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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上的雪化了吗

作者:野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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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被一个男生问喜欢另一个男人什么?想想就觉得奇怪。

第五章 被一个男生问喜欢另一个男人什么?想想就觉得奇怪。

陈双朵手攀在他背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喘了口气:“我想见我妈。”
两人站在医院外的公交车站牌下等着,柯小身上仅有的钱在刚刚来医院的时候打车用光了,好在柯亮说来接她们。
于二婶哄着小儿子,见院子里不见戈晓露的踪影,冲屋里喊:“戈晓露,你给我回来站着!”
她站在院子外,还没来得及推门,听见雨声里,忽远忽近的声音。
从成录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挂枝头了。
“怎么了?”柯小睁开眼。
她很理解,特理解,非常理解,甚至,耳朵边转着陈双朵嗡嗡的话,还有点儿想哭。
柯小觉得有愧,也没跟他顶嘴,听着楼上有了动静,眼睛就跟着那声音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楼,还没到房间门口,就听见细细的咳嗽声。她叫了一声成先生,进去的时候成录正站在窗户边,手里还拿着炭笔。
于二婶送来汤的时候,已经夜里快十点了。奶奶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柯小拉着柯亮偷偷跑出院子,到医院的时候,陈双朵正守着两个“嗷嗷待哺”的病人。
“干什么,擅闯民宅啊?”
洛旬对洛明朗从来是放养,有时候连自己都顾不上,这亲生的儿子更顾不上。时间长了,洛明朗就像是早明世故的野兽,学会了自己给自己舔伤口。
柯小盯着她,是刚刚堵在胡同口的女人,还是觉得熟悉,再一想,是当初画展和成录站在一起的女人。
柯小背着手站在原地不动,一屋子人,就她是个外人,想说的话就噎在喉口,听洛明朗那么一喊,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生生把那“捉奸”的架势压了下去。
小的时候,柯亮总会在暑假里回解巷住上一个月的时间,巷子里的孩子跟他们同龄的很少,所以只要玩在一起一个下午,就坚固了他们以后好多年依然只深不浅的感情。
出院那天,柯小整理着两人的生活用品,陈双朵结完医药费回来后,帮着她把卫生间里的毛巾收拾进书包里。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是陈双朵的声音。
“你别说话,听我说。”洛明朗声音很重。
柯亮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陈双朵扯柯小,摇摇头,对柯亮说:“柜子下面,你找找,他之前都放那儿。”
前天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她不识字,医生指着病情诊断那里,一字一句念给她听:“甲状腺功能亢进引起的并发症,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是高危病状。”
保温壶上还腾着热气,柯小坐在病床上,油亮的鸡汤诱人,她咽了咽口水,将勺子喂到洛明朗嘴边。
柯小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
洛明朗翻着白眼看她,示意她看看这院子: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柯亮点点头:“我给家里打电话,奶奶说你送完衣服就出门了,我们等你半天,你跑哪儿去了?”
一定很为难吧,因为顾虑她,所以,陈双朵才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吧。
教导主任手里削着苹果,动作很快,一分为二,分别递给两个人。
“康乐,怎么办,我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很担心她,我该怎么办啊?”
柯小专心应付着眼前,头也没回:“被子下面,你好好找找。”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让柯小蒙了。
教室里的老师站在门口,大声呵斥她。
那把伞下,除了陈双朵,还有个人,伞檐遮住了他的脸,他手里握着伞柄,手指修长,指间的地方有不同于肤色的颜色。
她说得理所当然,眼睛一直看着洛明朗,心里暗自讨伐他:你看,那是你的亲舅舅哎。
跑过亮着灯的院子,跑过百年屹立不倒的树,柯小看见巷尾那家孤零零的院子,灯光微弱,她的脚步慢下来。被雨水洗刷得冰凉的身体里,有一颗在灼灼燃烧的心。
在杏坛里待了几十年的人,爱惜孩子,更不用说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小人儿,秉持着教书育人的信念,他对谁都一视同仁。
柯小进来的时候,眼睛里蒙蒙的,多半是被训了。
而柯亮,打那以后再没有回来过解巷。柯小想,是因为她和陈双朵都不带他玩,说得明白点儿,柯亮知道她不喜欢他。
她加快脚步走到成录的面前,吞吞吐吐了半天,喊他:“成先生。”
他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听在柯小心里却痒痒的,少女的想象里,错把这句话当成了体贴。
想到这儿,她觉得洛明朗怎么这么小气,记了这么久。
房间里的光恰好温柔,那画面里的人,看起来真的彼此相爱一样。
“回来的时候碰见成先生了,他发烧了,我照顾着呢。”
从百年前就沉淀下来的古色,经过年月的打磨,越来越浓,压在人身上的总有腐朽的味道。
“好好好,你们先回去,我做好了拿到小小家,成了吧?”
那个晚上,柯小没有去学校后街。考试结束之后,她回了趟家,帮奶奶送衣服去隔了三条街的裁缝店里,回来的时候,碰见拖着行李箱的成录。
她心里揪紧,回过头看见笑得一脸无辜的洛明朗,还有旁边对她冷眼相加的眼线女生。
话音一落,洛明朗鼻子哼了口气,听着阴阳怪气的。成录看他,像个中年男人样念叨他:“你也是,一天见不着人,心里撒野不够,身子也管不住了是不是?”
