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醉酒小记
“啊……”夏禾茫然了一小会儿，不知道是该否认还是该承认。严格来说，是顾少司自己抛了橄榄枝，她不过是没有反抗而已……这夸赞，她接着着实有点儿心虚。
采访资料不见了。
她站在冷风里给姜子燃的经纪人发了一条信息：确定是天府街76号吗？这里是一家叫不夜的PUB。
“星姐？”
顾少司久久没有开口。
算了就这样吧！她抱起它们，又匆匆忙忙折回了电梯，奔跑着出了大楼，来到白色雪弗兰边。
姜子燃仿佛看怪物一样看按着她，最后一杯红酒才刚刚递到口边，却忽然捂住了口鼻，朝外冲去——
“做一个访谈，采访姜子燃。”夏禾揉了揉刺痛的脑袋，“可是他好像已经离开了……”
“怎么？”沈星回头。
顾少司：……
“喂，你是你……”
顾少司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边吃边问。”
……好。
手机屏幕上，陆筝两个字闪烁跳动着。
“啊，这样啊……”姜子燃恍然大悟，歪着脑袋笑了，“可那关我什么事？”
“星姐！”夏禾叫出声来。穆秋已经走了，理论上她应该也已经走了，她是特地折回来的吗？
“谢谢。”
“太好了，还好陆大哥没有把车开走哈哈！顾先生，请你站到那边。”夏禾伸手一指选了一处倾倒的墙面，“可以坐下。”
夏禾：“……”
夏禾回了总部。她最经实在太过倒霉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先把采访资料和相片放回公司。
顾少司静静看着她，嘴角抿起嫌弃的弧度。他说：“喝了多少？”
夏禾偷看他的侧脸，深知这要求有点儿过分，广告公司想要邀他一支广告，拍摄时长都是按照半天来计算的，从认识到现在，他已经付出了好贵好贵的代价了吧……
“不送。”姜子燃道。
“最后一张哦！”她笑了出来，声音透着隐隐的兴奋。
有了之前若干次的狼狈，这一次，夏禾提前到了Waitting餐厅。
“不用了，我……”夏禾正想拒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夏禾小心地来到桌边，坐下后偷偷瞄他：唔，也许是因为这家酒店来往的客人比较少，他今天的打扮并没有像昨天那么低调，衣服与发型显然是专门搭配过的，不过脸上倒没有什么妆容痕迹。
简直是无耻。
夏禾盯着领口这个似乎不太厚道的东西，迟疑不决。然后，她的脑门上就挨了沈星重重一击。
姜子燃：……
1个小时后，顾少司的车缓缓地停在了《娱论》办公大楼下。时间还早，办公大楼里还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广场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匆匆路过。
姜子燃抓狂：“写的是我的采访为什么不关我事？？”
姜子燃说：“我一般在情绪到达一定的欣赏的时候，能与记者进行愉快友好亲密无间的访谈。”
夏禾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来之前，我就想过，能不能与你商量下，等我采访完毕下一个目标，然后再采访你。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好好准备。”《娱论》的制作周期非常长，像顾少司这样的角色肯定不会与宁洛桑去挤一期，理论上来说，还有漫长的时间的。
陆筝干咳一声：“小禾苗，你在西方生活过？”
“不过……”
第三条：哎呦哎呦哎呦。
“啊？”夏禾迷惘了片刻，点头，“是，你怎么知道？”难道只因为她刀叉用得‘登峰造极’？那是因为她实在饿了啊……
她说：“Joe，我是夏禾，昨夜姜先生似乎身体不适，后来好些了吗？如果姜先生身体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再约一个时间进行采访吗？”
顾少司冷眼看着夏禾，沉默片刻，目光移到了餐盘。
顾少司静默了一会儿，最终挤出了一个字：“走。”
“哦。”沈星淡道，“那也不关你事情啊，我做新闻从来不用采访。小禾，我们走。”
顾少司阖上了眼睛，不想去看那只兔子沉浸在拍照乐趣中的愚蠢的模样，只是……在车灯下，摄影师的身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亮，线织的帽子和围巾下，散乱的发丝，说不出的毛茸茸感。让他有一种，想要去触碰的欲望。
“我们的采访……”她开口，揉了揉剧烈疼痛着的太阳穴。
夏禾简直想把脸撞进牛排里！
电梯里还有三四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兴奋地说着护肤心得，时不时用鄙夷的眼神扫一眼夏禾身上的卫衣，然后交头接耳几句，齐齐笑出声来。
“我……”夏禾犹豫。
