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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宗？阁下和蚩秀如何称呼？”苏景追问了一句。

海波一盏，一尾大鱼跃出海面，半空翻身之际变作老汉，跪于白衣人面前：“参宿尚未传讯过来，属下这便讯问于他。”

别人胖，至多是看不出腰身；此人胖，却胖到看不出脖子。

同个明月下，大海更西、遥远处，一个白衣人端坐于海面，身形仿佛一片叶儿，随波飘荡、起起伏伏——胖叶子。

苏景却又思索了一阵，最后若有所悟：“会不会是这样：海中的佛意禅念，对墨巨灵本就有相克之力，所以这颗脑袋在海里泡得久了，就、就酥了？”

戚东来不解释，摇头打断：“两人之中必有苏景，哪位？”

萧易正想再说什么，忽然手中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向参宿传讯的那枚珠儿竟破裂了，柱内精气泻出被风一吹，散了。

苏景现下真正轻松了，自囊中取出一块玉简，施法一阵后他站起身，来到虾和尚面前：“有件事情，想托请大师。”

“月尊”一点头，随口闲谈：“萧老的鱼龙两变身法越发精奇了，可喜可贺。”

白衣月尊微微皱了下眉头，翻手亮出一枚三寸玉哨，置入口中、动运玄功一吹……

“离山门下，弟子千万，人人都穿剑袍……”

收好了剑羽、玉简，虾和尚就此启程，可没一会功夫他又回来了：“老衲险些忘记了，大士之前传下四句佛偈，还没说完……”

不过每行走一阵，大队人马便会暂时止步，阵中十余名高深邪修四散巡游m.hetushu.com.com，似是在寻找什么踪迹，待有所发现后再继续前行，如此走走停停，时常会绕上一段冤枉路不说，遇到巡海的妖家，也是讲不通、动手闯关的时候居多。

声音出口，苏景也好，小相柳也罢，两个曾对敌大妖无数、几经腥风血雨的凶猛家伙只觉毛骨悚然，一人头上蹿出一拍鸡皮疙瘩……堂堂威风大汉，说话竟是娇媚女儿声音！

“嗯，泡酥了。”小相柳随口支应，敷衍得很。

萧老认得这哨儿，是“道主”连同神鸟玄鸩一起赐下的，专做指挥玄鸩而用，哨音旁人难闻，但玄鸩哪怕远隔天涯，也能听到哨声呼唤并作回应。

苏景想请虾和尚去一趟天斗山，然后再带裘平安来这西海碑林。取了一枚剑羽叫给虾和尚做信物，又把玉简递过去，内中有苏景留言，说明前因后果，要小泥鳅快来这里做真龙修炼。

可就是这么简单，头颅真正粉碎，暴散成齑粉，再不存丝毫玄力，彻彻底底融入了这大海，变成了尘埃。

……

将眼中所见讲给小相柳，相柳才不关注细节，屠晚建功、墨巨灵头颅毁掉，这件事就算是完了。

大鱼变成的老汉是东土修家，并非妖孽，入海化鱼形飞天结龙相，鱼龙两变是他的独门绝技。

虾和尚走了，大鳌一家老小却全惊了……它们的佛心比起虾子还要更重千倍，修佛的办法却不比虾子多出分毫，而那四句偈是六祖精修之悟，妙却不涩，东土那么多高僧大https://m.hetushu.com.com德尚且奉若经典，此刻这二十字落入大鳌耳中，稍加揣摩，真就觉得雷霆轰顶，震得眼前一片漆黑、也震得心中万丈明媚！

魁伟大汉抬起头，望了他们一眼。

戚东来摇头：“同宗兄弟亲如手足，无需称呼直唤其名。”说完，目光在苏景和小相柳间略作巡梭，旧问重提：“你两人中，有一个是苏景吧。”

等了几天，绿色长剑凯旋，回到苏景身边。

月尊嘴角稍稍一翘，算是露出个笑容：“其他不论，至少你的见识还算不错。”

又一颗珠子被取出、摧咒、片刻后一样碎裂，萧易目光惊诧。

大汉打量了两人片刻，越看他的眼中兴奋就越甚，当先开口：“离山剑袍？你们两人之中，可有苏景？”

跟着白衣人摆了摆手，萧易施展法术重新化作大鱼潜游入海：海面之下，一道道玄光闪烁，大批邪魔修家或以咒法辟水、或以宝物清路，在大鱼引领下，向着西方前进。

苏景都把这事忘了，一经提醒，咳了一声，笑道：“是我疏忽，抱歉得很，那四句偈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大圣玦牵连，苏景能知有人在召唤玄鸩，意料中事、不值惊奇。可惜的是玄鸩智慧远不如小蛇，御敌时让它帮忙打斗全无问题，派它回到旧主身边去做个刺客或者内应就指望不上了。

