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操控
“主子莫急，”紫儿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帮苏贤顺了顺气：“主母早有防弊，这御医的独子上月迷上了春晖楼的花魁，却苦于没有大笔的钱银，把人赎回去。主母便顺水推舟，把花魁的卖身契要了过来，送到郊外一处别院藏着，又悄悄知会了那御医的独子……”
没有迟疑，她就着小月的手一口气把汤药灌了下去。
站在镜前，苏贤抬手覆上自己的脸颊。
紫儿在秦颜身边长大，自是有了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又与苏贤相处多年，一看就知晓她肚子里的曲曲折折。
紫儿利索地打扫好寝殿内的一片狼藉，熟门熟路地取出药丸，又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了苏贤的手边：“主子，是时候用药了。”
“妙哉，不愧是娘亲。”苏贤喜形于色，秦颜用花魁把李御医的独子捏在手心里，就不怕御医不乖乖就范。
紫儿心里明白，少一个谭司浩，也不会坏了主母的好事，先搁下亦无妨。
“紫儿，那李御医可信得过？”
手臂眼见就要落下，一人匆匆闯入，托住苏贤手上的檀木琴，急急劝道：“主子，这可是主母耗费千金让十位一流琴师打造的，明国可就只得这一把琴了。”
只是，秦颜千叮万嘱时时盯着苏贤，免得她自以为是地动手，打乱了这场辛辛苦苦布下的局。
可惜太医首谭司浩没有多少特别的嗜好，不图财，不爱美色，独喜药理。但是，民间的医药孤本又怎比得过宫中的藏书？
闻言，苏贤眼底喜色更甚。
到时候牵扯颇多，指不定会把苏家扯进来和图书，实在得不偿失。
苏言心下不解，服用的汤药没有异样，莫不是诊治的御医学艺不精？
一天两夜，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娘亲总是会将最好的送到自己的面前，以前是，往后也定会如此。
难不成还当面质问谭司浩的医术，乃至是医德？
苏言感觉自己在漆黑中摸索前进，脚下沉沉浮浮，仿佛是一片沼泽，在慢慢地将她吞没。
那苏言在苏家的时候畏畏缩缩，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原来全都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博取爹的欢心。
苏言虽受了罚，要在琼华殿禁足半月。据闻那日回寝殿后晕眩昏迷，这两天才醒转过来——却仍旧不能让苏贤消气。
“自是察觉了，”紫儿此话一出，她不由大惊失色。
如此，她这才放下了心头大石。
紫儿摇摇头：“主母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而且，奴婢这不是说着大实话么？”
苏言仍有些迷茫，有人踏入寝殿也不自知。
紫儿生怕苏贤碰着了地上尖锐的碎片，扶着她到榻前坐下，柔声答道：“放眼宫内，皇上对谁有主子这般好了？”
皇上随时随地会来芝兰殿，她又怎能不将最好的一面呈现在他跟前？
整日哭哭啼啼的，又几番拒绝爹，要死要活的。
苏言蓦地惊醒过来，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与啜泣声。
只是那位苏家大小姐的身子究竟如何，却是秦颜最想要清楚的。
明黄的龙袍，俊美的面容……
里面放了很多甘草，嘴里并没有留下多少苦和_图_书涩的味道，苏言朝谭司浩感激地微微笑了：“……有劳谭御医了。”
小月用温热的湿帕子替她擦着手臂和颈侧，红着眼道：“主子突然晕倒，在榻上躺了一天两夜了。”
“主子，谭御医送汤药来了。”小月稍微退开，细心扶起了她。
紫儿低眉顺眼地道：“主母曾查探过这位御医，自小家境贫穷，如今入了太医院，家族得以受惠，膝下却只得一子，宠爱有加，恣意挥霍，不到几年就将积累的一点家财花尽了。不得已，李御医才会答应我们，铤而走险。”
苏贤张口吞下，忍着药丸里一股子的腥味，灌下了足足半壶茶水，这才缓了过来。
苏贤心头火起，抱起一张檀木琴，用力举了起来。
听罢，苏贤满意地颔首，笑得眉眼弯弯，再也不提此事，安然地梳妆打扮起来。
拍拍苏贤的手背，她又笑道：“一月内连晋三级，这在历年来的第一次，可见皇上对主子的重视，主子怎可妄自菲薄？”
苏贤被她哄得眉开眼笑，眨眼间又皱起眉头：“紫儿，娘亲让你捎话了么？”
苏贤点点头，娘亲办事，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谢当家如今还没有发现？”
来人正是秦颜的贴身丫鬟紫儿，自从绿儿重伤后，苏家便费劲口舌，将她送入宫里，好生在苏贤身边伺候。
“苏采女客气了，”谭司浩低下头，诚惶诚恐地摆手道。
在这冰冷吃人的宫里，苏贤难得看见本家人，也当紫儿是亲人那般礼待。
只要谢家一倒，苏言没了靠山，又失了宠hｔtps://www•hｅｔｕshu.ｃoｍ.ｃoｍ，更不会是她的对手了。
当下，紫儿俯身道：“谭老御医一直保持缄默，怕也对咱们有所顾忌，没有正面表态，却又有何惧？”
“走漏消息了？这该死的御医，果然靠不住！”苏贤忿忿地跺脚，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惊惶：“那娘亲她怎么就不把方子直接抢了？苏家多的是钱，我就不信不能请到比李御医更好的大夫！”