姜子燃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瘦小的记者。在所有的物种中，他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男明星，一种是女记者。前者惹人厌后者惹人嫌，统一的特征是无耻，不过眼前这个小学生似乎战斗指数要比别的娱记低许多个阶？她那副模样，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的“过失”了？
夏禾默默跟在门童进了PUB。这一间PUB主体|位于地下，地上一楼是简单的茶水间。电梯跳动到了-1，顿时激扬的音乐扑面而来。夏禾实在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地方，一瞬间有马上折回门口的欲望——她咬咬牙，跟着门童在灯红酒绿和喧嚣中穿行，一点点看着不同区域的标识变化……
没关系，只不过几个小时，我还能凭记忆复述采访内容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朝暮花园，顶楼茶厅，马上，过时不候。”
夏禾会心一笑，跟着他的步伐调整拍摄角度，飞快地按下快门。
“开始吧。”他淡道。
没有准备，就是没有准备。
夏禾在他的目光下又想起了之前莫名其妙的……咳，失误接触，心跳乱了节奏，脸色一点一点变红。
夏禾轻轻舒了一口气，小心地替自己和姜子燃满上，举杯小声说：“这杯，是无敌欣赏了。”她闭着眼睛皱眉，一口一口把杯子里的红酒最后一口咽下肚子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对面的姜子燃正看着手里那一杯在左摇右摆。
“我当然没问题。”他笑，“让kim从我的酒柜中取两瓶好的，送到包房。”
夏禾在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太阳变成了红巨星，后来又变成了黑洞。于是，地球的磁场系统崩溃，巨大的吸引力吸引着地球向太阳飞快行进，世界末日终于来临，所有人甚至能感觉到地面的崩塌，树木开始在天上飞，而她在往下沉，随处漂移……
“小禾，你的采访记录有没有整理完毕？”
沉默。
“我喝酒……”夏禾斟酌用词，“会不舒服，头痛。”
夏禾斟酌用词回答：“对不起，还没有，我不小心……”
主编在办公室内热情开口：“小禾，你回来了，听说你被Anna派去采访姜子燃，怎么样，还顺利吗？”
“我并不是想要你的道歉，我想要看到的是结果。”
顾少司一动不动。
夏禾哭笑不得，看了一眼领口的隐藏式话筒，最终听话地上了楼。
顾少司淡淡移开了视线。
夏禾顿时尴尬得食不知味了。
“包房，23。”
“嗯？”
一路沉默。
顾少司的眉头又微微皱起来。
顾少司瞬间黑了脸。
“听说你们约的是Waitting餐厅？”
他身边的男人站起身来：“请问是夏小姐吗？”
夏禾已经快要哭出来。她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有跑过这样远的路程，从半道的时候她就已经喘不过起来，等到顾少司终于把身后的人甩干净时，她已经快要瘫软在地上了。她一手撑在墙上用力咳嗽了好久，终于收敛了一点点狼狈，抬起头来看顾少司。顾少司的连体帽早就滑落到了身后，那一顶遮着大半张脸的鸭舌帽也不知道跌落到了什么地方。他并不像她一样快死了的模样，不过额头上的细汗和微乱的呼吸却还是出卖了他。
车一停下，夏禾就兴奋地推开车门冲了出去。这里是一片待拆区，还是她刚到W市的时候因为迷路稀里糊涂拐进过的小巷子。巷子里没有路灯，没有人烟，只有断壁残垣上攀爬着湿漉漉的藤蔓，车灯成了这昏暗的巷子里唯一的光源，仿佛独立隔绝出了一片小天地！
夏禾小声说：“已经是‘无敌欣赏’了哦。”
“我完成采访啦。”夏禾兴奋说。
“我先走了，不然就追不上那衣冠禽兽了。”沈星趴在夏禾耳边轻轻说。
临分别，姜子燃郑重嘱托：“以后和那神经病保持一点距离，知道吗？”
良久，他淡道：“我不可以么？”
灯光投射进电梯的一瞬间，夏禾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忽然反应过来，失声叫了一声“啊！”
“喂你……”
“怎么样怎么样？姜子燃既然放你一马，是不是接受了你的采访？”
夏禾囧着脸抱起相机，跟在男男女女背后往入口内部走。结果，才刚刚走和*图*书到门口居然就被门童给拦了下来。
“照片。”
夏禾目瞪口呆，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是不是头痛得实在太过厉害，以至于出现幻觉了？顾少司，他要是被人认出来估计被挤成肉泥都有可能，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人群聚集地？？
姜子燃瞪大了眼睛，哑然失笑，给自己斟了一杯与她碰杯。
额……
