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挥剑疑情
“你说我对你刻意冷淡，其实……我是在吃醋。”他说着说着，几乎将整个人贴过来，薇宁不敢太大动作，慢慢将剑尖抵向他，他却浑不在意，继续道：“本公子难得对谁这么好，你却毫不领情，偏偏还跟萧颂走到一处，你知不知道我……很心痛。”
白日里从国师府回来，她便打定主意冒险夜探一番。既然焓亦飞不帮她，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从孤山回来，她就渴望着能见上宁柔一面，过了这么多天，她已经等得太久，不能再等下去了！
天恒面色不变，拱手回礼道：“叶姑娘莫太客气，你是府中客人，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三京馆里冷清得不见人影，大多数女学子都去了亲友处过年，宫正司一看学馆用不了这么多人手，便将无事之人召回了宫中，留两个管事姑姑看着，就连刘司正也回了宫。
薇宁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不敢连累焓公子，咱们就当从没认识过！”
尽管她想掩去心里的不情愿，难免面色一僵，国师停住话头，细细地打量着她。冬日阳光透过窗格上的细纱，为薇宁娇嫩的容颜渡上一层柔光，恍惚中国师将面前的她与记忆中那个小小的面庞重叠，口中喃喃地道：“现在想想，陛下的提议十分有趣……叶薇，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你闭嘴，我不想听到这些。”她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豁然转身，她确信自己不会看错，这院子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大一样！
朝堂上的纷争对奉都城的百姓没有太多的影响，侯爷捞钱没捞到平头百姓身上，也没欺凌霸占谁家的男女，但这位靖安侯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真要被砍了也算是大快人心。直等到灶王爷下凡吃完了年糕灶糖，也没见有谁被查办，可见茶余饭后的消遣话当不得真。
阿莫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轻声嘟囔两句，转身去打发外面的人。
“叶姑娘只顾着和心上人聊聊我我，几时记得咱们曾说过什么了？”
这是凤梧的房间，一入冬他便窝在房里，哪儿也不去，支使着阿莫跑东跑西。国师府一年到头也没个客人上门，听说今日府中来了位娇客，他也借口身子不适没出去见人。焓亦飞知道他的脾气，送了薇宁后到他房中打了个转，天恒则找了大夫，还特意让史家娘子做了些可口的饭菜送过来。虽然整日窝在房中，凤梧却逐渐消瘦，大夫说了几句心事过重，神思过虑之类的话，留下方子让他好生调养，天恒午后过来了一趟，陪着宽慰几句让他莫要多想，这才让薇宁摸错了房。
“她被接回来后我就再没见过，师尊一向只信任天恒一个，这些重要的事轮不到我插手，更别提接近她。”
薇宁口中嗯了一声，沉思不语，没注意到两人挨得极近，焓亦飞慢慢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如今有禁军把守，连我都不敢乱闯，你最好别冒险。”
薇宁并不是第一次到国师府，不过上一次是夜间潜入，白天看来，国师府依旧冷清得很。如今宁柔就在里面，她却不敢擅闯，无他，因为薇宁让长青会这么一捣乱，国师为了防着周丛嘉，将宁柔藏得严严实实，陛下为了安抚他的怒气，甚至调了队禁军入驻，听候国师的调遣。
薇宁谢了座，挑了张不远不近的椅子侧身坐下，轻垂着眼眸等国师发话，行动间裙裾不摇不摆，只有发钗上那只玉蝶微微晃动。
凤梧看着两人象风一般来了又去，似乎一点跟上去的意思也没有，他吹熄了灯，继续在黑暗中枯坐。
良久之后，国师喜怒难辩的声音才在房中响起：“你可知道今日我叫你来的用意？”
说是听说，语气却十分肯定，薇宁这个身份虽然对外没有公开，可国师大人在宫中处处皆https://www.hetushu.com.com有耳目，自然能知晓。
她没有犹豫，先往国师三位弟子的居所潜去。照焓亦飞说的，除了国师，便只有天恒知道宁柔在哪儿，白天她趁人不注意，在天恒身上沾了一点玉檀香蜜，这种香香味持久，又很特别，只要他曾经去过宁柔的藏身处，那么这香就能带着薇宁去。
“怎么，你又想说了吗？”
他却跟没事人似的埋怨道：“你原来的声音多好听，为什么要换得这般难听，薇儿，你换成原来的声音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喜欢我？”
“你可以再大声些，我不介意禁军找过来。”