成录看她不说话,觉得这小姑娘也是蛮奇怪的,可是来了就是客,倒了两杯水,一杯给洛青,一杯给了她。
还没到,她就听见成录家传来的说笑声。
柯小心里暗暗想着,一声蹬地的声响把她拉了回来。眼线女生盯着她,样子凶狠狠的,校服下的红色吊带春色满园。女生哑着声音说:“识趣点儿!”然后快速跟上洛明朗。
她想,成录回来,暑假的时候就可以继续学画了。
问完之后,她心里“咯噔”一声,洛明朗眼里蒙蒙的,他不会要哭了吧?
“买卖不成仁义在是不是,真没想到他心这么黑,当初我可是瞎了眼指着路带着他来,真不是东西!”
有些时候,勇气也是要别人来给的。
可是于康乐不一样,他是永远向上生长的植物,只要有光,就能借着藤蔓一直浩浩荡荡地生长下去。
“你别乱说,烦不烦?”
现在还了,就该不生气了吧?可是洛明朗摇摇头:“晚了。”
成录最近忙,上课的时候都改在了周末两天的下午,今天才星期五,见她来,还以为自己记岔了日子。
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在想明天的考试。”
青石板上积了水,脚踩在上面,溅起的雨水滋养着墙缝里的青苔,肆意生长吧,像汹涌的爱情一样。
也许是因为柯小过于认真的样子让陈双朵在隐藏秘密之后得到一点点的自我宽恕,她合上测试卷,静静听着柯小一遍又一遍地朗读。
扛着米袋的中年男人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他伸手抹汗,看着两个嬉笑着的女孩儿,急切却又笨拙。
谁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明明是唯洛明朗与小人难养也啊。
柯小卷起衬衣收进书包里,觉得自己发火有些莫名其妙,抿着嘴不说话。
“你跑什么,你那身子经不得折腾的。”说教声很小。
当初成录给洛旬料理后事的时候,这孩子就站在火葬场旁边,殡仪馆的人问他啥都不搭理,就听着,要他拿主意的时候,等着别人说完,合情理的点点头就当和_图_书答应了。
这几天来来回回跑得气一下子上来了,柯小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瞪着柯亮:“找个东西都这么麻烦,你脑子里面装的啥啊?”
柯小合上书,求饶着:“你放过我吧,好不容易放假了,我多积攒积攒些精神食粮好不好?”
不出她所料,一刻钟的样子,灯就灭了。她的脚踩在青石板上,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下一刻,就能腾空而起。
柯小坐在成录身后的位置,伸手去拿的时候,成录拎起一块递给她,手指相碰的瞬间,他问:“看见明朗了吗?”
陈双朵攀着刘月香的肩,眼泪簌簌而下:“妈,我担心你。”
到家门口的时候,几道影子晃悠在红色灯笼下,是洛明朗、于康乐、柯亮三人。
柯小没敢接,她浑身僵硬,一双手像在寒冬夜里冻硬了般,弯也不是伸也不是。
一声声不肯定的询问,让于康乐的心里激起千层风浪,他航行的船只摇摆不定,可是他全力拉紧船帆,让海浪中的船只驶回航线。
洛明朗从房间里背着吉他出来,看柯小还在那儿坐着,逗她:“你屁股长我们家凳子上了吗?”
洛明朗垂眼看了柯小好一会儿,然后搭着于康乐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经过柯小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
等了一会儿,洛明朗说:“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唱了七遍生日歌是吧?”
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他是在跟她说:你看看你,我等你那么久,你连句生日快乐都不跟我说,柯小,你真不够意思。
洛明朗伸手捞她的脖子:“你干吗?”
洛明朗抬着眼皮看她,天花板上的光亮在他的瞳孔里隐隐发亮,她往前坐了一些,靠近他,终于喂进他嘴里。
那一刻,柯小心里万火灼烧,她想冲上去,脑子里设想女人怎么扑倒了成录,那根滑落的吊带又怎么从肩膀褪至腰间。
于二婶提着洗干净的苹果进来,笑着劝:“小孩子嘛,心里都野,要不是小亮,我们家康乐天天不出门,迟早变成个傻子。”
她吃完最后一块土豆,嘴边还沾着辣椒,回头说:“莫名其妙。”
从古至今,会咬人的这一招,除了女生谁会使?
柯小晃着身子,重心不稳,一边心想着我绝对不放过这个碍手碍脚的乌龟王八蛋,一边准备好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刘月香觉得不好意思,推开她:“别人看见了不笑话你啊。”
那天晚上,柯亮留在医院里,两个男病号,生理上的突发|情况女孩子没办法。
她摊开来,上面是她看不懂的数学公式,一看见这些,她就头昏脑涨。可是她找的不是这个,她盯着上面每个字,一行一行地找下来,终于在cos、tan中间找着了。
巷子里这下只剩风声和咀嚼声,突然想到什么,柯小问柯亮:“无缘无故的,今天干吗一起吃饭啊?”说着,她又往嘴里塞了块土豆,还沾着辣椒粉,别提多好吃了。
余光里像是看见了两人点头,他又接着削了两个,切好放在果盘里。
柯小撇头看了眼陈双朵,见她无动于衷,叹了口气,走过去:“我来吧。”
于康乐把头缩进被子里,眼睛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动静,轻轻地笑着。
天边炸起一声雷响,电龙在天幕里蔓延成一片。
于二婶气不过:“我警告你,你别给我去招惹小乐,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柯亮打开保温壶,给于康乐先盛了一碗鸡汤:“你先来。”
以前陈双朵被没有经验的小护士扎了满手背的针眼,刘月香都心疼得要命,对着眼里有雾气的小护士骂骂咧咧了好久。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也心疼她。
一口汤,柯亮晾温了些才喂进于康乐嘴里,洛明朗动了动身子,眼睛巴巴地看着柯亮:“我饿了。”
洛明朗横了她一眼,手指拨着琴弦,声音没以前清脆,沉闷了些。
离开陈双朵家后,柯小看天色不好,心想着该是要下雨了,紧着步子往家走。
柯小站在院子外,看着二楼亮着灯的窗户。刚刚出来前,成录已经回床上休息了,现在,他可能在看画稿,再过一会儿,就该熄灯了。
成录不动声色地看他,想是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我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在外面我管不着,你别给我招揽进家里来。”
柯小羞着脸,本来就是她放了鸽子,他们还惦记着她。她走下台阶,接过来,还热着。
那一天本来是个天晴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有了阴云,风卷落树上的叶子,吹得沙沙作响。
夏天的风吹在背上,汗津津的衣衫和皮肤接触在一起特别不舒服,她伸手扯了扯,面对着操场。
“没事,就是有点儿累。”
戈晓露不服气地说:“我这要是狗腿,那你是什么了?我哥又是什么了?”
