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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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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冬至宫宴

第二十五章 冬至宫宴

“那他是谁?你们在说什么?”
不管皇帝心里想着借此为谁接风洗尘,或是要相看哪些臣子之女,总之本朝已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盛会了,昭明女帝并不是个待下宽和的人,她登位以来,对朝中臣子的猜忌大过安抚,毕竟她亦知道凤身为龙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周卿,朕没有想到,你竟然瞒了朕这么多年!如今你作何解释?”
封长卿一愣,他马上就会从京四营调去禁军做个小统领,可这事儿并未对外宣扬,调令也未曾颁布,成日和他在一起的那些老少爷们也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其实这算不得升迁,谁不知道他是靠着靖安侯的关系进了北衙,近日靖安侯连遭陛下斥责,靠山不稳,连带着他也跟着受人奚落排挤,上头趁乱打发他去禁军做苦差,什么升职,不过是明升暗降罢了。
而石致远看到封长卿就没好脸色,还不得不来找他商谈,一定心头犯堵,封长卿想到此处也跟着笑起来:“是长青会等急了,能让石公子放下成见,坐下来与我好声好气地交谈,这钱花得值。”
今日说是冬至宴请群臣,实则一是为回京养病的上将军郭接风洗尘,二是挑个机会见一些京中淑女。昭明女帝三日前便开始浴斋戒,诚心诚意祭祀上天,到了正日子,她一早起身接见了几茬重臣家眷,暗暗在心里记下几个看得入眼的女子名姓,等快开宴时,便起驾奉天殿,与一众近臣共饮作乐。
究竟为何陛下对靖安侯的宠信淡了许多,官员们并不太清楚,可是他们最喜欢看到这幕,在一旁窃语阵阵,皆有些幸灾乐祸。女帝不过是随口一问,让他清楚自己府中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她,起到威慑作用便罢。臣子家中私事实在用不着拿上朝堂议论,那些言官揪着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她和声道:“起来吧,今日宫中宴请,你是郭将军的老部下,替朕陪陪他。”
“听说,你府上近日死了个人,还是你最爱的一位侧夫人?”
封长卿点点头:“我明白,不过往后出入没以前方便了。”
女帝心里无由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冷哼了声:“你下去吧,朕不想听到有人议论此事,至于你,罚俸三年,听闻你最近过得不错,这些钱一定不放在眼中,那些生意还是罢手吧!”
可是瞧着薇宁心意已决,断不会为了自己三言两语便回心转意,只得叹道:“前几日我已经和石致远联系上了,你放心,即使大哥他没有答应,只要能帮到你,我一定会出手。”
封长卿略转过头,避开她清亮的眼神,咳了声将长青会近些日子不断对他试探纠缠的事说了说,讲到石致远被推出来与他商谈合作事宜时,薇宁忍不住笑道:“石致远等急了吧?”
若是早些知道宁柔的下落该有多好,说不定可以找到薇娘。他心中抽痛,无法再说下去,低低道:“容臣告退。”
她与国师君臣二人,本应在独揽大权得了天下之后共享这盛世之荣,岂料竟有这等遗憾,为此国师颇有悔意,这两年更是与她渐渐疏离。
萧颂冷冷地打断他:“我问你话了吗?”
想来她图谋之事比这些真金白银还要大上许多,一想到这事儿长青会的人便乐不起来,催着刘司正去问清楚薇宁到底会提什么样的要求。可惜薇宁入了宫,暂时无法联系,长青会的首脑们亦喜亦忧。
如今终于有人提出立储一事,不啻于是在提醒她退位让贤,她才执掌江山九年,这些人就不耐烦了吗?
朝中文臣言官们不知为何,弹劾靖安侯的折子如雪片般递上来,连他府上死个侧夫人也要拿出来说事。周丛嘉只觉里衣瞬间被汗打湿,羞愧地道:“臣实在是汗颜,陛下日夜为国事忧心,如今又受臣家事所累。”
冬至大如年,每年到了这一日,奉都城中各大道场都有盛大法会,皇家要祭天,百姓人家也要备办饮食享祀先祖,此日前后各部官员还要循例放上三两天假。
大庭众之下,女帝纵使杀意再盛,却丝毫发作不得,还命人将郭宏掺扶起来,面露感激之色,动情地道:“老将军才刚回京,就能如此为朕、为朝廷分忧,朕心甚慰,只https://m.hetushu.com.com是立储乃是大事,还是等大朝会时再议,众爱卿,你们说呢?”
