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谭斌把脸上所有能皱的部位都皱在一处，以示不以为然，“你又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算了算了。”他用力按着太阳穴，有点不耐烦，“先不谈这个，就说现在，我们出门吃个饭都要避人，你觉得正常吗？如果以后一直这样，你不觉得尴尬？”
“什么事？”谭斌成心装糊涂。
“帅吗？”晴晴追问，“我喜欢程叔叔。同学说，他比《一帘幽梦》里那个费云帆帅多了。”
“打算省着点儿花，明年供套房子。”
“嘿嘿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谭斌拉着她的袖子，“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风格全变了？”
文晓慧笑，“你自顾不暇，还操什么闲心？。”
“我明白宝贝儿，我也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成就个人的职业传奇，除了自身能力，还要依附于行业的发展。这个行业现在已经跨越顶峰，开始走下坡路了，以后市场会越来越难做，盛世能够掩盖很多问题，颓世时最微小的疏漏都足以致命。你不如趁着个人业绩还在顶峰时离开，充电后换个方向重新开始。”
在《猫》的海报前面，亲热地搂着晴晴，面对镜头微笑的，竟是程睿敏！
“天，”谭斌掩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告诉我？”
程睿敏想了想，“那倒可能，那段日子正是最困难的时候，几次想撂挑子不干。”
“就是那个心血管医生，高文华。”
“也差不多，还是Office Manager。不过以前手底下七八个人，现在只有我一个。”
她只能采用回避战术：“现在没功夫想，等集采完了再说。”
“我刚换了工作，去了一家北美的小公司，且适应着呢。”
“嗯，以前经常来，这几个月一直没见过他。”
“你心里有鬼吧？”
“没鬼你总hｔｔｐs://m.hｅtushu•ｃoｍ•cｏｍ避着为什么？”
程睿敏伸出手臂搂紧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过一会儿开口：“也好,先睡吧。”
这个问题比较有杀伤力，谭斌扁嘴，心想尴尬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凭什么要求我迁就？不过她并不想和他拌嘴。
程睿敏这才放开她，重新拾起自己的文件，看了两页感觉心浮气躁，只好摘下眼镜，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额头上。
“嗨别提了，彩超、动态心电图、血糖全折腾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晴晴撇撇嘴，说了一句话，差点让谭斌笑昏过去。她说：“小男生没意思，我早就不甩他了，幼稚。”挺挺小胸脯认真宣布，“我现在喜欢成熟的大叔，象程叔叔那样的。”
程睿敏呼痛，“你干什么？”扬起手想教训她，想想舍不得，拖泥带水地又放下了。
谭斌却不肯放过他：“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当初跟着女上司，到底是什么感觉？”
“上进心吗？恐怕是名利心吧。”谭斌又忍不住评点，见程睿敏气恼地扬起眉毛，她赶紧举起双手。
“嗯？为什么？她不是对你很好吗？”谭斌一下坐起来，拉拉他的耳朵，“你不是也挺怜香惜玉的吗？”
“你这些天在忙什么？MSN和QQ上都很少见到你。”
“哎呀，你终于发现真相了！”为孩子的自尊心考虑，谭斌死忍着不敢笑出声，忍到表情扭曲。
谭斌把晴晴透漏的点滴信息整理整理，不禁肃然起敬。照她的说法，程睿敏和田军的交往，曾经一度非常接近。
“咳咳，我困了，想睡觉。”
晴晴期中考试的名次，向前跨越了十五名，谭斌答应送她一份礼物，并买了音乐剧的票带她去看。
那种敏感时刻，沉默即是默认，张hetushu.com.com彤最终只能黯然离开。
“一边儿去，再捣乱我就不说了。”
“爸爸。”
谭斌听得心里一动，没想到程睿敏和田军的关系，已经做到登堂入室的地步，她问：“程叔叔经常去你们家吗？”
“她的能力很强，就是太感性太强势，上下左右得罪了不少人，升迁的希望非常渺茫，我看自己的前途，也象是一片灰暗。”
“当时年轻，上进心太强了……”
小女孩对音乐剧本身并不感兴趣，让她著迷的是那种衣香鬓影的氛围。出了保利剧院，她的小脸还兴奋得红扑扑的。
他曾是Sales的个中翘楚，深谙谈判中的说服技巧，出招一步接一步，层次分明，纹丝不乱，真正交手她才不是对手，真还嘴正中了他下怀。
晴晴取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她看：“谭阿姨你瞧，这就是小程叔叔。”
God，一帘幽梦！谭斌心狂跳，深知这部紧追潮流的电视剧对少女的杀伤力。她紧紧捏着手机，想了想问：“照得挺好的，技术不错，谁照的呀？”
程睿敏当天安排了几个面试，所以一早就离开了。谭斌也有一个约会要赴，和田军的女儿，田毓晴。
“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拼命就行了，犯不着两个人都折进去。”
程睿敏无意中瞄一眼床头的钟表，液晶显示一点四十，吃一惊：“这么晚了？”他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别想了，天大的事儿也等明天再说。”
程睿敏终于被撮起火来，扔下文件锁住她的手臂，令得她动弹不得。
“你才有鬼呢。”
“你不说，以为就睡得成吗？”
文晓慧回答：“你认识。”
“嗯，接着说，姓名、年龄、职业……”
谭斌看看周围，没有警察的影子，便顺手接过来，照片里的人，让她大吃一惊。