成录本来低着头,看见她,礼貌地笑着:“小小啊,这么早就回来了?”
突然,衣服的后颈被人一抓,她吓得惊叫一声。
于康乐努努嘴:“那里。”
陈双朵不放心,把她的裤腿卷起来,膝盖的地方乌青了一片,还有血丝。
他走开的时候,还特潇洒地插着兜,要是再戴副墨镜,就是十足十的社会老大了。
柯小却一下子红了脸。
一只手在她脸上戳了戳:“怎么这么爱生气,记得叫上陈双朵。”
然而现在,就算有成录的资助,双朵的病也不见好。
柯小站直了身子,双手架着陈双朵的胳膊,没什么重量,一捞就起来了。
旋转着身子往前,烛火明明灭灭,心里被填得满满的,身子轻轻一晃,能听见清水荡漾的声音。
她怎么一直没发现呢?
她抬头,看见二楼的窗户边,背站着个女人,腰倚在窗沿上,左手两指间夹着根烟。不知道说着什么,女人笑着低了腰,转过身,刚好看见巷子里一脸失落的柯小。
柯亮坐在两张病床中间,左右看了两眼:“你们谁比较饿?”
洛明朗抿了抿嘴,有些生气:“别赖在我家,滚回去。”
陈双朵喜欢柯亮。
她啥也不是,晃了晃脑袋想,实在是太冲动了。
柯小点点头,又放心不下,走进病房里,左看看右理理,像个操碎心的保姆一样,嘴里碎碎念着。
洛明朗跟没听见似的,没什么动静。柯小揉着头,他骨头也很硬。
“二婶给你熬了粥,你下去喝还是我帮你拿上来?”
屋子外的空气潮湿,天上打了几滴雨下来,青石板上沾了些,马上又没了。
他抬起手,晾出自己身上的牙印,故意惹柯小不痛快。
柯小睁开眼,洛明朗的脸就横在她眼前。她猛地推开他,心里七上八下着。
于二婶抱着小儿子走出来,说:“你俩怎么来了?找二婶有啥事儿啊?”
陈双朵抓着他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可以信你吗?我可以信你吗?”
她看起来正义凛然,护弟心切,其实只是想找个人发火而已。
柯小红着脸:“你胡说什么!”
陈双朵顿了顿:“我觉得她很坏,当两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甚至希望男生能帮那个人抵挡过去,她真的很让人讨厌。”她的呼吸急促混浊,愤愤不平。
柯小疼得直跺脚,往回扯,却纹丝不动。她想,完了完了,肯定渗血了。
她拉着刘月香坐着,转头的工夫突然想起刘月香早上出门时穿的不是身上现在这身衣服,她觉得不对,挽起刘月香www.hetushu•com.com袖子一看,胳膊上都是青紫。
他训起人来的时候语气里并不严厉,但是听着让人心里发虚,换作任何一个心理素质不强的人,都知道该收敛了。
于二婶在厨房里熬着粥,手里拿着银汤匙搅动着,转头看着发呆的柯小,叫她:“小小,你上楼看看成先生醒了没。”
陈双朵抬头:“会吗?”
于康乐觉得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还得待上一段时间呢。”
撇着嘴的女生哭丧着脸,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一看,不高兴了:“洛明朗你属狗的啊!”
她看着前面的人停了脚步,自己却刹不住车,一个闷声撞了上去,当时心里想,他身上真冷。
柯小和陈双朵并肩站着,双手无处安放,她看着柯亮像个小媳妇儿一样贴心地伺候着于康乐喝汤。
只有禽兽嘴里才能吐出的脏秽字眼,让刘月香瞬间崩溃不已。
成录笑了:“幸好,我刚还在想,可不能麻烦你一个女孩儿背着我上楼。”
她不顾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有多疼,冲出院子,一路狂奔,想要去告诉那个隐忍爱意的女生:没关系,你尽情地去爱吧,爱得像只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勇敢地,大声地说你喜欢一个人吧。
柯小心里还是歉疚,声音低了几度,重复着:“对不起啊。”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在柯小的心里,她总觉得于康乐是不属于这条巷子的。
成录点点头,声音轻飘飘地问她:“看见我们家明朗了吗?这些日子没出什么事儿吧?”