周丛嘉不喜欢郭宏,郭宏同样瞧不上这个小人。当初周丛嘉曾是军营中一名飞将,也算前途光明,大可一路辉煌走下去。可是他在九年前那场政变中做了个彻彻底底的小人,为无数人所不耻,甚至无法再留在军中。女帝为了补偿他,封侯加爵,可是他曾经想要成为一代名将的志向就此烟消云散。如今再与郭宏相见,他看着自己当年最崇敬的老将军,半是惭愧半是忐忑走上前去。
薇宁意外地抬头看他,心里涌上感激,本来她想在封伯行从淮安写来信之前亲自同封长卿谈一次,没想到他竟然对她如此信任,什么也没问就这么配合。封长卿在男女情事上有些风流不羁,可他是个言出必行的磊落男儿,他说会帮自己,就一定会帮。
老丞相韦胜仲掀开耷拉着的眼皮,扫了下众人面上各异的神情,又重新闭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年昭明女登基之后,只忙顾着固权,典章制度却有许多不从之处,国无太子,没有储君,人心自是浮动,长青会在外头打着拥立的流放在外梁王的旗号,起码迎合了一半天下人的想法,而女帝这边废了从前的太子,却迟迟不重新立储,百官虽有质疑,但是谁也不敢提起这个茬。
封长卿只得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将领打个招呼,环顾四周,满堂皆在谈论着上将军郭宏回京之事。据说郭老将军今日亦会到场,但不知道会不会来到锦庆殿。不管是谁,言谈中对这位军中老将充满敬佩,他是前后两朝的传奇,守着边关二十余年,可谓是朝中不倒支柱。
长青会派石致远与封长卿联系,也算是物尽其用,原本这其中就有石家的产业,怎么做下去每年大概会有几成利润,石致远肯定一清二楚。凭他对封长卿的怨念,长青会一定吃不了亏。
封长卿眼睛一亮,已看清那人是谁。他穿过廊道,薇宁一身宫廷女官的衣饰,正站在梅树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郭宏今日这番作派引起的震荡可谓十足,当初拥立女帝的人不说,至今仍有不少人心中永远怀着传承与正统的念头。他说的有理,态度强硬,叫人挑不出一点错,但在女帝积威之下,没有人敢上前附和他的提议,只等着看她如何回应。女帝压抑着怒气,看看国师,又看看韦相,这时候,她无比希望有人能站出来驳斥郭宏,可是没有人。近日为了靖安侯之事,国师与女帝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一个要护一个要打,君臣二人闹起了冷战。
今年宫里一改往常馈赠分食之例,而是置办了一场盛宴,凡朝中五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妻带子女入宫赴宴。消息灵通者早看出昭明女帝另有心思,悄悄地嘱咐自家女儿为这次宫宴做好准备,此时正值小静王萧颂择妻之际,圣意难明,说不定这机缘就会落到自家头上。
女帝不耐烦地皱起眉,道:“也许这就是事实,他虽然瞒了这么多年,可是人都会有亲情,他也不例外。”
最主要的是见薇宁不大方便了。
薇宁与封长卿恭谨一礼:“见过小王爷。”
藕色宫装的婢女们奉上精致的酒肉佳肴,却没有人动一下,宫里开宴有定时,要等宫侍从奉天殿那边传旨过来才可开宴。封长卿独坐在角落里,送菜到他面前的宫婢以眼神微勾,示意他看桌案后翩然离去,只见其中一个盘子下露出一角纸片。
凭梅、封两家的关系,凭他对她未曾言明的情意,她这些话只会让他觉得生分,没奈何又跟了句:“叶薇,我只怕对你不够好。”
萧颂自然知道这些,也不想多说什么,总之到时候成亲是他成亲,难道不成牛不喝水还能强按着牛头吗?
封长卿面色不愉地道:“何必这么见外……”
大殿之上只闻郭宏的声音,他的话让女帝听了只觉句句诛心。她坐在高高的御台上,眯着眼俯视群臣,目光从肃王等和臣子们身上掠过,象是要看出他们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究竟他们中是谁站在郭宏身后,是肃王?又或者是她的两个安分老hetushu.com.com实的儿子?
