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谁的青春仓皇结

作者:安宁
谁的青春仓皇结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十四章 谁能闻得到深蓝路上的花香

第十四章 谁能闻得到深蓝路上的花香

那一刻的唐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自己是太激动了吧,竟然在沉默了片刻后,傻傻地看着舒涵道:肯定会的。到是舒涵,站起来用笔敲敲他的脑袋,狡黠地笑道:唐宋,知道吗,你是个很可爱的男生呢。
唐宋家的小花店在深蓝路的尽头,每天早起帮妈妈把含苞的花儿运到店里来的时候,唐宋都不舍得去洗手。他喜欢那种深深浅浅的味道,像是夏日傍晚若有若无的灯光,洒到哪儿,哪儿便有了慵懒又淡雅的朦胧美。
唐宋说不出为什么,和舒涵在一起,他的语言变得更少。但却是觉得心安,小小的喜悦,像船帆一样涨满了他的胸腔。一路沿着深蓝路驶开去,唐宋感觉幸福得像一尾鱼。舒涵的声音乐曲一样美妙,夏日的傍晚里,妈妈小店里的花香,浅浅淡淡地延伸了整条深蓝路。唐宋看着总是将他落下一大截的舒涵,在前面高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加油,突然明白这么多年跟着妈妈在城市里飘来飘去,原来只是为了在这样一个暑气渐退的傍晚,和一个叫舒涵的美丽女孩子,骑车回家去。
舒涵每次看到这几盆安静绽放的水仙,总是会凝神站上一会。看得出她很是喜欢,但不论妈妈怎么说,他都没有开口说送舒涵一盆。妈妈当然不会明白,只有这样,舒涵才会在放学后,一次次等着他,和他细细碎碎地说上一路,猜测着今天又会有哪一盆水仙,开到最美。这样小小的计谋,或许会被舒涵错认为小气吧,可唐宋还是坚持着,就像坚守着对舒涵的爱恋,对她都不肯说。
那个男孩,就是20年了,我一直在心里,默默恋着,且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一碗米线的扬子。
不久后的一天傍晚,扬子又来找我问英语题。略带歉意又略带不安的,爸妈要留他一块儿吃饭。扬子也没推辞,很爽快地便答应下来,还坚持只吃一碗砂锅米线就足矣了。米线还没有上来,扬子就已是一副垂涎欲滴的可爱的模样。我说:吃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吃够?扬子狡猾地一笑,道:因为,这和以前不一样啊!刚要追问他,哪儿不一样?便听到门外有人在嚷:有没有羞啊你?!把自家的饭碗砸了,跑到别人家去吃!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给人家当牛做马!
唐宋将那几盆用心养着的水仙,都送了舒涵。舒涵笑着问他,怎么这么大方了呢。唐宋也笑,说,不知为什么,闻见它们的香味,常会失眠,正好你喜欢,就拿去吧,以后,也不用天天多绕一段路,去花店里看它们了。舒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而唐宋,却是扭头迎着夏日的凉风跑开去,唐宋第一次,很大声地喊:舒涵,记得要好好照顾它们啊!唐宋知道,这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是过去那个羞涩又忧伤的自己,那个十二岁失去了父亲后,就在各个城市间,几乎将勇敢和微笑,给丢掉了的自己。
读研的日子,过得有些散漫和无聊。恋爱像电影一样,一场场地散了又来,来了又散。终于找不到年少时那样强烈的爱恋,肯为一个人天长地久地熬着香醇的鸡汤米线,微微笑着看他一口口地吃下。
唐宋家的花店橱窗里,摆满了许多盆水仙,有顾客惊诧于它们的安静和雅致,要掏钱买,却都被妈妈给拒绝了。她说这是唐宋自己养的,只有闻着它们的hetushu.com.com花香,他才能安然入睡。妈妈并不知道,从来不说谎的唐宋,这次却是撒了谎。是一次无意中聊天,舒涵说起自己最喜欢水仙,因为水仙的根,是长在流动的水里的,它的生命,因此便没有把握;可是它的花儿,却有一种极致的美,而且,并不张扬;它们永远都是侧头绽放的,不像许多的花,昂头怒放,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和霸气。这样的解释,让唐宋觉得感动。他想原来自己的人生,还可以像水仙一样,在不确定里,活出平心静气般的美好和淡然。