一块土豆掉在地上,柯小心疼得很,狠狠瞪了洛明朗一眼,小声骂了句脏话。
柯小坐在床边,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砸在地上啪啪作响。
“你再躺会儿吧,还发着烧呢。”
雨幕中相拥的两个人,像彼此缠绕生长的树,风来,一起摇摆,雨来,共同承担。
“小小。”
听他这么说,柯小的眼睛盯着他的腿,看起来确实有些吃力。
“还是没有,上面全是复习资料。”柯亮泄气。
男孩子皮,两个人卷起裤脚就去胡同外的河里摸螃蟹,骑着单车去城市郊外的山上,一直疯到晚上才回家。柯小坐在院子里,听着奶奶数落柯亮弄脏的衣服,男孩子头埋在水龙头下,冲一冲,权当洗了个头。
整个夏天里,风起蝉鸣,夜里抬头,能看见一片星海。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手上动作大,胳膊上的牙印清晰可见。
声音来得又响又突然,柯小被吓得双手捂住耳朵,可是左手被人拎起,她诧异地看着洛明朗的动作,他一鼓作气地放在自己的嘴边,狠狠咬下一口。
她仰起头,笑:“洛明朗,生日快乐。”
怀情的少女,永远天真烂漫,永远不可比拟。
柯小提前出的考场。那时候人还不多,她站在陈双朵考场的走廊外复习着第二天的英语,数学对她来说是没多大希望,死记硬背了几个公式,应该能勉强应付过去。
柯小忍不住插嘴:“这也太奇怪了吧。”
柯小白了他一眼:“当初说好只走一个月的,你算算时间,这都快两个月了,怎么快了?”
柯亮放下碗,又拿了个干净的碗,怕洛明朗饿晕了过去,动作急,柜子上的花瓶差点儿打落了下来。
洛青在一旁,也不帮忙劝。她这身份,还没成录跟他亲呢,倒是面前那个小姑娘有意思,眼睛尽瞅着洛明朗胳膊上的牙印看,听着洛明朗答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心虚跟着跳出来,别提多逗了。
“朵朵,这种人会有报应的。”
一提,柯小先反应了过来,跑到外面的公共电话亭往家里打电话,她叫柯亮去陈双朵家看一眼,终于妥下心来,拉着她往回走:“多半是我们来的时候没碰上。”
当柯小深情地朗诵它时,她以为这就是她自己,小心翼翼的爱,羞怯又折磨,在十七岁少女的心里,她憧憬完美的爱情,却又甘之如饴她还没能就此得到。
他看见,洛明朗本来一张熟睡的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人活着,真的太难了。
教导主任走出病房关上门的时候,洛明朗听见声音又在外面响起,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是语气严厉。
她看见陈双朵呆滞的眼睛和没有表情的脸,嘴里生硬地说:“我特别讨厌一个女生。”
“你哪里好?”
两个字,说得柯小好笑又好气。
那个本来无比美好的下午,凉风轻抚,蝉声四起,结束在了刘结巴说得断断续续的话语中。
反应过来,她心里汹汹的“捉奸”之情又来,一个大步就跨了进去。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于康乐依然每天去市郊元老师的画室学画。元老师是大家,在艺术界里声望很高,逢人就说于康乐很有天赋,再学习两年,肯定会超过成录的水平。
她哑着嗓子,忍了忍,还是有哭腔:“他打你了是不是,他还打人了是不是!”
成录侧着身子看她,眼睛里没有色彩,抿嘴想了下:“还是麻烦你帮我拿上来吧,腿还有些软。”
眼看着到了家门口,这一堵,堵得陈双朵心里慌了神,她拉开车门就往胡同里跑。柯小跟在她身后,经过路斯特的时候瞥了一眼,觉得里面的女人看着特别眼熟。
视野可见的院子里,除了她们母女俩,就是站在院子大门外的柯小。柯小吸了吸鼻子,自觉地走开了。
跪在膝前的女儿还在哭,刘月香搂紧了她。
她昂着头:“是我。”
她认真地思考着,肯定地说:“他好。”
刘月香捂着袖子,不让她看。
柯小看过去,洛明朗已经睡着了,翻身的时候把被子踢下床,柯小一把捞起,小心地给他盖上。
他松开牙,能看见牙印,可是跟他胳膊上的一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虽然校方在调查之后知道不是你们两个蓄意滋事,但是你们要引以为戒,好好学习,好好做人。”
刘月香在街上打扫的时候,商场外有辆车违规停靠,她上前说了两句,哪晓得车主是个蛮横的人,两句话不对头,油门一踩,刘月香就躺在了地上。
那时候的洛明朗剪短了头发,还是背着吉他,心想,教导主任还是跟当年在病房里一样,刀子嘴豆腐心。
洛明朗抬头看灭了灯的窗户,就一眼,垂下头,不说一句话。
生于贫民窟里的穷人,雄心壮志和永不妥协是上天送给他们的礼物,然而饶是这礼物再金贵,都比不得埋在土里千年百年实打实的金子。于是雄心壮志被时间消磨成了迷茫失落,还有嘴里常常念叨的永不妥协,笑一笑,就变了味道。
闪电又来,风雨中的黑伞下,于康乐一只手把陈双朵揽进怀里。
成录眼里瞅着,心里也明白了这孩子性子就被养成了这样子,所以有些话他从来不说得过重。他晓得,洛明朗听见了,心里就有自己的主意了。
“哼。”洛明朗转过身,“特没意思,柯小。”
她咳了咳,声音清亮:
柯小顿了一下:“哦。”
柯小被他逗笑了:“你是广州好迪吗?”
