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选歌
方萤在擦玻璃，觉察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去，把抹布投进塑料小桶里清洗。
蒋西池一撸袖子，把她手里的抹布抢过来。
马老师让他先坐下，起身去饮水机那边倒水。办公桌前还坐了一个女生，束着马尾，很大一双眼睛。
“唔，”方萤挥着抹布，跳起来去擦上半部分，“可以有，你要干嘛？”
魏明挠挠头，“呃……”
蒸好的苞谷粑，连同蒸格一起端上来，热气腾腾，清香扑鼻。
蒋西池没什么表情，过了片刻，才说：“唱歌。”
“哇，”方萤赞叹一声，“唱歌？”
“……擦完了吗？”
最后都被方萤给否决了。
阮学文的新望远镜买到之后，成天就抱在手里不放。
方萤：“这首好听！”
“喂！我用什么？”
独自蹬着自行车到了学校，推开教室门一看，才发现方萤已经到了。
蒋西池似听非听，过了片刻，接了个茬把话题岔开了。
方萤眼里带点儿笑：“蒋西池，你这个人好奇怪。”
蒋西池走过去，往她跟前一站。他高了她快一个头，有几分压迫感。
方萤愣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走廊那侧，“那边还没擦。”
“什么都看，主要是小说吧？她暑假在我这儿，把那一架子武侠小说都看完了。”老板指了指出租区的书架，片刻，抬头瞅着蒋西池，贱兮兮地笑了一声，“哎，你俩不是同学吗？你怎么问我啊？对她这么感兴趣？你不是喜欢她吧？你们ｈtｔｐs://www.ｈetｕshｕ.ｃｏm•ｃｏｍ现在的小孩儿也太厉害了，这才多大……”
蒋西池揭开包在外面的桐叶，拿筷子尖儿戳了一小坨，送进嘴里，抬头一看，吴应蓉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忙说：“好吃。”
放学，英语老师马老师把他喊去办公室。
“真没有。”
“我要参加英语口语大赛，有才艺表演。”
方萤赶紧直起身，莫名：“干嘛？”
“你这位姑妈对你也是尽职尽责了，我看这些年啊，你爸没怎么替你操过心，全是你这位姑妈在四下张罗……这不，你搬过来了，你爸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蒋西池没理她。
蒋西池端上海碗盛的菜粥，拿了三副碗筷，在桌旁坐下。
方萤把拧干的抹布从这只手丢到那只手里，看蒋西池神色纠结，欲言又止，“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含着水汽的空气里各色食物香气混做一团，刺|激味蕾。
“嘿，你还晓得烂大街了，你最喜欢的周杰伦不烂大街？”
那家音像店在一条犄角旮旯的小巷里，着实不算好找，店铺不大，五脏俱全，一半是出租区，一半是正价选购区。
蒋西池目光再次去捕捉方萤的身影。
方萤显然是这里的熟客，进门先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
老板嘿嘿一笑，又点开一首：
一整天，蒋西池都有点儿不痛快，这种不痛快还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做题效率。
“再想。”
马老师愣和图书了一下，“名字我都已经给你报上去了。”
吴应蓉给每人夹了一个，“趁热吃，特别甜。”
顾雨罗：“我没问题的，马老师。”
“MP3给我，我帮你下。”
蒋西池不吭声。
魏明准备整一整张军这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打算付诸行动。
马老师也不废话，给他们介绍口语大赛的比赛规则，“……除了基本的自主演讲、命题发挥之外，还需要一项才艺展示。顾雨罗，我记得你是学过跳舞的吧，才艺展示就这个，怎么样？”
“看什么书？”
拒绝之干脆利落，却也没让顾雨罗改变脸色，她还是笑一笑说，“那好吧。”
擦了会儿玻璃，蒋西池问她：“一会儿你有时间吗？”
方萤：“找死哦。”
吴应蓉唠叨两句，阮学文问他开学以来还习不习惯。
方萤去讲台下方柜子里，又翻出了一块抹布，投在水里绞湿了，走到走廊，擦窗玻璃外侧。
方萤翻了个白眼，“手机呢？你准备怎么搞到张军的手机？偷？抢？骗？”
孔贞贞没回答，冲万紫琳使了个眼色。
顾雨罗点点头，“我认识的。”
就和他一样。
蒋西池穿过高大樟树林的阴影，往教室去。
蒋西池停了一下，“什么事？”
一会儿，万紫琳来了。她被叫了家长，又被没收了手机，情绪低落，没像往常一样过来和方萤打招呼，只是遥遥地说了一句“早上好”。
下一次课间，魏明继续过来汇报，这回的想hetushu.com.com法五花八门，往办公椅上撒图钉，往水杯里掺兑芥末，把裤子偷偷剪个洞，在路口拦住套麻袋打一顿……等等等等。
清早，蒋西池跟往常一样的时间到了桥头。