似乎是一出生,就认识了扬子。那时的古城,还没有现在这样喧嚣。即便是这条汇集了天南地北生意人的商业街,也是午后刚刚过了七点,便有铺子耐不住寂寞,纷纷地打了烊。生活的气氛,至此,便日渐地浓郁。操着不同方言的店主,拿了马扎,搬了方桌,聚到某个店前,就着一盘水煮的花生或是毛豆,便能聊个酣畅淋漓,喝个通宵达旦。
十七岁的唐宋,不能和默默喜欢着的女孩子,一起骑车回家去。可他还是觉得欢喜,因为再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心底的爱恋,这样一份感觉,现在只属于他自己,只由他一个人来照顾。而深蓝路上的每一缕花香,自此,他也会记地愈加地清晰且深刻;就像,这个城市的味道,一点一滴地,开始植入他的心底一样。
这样一恍便是几年。这其间,我在北京这座繁华的都市里,读了四年的大学,而后不断地跳槽。有一天,突然累了,便回到已是陌生的大学校园,继续读书。
而我,每每嚼着战利品,跟在扬子的屁股后面,慢慢踱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停下来,把头努力地往前探,而后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微闭上双眼美美地来上一句:啊,真香!这时候的扬子,总会主人似地冲屋里豪爽地喊上一声:妈,再来一碗过桥米线!
唐宋只在日记里写给自己看,此外谁也不知道,那22朵扶朗花,其实都是送给舒涵的。尽管它们插在不同的单车上,可是芳香,却都是飘给一个人的。也只有唐宋才知道,舒涵单车上的那朵花,与别人的,是不一样的。
有一次唐宋还被一个很壮实的男生在路上截住,他很霸道地将几张钞票塞进唐宋的口袋里,说,帮我在你们家花店里挑一盆漂亮的水仙,送给舒涵,记住啦,要最好的那一盆。唐宋将钱狠狠摔到地上去,飞快飞快地便跑开了。
唐宋就是从那一天之后,记住了舒涵,也记住了舒涵明黄色的单车。当然,还有她每日都要经过的深蓝路。唐宋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专心于学习,他开始起得更早,帮妈妈侍弄带着露水的花儿。妈妈总是劝他多睡一会儿,这样上课才会有精神。唐宋很想告诉妈妈,他已经知道要好好学习啦,等自己读了大学,一定不会再让她这么辛苦地到处跑,他要买一栋敞亮的房子,能看得见海,亦能闻得到花香。可是他怕妈妈会笑话他说,唐宋怎么这么快地就喜欢上这个城市了呢,是喜欢上这里小巧的女孩子了吧。如果妈妈真的是这样说,一米七五的唐宋,也会像女孩子一样,羞红了脸哦。
可还是有人开始说唐宋的闲话。舒涵肯定是不会在意的,她还偶尔开玩笑,对着其他的男生,和*图*书将小小的脑袋靠在唐宋瘦削的肩上,笑问道:看我们像不像兄妹?那些眼神飘忽的男生便起哄,说唐宋这小子有这么好的运气吗,将我们的校花都能吸引去?唐宋在这样的时候,便会悄无声息地走开去,任舒涵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扬子是个天性好动又粗枝大叶的人,可自从偶尔一次向他说自己喜欢慢慢踱回家去,他就再也没有载上我便冲锋焰阵般地赶回家去。他开始习惯唰地刹住风驰电掣的车轮,跳下来,将我装满复习资料的大大的背包塞到车筐里,闲庭散步似地陪我一同走回家去。总是在那时才恢复野丫头的任性和赖皮,滔滔不绝地给扬子讲班里的趣闻轶事,讲某个又遭人捉弄的老师。讲得没词了,便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天才,停也不停地继续胡编乱造下去。而在校园里叱咤风云惯了的扬子,则会反常地安静下来,微笑着听我胡吹乱侃。偶尔还会提几个问题,激励我继续不知天高地厚地牛气下去。有时候,到了家门口,还舍不得就此打住;被我虚构的故事“迷恋”住的扬子,亦会站着陪我“疯狂”到底。直到看到了阴沉着脸的父母,才会戛此而止;低声匆匆和扬子道了再见,便嗖地穿过冷冷清清的书店,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样不断地转学,唐宋收获的,只是一张张的学生证,每一张上的照片,都是略显寂寞的,按时间的顺序排列起来,唐宋便看到了自己在漂泊中走过的岁月。
