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程睿敏含笑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谭斌伸出手，一粒粒解开他衬衣的纽扣，柔软的嘴唇贴上去，温柔流连，渐渐向下。
又给钟点工留个字条，提醒她去储藏室找两床单人被出来。
程睿敏啼笑皆非，用力把她推到一边。
清晨程睿敏先醒了，是被冻醒的。
谭斌拖过他的手，安抚地放在自己胸前，“那时候你有多大？”
一直向下。
程睿敏躺回去，无辜地阖起双眼，“睡觉。”
她气得翻身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按在头顶的床架上，变成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我不是好奇。”谭斌抚摸他的脸颊，“我就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严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难受得不行。”
程睿敏说：“你眼神儿不好吧？我有腹肌，还是六块。”
谭斌笑得要岔气。
恍惚战栗的一刻，来得快而激烈，如烟花升空，绚烂无比的色彩扑面而来，而后碎片如雪，缤纷坠落。
谭斌突然想起，他被迫离开MPL时，可不是又经历过相似的一幕。心中一酸，忍不住抱紧他的手臂。
她是故意岔开话题，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因为不忍看到他眉间的郁结。
十六岁的程睿敏反唇相讥：“那也比你一肚子男盗女娼强。”
谭斌侧头躲开，伏在他赤|裸的胸口调笑：“平时看你挺瘦的，想不到还有胸肌。”再按按腹部，言若有憾，“什么时候你能把腹肌练出来呢？”
他笑得浑身发颤，“来吧来吧，我甘愿承受。”
他想推开她，却双臂酸软，异样的快|感直冲头顶，眼前阵阵眩晕，喘息越来越急。
“记不清了ｈtｔps://ｍ•ｈeｔｕsｈu.ｃom.ｃom，大概六七岁吧。反正等我回了北京，他们就开始折腾离婚，一折腾三年。”他笑得有点讥讽，“当时不比现在，离婚是件挺大的事，单位天天做工作，外公也专程赶到北京，希望等我高考完再说。我妈跟他说：她死都要离，最后终于离了。”
“是，我问她，图什么呢？她说，你爸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又不肯服软，我不想你们父子两个将来后悔。高中三年，我跟她的关系反而是最亲近的。不过幸亏和我爸赌着口气，成绩又上去了。”
程睿敏又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做出一付狰狞的表情，“你想试试？”
谭斌以为他睡着了，担心两人在四面透风的客厅里双双感冒，只能狠心推推他：“睿敏，起来。”
程睿敏终于撑起身体，认真地端详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干嘛要知道？”
程睿敏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带着伤在外面流落三天，才被|干妈领回去。
谭斌咧咧嘴：“瞧你一付优秀青年的模样，没想到从小是个问题少年。”
程睿敏看着她笑出来，“要不要盖个戳验明正身？”
程睿敏看着她，只觉一切都有了补偿。
程睿敏揉揉她的头发，似乎明白她想什么，“那个年纪气性真大，开始是赌气，后来是没有台阶下，我再没有回过家，我们父子俩就这么僵持了十几年。”
这样的环境下，他居然没有长成歪脖儿树，实在是个奇迹。
夜深了，程睿敏已经睡熟，呼吸清浅，伴着胸口轻微的起伏。
走出卧室下楼，他在客厅找到谭斌的手包，把m.ｈｅtushｕ•ｃｏｍ.cｏｍ两枚家门钥匙，挂在她的钥匙串上。
“我当时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两个好好的成人，怎么会互相憎恨成那个样子？外公去世后，没人再管我，我开始逃学、打架，成绩一落千丈。”
谭斌噗哧笑，“真想象不出你恶毒起来什么样。要说你后妈，也真够坚强的。”
“问你件事。”
父亲很快再婚，后母只比他大十多岁。他心里非常失衡，在学校里的表现愈加出格，成绩越滑越低。
谭斌睁大眼睛，却没敢出声。这个故事，和她私下猜测的版本不太一样。
程睿敏已经朦胧欲睡，迷迷糊糊地搂着她叮嘱：“盖好，别着凉了。”
等他想家的时候，站在自己家门口掏出钥匙，却发现大门的锁芯已被换掉。
此时正是北京最难熬的季节，还未真正入冬，开放供暖系统有点早，到了晚上室内室外几乎一个温度。
他笑笑，索性轻手轻脚地起身，心想以后这还真是个问题，幸亏他的床够大。
“你是我的人，过去现在将来，都是我的。”谭斌把手按在他的心口，象美国总统就职宣誓一样郑重。
程睿敏双手枕在脑后，仰望着天花板，很久没有说话。
程睿敏一下睁开眼睛，睡意跑得无影无踪：“他都跟你胡说些什么？”
实际上他的动作轻柔而克制，温情有度，是她自己的心跳窒息了她的呼吸。
程睿敏十分安静，任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没有任何动作。
谭斌后来的记忆颇有点乱。
“我想知道，我当然要知道。”谭斌固执地望着他。
