周卫国的惯例，凡是没有放下武器的日本人，就是我的敌人！”
回想起在德国时和竹下俊交往的种种，周卫国心中不由有些黯然，但很快，周卫国就恢复正常，对近卫文说道：“有件事应该让你们知道。能得到敌人的尊敬和投降，这是每一个军人的荣耀！但在自己的国土上接受侵略者的投降，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作为一个军人，不仅仅要驱除外侮，更要能御敌于国门之外！请记住，如果中日之间再次爆发战争，我们肯定会选择将战场放在日本本土！”
不一会儿，一名国军中校就领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略显狼狈的中年人来到周卫国面前。
周卫国扶起二当家，温言问道：“二当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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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接过军刀和投降书，淡淡地说道：“我代表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第一一五师虎头山独立团接受你们的投降！”
近卫文立刻向周卫国鞠了一躬，说：“久闻周团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远点头道：“是啊！抗战终于胜利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为了这个目标，已经付出了太多的牺牲，承受了太多的苦痛！这个国家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血与火，希望她能像涅槃之后的凤凰一样，重新站立起来！”
这时，一名通讯员突然跑步进了团部，来到两人面前立正敬礼后汇报道：“报告团长政委，有紧急情况！”
周卫国冷冷地说道：“说实话，你不配https://ｗww•hｅtｕshｕ.cｏm•ｃoｍ做我的对手！”
鬼子和伪军列队完毕后，近卫文缓缓走到周卫国等人近前，问道：“请问，哪位是周卫国周团长？”
周卫国却忍不住低声骂道：“死要面子！投降就投降吧，还要拖到最后五分钟！”
周卫国很快反应过来，立刻问道：“什么紧急情况？”
程知礼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大声说道：“你这个丘八，你竟敢不服从国民政府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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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哽咽着说：“他们说，俺们清风寨……是共产党的人，又是土匪，留着也是祸害……”
周卫国淡淡一笑，说：“抗战已经胜利了，作为军人的周卫国已经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周卫国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和竹下俊在清源山半山亭会面时曾对他说过的话，“如果你升了大佐我再杀你，死后你就可以追授为少将了”，“留住你的性命，有朝一日等你升了大佐，我一定会来取的”，呆立片刻后，不由喃喃道：“竹下，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记住了我说过的话！”
二当家走后，周卫国沉默半晌，突然颤声说道：“阿远，怎么会这样？抗战刚刚胜利，难道……内战就要打起来了吗？”
近卫文脸色立刻恢复正常，低声说道：“竹下大佐的确值得他的敌人尊敬！”
周卫国怒火中烧，骂道：“这帮畜生！简直比鬼子还像鬼子！”
周卫国虽然把程知礼大骂了一顿，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更添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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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将近卫文的神色瞧在眼里，不由心中暗笑，随后大声命令道：“教导汽车连，接收汽车！”
刘远痛苦地闭上双眼，良久，才再度睁开，沉声说道：“卫国，我一直以为，一次全民族的抗战，已经使我们整个中华民族团结起来！我们中国，再也没有党派之分，再也没有军阀割据，再也没有内战……可是，我错了！独裁者，是永远也不会放弃自己个人的权力地位的！为了一己私利，他甚至不惜发动内战，让整个国家重新卷入战火！只要独裁统治存在，老百姓就永远都不会有幸福的日子！”
程知礼虽然心中恼怒，眼看着大堆的武器弹药被八路军和民兵们搬走也大为肉痛，但对于周卫国这样“朝中有人”的人，也唯有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了！
紧接着，让近卫文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从那群土八路中竟然列队跑出了数十名战士，这些战士每两人一组，每跑至一辆汽车前，就留下一组，最后，正好在每辆车前都有一个小组。随着周卫国一声令下，这些战士迅速行动，打开自己面前汽车驾驶室的车门，上了汽车，不一会儿，就发出了一连串汽车发动机发动的声音，紧接着，汽车一辆辆开动，组成一个车队，绕着列队的日伪军转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这几年周卫国在虎头山开办的那个“驾校”可不光是摆设！
上午10点50分，各进攻后续部队就出发位置。
近和*图*书卫文脸色一变。
说完解下自己的军刀，和投降书一起躬身双手递向周卫国，说：“本人近卫文，谨代表大日本帝国华北方面军驻涞阳步兵独立混成旅团向您投降！请您接受！”