每每唐宋快到花店的时候,舒涵都会啪地跳下车来,陪唐宋走一程。只是短短的几十米,唐宋却是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舒涵也是,只不过她说是因为花香愈来愈浓,让她不舍得去呼吸,怕一呼气,就吹淡了它们。
那次海边之行后,舒涵很明显地开始将唐宋视作朋友。放学的时候,她还会在校门口等他,看见他推了单车过来,就很张扬地高喊:“唐宋,我们一块飚车回家吧!”唐宋于是便在许多高大男生的侧目里,很友好地冲舒涵笑笑,算是作为回答。
那一年,我15岁。却已经知道,传说里那个日日过桥送饭的女子,能有一个心爱的人,肯在她的辛劳里拼搏,肯给那碗鲜美的米线一个最妥贴的胃来停驻,其实,已是一种很大的幸福。
那一年,我才5岁,却急切地盼望着某一天睡醒后,便已是那位提着一竹篮清香,奔赴一场约会的女子。
那一天的唐宋,看见舒涵高高举着他送的扶朗花,在海边开心地跑来跑去。唐宋的心,就这样在她的奔跑里,有节奏地跳动着,就像她手里的花儿,快要欣喜地飘落下来了……
吃完了米线,照例是把嘴一抹,两人雄纠纠气昂昂地开进我家书店里去。书架上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书,几乎快被我们翻遍——尽管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可我们还是会在那些简单素朴的插图里,寻得我们想要的惊喜和快乐。有时候,看我们两个小人那么“好学”,妈妈会随手捡起本书,教我们认那些可爱的“小方块”。每学得一个字,我和扬子便会神秘兮兮地跑到他家卧室里去,从箱子底拿出一本发黄受潮的线装书,“现学现卖”地翻看这本被扬子爸爸称做“米线秘方”的宝贝书。断断续续地,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读完了“秘方”的第一页。又用了半年https://www.hetushu.com.com的时间,才一下子恍悟:怪不得过桥米线有着那样诱人的汤,柔韧的面,和勾魂摄魄的香味;原来那是上苍为感谢一个女人,日复一日地为求取功名的丈夫无悔劳作,而设计出一个小小的失误,熬出这样鲜美浓郁的汤的。
而这时干净宽阔的石板路上,取而代之的,不再是过往的顾客,或是挑了担子沿街叫卖的小贩,而是土匪一样嗷嗷叫着,从街头杀到街尾的孩子。群龙不能无首,和我同岁却比我们每个孩子都高出一头的扬子,无可争议的,成了“龙首”。于是盛夏的傍晚,你会看到蜂王一样的扬子,领着一群嗡嗡喊叫着的工蜂,从一家铺子“洗劫”到另一家铺子,赖几颗糖豆,诈几粒槟榔,骗几个苹果;总之,每天都不会空手而归。每每都被各家的女主人们在街口骂着赶着,才会不情不愿地互相辞别,回各自的家里去吃已经凉透的晚饭。
想家的时候,便会去学校旁的小吃街,要上一碗“速成”的米线,一个人慢慢地吃。那么难吃的米线,每每却会吃得非常地干净。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迷恋那种过程里,一点一点浮出的往事,和往事里,怎么也不肯示人的秘密。
已经端上来的一碗米线,热气腾腾地摆在扬子的面前。有什么东西,在这种温度里,迅速地蒸发。扬子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埋头要吃,却被我一下子将碗拉过来,说:扬子,饭,还是回家吃吧,要不,阿姨会生气的。扬子没有动,望着那碗精心做出的米线发呆,碗里拥拥挤挤的鹌鹑蛋,藏在新鲜葱绿的油菜里,呼之欲出。
舒涵是第一个像朋友一样和唐宋说笑的人吧,他插到这个班里来,还没过一天呢,就听见舒涵站在讲台上,很开心地朝他喊:唐宋,你知不知道我的学号是多少啊。唐宋在许多人的注视里,脸微微有些红,还没有来得及作答,就又听见舒涵笑着嚷:唐宋,为什么老师非得要你多吃一个茶叶蛋,变成660呢?班里一下子笑成一团,唐宋拿起笔,在纸上胡乱地画着,是上课铃响了,才意识到,怎么纸上画满的,全是66呢。
