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不必。”

转念一想，她便明白过来——这唐十三也许原本是要去跟杨修苦等人汇合，他应允了姑姑保护自己，所以也带自己上路。

二十日后，两人终于抵达无鸠峰下。

破月想起昨晚十三一身血腥，静默不语。

破月跟在他身后，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唐十三将凌姑姑放上马背，这一回，他的速度却很慢，慢慢牵着马，沉默的向前走。

她正等得迷迷糊糊，忽听门吱呀一响，正是唐十三推门回来了。

破月跑到巷口时,里面已经很安静了。

老板见他们一个全身血染，一个满脸血污，早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拾了银子，引他们上楼。

她心下惊异不定，他却没打算解释，伸手将寒月刀□土里。

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城郊一处山头。他默然盯着脚下泥土看了半晌，朝破月伸手：“寒月刀。”

难道……他怕弄脏自己的剑，所以用她的刀刨坑吗？

凌姑姑腹部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她脸色格外苍白，眼见不活了。昔日木讷的眼眸迷迷蒙蒙瞥见破月，竟泛上几分柔和色彩。

到了房间，唐十三淡淡看她一眼：“一个时辰。”说完便提着剑又走了。

“好。”唐十三沉默半晌，才对尸体吐出这个字。

他恹恹的抬起头，暗色的眸仿若凝了霜雪，环顾一周，戾气陡然一盛。

她的眼神僵直了，她https://m.hetushu.com.com死了。

破月凑过去：“大侠……”

“老八之墓。”

其实，倒不是她美到让人惊叹的地步，这些武林好汉也并不都是登徒子。

“不知是不是敌国刺客干的……”

她含泪在凌姑姑墓前磕了十多个响头，这才起身。

“你想干什么？”她能出声了！

死人，满地都是死人，血腥味扑鼻而来，远远只有一个虎背蜂腰的黑衣劲装男子，一动不动蹲在地上。

唐十三一抬眸，先看到她扣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雪白纤细，似有柔和的暗光。唐十三一挥袖子，甩开她的手。

破月心惊胆战，看到前方那男子缓缓转头，清秀至极的一张脸，阴沉若死神。

周围人瞬间一静，只觉得那阴郁的眼神实在渗人，像一把无形的尖刀，寒气逼人的抵在自己咽喉。

“要不要写上她的名讳？或者写凌姑姑？”

“谁再看她，我刺瞎谁的眼。”冷酷得令人胆寒的声音。

猛的一声嗤响破空，她胸口又是一麻。

可她似乎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唐十三已经闭眼蹙眉，看样子不太想再跟她交谈。

破月心情很复杂的望着他，惊讶、错愕、无奈都有，还有一点点崇拜。

“会脏。”他头也不抬，继续挖坑。

破月不明所以解下寒月刀递给他，忽的惊觉——他怎么认得此刀？难道他认ｈtｔps://m•ｈeｔｕsｈu.ｃom.coｍ得步千洐？

破月尽量不踩到那些残破的尸首，可走了几步,她还是差点吐出来——这些绿林盟的恶人，死了也就算了。可他们偏偏都被斩成数截,左边半个脑袋，右边一只大腿,四处都是白花花的断肢和喷射状的血迹,漆黑小巷里满目血腥。

这是近日来，他发给步千洐的第二只信鸽。

这一路，破月彻底服了唐十三——一路过来，他跟自己说的话几乎不超过二十句，且大多是“嗯”、“闭嘴”和“麻烦”。

不等她调整到舒服的姿势，身后那人一甩马缰，大白马已如闪电般，朝山脚疾冲下去！

破月揣摩了片刻，才艰难的明白过来。

他就是死神，是这片修罗场的主宰。

进了城，一直跑到客栈门口，唐十三才跳下马，踹门而入。

这里哪还是人间,分明是地狱修罗场。

可他自己不是有兵器吗？为何要用她的刀？难道寒月刀隐藏了何玄机她不知道？

凌姑姑对破月有恩，她实在有些看不过眼了。

破月心头砰砰的跳，试探问道：“大侠，为什么要用我的刀？用剑不行吗？”

唐十三没磕头，却忽然问她：“你是步千洐何人？”

只是经过城门时，破月隐隐约约听见守卫在讨论：“……昨个儿夜里，整个绿林盟分舵、刑堂分堂，都被人屠了……”

