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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岁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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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雾锁三生

第二十七章 雾锁三生

“我不想姑母有什么事,更怕你会出事,自从那一晚在车上我说会陪你一路走下去,便已经想好,假如我不能阻止你去冒险,那就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守着你。”灯下的他眸光闪亮,格外耀眼。“所以,今日我已向姑母明言,此生不会再娶他人,只要你叶薇一人。”
“为什么不说,我知道,你不想我心怀愧疚,可是……终究是因为我那一剑伤了你。”
薇宁悄悄抹去一滴泪水,心象是被冰冻般没了知觉。萧颂的压力并不比她小,换成是她,一定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抹不去的死亡的阴影。
空寂的房中,萧颂静靠在椅中发了会儿呆,似乎终于做了个决定,站起来缓缓走入内间。
“你……在说什么?”
薇宁回过神,竟有些想要落泪的感觉,她缓了缓呼吸,问道:“能告诉我,你的那位皇姑母说了些什么吗?”
她没有犹豫,坦言相告:“叶薇宁,只比如今的名字少了个宁字。”
萧颂微觉头痛,还没想明白姑母此举的用意,这边薇宁态度一转,竟似认了命般要留下来,他先是心神一柔,立刻清醒过来,他喜爱这个女子,同时又清楚她是多么地固执,她与姑母一般心思极多,怎会放下心中的仇恨,答应与他相守?
主子眼中的厌烦之色奎总管看得分明,仍想替萧春雪再求求情,便道:“可是……她总跪在门口……”
他只是温润一笑,将她圈入自己怀里,后来知道她会武,并不如外表那般柔弱,也自然明白当初她落水不是意外。
“她若是跪着不走,那便让她跪吧。”萧颂放下药碗,示意若虚子也一起退下。
“你不告诉我要去哪儿,我就拉着你陪我喝冷风。”
屋子里温暖如春,萧颂等她开口说话,等到心焦气燥也没听到任何言语。再细瞧她,不意看到她紧闭的目中清泪一颗颗晶莹如水涌了出来,顺着睫毛滑落,脸颊挨着棉枕那里已经湿透。
方才宫里有人持着令牌悄然入府,一路秘而不宣直入明园,竟是奉旨送来一个大活人。萧颂怎么也想不到姑母会以这种方式将薇宁送到他身边,本以为今日宫中那番争论后,姑母会坚持已见,即便不逼他在那些名门贵女中选一个为妻,也不会将薇宁许给他。
所谓帝王心术,让人无从揣摩。昭明女帝在接连两场愤怒之后,竟会做出这样的安排,实在出人意料。女帝对人性把握的精准让薇宁佩服万分,她早已看出了薇宁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甘心象个物品一般被送到心仪的男子面前,即使她对与萧颂有情有意,也不会为他放弃大好前程。
薇宁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嗅着淡淡的药香,闷声道:“我想听你说实话。”
“是与不是,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人生而不易,天又不从人愿,一心想活的人往往活不久,想死的人却活得好好的,他们活在当下,这一刻又来得极为不易,过去的事真的不重要。
姑母的话句句透露着这个意思,可是他偏偏拗着性子,坚持就是此时,才惹得姑母发怒。
萧颂只得抱着她,轻轻地拍抚着,希望能让她别再害怕。过了半晌她幽幽地道:“有一段时间,我连梦也不敢做。”
明烛高照,罗帐低垂,萧颂看着一道模糊的人影躺在他的睡床上,脚步不由得虚浮,心也跟着乱起来。他走到床前,脚踏上放着一双绣着鸳鸟的紫缎宫鞋,鞋尖还缀着几颗小巧的珍珠,在烛火照映下发着微光。
宴请之后姑母迫不及待要他在几个名门贵女中定下一人做妻子时,他无法认同,在这种时候,他若听从姑母之言定然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何况,他本就无意于他人,便向姑母表明了心意。
在梦里她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手边没有攀扶之物,只有一根长长的铁链,岌岌可危地晃动着。她怕掉下去,死命抓着那根铁链,却眼看着铁链一点点被扯落断裂,她再无可以依靠的凭仗,惊呼着掉落下去,醒来之后似乎全身都在痛。
“是吗?那眼下你又是回事?叶薇,我早说过,你不是姑母的对手。”
静王府这两年陆续派人到岛上,将这里收拾得甚至整齐,随时都可来住人。萧颂上岛前带了许多吃用之物,几乎能想到能带来的全都没落下,有香茗可品,有酒可对酌共饮,白日里你侬我侬,到了夜晚红袖添香,只差拜了天地做一对红绡帐底交颈而眠的鸳鸯。
她的心早已失落,和他一样,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迷失在寂静雪夜里。
“难道不是应该姓周吗?”