“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他的笑容极欢畅，不意被薇宁一肘击得痛哼，揉着胸口仍不忘调笑道：“打得好，我就喜欢你对我动手动脚。”
“听说，你已身在内卫？”
“大哥住在留风雅室，在下可以给姑娘指路。”
薇宁心头一震，随即否定：“不可能！”
“我是为姑娘好，外面这么大动静，我即使再懒也睡不成，若不点上灯，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问。”
暂时不能走，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她忍不住质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一时间房内安静无比，国师叫她来只是这样对坐着，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开口。
焓亦飞懒洋洋地挥挥袍袖，整整领口：“我没忘，那些话依然有效。”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记住咱们的约定，有好处我一定不会忘了你。”
“焓亦飞，你是不是疯了！”薇宁这会儿才有心情跟他算帐，如果不是他发疯，她也不会被人发现。
丛芜居外，只留下焓亦飞一人，他面色复杂，眼中难掩一丝痛苦。
“学生定不辜负国师大人厚爱。”
薇宁象是才反应过来，慌忙起身谢恩，带着些微微的兴奋表了表忠心，除去在袖中紧攥着的手，根本看不出来作伪，国师满意地颔首道：“眼下还不是时候，明年应考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一开口，薇宁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你不是天恒，他在哪儿？”
焓亦飞看了眼她的手，挑挑眉往旁边避开，露出身后的薇宁：“已经到了，大哥，这位就是叶姑娘。”
“你不想问我宁柔的下落了？”
她一直不敢相信宁柔还活着的事实，如果在韩家村的事没被人发现之前，她一定会将宁柔妥善安置，寻机会送回梅庄去，纵然宁柔一世沉睡。
薇宁往门口处走了几步，突然反身出手，便窜至那暗藏着的人身前，短剑出鞘横在那人颈上，森森冷意迫得他出不了声，跟着喝道：“天恒公子，得罪了。”
他贴得极近，几乎能听得到她急促的气息，薇宁往边上挪了挪，“刚刚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薇宁心中一警：“闭上嘴，你的话太多了！”
两人就这么间僵持了了一会儿，外面已听不到大动静，但禁卫已被惊动，国师府戒备肯定比方才严得多，今夜注定无功而返，薇宁正想将凤梧打晕了找机会离开，他突兀地问：“你是不是在找一个女人。”
国师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缓缓地道：“这是好事，不过你始终要记得一件事，我是三京馆的主官，不管明年应考时我是不是主考，而你们不论是入凤台龙阁，或是到六部任职，走到哪里都已是我的学生。”
“和你无关！”她忍不住尖声回答，在空旷的院子里荡起回音。
到底今日来的地方不一般，薇宁时刻提紧着心，脸上只是瞬间的变化，轻轻施了一礼：“见过天恒公子。”
焓亦飞摇摇头，薇宁眉头一皱，问道：“焓公子是否忘了咱们在孤山上面说的那些话，若是你想反悔，说一声便可。”
她把剑稍稍移开些，好让对方说话，岂料他hｅtｕshｕ.ｃom.ｃoｍ也不挣扎，镇定地同她道：“姑娘走错了，我大哥不在这儿住。”
国师已放下笔，将案上的书卷推开，抬手制止了她叩拜行礼：“不必多礼，坐吧。”
他却反问道：“即使知道，你又能如何？”
“那你……”她为之气结，一直以来都是他上赶着来找自己，今日才知外面的人为何说他性情多变。
他却回答得意简言赅：“很好。”
她在小巷子里穿来穿去，再一次来到上次从国师府出来时去过的周府旧宅。
“这是什么地方，看你的样子似乎来过，让我想想，上一回你就是逃到这儿的吧？”
焓亦飞探究着她的脸色，又问：“说真的，你就那么喜欢萧颂？”
“我能见见她吗？”
这儿离国师府不远，禁卫们早已追出去很远，看样子暂时没有危险，薇宁坐倒在破败的院子里，慢慢平复着气息。
焓亦飞突然低低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凤梧漂亮的大眼眨了下，高声道：“在，怎么了？”
她犹豫了下，终是点头承认：“是，得陛下厚爱，学生亦十分惶恐。”
利刃下的少年似乎耐不得寒意，秀气的眉毛一紧打了个哆嗦，面对这样柔弱的少年，薇宁皱了皱眉，将剑移开了些。
烛光亮起，薇宁转身站到另一侧，避免影子落到窗户上，看了凤梧一眼后便移开目光，此时她也猜出来这个称呼天恒为大哥的少年，一定是国师最小的弟子凤梧。没想到他竟然长得这么好，天恒清俊，焓亦飞风仪出众，灯下的凤梧也是清秀到了极致，想是年纪尚小，纤细的身材还未长开，有些男生女相，怪不得当初会送他去秋霖馆。
