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许久听不到她的声音，程睿敏低头，见她双手软绵绵地放在胸前，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谭斌含含糊糊应一声。
她说：成功的人会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失败者才会寻找借口。
看看表，才刚七点，身边的床单一片皱褶，被子堆在一边，他竟起得比她还早。
凡事都怕认真两字，往往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就举手投降。下回交手，自然添了惧意，不敢再敷衍了事。
“什么意思？”
程睿敏斜一眼她身上半透明的睡衣，根本就不接茬。对着镜子摘了隐形，换上平常的眼镜。
为免刺|激，她没有提陈裕泰的名字。
谭斌伸手进他的衣襟，不怀好意地摸来摸去。程睿敏声色不动，只是用力按住她的手。
谭斌撇嘴，手下的活却没有停，“装吧，你就可劲的装吧。”
谭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急流勇退也得有足够本钱吧？除非我回家做家庭妇女。否则就等我做到总监再说。”
谭斌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声谢谢。
他侧侧身，给她腾出个位置，眼睛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
“忘了。”程睿敏答得飞快。
“啊？”他突然被打断遐思，回得极不情愿。
随后的商务标，出了商务条款应答，最大的挑战是最终报价。
剩下的工作，自有助理连夜打印装订密封，明日一早送至普达公司，技术部分算是告一段落。
倒是王奕私下评价：“奇怪，Cherie怎么越来越象原来Ray的风格了？”
这种场合，谭斌一向语气平和，但态度强硬，在她面前没有不能完成任务的借口。
“睿敏。”
谭斌送www.hetushu.com.com他出去，公司的车就候在门口，司机打开车门，上前接过他的电脑包。
听她说完经过，程睿敏懒洋洋地睁开眼睛，问她：“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谭斌有点儿不耐烦，翻个身，脸藏在他双腿间，“别管我，睡一觉起来再说。”
谭斌懒懒地趴到沙发上，“这人你认识。”
“不是，那什么……唉……你别问了，出去吧。”他居然转开脸。
程睿敏擦一把脸，神色不变，“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打哪儿听到的？”
“把Title中的Acting去掉。”谭斌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谭斌只好亲自动手，放了一缸热水，再把精油调配好，强迫他躺在浴缸里放松，她自己坐在旁边的矮凳上，一边聊天一边监督。
程睿敏点点头，“当你发现影响业绩的本质问题时，不要犹豫，该下手时立刻下手。”
“狠心。”程睿敏说，“一个销售总监的价值，业绩才是No.1，其他都是虚的。一定要狠心，不要给你的Team，留下任何影响业绩的借口。”
谭斌挪近了，头枕在他的腿上，犹豫一下才回答：“普达的总工。”
程睿敏“哦”一声，便没了下文。
谭斌忽然觉得委屈，眼圈一下就红了，立刻把脸扭到一边。
“那你觉得，一个真正的销售总监，需要什么素质？”
谭斌想了想说：“果断，敏锐，有说服力，有凝聚力。”
“嘘……”谭斌竖起手指，装模作样地回答，“我在练习如何清心寡欲。”
见到ｗｗｗ.hｅｔｕsｈｕ.ｃom.ｃｏｍ她问：“咦？怎么没去跑步？”
想起《红楼梦》里贾琏恨恨地说平儿，一定浪出人的火来，她又跑了！谭斌捶着床闷声笑了好一会儿。
“同意，我的信条一直这样，与其让上司对我狠心，不如我对他们狠心，”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谭斌心里多少有点儿懊悔，不甘心两人相处的蜜月期就这样结束，忍不住叫一声：“程睿敏！”
谭斌托着下巴坐一边，看他坐在梯子上，小心地取出几本，抹净灰尘翻几页，然后放回去或者摞在身侧。
碰头会上照例挨个过堂，总有销售经理被她逼近崩溃的边缘。
“胡扯。”谭斌反手抹了他一脸泡沫，“人家为你几乎身败名裂，嘿，忘了？蒙谁呢？”
“还问我，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想让我离开MPL？”
程睿敏披着浴衣出来，看她盘腿坐在床上，双目微阖，口中念念有词，奇怪地问：“你练什么功呢？”
程睿敏不出声，过一会儿拉开她的手，“我自己来。”
周杨却一反常态，话很少，公开场合也不再和她顶撞，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过片刻背上开始痒酥酥地发麻，她的指尖在他背上轻轻划着，一遍一遍写着一个敏字。随着她指尖的移动，那细细一线酥麻象过电一样，似连着全身的筋脉，让他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跳下梯子，走过去坐她身边，“谁呀？”
谭斌侧侧头。
程睿敏明显不悦，“随便你。”他站起身取了大衣，“今早有个会，我先走了，你自己开车小心。”