薇宁和-图-书不想害人,也不想被人害,自那以后,只要身边有人,她便无法安心入睡,稍有动静便会清醒,渐渐地连梦也少了。
萧颂在心里品了下这三个字,回过神看到她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等着自己用实话来交换,便道:“好吧,你想听什么实话?”
若虚子象是在极力忍着不说某些话,紧紧闭上嘴收拾药具拉着奎总管退下,还将房门关得死紧,长出一口气,对奎总管道:“今夜你家主子绝对不会见外人的,他没空。”
“属下等奉小王爷之命,不让姑娘离岛半步。”王府护卫紧张地看着薇宁,他们这两天奉命值守,就是为的这一刻,可小王爷如何知道她真的会走,而这个被他宠爱的女子又为何要走?
薇宁的心一颤,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正是如此,她与萧颂立场不同,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只暗暗积攒着全身的力气。可她的手根本连拳头也捏不起来,握住复又散开,不免心中焦躁,失了往日的镇定,当下脱口而出:“你不也是一样,否则又为何派人暗中跟着我,难道你心里没有防着我一点?”
薇宁皱了皱眉,没想到萧颂会下这样的命令,可是没用,她必须得走。
“难道你不认为我从那时已打着拉你下水的主意?”
这话没错,周丛嘉怎么也想不到,国师就是让他背负了骂名的嫡亲亲兄长周子敬,害死兄长还不够,还害死了兄长的女儿,自己的亲侄女,说出去不过让靖安侯的丑事又多了一件,谁会去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萧颂眯起眼,那时的心境与此时早已不同,但他还记得当时望着斜阳西去,感怀身世的苍凉,遂动念去救人。“眼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要没了,忍不住就去救人,如此而已。”
“回头我要问问若虚子,是否近来换的新药会让人幻听,又或者……”萧颂失神地望她粉唇,双臂用力将她紧紧拥住,不再言语。
“内廷官谢大人已经来接我了,此时就在岸边,如果你们不信,可以跟我一起去。”
承光殿里,女帝满脸倦容地道:“国师,你也来逼朕吗?”
出城的路上薇宁已觉察出萧颂的气息弱且杂乱,只是一段不太远的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强撑着陪她说话。上了船若虚子便开始张罗着熬药,各种药汁和补汤,直到这会儿他的脸上才有些血色。
萧颂沉默地转过身,幽幽地道:“在你心里,早认定是我与姑母有意如此待你,故意折辱于你,是不是?”
最重要的是,那里四面皆是水,就算薇宁改变心意也不能随意走掉。萧颂拥着她回了船舱,叫人奉上热茶,又往她冰凉的手里塞了个小巧的暖手炉子。
“你好像忘了,我并不是寻常弱质女子,没那么不堪一击。”
萧颂自然记得,那时候他一时动念跳入水里救她,不过才半年多前的事,没想到如今二人会纠缠至深,也许他们之间缘份早定,只不知是否能够生生世世相依相偎。
“可是你想过没有,靖安侯他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即使宁柔落到你手中,即使她能清醒过来,说出当年是他害了薇娘,国师大人会为了逆党为难他一个堂堂侯爷?”
