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一声、两声、三声……，锣鼓齐敲九响。

高行天也瞬扫楼下一眼，正盯上街心回头的史都。

队伍牵头之人，却令栾照一诧。

时间对两人是宝贵的。在暮望城拖得越久对他们的任务越不利。

贾文、巴峰几人顿时叫起好来。

队伍最末处，一个四十上下魁伟男子引着六名差役押后。

贾文见掌柜在一旁呆眼相看，笑道：“愣着干什么，上菜！”

陆无归笑道：“滋味如何？”

史都脸上凶态霎时一僵。

然后就是三顶轿子。

人来了，一骑当先。马上人，身着墨色走彪服，头束武冠，手持一枪，面色冷厉，气势轩昂，其胯|下黑马缓行不迫，神骏非凡。队伍随其后，前排十二人分两队，鸣锣、举牌、持棒之差役分列其间。

年轻人向他一笑。

队伍一头一尾领头的两人栾照都识得。

这一闪，栾照也注意到了。

史都、欧阳坚返回楼内，座上正行酒令。

陆无归身位正迎着礼仗队的来势。他看见随着队伍来的方向，有两个人正沿着街边缓缓穿梭而来，他轻敲桌面向高行天笑笑。

栾照摆手道：“那不用，见他反而不好，现在也不是时候。他一定会到，这件事说到底还不就是他家的事情么。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有两个人的眼睛比他更快更利。

史都看了这笑，心头就觉毛骨悚然，惧意瞬间压过了怒火，熄灭了怒火。

史都心下正虚怯又和-图-书不便明说，转身就要和欧阳坚一起下楼，忽听栾照在身后叫道：“客气点，得罪不得。”

贾文贴上栾照问道：“公子，上什么菜？”

午时三刻。

整条街的百姓都转首相望，他们在想：暮望城派系盘错，顾铁心会在暮望城站住脚么？都传顾青天铁面无私，他会对暮望城如何整饬？

——皇城“翠羽营”副都指挥叶东风。

栾照喊他一声，史都不禁吓得一哆嗦。

史都为了讨好、献媚，挨栾照一脚心甘情愿，但不这代表他内心没有怒气。向来在江湖行凶作恶的他，也就在栾照面前听话、使软。

巴峰在椅上哈腰道：“不敢，在下那敢。都是我没听公子教导。”

栾照就等着他俩的回信，他隔窗见史都探出一根手指，向上。

高行天、陆无归一直没有放松对长街的监视，欢场玉荷楼更是二人眼中重中之重。

“还能怎么样，杀人倒没什么，只是听不得人道谢。听了，让我有种恶心的感觉。”高行天索然无味道：“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阳光一映，它就一闪，带着冰一般的色调。

巴峰赞道：“公子明断，那‘恨愁帮’和‘复梦派’也不用操心了？”

栾照长舒一口气，像是终把一颗心放进肚内。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那笑是空洞的，空洞的像一面镜子，乍看之下就像映出了谁的死期！

栾照身边这四人都有和图书军籍在身，但他们本初并非兵士，俱是栾照招揽的江湖能人。四人在武林中有着响亮名号，几人平日在暮望城凶耀惯了，多数人都认得他们。光头模样的是“花僧”史都。其他三人分别是“火云洞”门人“昙花焰刀”贾文，来自南疆的“雷影脚”巴峰，还有“雪山派”的“一日寒”欧阳坚。

两人应声去了。

队尾的魁伟汉子就是暮望城总都头赵获。对于这个人，栾照再熟悉不过了，城内唯一敢不卖面子给他的人就是赵获。为了大事，他虽深恨其行事，却仍表面敷衍。

栾照笑道：“看你魂不守舍的，被刚才那婆娘迷住了？你什么眼光！喏，分你个好差事，你和欧阳坚一起去对面玉荷里探探那人来了没，快去快回。”

史都与欧阳坚从对面玉荷楼中挤了出来。欧阳坚身形瘦小扎在人群之中就看不见，而史都高壮得多，他向着栾照点头、示意。

玉荷楼大多阁窗都帘幕敞开，独有二楼左侧一处窗台仍掩着憧憧纱幕。此刻那扇阁窗更反其道而行，收回长垂的帘幕，竟连窗户也关严。

栾照皱起眉毛，护轿的两旁护卫本应是他的人，如今已经全数换成“翠羽营”。

“哦，对上菜，上菜。”掌柜忽又苦脸转回来，小心翼翼道：“公子还没开口，这、这上什么菜？”

栾照道：“你知道就好，忍过一时，我找个机会把他罚你的几十棍棒赏还给他。”