今日宫中难得热闹,廊道上不时有人经过,薇宁想着自己的宫装有些惹眼,若想问些什么需得赶紧些,正要切入正题,封长卿便道:“大哥来信了,真不知道大哥为何会答应你……叶薇,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何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
不远处走过来一列仪仗,护着一乘抬舆往廊道这边来,少有人能在宫里用这玩意儿,不知又是哪位王侯,二人只得暂停了细语站在一旁垂首避着。
她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可是却不能对别人说。
众人不敢托大,全都站起身规规矩矩走到殿中跪拜下去:“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周丛嘉心道既然女帝愿意听他解释,那么事情还有转机。他的记忆闪回到当年,郊外庄子里的的血,那张小小面孔上的惊惧,宁柔凄厉的诅咒,象是昨日才发生的事,他记得很清楚。
而韦胜仲也稳坐不动,真是越老越成精!女帝只得象个孤家寡人一样,独自面对郭宏的质问:“老将军请起,今日是冬至节,立储大事该留待朝堂上,让群臣相议才是。”
“有罪?什么罪,一桩桩说给朕听!”
“他心疼妹妹罢了,说起来你确实对不住那位富娘小姐。”薇宁看了他一眼,石家被抄,石富娘宁赖着封长卿,与封长卿有些关系,可也与石致远这个哥哥当得不称职有关,他做事冲动连累全家,苦的只是女人罢了。
虽然当年女帝夺了江山之位,改朝换代是事实,但她从不承认,在登位之初便言明暂以天子自居,将来这天下还是要交还给柴氏后人。可她一直拖着立储之事久久未决,不给江山定下个继承人。
女帝突然问罪,周丛嘉有些慌神,他将宁柔寄养在韩家村近十年,一直平安无事,陛下是如何知道的?想来宁柔已经不在韩家村了,不然他怎么一点信儿也没收到?
薇宁约摸着快要开宴,又同封长卿细细交待了一件事,她不知几时才能出宫,趁此机会让他给给长青会捎个信,他们既然收了钱,就得拿钱办事了。
封长卿在宫婢的指引下来到了锦庆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锦庆殿中武将居多,可他认识的人却不多,别看北衙活轻闲,可是在外面名声却不太好,这殿中坐着的将领的功名大都是实打实拼出来的,一向瞧不起北衙那些靠着祖荫过活的二世祖。象封长卿这样的人本无资格入宫,可身在北衙有一项好处,那便是军中权贵子弟多,拿到张入宫的红贴并不难。
“臣不敢欺瞒,当日奉旨去追捕……逆党余孽,其中便有臣的侄女薇娘,她被府中一直照顾她的宁柔带出了京。兄长他虽然糊涂,可薇娘毕竟是周家血脉,臣于心不忍,假意追拿,实是想暗中救下她。谁知一路追到郊外,宁柔以为臣要杀了她们,竟带着薇娘跳入水中,我眼见着薇娘被水冲走,只来得及救下宁柔一人。臣思来想去,没有禀明陛下,寻了户京郊的人家照顾着她,原是念着些旧情,臣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请陛下降罪。”
良久之后,她才开了金口:“都平身吧。”
“你怎么……这副打扮,在宫里可好?还回三京馆吗?”
殿内一片安静,良久后女帝冲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问道:“你看,怎么样?”
“很好。”他说完这两个字转身上了抬舆,脸上喜怒难辩,宫侍不敢怠慢,抬着抬舆往回走。
萧颂的眼光落在薇宁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声音淡然,似乎不经意缓缓问道:“叶薇?你为何在这里?”
国师从屏风后走出来,原来他一直就躲在后面。他木着脸道:“陛下要我信他的鬼话连篇?”