夏禾盯着那一杯酒，又看了看身边那一叠厚厚的资料，犹豫了片刻，终于狠狠心拿起了酒杯，小心地抿了一口，又抿二口，最后把一杯都喝了下去。倏地，浓郁的酒味在喉咙底蔓延，她在原地干咳了几声，眼泪差点被呛出来。
顾少司依旧沉默。
一定……很柔软。
《娱论》编辑部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一路上都有人用微妙的目光扫过她，然后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她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回到座位，把相机以及录音笔里的资料导出计算机备份。资料还在传输，就有人人轻轻叩她的办公桌。
……额，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夏禾已经昏沉，今晚她喝了酒，神智虽然清醒，思路却还是有些打结，很多事情都乱成了一团线球。听见他的声音，她只是挣扎了一小会儿，就乖顺地在后座趴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乖。”沈星淡道，仰着头盯着姜子燃。
夏禾狼狈跟了几步，却看到姜子燃还没有下台阶，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僵在了原地。然后一步一步后退了好几米——
半个小时后，白色的雪弗兰停在了望雅公寓15栋楼下。夏禾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今晚谢谢你啊。”
于是，僵局。
额……他还在生气吗？
“我……”
良久，顾少司回到了车里，淡道：“走吧。”
顾少司显然是没有料到她是这样的答复，微微一怔，轻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呵呵。”沈星回，拉着夏禾往楼下走。
不夜的包房里，灯光有些昏暗。外头明明是喧嚣的音乐，夏禾却觉得包房里的气氛快要到达呼吸都听得见的地步了——顾少司的目光里除了嫌弃还是嫌弃，就好像是强迫症患者看到了切得不齐整的披萨一样，他的目光，简直是要把她按下去再重新切一遍的样子……
顾少司却根本不给她反悔的机会，一路带着她跨越重重障碍，绕了不知道多少个路口与岔道，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Joe问姜子燃。
沈星？
“老实说，小禾，我之所以问《娱乐圈圈圈》协商把你调任上来，最开始是因为宁洛桑点名要你采访为前提主动与《娱论》接触，我一直以为你是与环球有什么干系的世家子弟，没想到你的工作能力并没有让我失望。这一次SE是基于对你拍摄的《率性》写|真十分满意，我相信也是你工作努力的结果。”
“…………”
“醉了？”寂静中，顾少司低沉的声音响起。
夏禾听陆筝的话待在包房里，已经有些忍无可忍。要不要出去找一找呢？
他这摆明着是为难了。
姜子燃逃窜。
“……啊？”
“怎么？”顾少司轻道。
夏禾哭丧着着抹了一把眼泪，眼泪婆娑抬起头，小声说：“六杯。”
“小禾苗！”陆筝看到了她，笑着招手。
也许是她过于麻利的动作终于让眼前的两位男士看不下去了，陆筝率先笑出声来：“小禾苗，看不出你刀叉用得很熟练。”他瞥了一眼她盘中所剩无几的牛排，“简直是登峰造极。”
两个人异口同声。
“哟，小学生来了。”姜子燃发现了夏禾。
夏禾被他的一套民族啊礼仪啊讲得有些头晕，不过粗糙两个字她是听懂了，不好意思挠头：“哈哈，陆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饿啊……”
不知不觉，意识终于渐渐模糊。
夏禾有些难为情，老实地答应了。
夏禾终于看到了姜子燃。
夏禾不知不觉成了二人组的领导，边走边朝周边探望。《天下》是一部历史剧，讲的是少年卫青从骑马南山的时候到后来踏马江山守疆卫国的戎马故事，虽然制片方要求的是现代装，可是在这喧嚣的都市中，能够赶制这样的一张照片的天然场景实在是太少了。而且太多灯光的地方人多眼杂，顾少司肯定不适合去，但是冷清的地方又太过阴暗……
她发呆的时候，隔壁小雅探头：“小禾，怎么了？你的脸色好白……”
“啊？”
“不合口味。”顾少司沉默片刻，开了金口。
“……好……”
完蛋了！
姜子燃：“我……靠？”
“如果你看到有斯文败类和姜子燃之外的人，特别是女性，记得记一下那人的身份，如果不认识就记下外部特征……”
夏禾一时忘了过脑，反问：“那你为什么切了它？”
还真是这里？
“可我从总部到这里就需要四十几分钟……”
夏禾笑了：“没关系。”
“可那是五十分钟前的事儿了，我说过是立刻、马上，夏小姐自己错过了时间，难不成还要我赔偿？”
