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生与活
第479章 走出困境（一）
这一夜兆丰有多少人都难以入眠，冯喆也翻来覆去的没休息好。
郭世杰接着说，根据棉纺厂两个副厂长以及工程师及其他人的交待，他们贪污受贿总额折合人民币有五百万。
假设以前有人不让棉纺厂破产是因为这些人还能从这个垂死挣扎的厂里捞取好处，那么现在，厂领导班子集体陷落了，捞取好处的途径就被斩断了，因此，这时候让棉纺厂破产，就不失是一个一劳永逸解决后顾之忧的好办法。
蒋道游的车进到大院门口停了下来，郭存根先下来，蒋道游就到了车下，大门外的职工声音越发大了，喊着：“蒋书记来了！蒋书记好！蒋书记辛苦了！”
郭世杰汇报完后，蒋道游说道：“棉纺厂的领导班子涉及的问题，联合调查组基本已经查清，问题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基本解决，等事情进一步调查后，再做处理。”
正说着话，有人指着路中间的一辆车说：“来了领导了！”
“各位常委，说到破产，没人愿意听到这个词，也没人愿意干关门歇业的事，可我们更要冷静的面对客观现实。”
七零八落的声音嗡嗡的将蒋道游的说话声音压了下去，蒋道游只有停住不说。
涉及几千人的重大课题，难道不事先在小范围之内先讨论一下吗？
马光初叹了一口气：“同志们，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愿意看到目前的这种情况。”
企业改革的方式有很多，未必就一定要走破产这条路，只是冯喆还没发言，兆丰公安局派往封平市负责押解袁国锋的人报告说，袁国锋跑了。
“棉纺厂说倒闭就倒闭，说破产就破产，说着容易，可做起来真难。我绝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夸夸其谈，我们该怎么和一千多名棉纺厂的职工交待？那么多的国有企业干部职工说没工作就下岗了，这一下就从工人阶级成为了hetｕshｕ.ｃom•cｏｍ无业游民？”
“棉纺厂如今的内部事务就由工会主席主持，今天大家商量一下棉纺厂的改革问题。”
这种现象一些在兆丰工作多年的人也没遇到过，冯喆往人群前走了几步，说：“工人师傅辛苦了，大家听我说……”
“我的心情也很沉重。”杨跃民接着说：“这个袁国锋是我分管企业的时候力荐上来的，这人当时是很有能力的。社会在发展，人都是会变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变的这么决绝。我有责任。”
兆丰地处山区，林木丛生，早上空气很好，在沁人心脾的晨风雾气之中，县政府大门口两侧的人行横道上整齐的站着两队人，这些人都相当安静，即没有占机动车道，也没阻碍交通。
冯喆说着鼓着掌站到了一边，棉纺厂的人都跟着鼓掌，蒋道游脸上带着笑摆摆手说：“第二件事，我知道，我们兆丰的工人同志们是最讲理，最听党的话，也是最团结的！县委、县政府希望，棉纺厂的全体职工，能和县委县政府一起，同舟共济、共度难关，我相信，我们兆丰的事情，一定会在咱们兆丰人的手里搞好……”
“就棉纺厂而言，现实是什么？目前，棉纺厂债务有两千三百多万，实际资产经过评估只有一千一百多万，这是严重的资不抵债，就算放开了所负的债务先不管，棉纺厂这会在职的工人有一千多人，按照每人每年三千块钱的生活费算，一年就得三百多万，要是不当断则断端的话，就算是将棉纺厂砸锅卖铁之后，顶多能支撑两到三年，那么两三年之后怎么办？到那时候要是破产，还有什么可破的？到时候真就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了。”
“大家听我说……”
“那怎么办？面对现实，出路只有一条，就是改革。不改革就是等死，和_图_书改革了还可以有活路，职工还有希望。”
棉纺厂的事情可以开会讨论，怎么能有结论？袁国锋不是还没抓回来？这个结论，怎么结？
“怎么回事？”
马光初语气沉重的说：“各位常委，棉纺厂搞成这样，说实话，我心里不好受。”
就算是时过境迁，但转折也太快，太没有缓冲和过渡了。
这时时间段正是上班高峰期，县政府对面的公安局跑过来人问大家早上这是干什么？这些人中间有人就回答说我们都是棉纺厂的，昨晚县里将棉纺厂的贪官都抓了，我们特地来感谢政府来了，你们公安同志辛苦，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着急，也不用管我们。
这锣鼓点响的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杨跃民的车刚拐进县府大院，喧嚣声就结束了，外面隐隐约约的有人说看错了，刚才不是冯县长和蒋书记的车。
虽然早上蒋道游算是给冯喆打了招呼，可棉纺厂的事情并没有完全的解决到头，怎么改革？改革要怎么下手？
早上醒来，隐隐约约的就听到哪里有噼里啪啦嘁哩喀喳的响声，一会古方谨来了说，棉纺厂有工人在厂门口放鞭炮，还有人聚集起来去了县政府。
蒋道游再一次的出乎了冯喆的预料，上一次他忽然的提出了干部的工作调整，这一次忽然的又提出棉纺厂的企业改革。
棉纺厂能破产，所有的企业都允许破产，但破产之后，这些工人该怎么办？
冯喆的车在大门口停住，他从车上下来，人群中不知道谁响亮的鼓了两下掌，顿时鼓掌声就像是被传染了一样经久不息起来，冯喆走到蒋道游身边，朝着两侧的人挥了一下手，但掌声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加热烈了。
破产？企业破产宣告的法律后果之一是，破产企业自从破产宣告之日起，即丧失对自己财产的管理权和处分权，其全部财产由和_图_书清算组接管，这似乎是一个摔包袱的好方式。
