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满面羞愧地对程睿敏说：“兄弟，你无牵无挂，我和你不一样，银行里还欠着二百万房款，老婆马上又要生了……”
虽然不是很满意，余永麟最后还是接受了FSK的offer。
余永麟笑得前仰后合。
谭斌细细品味他话里的含义，觉得实在荒谬，于是哈哈笑出来。
MPL和FSK是多年宿敌，这次集中采购又同时入围。余永麟此番加盟FSK，对MPL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真的？”谭斌满心替他高兴，“恭喜恭喜！我请客给你庆贺。”
FSK提供的offer，虽然待遇和他在MPL时一样，管的地盘却小了很多。因为FSK的销售地域，分为四个大区，比MPL多一个西南区。
“嗬，换车了？”她上下左右打量余永麟，“说实话，前几天持枪抢劫运钞车那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包间里另有人在，他听到动静立即转身。
程睿敏和余永麟的母校，是这个行业的黄埔军校，在PNDD总部和北方各省，师兄师弟多得象地里的花生，拔|出|来一嘟噜一嘟噜连着筋带着骨。
“是啊是啊，以前都舍不得买。”
涉及到公司Decision权限，他不回复，谭斌就得让自己的客户等着，绞尽脑汁想着拖延的理由。
此刻正是这个城市的交通高峰时段，窗外车流滚滚，双向八车道的东三环，如一座巨大的停车场。
“哎哎，并错线了，你想什么呢？”和*图*书谭斌敲着玻璃窗提醒。
“北方区销售总监。”余永麟苦笑，“我连名片都不用重印，改个公司名就成了。”
但是东北三省的业绩，比起首都北京，就像它们之间的经济落差一般，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周围同事会意地大笑。
不仅是PNDD集团的集中采购，还因为东方区销售总监于晓波。
不仅MPL对此痛心疾首，其他跨国公司亦如同割肉。
集中采购就意味着MPL十年间在二十几个省分公司打下的江山，百分之八十将失去用武之地。
直到移至红灯跟前，余永麟一脚刹车，这才开口：“FSK。”
高温倒还在其次，雨水又多，整个北京城象被倒扣在一口高压锅里。
“谢谢您还记得我，我挺好，你呢？”
程睿敏婉言谢绝。但听到FSK北方区销售总监移民的消息，当即推荐了余永麟。
谭斌心头“突”地一跳，呆立在门口。
谭斌自己分析，认为从外面空降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这个行业不同于快速消费品，它有自己特定的大客户群，客户关系高于一切。
谭斌嗫嚅。
集中采购的消息，三天前由PNDD集团总部正式发布。
仓促间挑起这个重担，她有点害怕，可是也十分期待，低落的情绪因此节节上升。
谭斌很有点上火，光洁的额头上，居然冒出几粒醒目的红痘痘。
谣言很多，有说委托了猎头在外面寻找的，有https://www.hetushu.com.com说从公司内部提拔一个的。
谭斌见惯了他西服革履的模样，很有点不适应，随即发现他开着一辆崭新的精英版君越。
白色的立领休闲衬衣，灯光下眉目清明，新添了一副时髦的玳瑁框眼镜，看上去愈加英俊斯文。
谭斌鉴颜察色，余永麟的确不太高兴，她小心翼翼地调笑：“这么说，从此我们就是对手了？余总监？”
除非从条件相当的竞争对手那里挖一个过来，比如FSK或者SCT公司。
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余永麟回过神，发现已错过右转的机会，他只好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停车的位置。
程睿敏离开MPL一个月，FSK公司就找上门来，竟为他平白造出一个业务发展总经理的职位。
“为什么国际通用的市场规则，来到中国便水土不服？”
“得得，甭装了，哪儿有让你出钱的地方？说好了，你也甭开车，待会儿我去接你，车停在公司南边，你多走两步，让人看见不好。”
程睿敏揽过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什么可说的，这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特色。
于晓波一人兼管两个大区，顾此失彼，渐渐有点吃力。谭斌发给他的邮件，总是两三天后才能得到回复。
北京地区的销售代表方芳递过来一杯热普洱：“来，Madam，暖活暖和。”
“也叫爱国，阻
和-图-书止国有资产的外流。”一个客户半玩笑半认真地解释。
幸亏正装衬衣里多加了一件背心，松绿的软缎，配上白色宽腿长裤和金色凉鞋，勉强适合晚餐气氛。还不算失礼。
服务生带他们进去，轻轻拉开纸门。