半个小时候，夏禾坐到了顾少司的车上。一路上，她都不敢开口，只敢偷偷瞄他的侧颜，许许多多的疑问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快要把脑袋给挤裂开来。明明打电话的是陆筝，他口中说的来看她的人也是那个小艾，怎么到最后会是顾少司？……为什么？他是特地来接她的么，还是只是顺路？
“……”
《娱论》的定位是娱乐圈的经典杂志，每一个明星，每一次采访，都是独家定制的，与其说是对娱乐圈动向和明星计划的及时采访，不如说是与明星的一次深入灵魂接触，虽然因为传播形式不可能真的把真相赤|裸裸展露出来，不过却是娱乐圈少见的文艺小清新刊物。销量不多，定位颇高，贯彻的是一个“真诚对话”思想。
既然事已至此……
Joe瞠目结舌，想要拦下夏禾倒酒的动作，却被她一记迷茫的眼神弄糊涂了：她到底是醉了没醉？她要是不醉，姜子燃都恐怕会……撑不住了……
“我……”
顾少司的时间，很贵。
夏禾还没走出几步，姜子燃就叫住了她们：“等一等！”
完了。
夏禾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姜子燃是我第一个采访联系对象呀，可是好像我又搞砸了。如果现在能够联系的上Joe，可能还来得及补救……”
他生气了吗？
“沈、沈星！你……怎么在这里？”
夏禾想了想，瞄一眼顾少司，答：“先采访吧。”有过那么多的意外，她实在害怕节外生枝。
夏禾还来不及应声，电话就已经被挂断。她呆呆听着嘟嘟声，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姜子燃不是喜欢灌人酒么，怎么这一次约在了茶厅？
外面是……贯穿W市的瞿塘江。
“十分欣赏。”夏禾喝完一杯，看了看空荡荡的酒品，从酒架又取了一瓶，替对面的姜子燃斟上，“干杯。”
“在我这里。”
主编笑了：“好好好，这算是为编辑部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小禾，SE运营部之前与我联系，说是想要与我们合作安排顾少司的访谈，对方点名说是因为你的热情邀约。你初来《娱论》，就有这样的工作意识与工作能力，我十分惊喜。”
好像有点耳熟啊。夏禾不再挣扎，却也不肯跟他出去，僵直着站在原地等他的回答。
“相机……”
顾少司：……
“马上？可我的相机……”
……顾少司？！
到第三杯的时候，姜子燃脱口而出。
夏禾紧张地站直了身体：“你好，我是《娱论》的夏禾，负责您这一期的访谈。”
包房的门已经敞开，过道上五彩的灯光闪烁，喧闹的因音乐震荡着，不是有人来来往往，渐渐地，开始有好奇的人地往里面探望。
不知过了多久，顾少司的声音响起。
夏禾匆忙整理了下仪容下了车，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着冷冰冰的顾少司说：“你等一等，好吗？”
夏禾轻轻叩了扣衣领内侧的话筒：“星姐，他下去了，你小心。”
酒桌上，总是有许多花样的。夏禾还记得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曾有一位大啤酒肚的中国老师说过，女性在酒桌上不论喝与不喝都是吃亏，在遇到劝酒的情况，最好的方法是四两拨千斤，娇嗔几句，夸一夸劝酒的人，露一露无助的小眼神，嘻嘻哈哈地也就过去了。可是她似乎怎么都不得要领，学不会那种“顺理成章”。特别是，她还有求于这个姜子燃。
她报上了陆筝的电话，在侍者的引领下到了桌位，却发现陆筝与顾少司已经坐在了那儿，顿时一愣，本能看时间——手表上的时针还未到6，分针刚刚爬过30。这么说，是他们早到了？
“不是不是……”
总不能……睡在走廊上吧？她在电梯口抓狂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又下了楼，打算返回不夜，却没想到才出楼门就愣住了。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刻钟，那一辆白色的雪弗兰居然还静和-图-书静地停在十五栋的入口，就好像车主睡着了一样。
夏禾把不再说话，因为她看到了乔安娜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幸灾乐祸，这让她忍不住猜想，乔安娜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这一次的采访会狼狈无比，早就知道姜子燃是喜欢灌人酒、不愿意配合采访的纨绔？如果她早就知道姜子燃不是个容易合作的人，那么，这一次任务的分派就是显然的为难报复了。
还真是沈星！
姜子燃一口酒喷了出来：“Joe，你还记得我妈给我找了个什么访谈么？我这是要辅导她课后作业吗？语文还是数学？”
夏禾匆忙翻找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陆筝两个字在闪烁，顿时心情大好，按下了接听键：“陆大哥！”
“……好。”
“就是这里！”