说得好似长长久久在一起便能治病,薇宁自然知道不可能,但这两日过得极其快活,他们真的抛开一切,相依相偎,愈是如此愈易情动。
“别说了,萧颂,你又不是不知……”
灯芯爆出一朵火花,在薇宁脸上映出道绚丽的光彩,稍瞬即纵。他这一生也许会很短,不知生命会在哪一日终结,唯求有叶薇相伴,他在一日,便护她一日。萧颂淡淡一笑:“姑母当场大怒,赶我出宫,可是没想到晚上却悄悄将你送来。”
“想听实话就要拿实话来交换,譬如说……你的名字?”相识至今,萧颂仍未清楚知道她的来历,一个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能拥她入怀,其实已经知足。
马车载着二人在岛上转了个弯,奔驰了片刻便已到地头。薇宁下车一看,眼前豁然开阔,居然是个罕见的岛中湖。绕湖铺着一圈白石小道,几丛强撑着干枯白絮的芦苇随风飘荡,湖边搭着几处鸟舍,此地倒是个妙处。
正要去看鸟舍里有没有鸟儿,萧颂抓住她的手:“先安顿下来,要赏景随时可以来,今日在外面奔波了大半日,你看你的手有多凉。”
萧颂无奈地叹道:“没错,我是有私心,可也是为你担着心事,我不想你有事!”
她问得突然,萧颂却不惊不奇:“不妨事,你别想太m.hetushu.com.com多。”
谢吉安冲薇宁点点头:“叶姑娘,可以走了吗?”
九年前她曾掉入山涧,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差点没了性命,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今夜象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自己的仇怨,所以才格外清晰。
萧颂正喝着若虚子新配的药汤,眉宇间是浓浓的倦意。而一向不离近前的莫言却不在屋中,只有若虚子在一旁古怪地笑着叹气摇头。
这次出行他身边带的皆是男子,船上除了薇宁外没有女人,烧水奉茶这些服侍人的细活却没有人做了。好在萧颂并不讲究这些,反过来将薇宁看顾得十分周到。
薇宁曾听若虚子说过,萧颂因为她刺的那一剑,耽误的根除病根的良机,眼下的情形十分麻烦。她心中有愧,一直不敢面对这件事,如今却不能不问。
萧颂轻抚她的肩头,并不想提起那一夜的事:“与你无关,这是我萧家男儿的命。不知何故,百多年前萧氏男子就象受了诅咒一样,没有人能活得过四十岁,先祖查根问底却也徒劳,曾经有几代人费了近百年的时间,寻了无数名医,都没有个结果。”
自有人看出女帝的心思,跳出来维护周丛嘉,力陈靖安侯这些年的功劳,其实周丛嘉当年亦是个出色人物,且眼光精准,一早便投向萧氏一族,至此荣华富贵,但也因此离了军中,不然积累军功也能有个好前程。
“我说了,你别想太多,起码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薇宁靠坐在厚厚的毛皮垫子上,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掉进水里的事?”
奎总管刚服侍静王歇息下,听闻此事思面露为难之色,他不敢惊扰王爷,转身去了明园,向萧颂回禀了此事。
可她必须做到,否则谁又能保证在她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人听到些什么。刚到梅庄那两年,义父吩咐过,每晚她的寝房不许任何人接近,可是百密一疏,曾有个新入庄的婢女不懂规矩,一早捧了面盆去殷勤服侍……直到现在,薇宁也不知道那名婢女如今身在何处,义父究竟如何处置了她。
“我向姑母开口讨要你,绝不是你想的那般,是看轻你,故意与你作对。一直都是你不肯看清自己的心,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意。就为了你心里的仇恨?叶薇,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的心,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
薇宁无奈一笑:“你们这是做什么?”