后来,便慢慢地长大,不再习惯跟在扬子的身后,做那个帮他解决战利品的跟屁虫;亦不习惯像小学时那样,受了欺负,哇哇哭着找扬子帮忙“报仇血恨”。女孩子天生的骄傲和矜持,让我像米线里那颗锦心绣口、洁白圆润的鹌鹑蛋,卧在津美的汤底,等着吃客“嗨”的一声欢欣的喊叫。
这一次,爸妈没有再摇头。翻来覆去地考虑了几宿,不管我怎样地反对,他们都铁了心,要创一个充满浓郁云南风情的米线馆出来。
班主任将唐宋叫出教室去的时候,班里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乱。唐宋透过教室的窗户,看见许多人在幸灾乐祸地嘻笑,而舒涵,则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看自己的书。唐宋看见舒涵脸上的表情,有一阵难过,但他还是很清晰地对班主任说,老师,你放心,我知道自己会怎么做的。
那一段时间的扬子,情绪激昂地胜过爸爸,常常军师一样一趟趟地跑来帮爸妈出谋划策。忙得焦头烂额的扬子父母没空过来串门,等他们有一天走出门,看见椰子壳上雕出的“云南过桥米线”,在风里微微摇荡;竹子扎成的古朴的门窗里,看得见木刻的过桥和图书米线的传说,还有传说里着了民族服装的女子,正在葫芦丝奏出的空灵的《月光下的凤尾竹》里,穿来梭去。恍惚间,他们以为回到了遥远的故乡。等到川流不息的顾客,从长了叶子的的竹门里流出来,才一下子恍悟:一个强劲的对手,已穿破邻里之间本就脆弱的一丝情谊,破土而出了!
一字一句地读完那个美丽传说的午后,知了正在枝头永不疲倦地叫着;我在扬子亮晶晶的眼睛里,看见一个女孩,带着传说里那个一日日穿越石桥,为孤岛上潜心读书的丈夫送饭的女人的执着和不悔,微微地绽开一缕羞涩的笑……
唐宋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海滨小城的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跟着妈妈去过很多的地方,对每一个城市,都浮光掠影地记不清晰。身边的人,亦是如此。他们叫不出他的名字,他也不期望谁能将他记住。偶尔有喜欢他的老师,也只是在上课的时候,很响亮地,喊他的学号。
舒涵很认真地在纸上写下他的名字,而后抬起头来,眯眼笑道:唐宋,你去过那么多的城市,最喜欢哪儿呢?唐宋看着舒涵手里转动的笔,轻声道:我觉得还是海边的城市最好,感觉清爽,而且,这里的人也善良。舒涵呵呵笑起来:这么说,你和妈妈以后会在这儿定居啦,如果你和我一样打算考这个城市里的大学,我们能做更长时间的同学呢。
后来,好像是有意识地,我和扬子分去了不同的高中。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住校。一个月才有一次的周末里,我会在出来进去的顾客里,碰见扬子。常常是塞了耳机,拿了本英语,装模作样地在读。偶尔穿过两家翻飞的招牌,看见他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来,会停也不停地,转身进门。有一次,终于来不及躲,被他叫住了。一张口,竟是同样的问候:你,还好吧?可惜,彼此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扬子的妈妈,在厉声叫他的名字。扬子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开了。走到台阶上的时候,我停住了脚,微微地侧头,竟看见扬子,也侧了头,对我绽开一抹,米线一样温暖、绵长又无比妥贴的微笑。那微笑里充盈的内容,或许只有我会明白,也只有我,怎么也不肯明白。
他在它汁液饱满的茎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心,只有很仔细地看,才能窥得到淡淡的痕迹。
后来有一天,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对面说:可以再坐一会儿,陪我吃一碗吗?淡淡地抬头,多看了那人一眼,便呆住了。从来都是在梦里,才会碰见那样一张温暖感性的面容,微微地向我笑着。
唐宋知道许多男生误会了舒涵,他们以为舒涵喜欢上了沉默的唐宋,但只有唐宋才明白,她只是喜欢上唐宋家小小的花店,还有那馥郁或浅淡的芳香。他们亦误会了唐宋,其实唐宋希望的,只是能让这份若有若无的爱恋,深藏在心底,连舒涵自己,都不要来打扰。这样他觉得跟妈妈漂泊在外的岁月,才会变得恬淡且美好。
