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下毒
苏言愕然，上回苏贤的宫婢犯错，只罚了十巴掌。
顺着他的话，苏言谦虚求教：“小女子愚笨，还请李大人提点。”
身旁的紫儿大惊失色，扬声命人去请御医，又跪在地上，替苏贤擦起额上的湿汗，满脸忧色。
君于远回头一笑：“先生莫不是担心苏采女在后宫的安危？我以小惩为名，让御林军严守琼华殿，内里又布下了不少暗卫。这般周密，绝不会令刺客有机可乘。如此，先生可是放心了？”
“……不敢，皇上这般做，定有他的缘由。”苏言不明所以，还是拘谨地应道。
贴身宫女小月匆匆来禀，脸色有些不好看：“主子，苏婕妤来了。”
苏言心下叹息，面上惶恐地虚扶道：“妹妹贵为婕妤，这礼我可受不得。”
眼见御林军纷纷住了手，他躬身道：“杖刑结束，在下也得跟皇上回禀了。”
如此，苏言是不得而知了。
君于远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自嘲一笑：“先生心急火燎的，果真是因为要报答苏采女的恩惠？”
说罢，李唐带着御林军迅速撤出了琼华殿。
苏言听见院内的叫声渐渐地平息了下去，眉头紧蹙，知晓宫侍在大刑之下恐怕要支撑不住，却也无能为力。
不用细想，都能猜出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君于远皱眉道：“断肠草？宫内何来这样的毒药？”
苏言暗地里挑了挑眉，主角都一一到齐，这出好戏也该开始了。
君于远细心地扶着苏贤上了龙撵，那片明黄前呼后拥地出了琼华殿，只余下这院内一阵呼天抢地。
宫婢身子弱，歇了好一会也站了起来。
紫儿趴伏在地上，恭谨地答道：“皇上，半个时辰前苏婕妤就到琼华殿来探望苏采女，除了案上这杯热茶，并未曾服食其它物什。”
和*图*书身为好的戏子，就该恰如其分地告罪。自他的徒儿死后，又有谁能入得了萧霖的眼？
苏言就不相信，如此拙劣的小计谋，君于远会看不出。
小月愁眉苦脸道：“主子，奴婢就是这样回的。可是苏婕妤说，等主子歇息好了再去见她也可，她会在前殿好生等着。”
念及此，萧霖朝他微微点头，转身就走。
她也明白，这番好言好语，亦不过是怕自己心生怨恨，到头来折腾得这后宫鸡飞狗跳，给君于远免除了后院失火的隐患。
“两姊妹见面，姐姐是长辈，哪有受得不受得的？”苏贤抬起手，掩唇一笑。上下瞧着她，又惊呼道：“才半月没见，姐姐就瘦了一圈，这怎生了得？”
想必因为她的禁足，而未能与苏言告别。
“洛南江家近日蠢蠢欲动，此事重大，还请先生亲自查探不可。”君于远这日密会萧霖，单刀直入地说道。
言下之意，这里只有两殿的人，下毒害人的定然是在其中。
“皇上，琼华殿有御林军严密看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放毒，此人必是嚣张至极，还请皇上严加追查。”
半月的禁足一过，琼华殿外的御林军只多不少。
苏贤已经服下汤药，面色仍是惨白，哽咽着道：“皇上定要替臣妾做主……”
转过身，背对着萧霖，君于远又道：“据闻先生已经取得谢家家主的信任，借此抽丝剥茧，定能把江家之事轻易查个水落石出。”
苏言偷偷撇撇嘴，这苏家二小姐又来这么一出，实在无趣得紧。
她小幅度地吸吸鼻子，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这前后将近一个月，皇上也未曾踏进琼华殿一步，这莫大的寝殿越发冷清。”
“不管为何，这热茶经了你的手便让人下了毒，https://m.hetushu.com.com与你也脱不开干系。”君于远不愿多说，挥手道：“李唐，把这宫婢拖到院里去，命御林军打一百大板。”
“姐姐总算来了，”苏贤远远望见她，还特意起身迎了上来就要行礼。
“姐姐尽可放心，妹妹定会寻个时机跟皇上提及的。”苏贤看完一场好戏，乐呵呵地放下一干补品与绸缎布匹，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要走。
“皇、皇上……”苏贤软绵绵地倒在君于远的怀里，虚弱地低吟着，脸色越发苍白。
萧霖眼底隐隐掠过丝犹豫，疑惑道：“萧门人才辈出，想必也无需在下前去，亦能替皇上将事情一一办妥。”
没有萧门相助，苏言不敢胡乱行动，免得派人去太医院查找她的病况记录时被人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等苏言再开口，李唐已经命人将殿内的一干宫侍拖到了院内。板子重重落下，抽打的皮肉声与惨叫不绝，显然御林军并没有手下留情。
这天午后，苏言服下汤药，正准备回房小憩。
虽说是由李唐执行，伤势要比往常的重很多。
见状，苏言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闭上双眸，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眼底的涩意。
李唐粗略地扫了眼院前受刑的一众宫侍，沉声问道：“皇上如此重罚，苏采女可是难受了，心下不平了？”
安分守己，说的是她跟师傅萧霖前些日子走得近了，还是提醒自己跟谢昊密会的事，让其远离此人？
殿内一片忙乱，御医匆忙前来。把脉后，眉头越皱越紧，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苏言只得怔怔地望着宫侍被按在长凳上，挣扎着，呼喊着。一双双眼睛或是无神，或是认命，或是祈求，看得她无奈地转开了脸。
而李唐ｈｔtｐs://www.ｈeｔｕshｕ.ｃoｍ.ｃoｍ最后那番话，亦让苏言不解。
原想君于远一走，她还能勒令御林军手下留情。如今李唐在此，怕是无法如愿。
君于远笑着摇头，先生怕是要陷下去了……
起初那板子落得狠，看得她心肝胆颤，却在两人走后，明显放了这些宫侍一条生路。