“没,本来就没睡着。”
陈双朵在医院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刘月香,后来急了,什么也不管了,就坐在医院的大堂里。排着长队挂号的人对她横眉冷眼,护士没办法,问她:“你能打个电和图书话问问吗,我们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怀里的人点点头,声音孱弱:“这一生,她都不会好过的。”
那个女人摇着身子跟在成录后面,听见院子里的声音,跟成录说:“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嘛。”

柯小咬牙,觉得洛明朗真八婆。
柯小看见了洛明朗的小动作,没好气:“你扯他干吗呀!”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她这边靠近,她撇头看着操场上运球的男生,装作没看见他们的样子。
所以柯小想,她本来就是个从小爹妈不疼的孩子,单就刘月香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这一点,她也舍不得刘月香出什么事儿,更不要说被刘月香养大的陈双朵了。
妈妈好爱你啊,所以不想失去你,我要你好好活着。
陈双朵蹲在她腿前,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
于康乐手里提着打包盒,递给她:“你的土豆。”
“青天白日的,这人脑子里都是排泄物吗?”来做笔录的警察手里写写停停,本来还想骂两句,但是想到来医院的路上女人苦苦哀求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柯小拉着陈双朵去隔壁胡同的书店里借了好几本书,每天一本算一毛,到开学前,柯小整整看了十块钱。
“朵朵回去了吗?”她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成录从家乡回来以后,比以前更少出门了,每天院子阁楼来回转。听说有人高价想从他这里买一幅画,登门两次都被拒绝了,说什么也不卖。买画的人气极了,在圈子里四处抹黑他的名声,这些话后来传进于二婶的耳朵里,她牵着小儿子学走路的时候想起就会骂上两句,当初人找来的时候,她可是好好招呼着的。
屋子里的戈晓露“噔噔”跑上楼,撒娇道:“哎呀,妈,你就饶过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打架了,就算打,我也把我哥叫上。”
陈双朵看着走廊里的显示灯:“洛明朗身上有卡。”
于康乐点点头,虚心听着。他一直是好学生的模样,在学校是老师的心头肉,在家里是父母的掌上宝。
柯小挨着她:“谁啊?”
回到家的时候,柯小的衣服湿了一大半,她抱着干净的衣服回房间,从口袋里掏出张被揉皱的纸团。
前两年洛明朗辍学在家,洛青往成录家跑得勤快,劝说了几次包装洛明朗发片的事儿,最后都被成录以年纪太小给搪塞了过去。
等声音从背后走过,她长吁一口气,继续翻着手里的资料。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柯亮。
柯小消化了一下,想起那天晚上柯亮说洛明朗一直在等她,菜都热了两次,她还是没去。
柯亮在阳光下擦干头发,昂着脸说:“我喜欢跟小乐玩。”
洛青没待多久就走了,出门的时候,她拉着洛明朗说了阵话,眼睛总往成录那儿瞟。
成录也没多问柯小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任她在屋里坐着,倒了杯水就琢磨自己的画去了。
楼梯那里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柯小侧过头,看见洛明朗被簇拥在一群人的中间向这边走过来。
于康乐侧着身,跟她开玩笑:“柯小,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贤妻良母的资质。”
陈双朵和柯小面面相觑,于二婶见她俩发愁的样子,问:“现在就要啊,这都多晚了。”
他的力气很大,柯小觉得呼吸困难,手拍着他的胳膊:“你松开,让我进去。”
柯小“唔”了一声,转身下楼的时候,成录叫她:“我记得我刚刚在楼下……”
洛明朗闭着眼不说话。
“你就是个贱骨头,大爷我钱多的是,多少钱我都赔得起。我可认识你,上过新闻是吧?家里穷是吧?还有个短命的女儿呢,嘿嘿,你求我啊,求我我就不打你,还给你女儿出钱治病,到时候我抱着她,亲上一口,你心里甜不甜?啊,甜不甜?”