可是宁柔不会再醒来,他知道。
薇宁也一直在找机会见封长卿,可一纸诏书将她召入宫,根本没给外头传信的机会。今日宫中有宴,她才得以出了那间看似普通的小院,与其他几名一同入宫的女学子们到宫中女官那里报道,帮着调派人手。
身畔几株梅花开得正好,淡淡清香萦绕在四周,薇宁嗅着梅香,想到义父临去前尚在殷殷嘱咐,要她尽早放下心中仇恨,忘记过去,不禁微有些伤痛。她没和*图*书有对封长卿解释什么,勉强笑道:“正是为了自己着想,我才要这么做。”
薇宁虽然没有太多权限查看内卫秘档,但她却知道朝中最新调换了一批军中武将的职位,封长卿级别光够,自然不在其列,但他沾了这股暗涌的光,得以跟着换了个地儿,而内卫连一个小小散将的升迁情况也记录在册,被她看在眼里。
郭宏顺势站起来,今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他再坚持下去说不得就逼女帝翻脸。而方才一派君臣和睦景象,因郭宏一番言论消失无踪,宫侍战战兢兢地上前禀道:“陛下,开宴的时候到了。”
奉天殿里,本该热闹的大殿却寂静无声,昭明女帝双手撑在御案上,金色冠冕上明珠微颤,正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殿堂正中跪着群臣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把郭宏的祖宗八代给骂了个遍。
他压低了声音,含着怒意急切地道:“你可知这样做有多危险?”
他在别的女子面前如何放纵轻狂,每回见了她却不自觉有些束手束脚,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却有些造次了,薇宁两腮飞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岔开话道:“对了,还未恭喜你升迁之喜。”
刚走到郭宏身边,便被郭宏抢着越过他,走到殿中毫不含糊地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准老臣回京养病,老臣感激不尽。但有一事不吐不快,恳请陛下赐旨,早日立储,好承继这万年基业!”
“六亲不认可是我那好弟弟的拿手绝活,陛下忘了吗?当初他是怎么在您面前出卖我的。”国师缓缓道出事实,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当年周丛嘉一直对宁柔有另样心思,可是碍于她一心一意等着嫁给自己的兄长,故而隐藏着心思。刚刚国师在屏风后看到他提到宁柔时,目光中不是痛惜而是交杂着恐惧与不舍,当年的事一定不是周丛嘉说的那么简单。
“没什么好后悔的,这也许是报应。”国师淡然摇头,他与周丛嘉不过是半斤八两,哥俩谁也别说谁。
正当薇宁对着诸位仕女的卷宗满怀感慨之时,靖安侯周丛嘉正面对昭明女帝咄咄逼人地问询。
一时间场面骤冷,薇宁想到谢吉安带给她的那些京中贵女的秘档,暗暗做了个决定,轻轻吸了口气回道:“回小王爷,封大哥与学生乃是同乡,来到奉都后全蒙他照顾才不至于过得艰难,自是有不一样的情份,今日宫中得见,难免多说了会儿话。”
那列仪仗走远后,封长卿打破沉默:“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十分在意。”
头一日与自己在马车里暧昧情思似乎要走到天长地久,第二日便跟另一个男人出门孤山赏雪,消息传回王府,他只觉满心苦涩,甚至想当面问一问,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问,难道他能给她什么承诺,她会愿意放弃一切?
不知何时,有关靖安侯的流言,说他在外面养着个女人,靖安侯府里没有女主人,侯爷没有夫人,在府外养着一个女人。这十分稀奇。靖安侯府近日乱了套,周丛嘉被罚俸三年,此一罚可谓不轻,周丛嘉被罚了俸禄。虽然这没什么,靖安侯的库房里全是银钱,但是面子却被削去好大一片,大家都在猜测到底这位女帝的宠臣做了些什么让她如此愤怒。
封长卿何尝不知,他摸摸鼻子没有说话,薇宁约摸着宴会时间会到了,柔声同他道别:“你放心,这笔钱我不会让封家白拿,稍后该是多少,我会让人送回江南去。”
承光殿中,女帝将一本折子抛至案下,轻飘飘散开的折本落在周丛嘉面前,他跪在地上,只瞄了一眼,便看到“韩家村”三个字,额上的冷汗又密了一层。