女妖气绝身亡，头颅旁的海葵小妖更是难逃一死。

空荡荡海底，只有一个紫红衣和-图-书袍、嫩绿长靴的魁伟大汉，正蹲坐着，低头仔细看黑色泥沙。

此人太胖了。

领了妙偈，虾和尚欢天喜地的离开，一边赶路一边参悟去了。

把小相柳留在了戚东来前面。

不久之后，啪啪轻响不迭，萧易手中珠儿皆告碎裂！

清甜里带了些柔媚、柔媚中藏了份软糯、而软糯中又不失清脆……还真是悦耳动心的好声音。

相比之下，苏景走得就顺畅多了，啥都不用想，怎么走自有屠晚做主，偶尔有妖怪上来看看，苏景亮出大鳌赠下的水马儿，对方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就让开了道路。

不在海面、在海底，苏景和相柳潜游入海，直奔海床游去。

四方脸、环眼狮鼻、阔口虬须，再配上他的魁梧身形，端的威风凛凛，只是他的打扮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他身上带有木铃铛，能够直接传讯大都督，不过事情复杂，靠铃铛说不清楚，另则裘平安来了西海，就凭他的混账性子，说不定一下海就会和土著开战，还是请虾和尚跑一趟更妥当，再带着他一起入海，应该就无妨了。

古怪神情和鸡皮疙瘩一起，从苏景面上一闪而过，不急回答而是反问：“阁下是？”

萧老听了赞言，反而面露惊惧，立刻俯首：“月尊面前安敢以‘老’而居，务请主上直呼我名‘萧易’。鱼龙两变这等浅薄修法更难入法眼，主上修持的‘身随月圆缺、心如天无定’，才是真正巅顶妙法。”

苏景和小相柳未料到有人，自然也没有捏着隐身咒法，此刻再想躲业已来和-图-书不及了。

所有鳌家弟子尽化人形，呼啦啦地围拢上来——几百个“佛祖”围拢住道家传承的俗世小子，人人口称大士，非得让他讲佛说法。

苏景与小相柳落于他身前十丈，苏景也微笑着向大汉点了点头。

苏景又懂得什么佛法？绞尽脑汁，什么“一切皆为虚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能记得的有限几句佛偈全都掏了出来，反正他每说一句，那几百位“佛祖”就会轰的一声爆出一阵惊叹，震得这大海浊流荡荡巨浪翻腾……

骂的是参宿。

可着实出乎意料的，待两人接近海底时才发现：海底有人。

西海碑林之事，于苏景、屠晚而言不过是“意外之喜”，此行真正的目的还在西方。

盘膝坐海，干干脆脆就是一个“圆”。正昂首向天，行功吐纳、精炼满月精华。

几次之后，相柳对苏景道：“水马儿比虾和尚好使多了。”

“还不用给他讲佛偈。”苏景笑着应道……一路顺畅平安，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屠晚终于轻起一声剑鸣：到了！

玄鸩站在苏景的肩膀上，耳中听到哨音，抬头向着西方眺望一眼，跟着又垂头继续舔舐伤口、梳理翎羽，全不理会什么。

胖，但全无胖人应有的那份富态、福气，正正相反的，他阴森。全身皮肤都惨白到几若透明，以至肤下血脉清晰可见，粗粗细细、红黑青紫、如一张诡怪蛛网笼罩全身。还有那十根尖尖的指甲，随他长吸、指甲疯长；当他吐气，指甲又再窸窸窣窣中萎缩……

浮出海和-图-书面、抬头看看，皓月当空、又是一个十五月圆时，苏景长吸，海风微凉且潮湿，说不出得惬意，启程继续向西！

说着，老汉自袖中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明珠，口中喃喃催动咒法，明珠光华一放而收。老汉说道：“讯问已传，过不多久参宿便会回应，请月尊稍候。”

萧易大吃一惊：“参宿已丧？”言罢不等“月尊”再吩咐，他又取出几枚珠儿，急急问讯于参宿身边的邪魔修家。

“阁下好眼力。”苏景不再追问，平平淡淡的赞了一句，微笑中背负双手，向后退了一步。

是苏景臆想，却并非无端之谈，要知道与墨巨灵一脉有着莫大仇怨的屠晚剑魂，就出自摩天宝刹！

一见两人衣着，魁伟大汉微扬眉，站起身来、面露笑容。

萧易试探道：“参宿，葵女那一路出事了，或者属下返回去看一看？”

此间事了，苏景向大鳌告辞。

西海更深处，白衣人等了良久，又哪里等得来玄鸩回应，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白衣人摇摇头：“不必了，大事当前耽误不得。不用管他们了。”稍顿片刻，忽又沉声骂了句：“废物！”

子时过一刻，圆月精华最最饱满的时辰结束，白衣胖人收功、开口：“参宿那边差不多该完事了吧。”

“参宿一行全军覆灭。”萧易声音低沉：“属下再问讯奎大家！”

“天魔宗，”虬须大汉声音甜美：“骚，戚东来。”

他的声音低沉，每个字出口都如有实质，落于海面、压出一道道涟漪。

苏景惊诧只在于：好像太容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