苏贤越想越气，抄起手边的花瓶玉器就使劲往地上摔。
偏偏皇上有令，琼华殿苏采女的病症，一概由谭司浩全权负责。
她伸手拼命挣扎，想要张口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命小月送走这位老御医，苏言暗地里琢磨着，要不要寻师傅验一验那帖药方？
看似是烈女，不想却是欲拒还迎？
苦练了一首古曲，还不是让皇上龙颜大悦，对她服服帖帖的……
苏言瞪大眼，就要扬声呼救。却看到那人身边的女子挽着他的手臂，转过头，正是她自己的那一张脸……
虽然服药后不再疼痛搔痒，这容貌也没有丝毫改变，她还是禁不住的担心。
谭司浩低着头，恭谨地应道：“回苏采女，确实是病后体虚，又未曾及时进补，这才落下了病根。此事需循序渐进，不宜急躁，否则会适得其反。”
“这么说，谢当家也寻上那李御医了？”苏贤愉悦地笑着，慢条斯理地梳着略显凌乱的长发。
毕竟苏采女服用的汤药，一概由这位老御医经手，若出了事，自是跟他脱不开关系。
双眼转向了榻前的老者，苏言回过神，认出了这和图书位一直以来照料她的太医首。
苏贤咬着唇，许久后终于是把檀木琴轻轻放下。
苏言刚醒，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和干涩，说起话来有点吃力，有些事却不得不问。
苏贤嘟着嘴，脸颊微红，不依道：“紫儿这张嘴跟抹了蜜似的，难怪娘亲那么疼你。”
“自数月前大病一场，我的身子不复以前。可是这次的晕倒，究竟为何？”苏言从苏家大小姐的身体醒后，便时不时开始头晕。她只道大病后身子弱，这才如此。
不可一世的谢当家，却被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等以后真相大白，不知那张脸上会浮现出什么样的神色？
到时候自己在后宫只手遮天，无声无息地除掉一个人，何其容易。
可是，苏贤有点等不及了。
她扁扁嘴，委屈地道：“紫儿，你说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思及此，苏贤只觉浑身通爽，尤为解恨。
但是这段时日以来，头晕加剧，还伴有眼前擦黑。服药后有所改善，却并未曾根治。
苏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弹得一手好琴，会一点女红，如今的她又有什么比不上的？
既然太医首这般说，苏言虽还有疑问，也不宜多问。
谢府中能人无数，那李御医真的能寻出药方，替自己摆脱谢昊的控制？
紫儿的年纪与苏贤相仿，自小性子沉稳，是秦颜跟前的红人，连任性骄傲的苏贤也不得不敬她一分。
她向小月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带着殿内一干宫侍出了去。
愤怒、羞辱，还是震惊？
自那天从御花园回来，想起贴身宫女绿儿的惨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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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颜费了不少心神，至今仍是无从下手，却也并不焦急。
惊恐、无措与绝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苏言勉强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岸边，一人正悠然地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
“主母只让奴婢带一句，让主子稍安勿躁，该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紫儿凑上前，低声转述道，脸上一派笃定。
苏贤忿忿然地一手扫下桌上的茶具，摔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哗啦”巨响，破碎的声响不断，令守在寝殿外的宫侍面面相觑，暗自心颤，祈求这位主子可别把闷气都发泄到他们身上就好。
主母确实有意招揽谭司浩，却并非借他之手除掉苏言。
在苏家，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将近月余，娘亲还没说服谭老御医站到我们这边来？”苏贤厌恶地撇撇嘴，这位太医首顽固得就跟石头似的，油盐不进，让人无可奈何。
苏贤听她这么说，患得患失的心情终究是平静了下来，一双丹凤眼灼灼生辉。
尤其是自己正受皇上宠幸，连大内总管李唐也不能不给她几分面子。
连药童也不得擅自进入寝殿，药材的挑选，甚至汤药的煎服，他亦从不假手他人。如此小心谨慎，令苏贤无从下手。
“臣下此次换了几味药，又加重了药量，定能药到病除。”
紫色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木梳，轻声答道：“主子果真聪慧，确实如此。”
谢家家主和苏言却不留情面，那天在御花园里分明是联手对付她！
若能将此人争取过来，苏言这颗刺入她心口的刺，就能很快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