“你一直住在你干妈家？”
她十六岁时，还和-图-书天天赖床，每天都要母亲叫上三遍才肯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换衣服上学，很多时候连头发都是母亲帮着梳理的。
程睿敏万万没有想到，谭斌竟然会取悦他。
“严谨说，你十六岁的时候，就没有家了，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她的肩头被人狠咬了一口，忍不住啊一声尖叫。
他打个呵欠，翻身抱住她，口齿不清地咕哝：“好奇心满足了？……真是女人……睡吧睡吧……”
屋顶的吊灯，忽然就翻转到她的上方。水晶璎珞反射出华丽的细碎光芒，直沉入她的瞳孔深处。
谭斌枕在他的手臂上，“睿敏。”她拨着他的睫毛。
和严谨打架，进医院缝针清理完伤口，家长被通知去派出所领人。
他伏在她身上很久不动，脸埋在她的胸前，脊背上一层薄汗。
她找到他的手，脸贴上去，颇有点不堪重负的忐忑。
程睿敏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侧过头若有所思地注视她：“你就这么好奇？”
“咦，提醒我了。明天就刻枚章盖这儿。”谭斌笑靥如花，手挪到他身上肉最多的地方，“上书十六个字：私家专有，非礼勿摸；一定要摸，付费即可。下注：美金一百元起。”
他那张两米宽的King Size，到底要比地毯上舒服。
父亲气得暴跳如雷，一巴掌把他扇在地上，“你给我滚，我没你这儿子！”
“那天晚上下大雨，头顶一个雷接一个雷劈下来。”程睿敏撑着头微笑，“就象电影里的倒霉主角，我站在公交车站等末班车，左等右等也不见车，看看表知道还是错过了，冒雨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学校和*图*书。从那以后落个毛病，每次开门都要反复确认，特别害怕钥匙插|进去，却打不开门那感觉。”
“上一辈的事，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故事。”他说得言简意赅，声色平淡：“我妈和我爸的婚姻，就带着那时候的特色。你知道，我外公曾是S大的教授，我爸家里却是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他们的感情一直不是很好，我印象里两人就不怎么说话。后来我妈开始驻外，我爸忙得天天见不到人，索性把我送到外公那儿。”
她微微皱起眉头，秀丽的脸上辨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
那故事的后半段情节，非常象电视中的闹剧，不过程睿敏说的很平静。
身边就有出自离异家庭的同事，坚韧而能干，但是比起双亲俱全的孩子，为人处事上多少还是有点区别。
“不是。”他摇头，“高中大学住宿舍，后来在外面租房子。你可能想不到，高中时是后母每个月去学校看我，送钱送衣服送吃的，我那时特别不懂事，简直是恶毒，一边冷言冷语地嘲讽她，一边熬不住嘴馋吃她带来的东西。她常被我气得当场掉眼泪。”
最明显的一点，是他们对外界伤害过分敏感的自我防卫意识，没想到程睿敏也是其中一员。
谭斌揽着他的肩膀，把他的衬衣勉强拉好，摸过一件外套盖在身上。
“你甭管他说什么，你先解释解释这段话。”
谭斌没辙：“真不说？”
就在派出所门口，一向脾气暴躁的父亲指着他骂：“你丢尽我们老程家的脸，跟你妈一样，上不得台面的胚子！”
谭斌努力侧过头，臂膀上果然一圈红红的牙印，象一个椭圆的橡皮章。m•ｈeｔｕshu.com.coｍ
“生气了？”
程睿敏试着拉一拉，被子纹丝不动。
她在浴室洗涮完毕，扔掉浴巾钻进温暖的鸭绒被，满足地叹息一声。
谭斌背对着他蜷在一侧，长发散落枕上，睡得好不香甜。也许是独睡习惯了，她一个人斜着占据了半张床，大半条被子都被卷在身下。
她觉得窒息，喘不过气，浑身滚烫，像要融化在他的身体下。
“嗯？”他努力想撑起困倦的眼皮。
她更没有想到，严谨那句话，竟是真的。六七岁就缺少母亲关注的孩子，早熟，对感情没有自信，索求也必然比常人强烈。
“给个理由。”
“说吧。”他心不在焉，已经神游物外。
谭斌却有严重的换床症，一直无法入睡。
她含住他的指尖，轻轻啃着，一时没有出声。
谭斌仔细摸了摸，点头，“嗯，有，不过它们比较低调，相当地淡薄名利。”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她撅起嘴，躺到一边不再说话。
父母离婚后，迫于舆论，母亲不得不辞去公职只身出国，除了逢年过节寄钱寄礼物给他，再没有回来过。
谭斌将床头台灯的插线绕在他手腕上，“你说不说？”见他一脸坏笑，又瞪着他补充，“你甭想歪了，这不是在演本能。”
望着那行字，他连连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像涟漪一般，不自觉地渐渐扩散。
她睁着眼睛，借着窗帘空隙透进的微光，打量着他的浓眉长睫，睡梦中带点孩子气的表情。
听到这里谭斌笑了，举起他的手对着灯光，“你跟人打架？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今儿严谨说起，我就吓了一跳。看看这手指，柔如春葱，居然还能拍人黑砖，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