可是于康乐不一样,他什么都有,他自然有能力承担。
一着急,她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陈双朵做完一套数学测验之后,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看那些根本没有营养,不如多做几道数学题。”
“是刘叔把你背上来的。”她抢答着。
坐上车,就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堵在胡同口外,司机摇开窗对前面的白色路斯特骂骂咧咧了好几句,哪晓得路斯特来来回回趟了几个弯儿,还是开不进去。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哎,你……”
洛明朗走得很快,柯小一路追着他,心想,总该道个歉吧。
她想,苦和甜,她并不害怕尝尽苦悲,因为那样,才能知道甜味可贵。
她低着头,摇了摇。过了一会还没听见声音,她抬头一看,成录微眯着眼睛靠在墙上,她伸手一碰,他整个人就跌坐在了地上。
后来柯小才明白,心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是看不见别人的。
她把复习资料卷在手心里,认出他身边的都是艺术班的人,大多数是女生,爱美又不敢太张扬,脸上都化着淡妆。
他问得特不甘心。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最害怕自己毫无能力承担这份情绪。
她压低着声音:“你干吗!”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洛明朗凑到她面前,埋着头,样子痞里痞气的:“晚上一起吃饭,学校后面的小吃街。”
洛旬走的那一年,洛家人本来想把洛明朗接回祖宅。老人对自己这个侄子不上心,可是洛明朗终归是自己家的孙子,心里舍不得。可是洛旬常年不着家,洛明朗跟洛家也不亲,所以后来一直跟着成录生活。
“对不起啊。”她说。
柯小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抬高头看他。
那是普希金的爱情诗,在浪漫优雅的文字里,他终其一生都爱得如此温柔、真挚又专一。
“甜不甜?”教导主任又拿起一个苹果,头也不抬地问。
柯小赌气,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可偏偏洛明朗不吃这一套,他伸手捞起桌上的杯子,一仰头就喝得一干二净。
好几次她曾经在陈双朵的面前抱怨她有多讨厌柯亮,可是那个抢走了她应该享有的疼爱的男生,其实没有错啊。
“没事儿,就挨了两下,不疼。”刘月香说得轻松,可是实打实的拳头砸在身上哪里有不疼的。最疼的,是那男人骂骂咧咧的话,像刚开了锋的刀,一刀一刀剜在她的心上。
她一开口,眼里的楚楚可怜就跟着来,让人怪心疼的。
于康乐来了劲儿:“你看,你多像个操心丈夫的小媳妇儿。”
洛青,是洛明朗二爷爷的孙女。
“来医院的时候我就想,要是她没了,我该怎么办。不是我真想她出什么事儿,小小,”她抬头,“我就她一个亲人,我特害怕,要是她真没了,我就一个人了,小小。”
额头上的汗还来不及擦,柯小听见双朵家院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走近一看,陈双朵抱着刘月香哭得嘤嘤的,头发被汗水糊在脸上,刘月香伸手撩开,捧着她的脸。
陈双朵揪着裤子,上面的褶皱清晰可见,说:“我害怕。”
一个满眼风情的女人,穿得那么单薄跟一个男人待在一间屋子里,怎么想,都是旖旎一片。
抬头的时候,柯小看见站在于康乐身后的洛明朗臭着一张脸,没有扎头绳的头发披m.hetushu.com.com下来,已经过肩了。
雨滴打了下来,砸在树叶上,然后渐大。
洛明朗抬手瞥了一眼,说得异常轻松:“被咬了呗。”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她带着目的跟一个她不喜欢的有钱男生在一起了,瞒着所有人不让别人知道,可是她明明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跟男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这下子倒是回答得干脆。她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情窦初开,换谁没有过啊。
洛明朗没有下狠嘴,他看着柯小张牙舞爪的样子,心里其实特高兴。每次见着她的时候,她都不太爱说话,可真要说话的时候,都是跟他顶嘴抬杠,怪戾气的,他不喜欢。
她想起来,柯亮告诉陈双朵她跟洛明朗被分在一个班,柯亮找陈双朵说搬去阁楼的事,还有,陈双朵问她,恨不恨柯亮。
柯小觉得如临战场,心里“咚咚”打鼓,她跟于二婶连说过几声谢谢,扯着陈双朵就走了。
他像是抱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藏古董,不敢用力,怕碰伤了她,安慰着:“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你信我。”
“我有啥好担心的。”怕她不相信,刘月香推开她绕了一圈,“你看,没啥事儿,就被撞了下,现在不挺好的嘛。”
柯小不搭话,任陈双朵说,就静静听着。
那天晚上,柯小拉着陈双朵去于二婶家。院子大门开着,戈晓露正被罚站在院子里,头发被人抓得像鸡窝,见她俩进来,大声囔囔着:“妈,小小姐和朵朵姐来啦!”
洛明朗走进屋,见了女人,喊她:“青姐。”
轰隆隆的雷声又响,闪电紧跟其后,把天边炸得发亮。黑色的伞面下,柯小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察觉到床陷下去一半,陈双朵迷糊着声音问:“你怎么过来了?”
任柯小再忍着性子,也听不得这个“滚”字,她恨恨地瞪他,看他出门,跟着跑了出去。
成录一路风尘仆仆,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楂,头发有些凌乱,眼睑青乌。她看着怪心疼的。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当时她在医院的时候,医生、警察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担心什么呀,我才在想数学我得怎么办。”
柯亮掀开被子,在床上摸了好久,问:“康乐的学习机呢?”
雨下得特别密集,滴滴缠绕,织成一张雨屏。柯小隔着这张透明的屏障看见洛明朗白色的衬衣淋得湿透,觉得特别无奈,她刚才明明已经道过歉了。
他声音低微悲悯却铿锵有力:“你一定要信我。”
对此,除了柯小,谁都深信不疑。
她随手一扔,没扔进垃圾桶里,掉在了桌角边。换上衣服之后,她走到桌子边捡起那团废纸,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她没留心看,但是却看出了两个不该出现在一张演算纸上的字。
柯小扭头:“不去。”
二十五岁的柯小,站在解巷巷尾看见那间小小的院子变成一地泥砖的时候,想起十七岁夜里说过的这句话,泪水汩汩而下,淌过她的心口,烧得她喊不出声音来。
“孩子,你放心,这事儿我们肯定会给你要个说法的,钱肯定得赔。”
她踮着脚,轻快地跑下楼。
齐璐已经回家了,陈双朵坐在窗户边削苹果,见他俩进来,把椅子掉个头。
她说得诚恳又可怜,顿时让于二婶泛起母爱,手一挥,生气地说:“哪能要你的钱啊,二婶给你做就是了,明天早上来拿吧。”
这下换成洛明朗磕磕巴巴:“喜欢他……喜欢他什么?”
她想了想,是白天陈双朵扔给她的。
“我呢?”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柯小什么都没想,追在后面跑。
“我也好。”
陈双朵没有回答她,枕在脑袋下的胳膊动了动,抽出来,拉着柯小的手。
他接着说:“喜欢就喜欢了,你别不承认。每天杵在树下偷偷看成录的人,是不是你?”