“你当然心痛，信不信再往前你会更痛！”她的剑尖已割破焓亦飞的锦袍，浅浅刺入肉中。
薇宁眯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心有所感，扭头朝窗户处望去，方才她就是从那里进来的。此时窗格微响，焓亦飞快如鬼魅般地跳进来，一声招呼也不打便欺身进前，薇宁仰脸躲过凌厉的掌风，手中短剑转个弯平刺出去，也不管得没得手，与他错了个身形交起手，她无心恋战，两三招后便想脱身离去，焓亦飞如影随行追出来，低声道：“跟着我走。”
越往里走越觉得国师府的冷清，丛芜居外更是不见人影，看到自己曾隐身过的那棵树时，薇宁不禁笑了笑，焓亦飞也看到了，想起两人第一次交手的情形面色一柔。
此时外间有了动静，阿莫过来敲门：“公子，您在里面吗？”
若是焓亦飞迟些出来便好了。
薇宁回过神已是一掌飘了出去，“啪”地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房顶响起，两人这么折腾早已惊动了禁卫，呼喝着向这里冲来。
他凑得太近，薇宁忍不住颤了下，道：“离我远点！”
“你的功夫很好吗，那上次是谁被捆得不能动弹？”
凤梧狡猾一笑：“我知道她在哪儿，姑娘，你放开我，我带你去。”
焓亦飞阴魂不散地跟着她，见她居然不再往前，而是折回国师府的方向，急忙问道：“你快回学馆，我来引开禁卫。”
“叶薇来了么，进来便是。”
焓亦飞胸前的伤虽不深，可跟着她跑了这么长时间，已有些难挨，他轻轻嘶了一声：“还好，你自己小心些。另外，你别再急着见宁柔，我知道师尊正为了给她治病四处找名医，静王府不是请回来个神医吗，可惜眼下不在府里，据说随小静王出京了，陛下已传召命他回京，到时候你还怕不知道宁柔的情形？”
“内卫除了自幼就开始培养的人手外，每进一人都要经过周密审查，还要征得静王父子同意，这一回陛下直接钦点你入营，着实让我意外。”
焓亦飞也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陆仪廷之死隐隐与多
hｅｔusｈu.ｃｏｍ•cｏｍ年前被害死的那些忠臣有关，而师尊则是关键人物，这些从薇宁提到师尊时眼中的仇恨便可以看得出来。到底是在国师府，焓亦飞熟悉这里的地形，拉着薇宁轻易躲过几回禁军的巡查，一会儿便来到国师府的最外围。薇宁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半伏在瓦片上，看着下面那些举着火把的禁卫，只要能翻过几丈开外的高墙她就能平安无事，可是四处都有人守着，她没法子避开这些禁卫。
她没有接话，就连焓亦飞她也没有完全相信，更别说信一个刚见面的人。
“大约是你想错了，国师那里有宁柔的画像并不稀奇，当年我们都被人追查过，那幅画像该是当作凭证罢了。”
说罢便进了丛芜居，也不叫焓亦飞为她通传，扬声道：“三京馆叶薇求见国师大人！”
她心中恼怒，一把摔开他的手：“你别管我！”
“你这么紧张宁柔，她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而师尊也同样紧张她。还有，那日在韩家村见到她时，我便觉得有些熟悉，回想起来，几年前我曾在师尊那里见过她的一幅小像，所以我猜你们之间必定有什么联系。”
他无所谓地笑笑，反问道：“你和萧颂在一起三天三夜，他有没有这样亲过你？”
“听说又有人闯进来了，要小的进去吗？”
薇宁小声喝道：“说话小心些！”
薇宁哼哼两声，甩开他扭身就走，却被焓亦飞一把拉了回去，再也甩不开，木着脸问：“焓公子可有什么指教？”
此外再无言语，国师盯着她的目光中有深深的算计，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阴冷，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道：“去吧，我累了，就不陪你们用饭了。”
这种要紧关头，他还为了这种事麻缠不清，薇宁恨不得真给他一剑，好让他清醒一下。她恨恨地想要收回剑，却被他抓住手腕，猛地将她拉入怀中，隔着面巾吻上她的唇。
眼下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她声音压得低低地问道：“焓公子，白天你刻意冷淡不肯告诉我实话也就算了，如今更是话中有话，你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些？”
无处过年的人不多，容若兰和蒋颜儿均有去处，学馆里清静无人，正好可以温书。薇宁拒绝了封长卿接她离馆过年的邀请，可没想到国师竟还记得上次在宫里说的话，挑了个好天，打发焓亦飞接她过府。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薇宁暗叹一声：“说不定凤梧真的知道国师把宁柔藏在哪里。”
“那些奇巧功夫总不会时时有用，你千万小心。”