这话倒是没错,这些年能让女帝信任的人不多,国师不必说了,说他权倾天下也不为过,靖安侯周丛嘉也不错,女帝待这位拥立有功的臣子一向优待有加,只是他的名声有些不光彩,纵然封侯加爵也难掩其污,为世人所唾弃。他在朝中的地位也颇为尴尬,国师不知为何总是针对他,静王府又与他不相往来,这两方最为重要的势力都不容他,所以他过得很苦,而后对女帝更加死忠,因为他知道,只有紧紧靠拢在女帝身边,他才能好过。
见左右无人留意,封和*图*书长卿将那片纸角悄悄抽出来一看,原来不是长卿公子魅力无边,引得宫娥动情相诱,纸片上写着一个小小的叶字。
任谁都能听得出萧颂阴沉话语中的寒意,封长卿忍不住开口道:“在下是……”
薇宁替他分析了下:“能去禁军是好事,在北衙呆久了,难有什么作为。”
偏偏那些人到了薇宁与封长卿站立之处停下来,从抬舆上下来的人赫然是萧颂。他并非无意偶遇,今日入宫便一路寻来,岂料看见薇宁与一名男子低声细语,明显关系密切,不由得面色微沉。
她是怎么做到的?他不想看到薇宁做出什么伤害姑母的事,同样也担心她因此被姑母斩杀,接连几日都没有休息好,长夜独坐,甚至想找个法子将她一生都牢牢困在自己身边,似乎唯有这样,才能一世安心。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面圣,那是一品大员才能与陛下同殿宴饮的殊荣,其他朝臣官员则分别安排在一座座精美的宫殿中。今日宫中盛会,许多官员带着家眷天蒙蒙亮便已起身,做好入宫觐见的准备,平日不曾开放的数道宫门门洞大开,层层宫殿似乎望不到尽头,金顶玉柱,彩绘飞檐,宫城处处极尽奢华之能。
情份?封长卿挑了挑眉,忍不住往旁边瞄了一眼,见他二人对答间眼中只有对方的模样,偏偏言谈却不是那么一回事,看来自己被她小小地利用了一下。
一直到开宴前都相安无事,就连看到了靖安侯她老人家也没发脾气,甚至和颜悦色地问了几句家常。
已经相识这么久,封长卿多少了解一些她的性子,不想说的事,永远也不会告诉他,此次若非事关重大,他一定不会拦她。
真是明知故问,他一直派了人跟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入宫之事?大概连她被暗暗召进内卫也猜到八九分。
女帝冷冷注视着下面那一大片跪倒的身影,心中暗想有多少人是和郭宏一样的想法,她自登基以来,极力做到圣明勤勉,纵然未能称得上千古明君,可也自认比前朝任何一位帝王做得都好,可是他们却仍不知足,到底她哪里对不起这些人?
“有些事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封大哥,我不是有意将封家牵扯进来,我也不愿给你惹麻烦。”
可是他猜错了,或者说只猜对了一点,她的身份。不用说封长卿定然已经认定她便是本该身在梅庄的叶薇宁,而她做这些事,全都是死去的梅庄之主,薇宁义父安排的,他原是朝中重臣,晚年虽避居江南,心仍是向着旧帝。
“学生应陛下所召,入宫协助几位女官为今日宴请略尽绵力。”
“我不信。”国师简简单单地说了三个字,他不相信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关于他成亲一事,从秋日拖到了冬日,虽然亲事未定,他的身子却拖得好了起来,虽然大小病症不断,但好歹是站起来了,不用日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曾特意进宫要女帝收回成命,成亲之事暂时押后,可女帝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见最疼爱的侄儿执拗反抗,独断专行的脾性竟也发作起来,自作主张挑出了几个人选,连静王那里也没过问,便直接交到内卫手中,先查清了底细再看谁更合适些。
早在薇宁入宫后第二日他便已经知道她的去向,连姑母将薇宁与一干人等召入宫中的用意也一并打探出来,原来他不在内卫的这些日子里,皇帝姑母竟悄悄地将薇宁送到谢吉安身边,虽然别人不知道女帝此举之意,萧颂却想到了姑母的用意,姑母爱才,看来她十分欣赏薇宁。刚知道这回事后,萧颂冒出涔涔冷汗,终日不见她有什么举动,竟悄没声息进了内卫,他不敢想像姑母对薇宁的欣赏变成信任之后,会出什么事。
“封大哥,许久未见。”
他若无其事地同身边人告了个罪,缓缓退出殿外。锦庆殿外有两条路,往左是依水而建的亭子,往右则是一道长长的廊道,尽头拐角处栽种着几棵梅树,有道粉色身影冲他招了招手。
郭宏的腿疾未愈,膝盖在隐隐作痛,可他依旧跪着不起:“陛下,今日朝臣们俱在,大可一议,早日定下储君之位,好正国本、安人心!”