听说萧春雪深夜求见,萧颂冷声道:“不见。”
叶薇兰心蕙质,是个人才。萧颂的思绪微散,姑母当时说的话清清楚楚浮上心头。
“萧颂,你说这世间是否真有轮回,就算是这一世我们不能长相厮守,下一世还是可以。”
萧颂伸指替她抹去泪水,轻轻叹了口气。
她轻轻下了床,赤着足走过来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并非没问过自己的心,而且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在意的人是你。”
薇宁半合着眼,继续讲着她的事:“其实梦全都是假的,你笑得再开心,梦一醒,该愁还是会愁,该痛还是会痛。”
薇宁有片刻的恍惚,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她恍然有所悟般睁大双眼,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悲怆,闭上眼将头扭向里边。
这时节甚少有船往东去,两人站在船头只听得到水流声与船公划水的声音。萧颂抬头看了看前方:“不必心急,马上就要到了。离渭城不远有座小岛,最是清静不过,前两年姑母将那里赐给了我,你不爱在王府呆着,我也不爱在奉都,咱们一起去住些日子,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
“不敢,小王爷恕薇宁无礼,不能站起来回话。”
寒意慢慢笼罩在薇宁的心头,她万万没有想到,他身患的病症会如此残酷。尽管他一再说与她无关,可怎能与她无关!若不是她,萧颂极有可能没事,而萧家受了诅咒的命运也会改变。
“柔儿……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温柔的可人儿,当初她全心全意地照看薇娘,所以你待她自是不同,生气也是应当的。”女帝微讽一笑,关键就在这个柔儿身上,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突然又活过来,不说不动就让她与国师之间的隔阂更深,若有可能,女帝想让宁柔快点消失。
这真正是场美到极致的梦,薇宁咬唇忍住泪水,三日已过,她该走了,纵然对萧颂有再割舍的感情,她还是得走自己的路。而那些即将发生的事,势必会令他们渐行渐远。
“萧颂,我……”
萧颂的身子一僵,确实有许多人死在他手上,虽然不是他亲hetushu.com.com自动手,却都要算在他的头上。
见他仍是呆呆地若有所思,薇宁抬起温热的手放在他的额上,温柔地碰了碰,抿唇笑道:“莫不是你想我此刻和你打上一架,冲出王府才行?”
关于这一点,他们并没有猜错,薇宁确实不知道国师与靖安侯的关系,当年的事太过血腥,亲叔叔翻脸无情,变成了嗜血恶魔已让她惊骇,如何能想到,亲生父亲亦是早已投靠了女帝。
她平息了会儿,难过地摇摇头:“萧颂,我做了一个梦。”
“傻瓜,谁能控制自己的梦?”萧颂心疼地抱紧她。
“你那时……为何会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一点她总也想不通。
薇宁一直昏睡着,萧颂放心不下,借口身体不适将若虚子叫来,为她诊治了一番,道是并无什么大碍,过个一刻半刻就会自动醒来。
可国师偏偏就是周子敬,他没有死,并且直觉认为周丛嘉当年曾做过些什么,害得女儿薇娘惨死。在宁柔出现的那一天,他更加肯定,周丛嘉一定与薇娘的死有关。
故而女帝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这中间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同时也是在提醒她,你们在一起,要有朕的准许,三天之后你该何去何从,不用朕多说。而且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萧颂他无法怪朕。
没有人想死,他当时为了改变萧家的命运努力抗争,下江南寻名医,到如今名医虽在身旁,可是他已经没有当初的念想了。
萧颂渐渐听出了凄凉意味,她定是想起当年劫后余生的事,那时候萧家正是满门荣宠之时,封了王又赏赐不断,在奉都权势无边。他不知该安慰她,因为无论说什么都太苍白无力,谁让他姓萧呢,是他的姑母害得她家破人亡,他甚至觉得,自己连抱着她的资格也没有。
昭明女帝并没有因为立储之事搁置不提而宽慰多少,反而怒火盈胸。其实周丛嘉做的这些事她都知道,为饱中囊满私欲有些不择手段,虽不致伤天害理、动摇国本,可多多少少触犯了刑律,碍着多少人的眼。可周丛嘉有拥立之功,向来忠心不二,所以女帝才护着他,本来私下里她已表过态,会约束周丛嘉,哪知国师竟如此强势,一桩桩一件件,逼着她当场处置,就为了一个宁柔!