可还是会在远离学校门口的一个石板路上,等刚从球场上厮杀完的扬子,骑着单车过来。
米线之爱。
而且,这样的感觉是会飞的哦,它可以伴着唐宋,一直到深蓝路的另一个尽头。在那里,唐宋会碰到舒涵,她总是会微闭起双眼,深深吸一口气,而后笑道:唐hetushu.com.com宋,今天你们家花店里,肯定又有许多漂亮的花儿开了吧。她并不等唐宋作答,便和一大群男生,在门卫的喊叫声里,嘻嘻笑着滑进了校园。
古城的游客日渐地增多,随之而来的,便是我们这条小吃街的兴盛。原本不景气的各地名吃,像是中了彩票的彩民,一夜间便有了爆发户的模样。常常是晚上11点了,商业街上还是一片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扬子家的米线馆里,顾客更是络绎不绝;大红灯笼挑出的“过桥米线”几个字里,嗅得到大把钞票的味道。而我们家的书店,则像是墙角一朵寂寞的小花,在吝啬的阳光里,一点点地调零、枯萎。终于有一天,爸爸喟然地叹口气,对妈妈说:还是把书店……给关了吧。正在给扬子讲英语的我,竟是一阵莫名的心慌;想说话,才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间,扬子兴奋地开了口:叔叔,你们可以把书店改为米线店啊!全家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看了看眼神飞扬的扬子,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而扬子,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我爸妈整天忙得要死,很希望能再来一家米线店,可以分担一下顾客呢!这条街的商业价值很高,叔叔阿姨你们千万不要放弃啊!而且你们又有文化,肯定会办得更好!
那一年,我25岁。飘来飘去的,不再相信什么真爱。却是从来都没有想到,会在异乡的街头,碰见一个一直在寻我的男孩。他肯像我向往的那样,将所有的“战利品”都塞给我吃;肯在最“野”的年龄,慢慢地陪我走一段路;肯于艰难的时候,背了父母,将心掏给我;肯在一月一次的周末里,假装学习,只为了看一眼我一晃而过的背影;肯在我读了研后,辞了职,从云南考到北京同一所大学里来;亦肯在喧嚣的街头,和我共吃一碗,那么平淡乏味的米线。
唐宋想了许久,在周末郊游的时候,还是偷偷用零花钱,买了22朵扶朗花。22个去郊游的学生里,只有几个女孩子。舒涵理所当然地,成为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出发前,大家都把单车停在了深蓝路的一棵大法桐树下。唐宋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很细心地把花一朵朵插到每一个车筐里,而后跑到路的对面去,遥遥看着那么鲜亮的一道橘红色,带着温暖洁净的黄,在清晨的风里,温柔地冲着他绽放。
唐宋晚上睡不着,想起白天的那一幕,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舒涵一定是觉得自己傻得可爱吧,有谁会像自己一样,看见别人的一抹微笑,就要承诺永远对人家好呢。况且,人家只是一句玩笑话也说不定啊。
唐宋看看单车上绿色的印痕,还有无意中碰落的扶朗的花瓣,觉得生活,真的是像妈妈说的那样,处处都有花儿绽放的声音呢。
门外的声音又响起来。终于坐不住,一把拉起扬子,而后一转身,上了楼。
常常等不及跟隔壁的妈妈打上一声招呼,我便迫不及待地和扬子冲上了他家的饭桌。妈妈从来也不急,只需看一眼我碎花的棉布小褂后面,微微隆起的小尖尖儿,便知道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跑到隔壁扬子家的“正宗云南过桥米线馆”里蹭饭去了。
那碗米线,谁也没有吃。是被妈妈,给默默倒掉了。就像,倒掉了一碗用爱与宽容,小心翼翼煲出的老汤。
舒涵在班里宣布骑车去郊游的时候,唐宋是第一个报的名。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