“htｔｐs://ｍ.hｅｔｕsｈｕ•coｍ.ｃoｍ可是我还没到顶呢。”谭斌反驳，“我觉得我还有上升空间，还没有遇到发展瓶颈。”
“以前看过音乐剧吗？”谭斌边开车边不经意地问。
礼物是最新型号的IPOD，同事去美国出差时专门帮她带回来的。
晴晴看到IPOD，果然兴高采烈，当即把脖子上的旧三星换下来。
“时移事易，小姐。”
“没什么，作息不太规律，有点儿心动过速。”
谭斌安静下来，依偎着他的身体，拿嘴唇蹭蹭他的下巴，“有件事我一直没敢问你，上回住院，就是九月那次，到底怎么回事？”
送完晴晴回去，已经是晚饭时分，她往程睿敏家里打了个电话，来接电话的是钟点工李姐：“小程还没有回来……他说有事……不……不回来吃饭。”
谭斌半天不说话，脸埋在他的颈间，忽然张嘴朝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
“妈妈带你看的？”
谭斌张大嘴：“那换什么？做生不如做熟，你抽风了你？”
谭斌发现端倪，扭住她问：“老实交待吧，是什么人？”
“So，你认为张彤不是一个好上司，就是因为她升不上去？”
他的手在她光裸的背部无意识地滑动，“所以我才担心你。每次看到你拎着那么沉的PC包在前面走，我都觉得心疼。昨天说的事，你认真考虑一下。”
文晓慧四十分钟后赶到，服务员带她走过来时，就让谭斌眼前一亮。
谭斌笑他：“咬牙扮柳下惠有意思吗？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这家薪水如何？”
“我恨你们这些人！”谭斌一时气馁到极点：“他妈的这什么世道？我不要干了！”
这是谭斌最怕的一招，她笑得浑身发抖，连连告饶：“我错了，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哦。”谭斌可怜的心脏这才落到实处，把手机还给晴晴，和图书对着后视镜做个鬼脸。
程睿敏侧过身，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我怕说实话你受不了。”
谭斌立刻转过头，“哪个小程叔叔？”
晴晴直接扑上去，抱着她的脖子在脸上亲一口：“小谭阿姨我爱你！”
幸亏第二天是周六，集采开始后谭斌第一个真正的周末，她一直睡到十点才起床，早把昨晚的话忘到九霄云外。
程睿敏似陷入回忆，眼中现出恍惚的神色，过去的日子如电影镜头在眼前一一重放。
“死丫头，不给你点儿颜色你就不知道规矩！”他瞪着她，却说得色厉内荏。
她身上松绿色的针织连衣裙，奶白色的小靴子，蛋白石项链，搭配得无懈可击，都是谭斌特意买给她的。
“我爸几十年官场浮沉的经验，教我明白一件事，想往上走，跟对上司非常重要。一个好上司，不仅在公司内部能给你很多指导和资源，你也能随着他的升迁得到相应的升迁机会，否则他一直占着位置不动，你只能原地踏步。”
“她离开，是有人故意整她，其实我可以为她说几句话，可是我没有……”
谭斌放慢车速，琢磨着去哪儿解决晚饭，想起好久没和文晓慧见面了，于是打个电话把她约了出来。
这种话从文晓慧嘴里冒出来，非常地刺耳，谭斌咂嘴，“咦，你不是发过誓，坚决不自己买房子？”
谭斌惊奇地看着她：“Sowhat？”
“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
“奇怪，到底谁帮你打通的任督二脉？”
“还好。”他答得言不由衷，眉头紧皱。
“好吧好吧，我闭嘴。”
文晓慧没有回答，脸却可疑地红了。
“小高大夫？”谭斌愕然，几乎站起来，“天哪，你们俩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还不老实？”他腾出一只手，伸到她的腋下。
“不是，是小程叔叔。”
“烦了，换个https://www.hetushu.com.com样子。”她坐下说。
她穿件式样简单的短款皮茄克，白体恤牛仔裤，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脸上只有一点浅色的胭脂和唇膏，显得异常清秀。
“男人的思维都是差不多的。”程睿敏微笑，“这个周杨我知道一点儿，好好培养会成为非常优秀的销售经理，前提是你能驾驭得住他，控制不住，他就会成为害群之马。”
谭斌问她：“喜欢吗？”
“你说，我挺得住。”最多是段干柴烈火的办公室恋情，谭斌自问还没有那么小气。
“可是，”晴晴语气惆怅，“程叔叔好久不来我们家了。”
“和原来差不多。”
“查出什么原因了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难缠？真烦！”
谭斌咬着指头没有出声，那段时间也是她最焦头烂额的时候。
“职位呢？”
谭斌摸摸她的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哎，晴晴，你那个学长怎么样了？”
程睿敏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他说：“那时我一直很焦虑，觉得运气坏到了家，完全跟错了老板……”
这并非意外，九月份的时候，她在壁球俱乐部还见过两人，她只是没想到，程睿敏竟能把关系做到客户家里去，这就比较难得了。
文晓慧拢着茶杯，眼睫低垂，“薪水没涨，可是新公司的风气比较纯朴，我觉得放松，也不用再把收入的一大半都扔在衣服和化妆品上……”
谭斌问：“又头疼？”
谭斌听得呆住，为张彤，也为自己，“你想说，周杨，他也把我当做他上升的障碍？”
晴晴则讪讪地收起手机。
“看过，暑假的时候在北展看过《猫》。”
当年从Trainee起就跟着张彤。她言辞刻薄，训起他来毫不留情，却手把手开启了他的职业启蒙，从传真机的使用，见客户的基本礼仪，直到谈判中的心理战术，他初出道时的风格，几乎就是她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