被训过之后,她不敢大声说话,狠狠瞪了洛明朗两眼之后,她再次转向操场背对着他。
先是洛青轻呼了一声,成录跟着看过去,冷着脸问他:“怎么回事儿?”
刘月香拉起陈双朵,锅里还热着饭。朵朵不能多喝水,她记着,记着记着,这心里藏着的东西更是铿锵。
柯小觉得羞,被一个男生问喜欢另一个男人什么,这种感觉,只是想想,就觉得奇怪。
柯小问他:“那怎么办,我还能拿什么还?”
柯小脚点着地,正想着怎么开口,陈双朵已经绕过她,说:“二婶,我同学生病了,他家就他叔叔一个人,照顾不来,能不能请你帮我熬些鸡汤啊,我给你钱。”
回过头,洛明朗疼得脸都皱一块了。
可是腰上突然攀来一只手,稳稳把她接住。
穿着西装的教导主任坐在两张病床中间,苦口婆心地教导两个病号如何好好做人,说到最后口干舌燥,下楼买水的工夫,给两人提回来一篮新鲜水果。
专业的术语她不懂,单单是“高危病症”几个字,就让她双耳暂时性失聪,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太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抬头,一缕光正中她的眼睛,让她觉得眩晕。
推门的时候,柯亮挥开院顶上垂下来的树枝,犹豫着说:“姐,今天是明朗的生日。”
陈双朵不在意,她被这个女人养育了十几年,笑话什么的,她早就听腻了。女孩子脸皮薄,再怎样说得坚强心里也委屈,可是这些转瞬即逝的愤懑情绪哪里比得上恩情。
洛明朗被问得发窘,别过脸:“他好我也好。”
洛明朗想了想:“不算,这是还你刚刚咬我的那一口,还得欠着。”说完就跑开了。
柯小仔细辨认,声音来自巷子拐角的地方。她走过去,看见一把能够容纳三个人的黑色雨伞。
伞里的陈双朵在哭,她清秀的脸上挂着泪,看起来很痛苦。
柯小咬咬牙:“二婶,我同学今天还没吃东西……”
她想,可能就是随手写的吧。平常上课的时候,她也老爱躲在书堆后面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许,还有她的名字呢。
这一问,柯小更虚了。刚才心里一急,下口没轻没重的,这一嘴下去,那印子里有血丝浮了上来。
如果,你问镜头前二十五岁的柯小,她对她最好的朋友说过最残忍的一句话是什么,那就是那个夜里她斩钉截铁,如同魔鬼咒语的那一句——这种人会有报应的。
女人瞥了她一眼,走回了屋子。肩上的黑色吊带滑落,柯小心里一紧,特不是滋味。
一张纸被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那么明显的,一堆数学符号里,只有柯亮的名字。
柯小捕捉到她的小动作,心里还是吃紧。一个女人的眼睛总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你说她没那意思,不经事的小孩子都不信。
刘结巴切开西瓜,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木质的长凳上,划成好几份,分给前面看电影的男女老少。
柯亮一巴掌拍在于康乐的脑袋上:“你怎么也爱乱开玩笑了?”
洛明朗坐在拐角处的大树下调琴弦,弦生了锈,声音不怎么清脆,每次于康乐劝他换根弦的时候,他摇摇头,总说还能用。
“你喜欢他什么啊?”他问得特无奈,让旁人摸不着头脑。
当时陈双朵正满大楼的找刘月香,没注意听,现在想想,觉得不对。
柯小眼皮跳得厉害,就怕他问这句话,这还没跟他多说两句话,这个炸弹就向她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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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年以后,洛明朗回去学校,头发已经半白的教导主任对他依然没好气,手里敲着桌子数落他。后来,他走出办公室,苍老的声音叫住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命不好,好不容易得上天垂怜赐给了她一个女儿,却从小受苦受累,被病痛折磨不堪。她字不识几个,也没赚过什么钱,可是她这满心里,就想女儿平平安安。
很奇怪,每当人们觉得无能为力不能反抗的时候,总是希冀于上天,给予奖励,施以惩戒。以此来安慰自己,那些不足以用现有的能力改变的事情,冥冥之中总会有个结果。
她也不管,冲进屋子里,正好成录下来。见了她,他问她:“今天怎么过来了?”
和柯亮一起来的,还有于康乐,指甲缝儿里还有没干的彩色颜料,脸上的神情并不好,看见陈双朵,他自然地拉着她,满口担忧:“你没事吧?”
声音很轻,轻到如果不是靠着她,柯小根本听不见她说话。
成录脾气好,放在桌面上,问她:“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儿?”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柯小忍着脾气:“快喝,手酸。”
她掀开被子,穿上鞋,借着烛火走到陈双朵家,手一推,院子的木门就被打开了来,轻轻关上,从厨房的门走进去,摸黑爬上陈双朵的床,一路畅通无阻。
见她反应不大,柯亮又说:“见你没来,他一直在等你,菜都热了两次……”
她自拟的正宫之位被洛明朗磕绊住,见他不松手,一口咬了上去。
洛明朗没有撒手,他换另一只胳膊捞着柯小,柯小没办法,低头一脚蹬在他脚上,这才挣脱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无比肯定,不然这满身的伤能从哪里来?