真的，就这么大一个圈子，跳来跳去就是这几家。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睁开眼依然是如来的五指山。
每天收邮件、回邮件、开会，回访客户，一切如常。只有路过黑洞洞的总监办公室，心里恍似小虫在啃，缺了的一块，再也补不上。
余永麟说话随意，不再拿捏上司的腔调，但还是为她想得周全。
余永麟熟练地调头，然后回头笑：“你还挺敏感。”
谭斌看完通知邮件，忍不住合手惨呼一声：“苍天哪！”
就这么个机会，还是程睿敏为他争取来的。
办公室温度调得太低，谭斌裹着一幅大披肩，还是冻得涕泪交流。
这不是程睿敏是谁？
之前她从未想过，余永麟的离开，竟会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
等见了余永麟，才发觉自己纯粹多此一举。
这回余永麟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专心开车，仿佛没有听见。
吃饭的地方，在燕莎北边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叫作英虞，日本以海产出名的港湾名。人不是很多，环境相对安静。
这把达克摩斯之剑，在他们头顶悬了一年半，终于砍了下来。
受他连累的人众多，如今他自顾无暇，能照顾到的，也只有余永麟。
等他笑够了，
和-图-书谭斌问：“Offer是谁家的？”“什么？你去FSK？”谭斌瞪大眼睛。
乔利维和其他几位销售经理，提起来也颇有微辞。
谭斌默契地拉下脸：“俗！你这人真俗，还特别地低级趣味！”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谭斌接到一个电话，号码陌生。
“Cherie，是我，余永麟。”
他们在投标阶段的主要任务，就是搅局。用低于成本的报价，或者零销售赠送的方式，把几家跨国公司的价格，一轮一轮压到泥里去。
这一年的夏天很奇怪，直到进入六月下旬，温度才一点点升上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给你什么职位？”
他半真半假，谭斌转过头笑，心里却咯噔一声。
“不错。Cherie谭，以后你要当心了。”
谭斌就手脱了衬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减什么肥？”谭斌拉紧披肩，低声抱怨，“PNDD的集中采购，先就要了你的小命。你还是留点脂肪紧要关头救命吧！”
谭斌眼波一闪，反应过来：“用赔偿金买的？”
“减肥啊，总要有点代价吧？”
谭斌从Excel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抬头，方芳一张粉扑扑的圆脸上，正努力做出同情状，却掩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
余永麟望着前方的路况，想起接受offer的过程，心里更不是滋味。
余永麟笑：“要说刘树凡也挺不容易，简直TM的壮士断腕。”
“很可笑是www.hetushu.com.com吧？内战多年，最后让国军给招安了。”
他们的车几乎在一寸一寸往前挪。
谭斌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问：“你还好吗？”
余永麟在电话里笑了一声：“没什么，我刚签了一个新offer，晚上你要是没事，出来吃顿饭。”
基于这种忘我的奉献，最后或多或少都能分到一杯羹。
无论好与不好，办公室都不是聊这种话题的地方。
PNDD集团公司就是MPL在中国最大的客户，每年的销售占全国销售总额的七成以上。
余永麟一眼一眼瞟着她，笑得呲牙咧嘴：“哎哟，这是干什么？我跟你说Cherie，对我你用不着色|诱，我早就是你的裙下之臣。”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进入北京难熬的盛夏。
临出门前，谭斌进洗手间整理妆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给北方区找一个全职的销售总监，已是迫在眉睫的需要。
“业务发展总经理，听着好听，其实是个空头支票。”他向余永麟解释，“他们看上的，是我在PNDD总部的那点人脉。”
谭斌皱起脸：“小姐，外面摄氏三十九度，喝普洱？你不怕被心火烧死？”
最令人恐惧的，是邀请书中那几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供应商。
程睿敏只笑不说话，笑容却有点凄凉。
至于内部提拔，她把所有人的资历筛选一遍，勉强够格的，也只有自己和乔利维两人。
一个月不见，他依然是老样子，不过换了T恤短裤，头发剃得紧贴头皮，象街边的小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