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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年的官道上，他想起当年看到的那些画面，回忆起当年的那些感受，然后再次想起当年自己曾经发过的宏愿。

青峡前响起哭喊声，哭得撕心裂肺。

……

道旁的田野，油菜花还没有生长出来，被唐国农夫漆成各色的民宅，却还像当年那般美丽或者说难看，那么，便一把火全部烧掉吧。

从唐军将领到普通士卒都坚信，哪怕西陵神殿联军真是传闻中的百万大军，只要他们能够赶到，就一定能够拦住对方。

北宫未央的双手落在满是斑驳血痕的琴上，抽搐着就像鸟的爪。

因为他们，不甘心。

西门不惑前襟染血，脸色苍白得像纸。

更多的人还在继续前进，哪怕脸色苍白，身心俱疲，依然咬着牙，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人在泥泞的山野间爬行。

君陌换了一身新衣衫，素色无血，左边的袖子在寒风中轻拂，承接着天上落下的微雨，低着头，很是疲惫。

但他右手执冠，已经没了左手。

白雪和*图*书覆盖的田野，官道畔美丽安静的村庄，本应是极美的画面，被凶猛的火焰烧过，顿时变成焦黑凄凉的废土。

隆庆皇子静静看着眼前的画面，神情淡漠，看不出有任何兴奋，只有紧握着缰绳的手才暴露了他此时的几分真实情绪。

这便是对拜。

木柚说道：“一起死，也很合理。”

北宫未央拍断琴弦，鲜血四溅，纵泪喊道：“不甘心啊！”

君陌说道：“正冠而死，合礼。”

冠上染着血与灰。

木柚说道：“我同意嫁给你了。”

原野南方远处传来轰隆声，大地开始震动，蹄印里的浅水开始晃动。

……

在寒雨中，全体镇南军在向北行军，崤山的山林间，到处都是唐军的身影，密密麻麻，就像是林子里落了几千年的树叶。

长安城在落雪，崤山北在落雨，却是同样的寒冷，雨水浸泡着盔甲皮袄，渗进棉衣，直抵身体，显得更加难熬。

王持鬓角插着一朵花，染的血早已乌黑和-图-书。

木柚把冠帽戴到他头顶，认真地理正。

只有咬着牙才能继续支撑下去，只有沉默才能节约最后一丝体力，只有低着头，疲惫的人们才能看清楚行军的方向在哪里。

君陌缓缓躬身，拾起落在地面上的高冠。

君陌平静说道：“如此甚好。”

青峡前的地面，因为连续禁受了三场绝世强者间天地元气的碾压，相对较硬，雨水渗得比较慢，在杂乱的马蹄印里积了起来。

但镇南军依然在拼命地赶路，因为他们没有接到新的军令，他们的任务依然是赶到青峡，就地防御，因为他们近乎盲目地相信书院诸位先生的能力。

四师兄坐在铁篷下，举着河山盘，与数日前观主留下的那道虚剑苦苦抗衡，除他之外，其余的书院弟子都已经身受重伤。

按道理来说青峡应该已经失守，镇南军再赶过去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危险，他们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打探敌情，然后回撤待援。

他带着两千名hｅｔusｈu.ｃｏm.com最精锐的骑兵下属，不惜一切代价奔袭长安，无论唐国的义勇军，还是那些难缠的骁骑营骑兵，都已经无法追上他。

“南晋的投石机终于运到了。”

七日后，她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木柚走到他身边，接过冠帽，用手中的绣帕很仔细地擦拭了一遍。

……

他缓缓蹙眉，想要拂掉这些血与灰。

他即将回到留给他无尽羞辱和痛苦，从某种意义上改变了他生命的长安城，他的修行境界和实力远胜当年，他的眼眸却已然不再纯然光明。

木柚眼睛微湿，微笑回礼。

行军非常艰苦，严寒的天气和雨水，腐烂的落叶和被踩踏凌乱的山道，都是他们的敌人，沿途有很多人已经掉队。

然而路途毕竟太过遥远，镇南军拼尽了全力，此时距离青峡北依然有一段距离，离军部要求的抵达日期已经过去了几天时间。

他们要赶到青峡北方，西陵神殿联军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他们没有时间睡觉，和*图*书没有时间吃热饭，他们所有的时间都在路上。

现在是寒冬时节，雪片片落着，又不是天地元气震动不安的长安城，自然没有什么闪电，那是真的火焰。

书院终究不是昊天，不能无所不能。

青峡前到处是残肢与尸体，只有他身周比较空旷。

他看着身前的蹄印里的水，沉默不语。

六师兄看着远方显现身影的事物，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震动。他如生铁打铸的身躯上血痕无数，铁锤上面都被砍出了深刻的印子。

火舌在银色的面具上和黑色的眼眸里狂舞，就像是夏雨里的电芒。

……

柳白退走后，青峡前又是连番大战，神殿联军每每眼看着便要吞噬这些书院弟子时，却总有剑光琴声起于血泊之间。

顺便告诉长安城里的人，我来了。

君陌身体前倾，似对她行礼。

自与柳白一战落冠后，他便一直没有理会过，因为没有时间。

他们在白天行走，在夜晚行走，他们在雪里行走，在雨里行走，在充满瘴气的密林里和-图-书冒险寻找捷径，他们一直行走在路上。

十余万唐军行走在山野间，竟是没有发出太多声音，只有军靴踩着泥土的啪啪声响，偶尔还会听到重物坠落的声响。

这便是正冠。

离长安城已经很近。

在崤山的那一面，则是云薄雨稀。

当年他在书院登山试里输给宁缺，带着西陵神殿使团和护教骑兵，黯然离开长安时，走的便是这条道路。

叶红鱼站在对面远处，裁决神袍被血染成了真的血色。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洒在平静的原野上，瞬间被土壤吸收，根本没有可能洗掉这七天积累的血污，只是添了几分湿意。

“我要把这些难看的唐人民居全部推倒，把田间的油菜花全部铲除，然后一把火全部烧掉，烧掉那些罪恶与肮脏，让这里的天地只剩下一片光明。”

这种沉默令人心悸，也正是他们最令敌人害怕的地方。

带领东荒蛮骑杀入唐境后，他只命令下属放了两把火，一把在遥远的东疆，另一把火便发生在此时的村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