柯小鼻头一酸,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音。
飞到天边的思绪在陈双朵扯了她一把后又飞了回来,脑子里还蒙着,她看着陈双朵张张合合的嘴,辨认出她的嘴型:“小小,你拉我一把,我起不来。”
洛明朗跟洛青也说不上多亲热,但是洛青对自己这个堂叔倒是崇拜得很,诗人歌手,想想就很浪漫。后来她跟人合伙开了家唱片公司,一眼瞅准洛明朗身上跟他爹那股一模一样的浪漫气质,对这个生疏的弟弟也尤为照顾起来。
成录手里转着笔,他的手指特别长,又白净。
成录每每听到,也就一笑而过,一天里听得多了,他反过来劝:“没事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柯小咬着牙小心挪了挪身子:“是不是吵着你了?”
柯小确实吃了他这招,没了兴师问罪的样子,乖顺得像只猫:“这算还清了吧?”
柯小挨着她,手环着她的肩膀抱住她。
“今天期末考试,放得早。”
柯亮想开口,但是被身后的人扯了一下。
那个晚上,柯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担心着明天的数学考试,担心着成录的发烧有没有好一点儿。还有块地方,像被人拿着鸡毛掸子一直挠,可是她就是没想明白是为了什么。
陈双朵没有说话,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还在抖。
她还记得那天陈双朵穿着奶奶改的花布裙子,头发遮着半张脸,笑了笑,说:“你看这屋子院子里,都是捡来的废品,谁会惦记啊?”
一只手肘轻轻抵了抵她的肩,她甩过,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又被抵了抵。
当年,陈双朵的病情反复无常,刘月香留着心,害怕手忙脚乱耽误去医院的时间,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给门上过锁。后来,陈双朵把这个小秘密告诉柯小,柯小一脸担忧地问:“那要是有小偷什么的进来怎么办?”
她猜想到了一切不可探寻的未知,却没有想过,她并不是其中一个。
“朵、朵朵,你妈、你妈出事了。”
于康乐最后也没有变成傻子,小学一毕业就被他爸送去了大海的另一边。海归精英一类人中,他算是从小培养的了。
本来柯小就天天算着日子盼着成录快些回来,现在回来了,听了这话,给她气的。
柯小站在病房门口,确认妥当之后,跟柯亮交代着:“要是哪里不对劲,你就叫护士,别听他们的,硬扛可扛不过去。对了,医药费谁给的?”
她磕磕巴巴:“谁……谁啊?”
像现在,撒泼耍无赖,嘴里求着喊着,那模样,还挺可爱的,他哪里肯使力。
柯小拉着陈双朵:“回去吧,阿姨在家等着你呢。”
陈双朵的手时不时地碰着她,她好几次想问“你怎么知道东西在那儿的”。
柯小坚定地回答:“肯定会的,所以你的讨厌会让她得到惩罚的。”
之前上课的时候,她就总爱盯着他的手看。
肯定很疼。
一想到这里,她身比心先动,一只脚抬起就往门槛跨。可惜脚还没落地,就被人扯了回来。
陈双朵和柯小手扯着手,身子发抖。
声音一大,房间里就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洛明朗见她服软,也不刁难她了,说:“柯小,你欠我一样东西。”
柯小指了指,确定洛明朗真在之后,成录又拎起一块递给陈双朵。看着电影的人没留意,柯小替她接过来,手指再次相碰,像触了电,身体酥酥麻麻的。
这次的斗殴事件影响很恶劣,教导主任亲自去医院对洛明朗和于康乐进行了一番思想教导,最后还是给了一人一个处分。
“你怎么还不睡啊?”
柯小点点头。
欠了人家东西,是该还,况且,她又不损失什么东西。
站起身,坐皱的西装被他扯得平整:“好好养伤,不跟家里人交代一声,老麻烦人家小姑娘你俩臊不臊。”
两人跑出院子的时候,灯笼下一看,额头上都已经冒出细汗。
柯亮拉开柜子,一看,真在。
“你要用你脑子里的流动液体养青苔吗?”
她最好的朋友,好像喜欢她的弟弟。
在医院里住了三周的时间,每天中午柯小数着秒针等下课铃响,从食堂里打好饭赶去医院。齐璐陪柯小去过几次,帮洛明朗打水。柯亮每天晚上等着奶奶房间的灯熄了之后才偷偷跑去医院。陈双朵的班级为了“冲锋班”的头衔一直紧抓着休息时间,柯小想,她也是个病人,就没敢让她来医院。
然后就是细细碎碎的一阵声音。
柯小奇怪,她没问他借过钱啊:“什么东西?”
柯小退后,她想,她可能猜错了。
于康乐做了个鬼脸,也安安静静地待着。
成录回来的那天,是期末考的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文综。
陈双朵把废纸揉成球扔在柯小的身上,本来想反击的人顺手揣进了兜里,招呼着:“你听你听,这一段写得多美啊。”
挨着洛明朗最近的女生不同,黑色的眼线拉得老长。柯小认得她,上午语文考试在同一个考场,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开考前正拿黑色中性笔往眼角那儿下狠手。
陈双朵动了动,想翻身,柯小支着胳膊,一只手托着她的背,乌亮的眼睛在黑色的夜里像光。柯小眨了眨,手轻轻拍在陈双朵的背上。
这么些年,她往陈双朵家跑的次数不少,虽然回回都躲着刘月香,可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对她不错。陈双朵平常能吃的小零食,她也能吃到,有时候留她吃饭,一碗饭舀得满满当当的,菜往碗里夹的时候还不忘说:“小小多吃些,身子骨怪单薄的。”
声音听起来特别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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