只有居于高位,掌权天下的人才会明m•hetushu.com.com白,百年江山,千秋帝业,自然是要坐满百年千年才好,女帝早晚会定下太子,但决不是现在。她坐这江山之主一日,心中掌权的欲望便多过一日,从未因登上帝位便满足过,天下之主的名头容不得任何人窥视,即使是她的儿子也不行!
“糊涂!”他听了这句反倒更加地生气:“你以为,我是怕被你连累?你也太轻看我!我猜得出你是谁,一定是有人要你做这些事,对不对?那个人或许对你有恩,可是,长辈们的要求会很无理,会给你凭添多少危险,叶薇,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着想吗?”
封伯行的动作好快,薇宁十分满意这个姐夫的态度。不过看样子封伯行没有对封长卿说太多,她不愿面对别人的盘问,却不得不回答他的疑问。可是该怎么说呢?
尽管他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仍是心中微冷。
今日不光是群臣来了,几位皇子与宗室子弟皆到场,肃王年纪稍大,福王裕王年纪尚轻,可事关重大,闻言皆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奉天殿里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胆大激进的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来,有人眼中渐渐浮现兴奋之色。郭宏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他回京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挡了众多官员求见,今日受邀入宫,竟是当面奏请立储。文死谏,武死战,他虽然是女帝这么多年最忌惮的人物,但廉颇老矣,都已经回京颐养天年了,折腾得这么欢干什么?
周丛嘉只觉身上汗津津地,后背已湿透,既然罚了他,算是勉强过关,他与封家的生意倒是其次,再不舍得也要交出来。
封长卿点头称是,拱手道:“见过小王爷,幸会。”
“还好,宫中宴请结束便会回学馆。”
“陛下,臣违抗旨意,自知万死难逃罪责,可臣对陛下、对熹庆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封长卿心中稍安,几次去三京馆都没有见到人,后来探得她受召入宫,一想到她神神秘秘的行事,忍不住为她提心,今日找了门路入宫,见到她一切安好才真正放心。
封伯行是看在她的义父、他的岳父面子上才会默许远在京城的封长卿可以和长青会周旋一二,身为商人,他岂会轻易牵涉到这种事里,钱财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么做带来的风险和利益。薇宁并不打算真正动用封家的钱,谢仪廷临死前说出了金库兵符的秘密,足够她用来做任何事。与长青会合作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还要找一个很重要的人,是否能够动摇到女帝江山的根本,那个人会是关键。
无需厉声喝问,周丛嘉已知今日不能轻易过关,他叩首不已:“陛下,臣……有罪。”
薇宁送了长青会一份大礼,让他们不必费事就在封家的生意中占了三成干股,比原先石家未败落时的给的条件还要好,头笔款子封长卿已经兑付,那些可都是真金白银,足够让长青会的人满意之余,禁不住猜测那位叶姑娘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说得动江南王支持他们,而她又会提什么样的要求。
“子安,你为何偏执如此,非要查出来是他故意害死你的女儿才行吗?要知道,他可是你的弟弟,薇娘是他的亲侄女。”女帝淡淡地指出一个事实。
女帝却叫住他,叹息着问:“你是不是又后悔当年助我登位,若不是为了我,薇娘也不会……”
“你是江南封家的?”萧颂转过头不去看她,冷冷淡淡地冲封长卿问话。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奉天殿,封大哥,等我出宫咱们再联络。”
萧颂看着眸清若水的薇宁,心情有些复杂。难道她非要做得这般明显,宁可与京中声名狼藉的国师弟子同车出游,和同乡的风流公子亲近,方能显得同自己生份不成?
“这么说她已经昏睡了九年,你也瞒了朕九年?”昭明女帝倒不认为他心软救人有错,而是为了他欺瞒自己而发怒,九年,他竟然生生瞒了九年!她一向多疑,将萧春雪赏给周丛嘉,每月都有密报从侯府报上来,竟然没察觉到此事。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有多少事瞒着她!如今宁柔昏迷不醒,焉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谁又奈何得了他。
他目光灼灼,除了怒气,还有难以掩饰的关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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