“皇上驾到——”
可是，此次小月分明是被拖出去做了替罪羔羊，一百大板连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都要受不住，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婢？
一百大板下来，这双腿是保住了，却难免要躺个大半月的，他们怎么就站起来了？
只见苏言撇开脸，抽出帕子在眼角沾了沾，委屈道：“妹妹有所不知，皇上这回是真的恼了。这御林军说是严防外人进出，实际上连殿内的宫侍也走不得。吃穿用度，每一样都查得仔细。有些贵重的物什经不起折腾，不知坏了多少，我还得忍着不能吱声……”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苏言也闲得慌，索性遂了她的愿。
药方的事，便只好暂且搁下了。
他扯扯嘴角，要笑不笑道：“苏采女素来识大体，在下果真没看错人。的确，皇上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
一切罪证皆是指向了苏言，她双膝一跪，坦然道：“皇上，臣妾冤枉。”
苏言眨眨眼，不曾想到此时此刻安慰她的人，居然是以前不拘言笑的李唐，真是世事难料。
其余宫侍皆是眉开眼笑，连连附和，却又怕殿外的御林军，不敢声张，闷哼着点头。
这分明是一场戏，一场在苏贤面前顺水推舟的好戏！
明国新帝睇着他，缓缓笑开了：“先生，这世上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突然她脸色微变，重重倒回椅上，捂着小腹低低地呻|吟起来。
“提点不敢当，”李唐摆摆手，https://www.hetushu.com.com睨了她一眼道：“皇上虽有难言之隐，又如何会忘了苏采女的好？毕竟这后宫之中，安分守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苏贤听得满心欢喜，难得看见了苏言受挫的模样，只是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挤出几分怜悯的关切神色：“姐姐莫急，皇上也是一时之气。待过一段时日，气消了，自然会来寻姐姐的。”
敢情自己不去，她就不走了？
随行的宫婢端着热水和干净的帕子，急得团团转。
小月看得忧心，却见自家主子神游在外，全然不在状态，不由急得红了眼。
临走时，他还好心地指着边上的箱子道：“那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苏采女不妨收下。”
可惜，等皇上不生气了，她也要殷勤地吹吹枕边风，恨不得君于远再也不踏入琼华殿半步！
听罢，萧霖一声不吭，似是还在考虑。
她定睛一看，没料到君于远离开后，大内总管李唐却还留在殿内，双目迥然地看着自己。
萧霖直视着他，坦坦荡荡地道：“苏采女以一曲救下了李霜，在下还欠她一个人情。”
双膝睇着冰凉的地上，苏言却无所感知，直到被人用力托了起来。
君于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淡然道：“发生这样的事，与苏采女御下不严亦有关系。如今朕只罚一人，已经是看在苏婕妤的面上。既然你这般说，殿内的人也难逃罪责，亦一并受罚罢。”
小月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求饶道：“回皇上，奉茶之人正是奴婢，只是奴婢未曾见过所谓的断肠草，又与苏婕妤无冤无仇，还请皇上明鉴。”
伴随李唐尖锐的嗓音，君于远快步走近。
如此无赖的举动，实在让苏言哭笑不得。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小月，过来替我换衣罢。”
李御医垂着头，一扫之前的支吾，恭和-图-书敬地答道：“回皇上，苏婕妤这是误食了断肠草。按照发作的时辰来看，不足半个时辰，服下的量并不多，并无大碍。臣下已经派药童立刻煎服解毒的汤药，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药到病除。”
君于远扶着她靠在木椅上，扭头低喝道：“李御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婕妤如何了？”
苏言打开箱子，淡淡的清香飘来，居然是宫中对治疗外伤极好的膏药。
倒不如尽快启程，办妥后火速赶回。
苏言一听这名字就头疼，这位苏家二小姐又想来做什么？
小日子扶着腰，笑眯眯地道：“主子尽可放宽心，那些御林军就先前几下板子落得实了，之后的不过是花架子，看似用力，其实就是给我们拍尘。”
“奉茶的宫婢是何人？”君于远没有看她，沉吟片刻又向一旁的宫侍问道。
新帝亦不为难他，看向了苏贤身边的紫儿：“苏婕妤这半个时辰都服用了什么？”
苏言垂着头，神色有些悲戚，却也多了一丝希翼：“那便……有劳妹妹，在皇上跟前多美言几句了。”
得了皇上的承诺，萧霖即便再不愿意，也没有借口推脱。
她心下不忍，一来替小月打抱不平，二来也因为君于远刻意的偏袒而感到一丝愤怒。
这究竟是李唐授意，还是君于远暗地里计划的？
君于远颔首：“先生说的是，霜姨能痊愈，多得苏采女的一手好琴，我自是不会亏待她的。”
“皇上，这……”李御医不敢妄下判断，踌躇着不知如何回应。
她连忙摆手道：“跟她说，我已经歇下了。”
苏言好不容易命小日子悄悄潜了出去，替自己给萧霖报信，却得知他出门办事，早已离开有十日之久。
她几步走至院内，却见小日子和几位宫侍颤巍巍地站起身，呲牙咧嘴的却还是站得颇稳，不禁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