万紫琳语塞，片刻又说：“你知道她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吗？玻璃球，就是里面有小屋飘雪花的那种……现在谁还兴送这个啊？”
在实验楼前，万紫琳正在和孔贞贞做值日，打扫公共区域。
马老师看向蒋西池，“你呢，有没有什么想法？”
“还好。”
蒋西池：“……我能不参加吗？”
他从包里翻出数学书，做题。
蒋西池看着方萤去了后面，问老板，“可以在你这儿下歌吗？”
方萤明白他的意思了，赶紧加快了动作，“那擦快点的，我带你去。”
吴应蓉呵呵直笑，“你从小就不用大人操心——哦，差点儿忘了，今天你姑妈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你适应不适应，在学校缺不缺什么……”
蒋西池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回教室。
方萤哈哈笑起来，却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没什么不好的。”
“哎哟你不用端，去桌上坐着就行。”
顾雨罗看着蒋西池，微笑了一笑，“你好。”
片刻，他听见关窗户的声音，椅子被拉动声音，还有一阵窸窸窣窣。
蒋西池擦个玻璃都一丝不苟，绷着脸，捏着抹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连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我下次来。”蒋西池转头看一眼方萤，她正在架子前找得不亦乐乎，“方hｔtｐs://ｍ•hｅtushu.cｏm•ｃoｍ萤经常来吗？”
“好吃那就多吃两个，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蹿个儿，要是营养更不上就不好了……”
老板是个胖子，瘫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把整个空间都占满了，他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敲了敲键盘，“那唱Westlife的，他们的歌好听，好唱。”他点击一下鼠标，歌声从音响里淌出来。
马老师笑说，“他就不用介绍了吧？学生代表蒋西池。”
“没时间。”
“《Mandy》。”老板指一指后面的架子，“《Turn around》那首专辑里面的，自己去找。”
蒋西池到家时，他就正拿着一块软布，轻轻擦拭着镜筒。厨房传来香味，吴应蓉在蒸苞谷粑。蒋西池洗个手去厨房，帮吴应蓉端菜。
买了六个小笼包，往嘴里送了一个，抬眼看了看桥那头，顿一顿，跨上单车，走了。
“我这儿好啊，没人打扰，她经常过来听歌看书。”
蒋西池动作一停，看着方萤依然故我的帽子口罩的装束，“没你奇怪。”
万紫琳立即抬头，这才发现蒋西池正站在不远处。她神色一慌，张张口打算说点什么。
“还不好意思了……”
只听了前奏，方萤就摆手，“不要《My Love》，这首太烂大街了。”
扫把被万紫琳泄愤似的猛挥了两下，“我快被我妈骂死了……要不是方萤多事，我也不至于需要把我妈请来学校……”
孔贞贞：“怎么能这么说，阿萤是帮你啊，不然你想被张和-图-书魔头当着全班的面念短信内容？”
离开办公室，蒋西池大步往教室走，身后传来顾雨罗的声音：“蒋西池。”
方萤抬眼去看，隔着玻璃。
他在早餐摊子晃悠了一圈，没等到人。
魏明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想包庇张军啊……”
学校里人已经快走光了，安安静静的，间或能听见一阵脚步声。
蒋西池点头。
她正朝外站在最后一排的窗前，身体往外探，好像整个人都要栽倒出去。
顾雨罗笑说：“你每天放学了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口语角练习一下？”
觉得她很孤单。
“不缺。”蒋西池答得飞快，片刻，意识到自己语气好像有点生硬，忙补充说，“东西都够用了。”
方萤翻白眼：“是你想的办法都太烂了……”
一下课，他就跑到方萤这边来汇报自己刚刚课堂上生发的奇思妙想，还刻意抬高了声音，好像生怕蒋西池听不见一样，“方萤，我想到一个办法，绝对让张军以后下不了台——咱们用他手机，给全校女老师发消息吧。”
马老师端了两杯水过来，“坐吧，这是我教的另一个班上的，顾雨罗。”
“I remember all my life，raining down as cold as ice……”
蒋西池脚步顿了一下，回到了自己位上。
“没有。”
糖果子和油条在油锅里一百八十度翻滚，砧板上和了葱花的面团被捏扁搓圆，揭开了盖子的蒸笼热气腾腾，小笼包乖巧地卧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