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余生，都不会再回到那座城市
第六节
不说一句话，从早坐到晚。
周围的人，都知道那棵树下，有一个女孩子，每天都等在那里。
苏绿坐在一条渔船上，静静等候黄昏，远处的灯塔亮了。她在灯塔邮局，写了一封明信片，投递出去，也许这封明信片的收信人，永远都收不到。
苏绿离开了北京。
他的眼睛紧闭，没有温度，她心痛得像是胸腔都裂了开来。
春天应很美，你若尚在场。
大概，余生，都不会再回到那座城市。
你花光毕生的精力去爱过那个人之后，这一生，还会不会再爱一个人，都不重要了。
距离方卓昂去世，已经一年了。
一生太长了，从未发觉一生是这样的长。
蒋森和程庆瞻把她带回去，她还是会偷跑出来，跑到这棵树下，傻傻坐着。
“苏绿，别再等了，他hｔtｐs://ｗww.hｅtusｈu.ｃom.cｏｍ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你哭出来吧，我知道你没疯，你是在惩罚你自己。你还记得那次你割腕自杀吗，你答应过他，你会好好活着。你这副样子，他若在世，看到会多心痛多失望！你应该振作，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心愿，而不是装疯卖傻，坐在这里等一个死去的人！”
当火化工叫来了程庆瞻和蒋森，让他们把她带出火化间的时候，她发疯一样哭号尖叫，死死跪在地上，双手牢牢拉着火化炉，手指甲深深掐入手心里的皮肉。
苏绿抱着自己的腿，放声大哭。
他被推入火化炉，瞬间，火光燃起。
——全文完——
他不会再出现在她生命里。
他再也不会朝她笑了，再也不会喊着小绿叶，再m•hｅｔｕsｈu.ｃom.ｃｏｍ也不会把她拥在怀里。她深爱的这个男人，很快，会成为灰烬。
她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
一年后。
明信片上写着：
我爱你。
她每天都会去方卓昂最后让她等他的那棵银杏树下，等着他。有时会穿着婚纱，坐在树下，整整坐一天。
她被程庆瞻和蒋森硬拖了出来，她像是要被夺去了命一般，拼死挣扎，她哭喊着说：“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求求你们放手，我再看他一眼，就看一眼……不能烧……把我和他一起烧了吧……”
无论刮风下雨，她都坐在树下。
她跪在地上，长久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这一生，再也遇不到他了。
没有方卓昂的北京，是一座空落落的城市。
这个女人在苏绿身边坐在，对小男孩说：wwｗ.hｅｔushｕ.com.coｍ“快，喊干妈。”
加拿大的小猪湾。
苏绿被诊断出，轻微的精神分裂，并有严重的抑郁症。
苏绿的泪，无法控制地落下。
“干妈，不哭，宝宝抱抱你。”
世上唯一最爱她的男人，将消失成灰。
多少年后，即使没有人记得他们相爱过，但那些爱仍旧存在。
周而复始。
她在非洲草原上，搂着一只雄狮露出灿烂的笑容，身后的母狮虎视眈眈。照片的背后写着：卓昂爸爸，我搂着雄狮，你吃醋吗，哈哈，我身后的母狮很生气。
这就是老天给他们的结局。
程庆瞻做过努力，想把她关在家里，但只会让她更加疯，也许让她坐在那里等，她会好过一些。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
“艾细细，你告诉我，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在海西第一跳，和图书从几十米的空中一跃而下。照片上写着：曾以为来这里，我们会相拥着一起跳下去，在我纵身一跃的那刻，卓昂爸爸，我看见了你的笑脸。
那天之后，苏绿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失去了声音，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如同失去生命了一样。
“流浪动物收容站已经成立了，第一批就收养了很多小动物，我看着它们，我在想，你把我捡到你身边的时候，是不是就这样的目光望着我。”
“干妈——”孩子奶声奶气地喊。
打雷的天气，有路人看到她坐在树下，就报警，警察来了，也拿她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将那棵银杏树周围五米范围做了高高的栅栏。
2012年5月。
“苏绿，你冷静点，他死了，他回不来了！”蒋森哭着说。
一个清晨，苏绿仍像平时那样，坐在树下，她的面前ｗｗw.hetusｈｕ•cｏｍ.ｃｏｍ，来了一个女人，牵着一个两岁左右的漂亮男孩。
“没有……没有啊，他没死……还救得活，医生说还救得活……”苏绿只是重复最后一句话。
像是死亡没有带走他，此刻的火化，才是真正离别的开始。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眼，此生往后的日日夜夜，她永永远远再也看不到他了，再也不能轻抚他的脸。
她中午就坐在树下，吃程庆瞻送来的饭。
卓昂爸爸，你在天上，好吗？这么多年来，我有没有到过你梦里。我来到了小猪湾，这里的人很宁静，我看到了那座灯塔，它照亮了我，我在这个灯塔邮局，给你写信。
天快黑的时候，她会跟着他回家，第二天再来。
她就坐在栅栏旁边等着。
她在珠穆玛朗峰，扎着标准的马步，全身登山装备，英姿飒爽。卓昂爸爸，你看我帅不帅，是不是很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