她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会明白的,皇命难违,你们想陷小王爷于不义?”
看来陆仪廷临死前说的话被萧颂听去不少,大概能猜得出来她是何人之后,想到那个同姓的叔叔,薇宁便心中不适,轻声道:“这些年我早已舍弃了原先的姓氏,只当自己姓叶,单留了从前名字中的薇字,而宁字却是为了纪念一个人,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这里真不错,四时皆可来赏景。”薇宁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虽然此时有些荒凉,却正合她意。
薇宁这才惊觉三日之期已经过了大半日,届时该如何向他开口道别?
群臣哗然,虽然国师与靖安侯一向不太对付,可他们都是陛下极宠信的臣子,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平日里闹得不算太难看,如今竟是撕破面皮干起了仗。当下立储一事便搁到了一边,如何处置靖安侯是紧要大事。
“别怕,我在这里,你梦到了什么?”
当然没有这么巧的事,国师也曾怀疑过,可是他没找出任何破绽。只是靖安侯为此打死了府中一位侧夫人,很有可能这件事,是那位侧夫人传出去的。传给了谁,是谁在暗中为了多年前的事奔波谋划,不动声色地利用自己的弟子,让他亲眼看到,还让内卫也发现这件事,直通了天听。
她稍稍坐正身子,看着他道:“你的病。”
她虽然已经清醒,可周身没什么力气,萧颂将她扶起来靠着软枕坐好,不可避免的碰触让二人均有些脸红。他替她抚平凌乱的发丝,末了又道:“早想和你好好说说话,没想到要在这种情形下,你心里只怕已恨得我要命了。”
“如果我没记错,她早离开了王府,同咱们没了任何关系。”
不多时便到了渭城小岛,从船上望去,只见一片连着的岛屿隐隐绰绰地浮现在雾中,到得岸边才看清岛上的仆人已候在那里,一条修葺整齐的青石路口还停着辆马车。
国师眼中露出讥诮来:“臣不敢,只是象周丛嘉这样的小人,不值得陛下再护着他了。”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只是疑我,忌我,怕我。也是,我也没什么值得你能信的。”
药力渐退,薇宁的力气慢慢恢复,虽然在心里想明白了女帝的用www.hetushu.com.com意,却没有对萧颂提起这三日之期。她在犹豫,究竟该不该顺从女帝的安排,就当这三日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她不是叶薇宁,他也不是萧颂,将这明园当作玉楼金阙,在一切即将灰飞烟灭之前留下些什么……
直到散朝也没议出个结果,昭明女帝摒退了诸位大臣,却将国师留下,转去别处议事,至于会议成个什么样,那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了。
“你好好想一想,若此事不是靖安侯所为,那必定有人别有用心,还有,过了这么多年,宁柔为何又出现了,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
很少听到她说自己的过去,萧颂手势一顿,跟着继续拍抚,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哦?梦可不是说不做就不做的,你说来听听。”
外面静悄悄地,浓雾犹未散去。她系好斗篷衣带,刚走出几步,便被萧颂带来的十八名王府护卫齐齐拦下,当先一人扬声道:“请叶姑娘回去。”
薇宁仰头一笑,早知女帝不会准的,故而她只给了他们三天,只是没想到会用这么粗鲁地手段,赐一碗药酒,直接将她送到萧颂面前,把两个事先毫不知情的人堆到一处,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半夜三更,送她回去岂不是更惊动旁人,薇宁扬声道:“慢!”