刑堂虽神出鬼没，可也颇能探听到些和-图-书消息。上个月，他便听说，步千洐已被贬至青州余良县守粮仓，遭奸人迫害，幸得师父相救。师父还从步千洐手上带了个女人回来。

破月被他忘得全身发冷，可当她看到他臂弯里奄奄一息的凌姑姑，立刻忘记了害怕，焦急的冲过去。

破月推测了半天，推测出他大概是想说自己要出去一个时辰。于是自行沐浴更衣，不多时，便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这日天色已晚，上峰还需一日路程，唐十三干脆利落：“住店。”

唐十三睡了两个时辰，便清醒过来。他抬头一看颜破月还在沉睡，呼吸均匀，便开门走了出去。

只是这人实在是残忍嗜杀，跟着他难道就靠谱？

唐十三也没追问，翻身上马。破月只觉得眼前一闪，腰间一紧，瞬间双脚离地，已腾空落于马上。

凌姑姑！破月张嘴，却无声。只觉得难以置信——一个时辰前，她还慈祥的教她内力法门，怎么此刻，已是垂死之人？

实在怪她的长相太纤弱太稚嫩太精致，慕容湛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误会她是权贵之家精心圈养的禁脔。这些武林人士也许见过粗放的侠女，也见过仙子般的美人，但大多是头一次见到她这样精美、苍白、宛若人偶般的长相，自然多看几眼。

破月明白过来，他是要葬了凌姑姑。只见他用寒月刀在土中急速搅动，土渣四溅，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小坑和图书，且坑越来越大。

到了客栈外的小巷里，他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半晌后，一只雪白的信鸽盘旋而落，停在他手臂上。

“挖坑，埋她。”

他一进屋，就抱着剑在门口盘膝坐下，看也不看破月一眼，闭眼就似要睡觉。

“无鸠峰。”

破月开始抽泣。

“女人在我处。”

破月惊疑不定，嘴唇乱动，却依然发不出声音。

“护住……她……”她粗糙的手轻轻抓住唐十三的衣袖，然后无力垂落。

上一封是十日前发出的，内书：“没死就好”。

他们一路疾行，破月根本没机会买斗笠，一直光着一张脸。她刚随十三在热闹的客栈坐下一会儿，便被周围惊讶而炽烈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

他恍若未觉，面沉如水将凌姑姑的尸身打横抱起。

破月想了想，也对，万一凌姑姑仇家发觉，岂不是更要侮辱她的尸体？

“兴许是清心教……这些武林人士，啧啧……”

他却不太耐烦的望着她：“无人再看，快吃。”

破月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也回床睡了。

破月心想，寒月刀都在我手上，说没关系估计也不信。只得含糊道：“朋友。”

“……十三，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但他也是个极可靠的人。每日晚上，他都抱剑坐在房间门口守护，夜夜如此。有时破月睡到半夜醒来，看到门口死神般寂静肃杀的身影，不由得又无奈又感动。

破月默然不语。ｗｗw•ｈｅｔusｈu•ｃoｍ•com

破月一惊，武林大会？

这一回，他掏出炭笔，很难得的迟疑半瞬，落笔道：

比起昨夜，他身上的血腥味更重了，一双靴子就像在血水里泡过，油光水亮。拜他所赐，破月已经能分辨出死人的气味，只嗅到他身上的气息，便明白过来——他刚才是去杀人了。

众人一怔，有的惊惧，有的愤怒。有人想要破口大骂，却被周围人拉住，指了指他的剑，小声道：“还没看出来吗……他是快剑十三！”

她心想也好，这徽州分堂竟有内贼，可见刑堂的外围机构也不是很严密。现在没有个信得过的人，她贸然去了总堂，反而危险。

这日天光大亮，破月起床，发现唐十三已经买好了另一匹马等在客栈门口。两人都不多话，埋头赶路。

破月：“……”

破月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

不一会儿，他就挖了个一丈见方的大坑，将凌姑姑放入坑底，又填好了土。而后他举目四顾，从一棵大树上削下块四四方方的树皮，咬破指尖，用鲜血刷刷刷写了一行字，往墓前一插，静默不语。

破月微窘，轻轻拉了拉唐十三的衣袖，低声道：“你能搞到人皮面具吗？或者明日替我买个斗笠好吗？”

被惊醒的客栈老板匆匆赶来，唯唯诺诺。唐十三从怀里掏出碎银望台面一丢：“一间上房。”

唐十三很给面子的睁开眼，目光只在她脸上微微一停，没有任何波动：“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