ｈｔｔps://ｗww.ｈetｕsｈｕ.ｃom.ｃoｍ高行天微语道：“出手没有价码，是我们的大忌。何况要是动起手来，一下就要解决五个，亏大了。”

他停了酒，远望缓缓行至的队伍，心中盘算着。

陆无归叹道：“刚入门时，看见有人苦的不行，也帮过。”

陆无归看街旁的各色人等，融聚交汇，泊然道：“人的面目，不光写在脸上，也刻在骨子里。”

微微锣鼓。

远飘来的一声锣鼓，以细匿不可闻的弱声压倒了满街喧哗。

五人勾斛交错，几杯下去面酣耳热，看去也和普通酒客差不多了。酒楼里早先被冲淡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栾照循着手指上看，摸索着答案。

许多人唯恐看不到待会的盛况，那屋内人却好像嫌烦街上吵闹。如说，屋内是爱静之人或是正有寻欢的狎客，这举动也在情理。可不一般的是，这帘幕一收，窗边底台上就留下了一件什物，那东西平滑嵌入窗木之中，浑然如天成。

陆无归早转回头，依旧凝视着窗外。史都只觉额际都有了汗水，一时之间惧意未消，道：“没，没什么。”

栾照发过威，转为注意楼外长街，闻言心不在焉道：“上什么菜？随便上点下酒的就行，多要几坛酒是正经的。”

他正要发作，那座上另一名年轻人忽也转过身。

此事他视为奇耻大辱一直记在心上。

高行天饶有兴味道：“你做过这种仗义之事？”

高行天没有动第二坛酒。和*图*书他和陆无归面色沉静，心思都在窗外。二人要竭力在嘈杂人群中把金寒窗找出来。

陆无归轻笑道：“一坛朵颐酒引出高兄一点杀机，也算不枉虚名。”

栾照皱眉道：“一脸怂样，怎么了？”

巴峰闻言恨声道：“赵获一个小小都头，就一时威风。哼，来了顾铁心，他还以为真盼来了青天，终要让他知道暮望城是谁的天下。”

陆无归轻敲窗棱，低声道：“我看挂了他们五个，楼下大部分人都会愿意掏钱。”

——什么意思？

整支队伍走得很肃静，就像开路衙役双手高举的牌匾。这肃静中又有股凛然不可犯的威武，威武如队伍牵头匹马绰枪的将官。

高手天转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面色焦急的金寒窗，还有他身边伶仃的唐表。

栾照暗想，顾铁心你好大的排场，连叶东风也能弄来开道。要知“翠羽营”是御林军精英部队，执掌皇室戍卫、出巡、游猎等事，御林军四营中“雪、炎、夜、翠”，翠字最高。“翠羽营”对皇室的重要性不次于内宫的“逆鳞卫”。

那是一枚棋子，白子。

贾文一努嘴，向掌柜道：“喏，都听见了？”

史都喜上眉梢的重重点头。

栾照随手扯掉大氅，兴奋道：“来，喝酒！喝酒，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

栾照一把将史都扯入座内，问道：“见到了？”

掌柜一脸难色，退下楼去。

十八个武士，分成两队缀在轿子两旁。十八人俱是身形https://m.hetushu.com.com彪悍，一身战甲，光芒烁目。

他们等的人恰逢其会。

午时四刻。

高行天桌上一坛酒见了底。他放了酒碗，沉声道：“喝得多了，险些误事。”

栾照冷笑道：“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上，他们敢不来吗？”他瞧着街上。维持秩序的差役大多是他的人，这些平日懒散惯了的兵士此时个个忠于职守，栾照不禁笑道：“赵获有一手，我的人他也能使唤的服服帖帖的。”

整个酒楼窗边的人都停了杯盏，不少人都站到近窗来看。

高行天附和道：“其实，这种事情我也做过一次。”

——这人好大胆，敢故意逗引爷的怒火。

史都转头缩了脖子，进了玉荷楼。

巴峰忙不迭道谢，早先他向过往商贩勒索，重伤十几人，被都头赵获撞见，径向栾照要人，将其打了三十大板。

栾祥光之后，第三任郡守顾铁心顾青天到了。

第一顶红，第二顶白，第三顶蓝。

栾照嘿声道：“上次你落到他手里，我没保你，你可怨恨我？”

人群被这锣鼓愈敲愈静。人人踮着脚尖，伸长脖项，如果说好奇是一把屠刀，在这一刻已经杀得场中人尸首如山。

史都爬起来拍拍衣裳，一双凶眼将在座人一一打量。他扫到高行天、陆无归一桌时，竟发现高行天和他对视无惧。不光无惧，那汉子眼神中竟还带着点戏谑之意，史都不禁心中恙怒。

怒发可冲冠，但恐惧却是无底深渊。

巴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