薇宁闭上嘴，她把面巾扯下来扔到一边，苍白的脸上多了些愤怒的红晕。
薇宁趁机停住脚步，轻声问道：“焓公子，我曾托你照看一个人，请问她现下如何了？”
看她这么狼狈，焓亦飞心情却好了许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连禁军也在，凭你的功夫别想闯进来。”
“是。”
“我为卿卿，可卿卿负我。你曾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当了真，可你却同小静王打得火热，试问我如何能信你？世间最善变的就是女人心，可惜了，我本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薇宁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垂眸应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
薇宁仍不说话，她环顾着庭院里的一切，神情慢慢恍惚。
凤梧身子稍动，薇宁手中用力，逼得他动弹不得，道：“坐着别动！”
薇宁心中一凛，来不及去想她到底象谁，便被女帝的提议占去了全部心思。真是荒谬绝伦！陆仪廷曾经用自己的死告诉她，国师是个冷酷无情且手段残虐的人，而她的父亲，就死在这个人手中，死前更是受过非人的折磨。一切都是国师所为，在她心里，国师是个举剑杀人的狂魔，动辄血流成河，她又怎能认此人ｈｔｔps://wｗw•ｈeｔusｈu.cｏm•cｏｍ为父。
他看起来乖觉又听话，薇宁却有些不安，直觉他不该这么好说话。
他不死心地道：“我是真心想帮你，你别不领情。”
薇宁趁人不注意，虚指一弹，指风过处焓亦飞微微闪身避开，却叫薇宁上前一步揪住一根衣带，不得不回过身：“叶姑娘，师尊正在等你，还是快些随我去吧。”
她连忙猫身一躲，捂着被温热气息哈得极痒的右耳朵，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我并没你没说过假话，宁柔确实被师尊藏得严严实实，也只有天恒才能见得到，我从没见师尊将一个人看得这么重，如果只是为了跟靖安侯过不去，似乎没有必要弄得这么紧张。”他停顿了下，神色在暗夜里模糊难辩，“我觉得，你可能真的与师尊有些渊源。”
宁姨的来历自己最清楚，她是母亲族中一位远房亲戚，母亲死后，父亲将她接来照顾自己，怎么会认识来历神秘的国师。
薇宁咬着牙道：“你要是早说，我也不用跑这一趟。”
“焓亦飞……”她逼近两步，正想说话，有人从道旁走来，见了他二人道：“亦飞，叶姑娘来了吗？”
乍一走进丛芜居，房间里头的布置令薇宁微有些惊讶，这就是权倾朝野的国师居所，竟然出乎意料地简陋，直称得上寒酸了。不过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也许这正是他刻意做给世人看的。
“我想你应该知道。”
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夜，天上连个月芽儿也没有，奉都城的百姓好梦正酣，薇宁却悄然离开三京馆，踏着寒霜冰露，穿过大街小巷，快速地朝国师府奔去。
薇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焓亦飞继续往里面走。
“没错，有没有觉得很惊喜？”
国师忽然短促地笑了声，似乎觉得有点好笑，随即又否定了那个念头：“不过这不可能，虽然我很希望你就是她，但是没有人能替代另一个人，所以，陛下提议我收你为义女，被我推掉了。”
薇宁不是他的对手，当即发力将短剑扔向他，转身就跑，焓亦飞身形一闪竟没有避开，被寒风割去了一角衣袖，差点便伤了要害，二人一追一逃离开了国师府，冲进府外那些交错的小巷中。
天恒与焓亦飞是什么样的人，早把她那点怔忡看在眼中。关于昭明女帝与国师之间的事，外面众说纷芸，近两年传得愈发不堪了，竟说女帝陛下日渐荒唐，连国师的弟子也不肯放过，召了天恒做新宠，而焓亦飞一向声名不怎么好，就连不爱出门的凤梧亦没能幸免，今日说他是孪童，明日说他本就是女儿身……所以薇宁这一愣，落在二人眼中，只当她也与其他人一样的心思。
顺着空中隐约约的芬香气息，薇宁在国师府里小心翼翼地转了几个地方，最后来到一处雅致的居所，刚有些发现，沉寂的国师府突然起了阵骚动，前院不知出了何事，一声长啸将整座府第惊醒，之后禁军开始出动，转眼便会来到内府，薇宁只得一咬牙闪身闯入离她最近的房子里。
发着幽光的剑就搁在他脖子旁边，凤梧瞥了眼道：“不用，我懒得起床开门。”
“这个猜测着实无稽，我告诉过你，我根本不认得他。”
这里应是天恒的住处，因为有股玉檀蜜香特有的味道在这里停留的气息。外面动静这么大，没理由天恒不起来察看，除非房中无人。她一入房便扑向床榻所在之处，撩开床帐，果然床上无人，才放下悬着的心，却听得房中有道隐隐的气息。
薇宁摇摇头，苦恼地道：“我也不知道，总之要见一见才能安心。”