“看来陛下气得不轻,你忤逆圣意,倒连累了我……”她无奈叹息一声,坐正身子道:“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可是明园虽好,总觉不够清静,能否换个地方,我不想呆在王府里头。”
薇宁稍稍放了心,昏过去前的那一刹那,她以为噩梦成真,萧颂终于在女帝面前道出她的秘密,所以才会落得这般地步,毕竟他们是姑侄,是亲人。如今听萧颂的意思并非如此,她又有了新的烦忧,眼见着他就要娶得如花美眷,而自己却被女帝如同对待女奴般送到他的身边,只觉万般耻辱千种痛恶。
隔日便是大朝会,朝堂上百官都有些不安,立储一事虽已提上日程,但谁都知道此事有些犯了陛下的忌讳,议此事时都不愿先出头,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个结果,昭明女帝便借口年关将近,欲拖一拖再说,至于拖到哪一日,单看她的心情。正在此时国师直入宫门,当着朝臣百官的面,历数靖安侯周丛嘉这些年的种种恶行,当场便要请女帝定夺,不将此贼拿下难向奉都万万子民交待。
梦有美梦有噩梦,薇宁却连也梦也不能做,她的唇边噙着一抹令人心碎的笑,如同梦呓般讲述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那是谁?陛下,您告诉我,究竟谁会去对象个活死人一样的柔儿下手?”
他知道姑母极重视来年的女科应试,当日力排众议促成此事,为的是招揽人才。如今还未开考便将女学子赐给侄儿,朝中臣子正愁无错可抓,姑母怎会送个现成的把柄给他们?离明年开考不过半年时间,他完全可以等半年后再提此事,到那时凭叶薇的才学,中考自是不在话下,名动天下的才女也能配得上皇室贵胄,真真一段佳话。
薇宁回首去看,云雾已封住来时路,仿佛过去三日是她的一场大梦,她茫茫然说了句:“雾真大。”
可是国师真正的身份这世上绝无外人知道,所以安排这件事的人,只是凑巧碰上了焓亦飞,他们想利用焓亦飞的身份,送了靖安侯一个无法公诸与世的把柄到国师手中,哪知道这个把柄却送得恰合国师心意。
时间一点点地消逝,终于到了分离的前夜,雾也越发地浓了,笼罩着整座岛屿。她的情绪极不安稳,任性地抱着萧颂不肯松开。萧颂似乎感受到她心中的焦灼,迟迟没有睡去。
她本以为他顶多找个郊外的庄院,哪里知道出了城直奔京郊渡口,此行竟要坐船才能到。
翌日一早,萧颂携薇宁早早出了奉都城,身边只带了十八名王府护卫与若虚子,对外只说是去别庄静养,静王府的人也不知其真正去处,王府名下产业诸多,谁知道他们去了哪一处。莫言有心跟了去,可她昨日自晚间起,便连萧颂的面都没有见着,更不用说想要跟去。
若虚子说得没错,今夜他有客,没空去见其他人。
“那时候我整晚整晚睡不着,义父——我是不是从没提起过自己有个义父?是义父收留了我,又为我找来安神的药,后来我能睡了,却一直做噩梦。义父说,有时候人在梦里说的话会出卖自己,说不定会因此而丧命,我必须要控制自己,不再做梦。”
靖安侯因私藏宁柔一事,与女帝之间离心,他不相信整件事不过是因为国师弟子碰巧遇上而暴露,和-图-书也不敢明着追查,只在自己府上盘查了一回,有一名侧夫人因此丧命,对外宣称暴病而亡,到底怎么回事只有靖安侯知道。而雪夫人,即萧春雪也因此受了些牵连。她是女帝赐给靖安侯的人,既是侯府夫人,又是陛下的一枚棋子,当女帝发现这枚棋子无用,迁怒不已,她瞬间没有了依仗,靖安侯则连她也怀疑上了,一时间在侯府的日子难挨起来,不知如何竟决绝离去,想要重新回到静王府。。
“陛下,几位御医看过柔儿,都说她再也醒不过来,只能象活死人一样,说不定哪一日便无知无觉地去了。看着她,我就想到薇娘,她小小年纪,不知又受过什么样的苦,我查了这么多年,只找到一副尸骨……难道我要放过那个畜牲?”