二当家哭着说道：“周团长，俺们……清风寨的弟兄们……死得冤啊！前几天，涞阳城里……那个姓关的……国军团长，骗俺们说……国民政府要改编俺们……俺们信了他，和他商量好今天部队接受改编，可谁知……今天中午，他带人进了寨后，却翻脸不认人……屠了俺们山寨！一百七十六条人命啊！俺们大当家……这些年亲手杀过多少鬼子啊！可是……刚和他们照面……就被他们的机枪……给打成了马蜂窝……俺是躲在尸体堆下……才拣了一条命啊！”
想明白这些，程知礼脸上立刻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周团长，其实，你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闹得这么生分？这些武器嘛，就算我程知礼送给贵军的见面礼如何？涞阳县城，你周团长也大可住进去！毕竟你们克复涞阳，劳苦功高嘛！”
周卫国赶紧扶住他，大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
见涞阳日军终究没有铤而走险，刘远欣慰的笑了。
近卫文顿时脸色大变。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并不希望我的战士多流血！我就是瞧不起鬼子这种德行！”
刘远微笑道：“恐怕你是希望鬼子的手表比你的手表慢5分钟吧？这样你就有理由开打了！”
刘远摇了摇头，感慨道：“说实话，我从来就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因为我从来就没想到我竟然能活到抗战胜利！可惜啊，周伯父、我的父亲、小雅……，还有成千上万的普通老百姓……太多人没能活着看到这一天啊！”
二当家哀求道：“周团长，求求您，为俺们弟兄报仇啊！”
独立团主力一营、教导营早在昨晚就在群众的帮助下通过土工作业方式抵近了涞阳县城东面的城墙，城墙脚下六个预选的爆破点更是每个点都埋好了足足五百斤土炸药！这样的爆炸威力，在确保能够达成足够宽的突破口的同时也足以让城墙上据守的日伪军都坐上土飞机！
说着，又要跪倒在周卫国面前。
周卫国虽然对上级突然将他的部队调入鲁中边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命令全团立刻进行开拔前的准备工作。
刘远叹了口气，说：“卫国，你话说得倒是轻巧，独立团上下可全都看着你哪！”
从田木一夫离开独立团后，周卫国就开始了大张旗鼓的攻城准备，除了独立团、涞阳县大队，虎头山和山外平原地带的各区小队，各镇、乡、村的民兵也一起投入了准备工作。而清源警备旅方面，汤炳全倒是比较识相，知道涞阳县城对于周卫国来说是势在必得，干脆就严厉约束部下赶来凑这个热闹。
周卫国淡淡一笑，说：“不过你也不必多想，我是指如果！”
周卫国一摆手，说：“你少跟我套交情！跟你这号和_图_书人扯上关系，没得辱了我周卫国的名声！你也不必虚情假意在我面前说这么多废话！这些武器还有汽车我一样也不会给你留下！但涞阳县城我让给你！因为你毕竟是国民政府委任的县长！不过，你要记住，以后好好做你的县长！涞阳县城的老百姓遭了鬼子七年罪，你千万不要辜负了他们对国民政府的期望！”
周卫国上前一步，说：“我就是！”
中年人脸上立刻露出傲慢的神色，出示了自己的委任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国民政府新委任的涞阳县县长程知礼。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把你的部队撤走！还有，所有的日军武器，一律留下！涞阳县城，将由中央军关团长的部队接管！”
周卫国冷冷地应道：“我就是！”
周卫国喃喃道：“这个国家，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难道，她的苦日子还没有到头吗？”
在战士们清点日伪军上缴的武器时，周卫国突然看见了近卫文腰间佩戴的手枪，不由皱眉说道：“你的手枪为什么不上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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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一指那个国军中校。
周卫国和刘远都是大惊，周卫国不由急道：“一百七十多人被杀？有没有逃出来的？”
总得说来，涞阳城里简直可以说是风平浪静！
说完，传下命令，独立团将所有日伪军上缴的武器装车，撤！
第二天上午，已升任鲁中军区警备第三旅（实为师级编制）旅长的邱明向周卫国透露了一个消息：上级将虎头山独立团调至鲁中军区，实际是因为看中了周卫国团的战斗力，准备让他们随山东军区主力一起开赴东北，接受日军投降！
周卫国说：“既然你们主动放下武器，我们就将保证给你们战俘的待遇！只要我们政府的正式命令下达，你们将被作为战俘遣返回国！但是，那些对我们中国军民犯下滔天罪行的战犯除外！他们理应受到最严厉的惩处！话说回来，今后只要你们日本人不是以侵略者的身份来中国，我们还是欢迎的！”
通讯员说：“只有一个活口！现在就在团部外面！”
周卫国略一思索后冷冷地说道：“让那个国军军官和那个县长进来，其他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都给我挡着！不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
就算没有清源警备旅，到9月6日上午10点为止，涞阳城外也已聚集了上万的抗日武装！
城外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周卫国进攻的命令！
见到这些汽车，近卫文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看你们这群土八路怎么接收这些汽车！
上午10点40分，炮兵营各炮标尺均调整完毕。
刘远暗叹一声，上前也扶住了二当家，温言说道：“二当家，你先在我们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吧。你们清风寨的事，就是我们独立团的事，我们一定为你们做主！”
那中年人一见到周卫国就指着他鼻子问道：“你就是周卫国？”
近卫文叹了口气，说：“竹下大佐曾留下遗书，拒绝死后被追授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