她今日出门做客，挑了件秋香色锦织袍子，头发梳得中规中矩，单插着一枝玉蝶钗，低着头缓步跟着焓亦飞步入国师府。看着森严的守卫，薇宁心中叫苦，连着给焓亦飞使https://www.hetushu.com.com了几个眼色，他却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庄重，似乎换了个人。
焓亦飞也找了块石头坐着，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伤处，刚刚为了一亲芳泽，他付出了血的代价，胸前的衣衫被割破，还流了点血，看起来稍有些狼狈。
先不说怎样才能将宁柔从国师的眼皮底下弄走，眼下被困在这里已让薇宁眉头不展。焓亦飞却不急，仿佛呆在这儿和其他处没什么不同，还十分有兴致同她聊下去：“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靖安侯为何会藏这样一个女人，你又为什么要跟他过不去？”
凄冷的寒夜中薇宁发足狂奔，听着后面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算她能这样跑回三京馆，这些禁卫也一定会追到那里，到那时必然会把麻烦也带回去。突然她想到一个极好的藏身之处，脚步一折往东边跑去。
“国师大人，您的意思是……”她吃惊于这句话的含义，抬头望了一眼，可只看到一张阴沉的面具，她在国师长久地注视中忍不住低下了头。
长青会没再来夜袭，可禁卫们却不敢放松片刻，薇宁蹲在幽冷的黑暗角落中，等了大半个时辰才伺机通过了严密的封锁。白天来的时候，她将走过的路线记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前次来过国师府，已大致摸清了国师府的地形，前院无人居住，内府地方极大，却只住了师徒四人，连下人们也打发在前头住着。国师的丛芜居在最深处，差不多已到了后墙，跳过后墙就是巷道长街，这里反倒没什么人值守。
虽然这里荒芜如昔，但总觉得有人来过的痕迹。会是谁呢？她想到了周丛嘉，除了他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可是他来这里干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看看时辰也该回去，当即对焓亦飞道：“我要走了，你怎么样？”
她不知哪里得罪了焓亦飞，这次见面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叫人好生气闷。
他闻言笑道：“薇儿，对我来说，你才是我最想要的。”
才退出丛芜居，薇宁被焓亦飞扯住拉到一边，原来他没有离开，一直在等她。
换做其他人，薇宁或许可以能猜个大概，但是面对国师却不能。她定定神，恭声道：“学生愚钝，不敢妄猜测国师大人心中所想。”
“不这样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好？”
这个声音清越的男子竟让她觉得十分熟悉，似是多年未曾见过，却又无比亲近，眉眼身形与记忆中那个至亲的人有些相似象。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你很象一个人。”
此番避无可避，薇宁起身带着肃杀之气跃下去，撞入人最多的地方，一招漫天金雨，带出一蓬血花。血溅在身上，腥味令人作呕，她却想再多杀几个人泄愤。那边屋顶上焓亦飞略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勾唇一笑从另一边下了墙，闯入混乱中直取薇宁，无形中却将别人的攻击全都挡下。
薇宁抿住嘴，决定不再跟这个疯子说话。
师从国师，更有望成为国师的义女，以她这样的出身，此生还有什么可求的，当然是紧紧追随国师大人的脚步，忠心不二臣服于他。
临来之前薇宁做足了准备，连声音也变得暗哑难听，料想天恒定然听不出来她的声音。
薇宁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都不见，瞪着他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定是国师的大弟子天恒，薇宁赶紧松开手，才扯出一抹笑却又怔住。
他竟是这样的想法！薇宁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她和萧颂之间岂能说与外人听，再者即使她说与萧颂是一回事，与焓亦飞的约定又是另一回事，可是谁信呢，萧颂与女帝自然最亲近，她既然倾心于萧颂，那么保不准就投向女帝去了。
寂静的深夜，荒败的庭院，两个人各坐一边不再说话。没过一会儿，焓亦飞无奈地道：“好吧，我冒犯你了，你就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