他一直这样。其他方面往往不吝赐教，唯独对https://www.hetushu.com.com集采有关的事讳疾莫深。
谭斌叹口气，往手心里倒点洗发液，加水揉出泡沫，抹在他的头发上。
“什么事？”
谭斌也能抽出时间，过问一下自己区的销售情况。
他只是说：“相信你自己的直觉。我和MPL的旧日恩怨，说得太多会影响你的判断。”
他回头，见谭斌站在门里眼巴巴地看着，便和司机交待一句，又走了回来。
谭斌伸出手指，在那个东西上轻轻一弹，嘻嘻笑着负手出门。
“跟MPL无关。”程睿敏坐她对面，语气依旧温和，“你看看你，熬夜抽烟喝酒失眠，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那点身体本钱糟蹋干净。我不想让你再做销售，女孩子本来就不适合做销售。”
程睿敏合上报纸，神色郑重，“谭斌，有没有想过辞了职再去读个学位？”
这是一场各公司决策者之间的技巧战和心理战，虽然更加紧张，但毕竟不用再拼体力，辛苦了将近一个月的售前队伍，可以趁机喘口气休整一个周末。
“哟，生气了？”
程睿敏没好气，“谭斌，请你矜持点儿好不好？”
谭斌慢慢放下面包，笑笑，“原来你和他们都一样。”
结果等她真正睡醒已是第二天清晨，人在床上，一夜无梦，也不知道程睿敏是怎么把她弄进卧室的。
谭斌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以后很少再提这个话题。
“你说……周杨？”谭斌问得犹豫。
程睿敏十分意外，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笑。
“以后我会少喝酒，”谭斌说，“能不喝就不喝。”
这天是技术标截标前的最后一天，下午四点，谭m•hetushu•ｃom•coｍ斌把投标文件再次检查一遍，点下Approve键，送给刘秉泰做最终批准，终于长出一口气。
谭斌当做笑话讲给程睿敏听：“真有近墨者黑这种事？我是不是做得过了？”
身后传来程睿敏磨牙的声音：“小混蛋！”
“你也跟过女老板，那时候什么感觉？”
谭斌低头“嗯”一声，他摸摸她的头发，叹口气，上车离开。
程睿敏难得有片刻清闲，正在二楼书房清理书架。
“都对，可你漏了最重要的一个特征……”
“前天你到底喝了多少？”
如果他们执着地解释原因，谭斌也顽强地打破砂锅问到底，试图一层层剖析真正的因果。
靠在床头刚拿起文件看几页，谭斌就腻进他怀里，
“我明白。”
“谭斌，睡着了？”
程睿敏不再说话，肆意享受着她温软的手指，在头皮上轻轻搔刮的滋味。
那只手消停一会儿，又开始动，而且越来越不规矩。程睿敏抽出她的手甩在一边，翻身趴在床上，支着下巴还是看他的文件。
他捏着她的下巴又转回来，凑上去轻轻碰碰她的嘴唇，似充满歉意，“乖，那我走了。”
程睿敏听着语气不对，抬头见她脸色灰扑扑的，象霜打的茄子，不禁诧异：“昨晚到底和谁吃饭？怎么一夜功夫，青枝绿叶就变成了咸菜叶子？”
“他显然在消极抵抗，你要小心。”
谭斌觉得不踏实，想找机会和他谈一谈，但又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不安，于是暂时维持现状。
滚烫的热水从头到尾清洗一遍，这才重新找回自己，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换了衣服下楼。
对着镜子，谭斌不免大抽口冷气hetushu.com.com，昨晚残妆未卸，她的皮肤又特别吸色，眼影化开了沁进肌理，活象吸血鬼的烟熏妆。
程睿敏无奈，拍拍她的头：“去洗个澡，上床好好睡。”
谭斌眼尖，见他双颊似浮起两片红晕，目光顺势向下一扫，顿时醒悟，不禁大笑。
谭斌一怔，差点被面包噎住，“干嘛？”
“读史是让人成长最快的方式。”他对谭斌说，“我先帮你挑几本启蒙版的，有时间你看看。看多了你会发现，办公室里那点儿事，全是最低级的段数。”
谭斌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说：“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死了，今天欠一回。”
“不过他这么做，真正的Root Reason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程睿敏这几天一直头疼，又不肯好好休息，疼得厉害就吃片止痛药抗着。谭斌从淘宝上买来薄荷和熏衣草的精油让他试试，却被他嘲笑象蓝精灵里格格巫的把戏。
销售经理们被紧紧追问：“除了集采，其余的部分，你什么时候能达到target？”
这半架历史方面的书籍，都是他外公留下的遗物。
“他不就嫌弃我是女的嘛！”
谭斌随口回答：“三钱的杯子喝了十几二十？三两四两的样子吧，我没留意。”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程睿敏看着她，表情无奈，“谭斌，你不要象刺猬一样，见谁都竖起刺行不行？心疼你我才那么建议，你又想哪儿去了？”
清晨的阳光正透过厨房的白色抽纱窗帘，在对面的瓷砖上留下模糊的光影，程睿敏刚吃完早餐，衣着整齐地坐在窗下看报。
“性别歧视。”谭斌微笑，“永恒的性别歧视，我以为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