她一言不发的模样刺痛了萧颂,无奈地解释道:“这里是静王府,刚才宫里有人送你过来,我也没想到姑母她会这么做。不过你放心,此事并无人知晓,你若真的不想看到我,大可自行离去。”
萧颂也不明白姑母此举是何用意,难道想就此让薇宁在人前消失?不,这不可能。
他是熹庆最尊贵的小王爷,轻裘缓带的贵公子,在外人眼中,他备受女帝重看,甚至有争储之势,怎奈造化弄人,有这样的病症,何其不幸!
“你放心,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到时候,你的梦里全都是我,再也不会有噩梦。”
天边泛起白色,王府护卫终究拗不过她,跟着她来到到岸边,一艘船已等了多时,从船上走下一个人,正是内廷官谢吉安。
萧颂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萧颂笑着上前为她裹紧身上的裘衣,说道:“冷了就进船舱,已吹了半日的风,当心冻着。”
“朕已将靖安侯召入宫中问过,这些天他老老实实地呆在侯府,不曾做过这些事。朕也相信他,在这个时候杀人灭口不就等于告诉别人他心中有鬼吗?”
趁着若虚子来会为萧颂诊脉,薇宁逼问他到底萧颂的病症要如何才能根治,若虚子只说不知,反来劝她:“叶姑娘,有些事不能强求,你若真为他好,就陪在他身边,对治病有益处。”
奎总管赔着笑脸道:“总是府里的老人,小王爷不如见一见,看看她有什么事。”
腊月冬寒,薇宁迎风站在船头,望着飞鸟绝迹的江面,苦笑着问道:“干嘛要坐船,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怪冷的。”
金纱灯罩绣腾龙,薇宁在清醒的那一瞬间,眼前似乎还晃动着承光殿里金色的灯影,喝了那碗桂花酒酿后她便没了意识,最后看到的便是刺眼的灯光。这会儿慢慢看清楚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纱罗帐中,床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颂。
她一口一个小王爷,再不唤他的名字,目光中全是冷漠,看得萧颂心烦意乱:“罢了,我这就叫人来,连夜送你回去。”
小岛上建有一片屋宇,被一片竹林环绕在其中,若是天暖来此,看着连绵的翠竹,定然十分惬意。路两旁长长的青草已变得枯黄,被寒风吹得倒向一边,似在恭迎客人的到来。
萧颂的话反倒令她生出不服之心,咬着唇不发一言。
他的气息似乎给了她无限安宁,靠着他浅浅眠了片刻便又惊醒,额上的发丝已被冷汗打湿,呼吸阵阵急促,大眼中满是惊惶。
薇宁抱着暖手炉子,心思一转对他坦言道:“不怕告诉你,当时我是故意落水,故意让人捞不到我。”
“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让姑娘走,否则小王爷醒来,不见姑娘……”这几日他们眼见着小王爷有多么重视这名女子,若是放走了她,如何向小王爷交待。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薇宁忍住哽咽,哑声道:“小王爷,请扶我起来。”
罗帐里的人儿不安的动了动,萧颂的心跟着一提,知道她即刻便会醒来。
天马上就要亮了,薇宁轻轻挣脱萧颂的手臂,凝眸看了他一会儿,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以及双唇,终于起身出门。
“我以为在内卫呆得久了,已经不会会珍惜人命,没想到……”
不管各自有怎样的思量,此时此刻,两颗心紧紧相依便足矣。
冬至夜长,寂静的静王府并未因冬节热闹半分,府门口静坐的石狮巍然不动,看守着这一方的安宁。一道俪影悄然来到此处,门前高挂着的红灯笼映上她的脸,赫然是靖安侯府的雪夫人,她想到这些日子求见无门,咬了咬牙便想硬闯进去,才跃进高墙便被横空出现的护卫给逼退出来,她不敢再往前一步,跪在冰冷的石阶前,高声道:“请通禀一声,萧春雪求见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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