“另一件事，县委、县政府希望……”
列席常委会的有县里入住棉纺厂联合调查组的相关单位负责人，会议开始，郭世杰将昨晚公安关于搜查棉纺厂领导班子的情况作了汇报：根据群众举报，公安彻查了提供色|情|服|务的西区茶苑，当场抓获卖淫十二起。根据西区茶苑卖淫|女的交代，棉纺厂现职领导，全都有在茶苑嫖宿的经历，有些人甚至在茶苑嫖宿时间达到了两年之久，另据茶苑老板的供述，仅袁国锋个人，茶苑里的卖淫|女为累计他服务过的人、次数达到了一百五十人至多。
本来冯喆是想早上开一下县务会的，这会蒋道游说开常委会，那就开吧。
蒋道游这时已经知道了昨晚棉纺厂所发生的事情。
正在交涉，有人说这回没看错，真是蒋书记的车来了，这几个人顿时都撇开了公安，大家一拥而上，将手里的条幅都拉开，站在了县府大门口的两侧，嘴里都叫着蒋书记好。
“大家都知道，县里不止一次的给棉纺厂予以各方面的支持，投入了相当大的人力及资金，不过收效甚微。现在，事实摆在面前，棉纺厂回天乏力，这样的情况就无可避免。”
几次之后，工人们的掌声才落下，冯喆说：“同志们，大家的心情，蒋书记和我能理解，现在是上班时间，请大家不要影响机关的正常工作，现在，请蒋书记为大家讲话！”
“还有，即便拖过去两三年，那三年之后，这些棉纺厂的职工还得让我们想法子找出路，到时候连一点的凭借都没有了。同志们，长痛不如短痛。”
棉纺厂这些人中有几个职工代表是经常来县里找领导的，对公安局的人自然有一套办法，公安局的人对工人们说，你们虽然没有吵吵嚷嚷，这样也不行啊，说不扰民也扰民了，你
ｈttｐs://ｗww.hetｕsｈu.cｏｍ.cｏm们瞧这多少人在看你们，这不影响别人办公？再说游行集会是要备案的，都赶紧回去吧，这些职工代表就说，我们见到了冯县长和蒋书记表达一下心意就走，绝对不给你们惹麻烦，我们就不敲锣鼓了，行个注目礼，大家各退一步好不好？“前几天，郭世杰局长说封平那边抓住了袁国锋在干非法的勾当，我心里是持怀疑态度的，因为这个袁国锋还对抓他的公安提出了诉讼嘛。”
以前不让改革，如今，在昨晚之后又提出了让大家商量如何改革，这不是唐突，也不是冒失，更是像有些儿戏的不得以而为之。
“如今市场经济了，企业的产品没市场，工人发不下工资，这当然有客观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人为的因素在起破坏作用。”
冯喆记得很清楚，在自己来兆丰后第一次接触棉纺厂的职工代表的时候，有个工人说过之前厂里是要改革改制的，但报告递交上去，被上面驳斥回来了，那么那个上面究竟指的是谁？
冯喆在思考蒋道游和杨跃民到底想干什么，让棉纺厂的工人全部失业放在社会上给政府——不，给自己制造压力？
“各位常委，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这个袁国锋——对不起，我甚至不想提这个人的名字，他怎么就能腐化堕落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地步？和一百五十多个女人发|生|关|系，他是什么？永动机？他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么多荒唐可恶又让人深恶痛绝的丑事，我们却一直没有一点的觉察？”
面对着激动的人群，蒋道游大声的说：“谢谢大家！工人同志们，我代表兆丰县委，向大家通报两件事，第一：经过县里联合调查组的调查，棉纺厂的班子是存在问题的，现在，我们的政法部门已经将棉纺厂相关厂长、副厂长抓获，对他们所犯的错误正在审查之中，请同志们相https://www.hetushu.com.com信咱们县委、县政府一定能、也一定会惩处腐败分子，无论涉及到了谁，绝不姑息，绝不手软。”
蒋道游的话说完了，在掌声雷动之中，棉纺厂的工人们有序的逐渐离开，蒋道游和冯喆往大院里走着说：“开个会吧，棉纺厂的事情，该有个结论了。”
顿时锣鼓喧天了起来，杨跃民坐在车里往外看着，见到林荫道那里闪出了几道横幅，上面写着“人民政府爱人民”之类的话。
如果有些人已经在棉纺厂得不到好处的话，工人的死活和他们又有何干？
“按照正常的逻辑想，哪个人要是没有受到大委屈，怎么会和公安打官司？但是现在我改变了看法。就从这一点能看出，棉纺厂现在的情况，此人是要背负绝大部分责任的！”
“作为咱们兆丰最大的国有企业，棉纺厂不仅历史长，影响力大，更是在曾经的岁月里为我们县贡献的最多！”
蒋道游说到这里，冯喆的车开了过来，人群顿时鼓噪了起来，有人在喊这就是冯县长的车，更有人说冯县长那可是干实事的，调查组就是他派到咱们厂里的，前一段五里屯大火，他可是跑在最前线的，还带头救人了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有些人真是疯了！
杨跃民有些想发火，想想又忍了下去。
大家都在沉思，杨跃民说：“棉纺厂的问题是个历史问题，很复杂，不过，简单地说就是企业停产、职工停薪、人员下岗以及资不抵债的问题。针对这个问题，县里一直在想法子找对策，但市场经济就是市场经济，优胜劣汰。”
“我认为，要想解决问题，棉纺厂如今唯一的出路，要改革的方式，就是破产。”
郭世杰说完了这一段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但是会议室里出奇的安静，连个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冯喆是质问的语气，古方谨说：“大概有一两百人，敲锣打鼓的，说是感谢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