包房在地下一层最深处。橘红的水晶壁灯，手工织品的布艺沙发，地上铺的是柔软的绒毯，沙发旁陈列着一个半身高的木柜，柜中斜斜地放置着三四支红酒，每一支都已经开了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甜的果酒香。
乔安娜？
“小禾苗？小禾苗？？”
夏禾松了手，还没走两步，两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吐了。
小雅自顾自说：“你是我见的第一个去采访姜子燃，被灌了酒还能按时来上班的！”
昏昏沉沉间，她被一阵清脆的手机铃音吵醒，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姜子燃和Joe却依旧没有回来。
“姜先生？”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夜色已经过半，整栋楼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没有一丁点光亮。大概他是看到没有房间亮起灯，所以才料定她根本没进屋？
夏禾摇摇头，哽咽：“没有，就是喝了太多，有些头疼。”
“你先待在那儿不要动！我找人去接你……少司，小艾是不是就住在天府街？”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她看了看手表，收拾桌面打算离开，却被小雅一把拽住。
他笑：“初次见面，干一杯啊，小朋友。”
姜子燃歪着头看着她，眼睛瞥向一边：“你的相机和包。”
“对不起。”夏禾想了想说。
“诶……”
陆筝眯起眼睛笑：“虽然现在西餐礼仪已经全球化了，不过有着良好西餐礼仪教养的人，与只能吃西餐的西方人用刀叉的方式其实并不同，西方人用刀叉反而会比不用刀叉的民族学习的礼仪更加随意，你这幅样子，像是粗糙了许多年的刀叉使用者。”
夏禾依旧有些呆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低沉，就像……就像不久之前，在世嘉的休憩房里那样。一瞬间，许多记忆与眼前的画面交叠在了一起，他的眼睛近看下是淡淡的褐色，眼睫比她还要长，手指细长带着一丝微微的温良，还有唇齿间微微的柔软……
夏禾大松了一口气。打光不打光她并不担心，只要还有光和时间，她就可以拍出合适的照片，只要没有这烦人的吵闹音乐，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顾少司定定看着她，最终没说什么话。十五分钟后，他驱车带着兴奋的摄影师，穿越过繁华喧嚣的城区，弯弯绕绕进了一段小巷。
那个男人回过头来，终于抬起了眼睛。
“姜少！”Joe也冲了出去。
陆筝扶了扶金丝眼镜，抿一口咖啡，无限感慨：“青春啊，一去不复返，唉……”
“……是。”
夏禾疑惑地目送他到达规定地点，然后抱起相机就在原地单膝跪了下来，对着顾少司连按好好几次快门。“顾……”她还来不及开口，却发现顾少司已经站了起来，不经意似的换了个姿势。
“上车。”顾少司淡道。
姜子燃微笑：“不行。”
良久，他又沉静开口：“所以抓紧吧。”
前座，顾少司回眸看了一眼后座，才缓缓掏出手机，翻看这一路上的信息。
那怎么办？照片我可以让那小子自己拍一组马上传你，不过录音可能暂时约不到了，他已经被他妈拎去关小黑屋了。
沈星微笑靠近：“姜子燃，听说你现在忙着去谈工作？”
“我靠？”
好久，顾少司有些怪异的声音响起。他说：“其实，也不是很贵。”
……沈星怎么说来着，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囧。
“……造。”
现在是午休时分，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的确没有多少人是留在座位上的。
咦？
陆筝的声音温柔：“本来应该给你一个休息的机会，不过，可能还要麻烦你一趟。晚上6时，Waitting餐厅，我安排了《娱论》的访谈，已经与你的主编沟通过，由你来采访。”
“嗯？”
她愣愣看着电话，懊恼地揉了揉脑袋。姜子燃就这样不见了踪影，她的访谈怎么办？三天后就要采访宁洛桑，她本来就想借着这一次机会来好好练习一下，结果好像只练习了喝酒而已啊……而且，她好像还没有和陆筝说清楚，她其实没有喝醉？
夏禾：……
顾少司皱眉：“你们不是一般会有一个通用模板？”
“你这是在求我么？”
夏禾：……
门童拍脑袋：“啊……顾少啊，这位小姐请，我为您引路。”
穆秋走向楼梯，经过夏禾身边的时候，礼貌地笑了笑，颔首招呼，然后下了楼。
“我……我还是想要Joe的联系方式。”她想了想，小声说。
“还好，我可以在宁洛桑之前把资料整理出文章。”
门童满脸怀疑，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才问：“请问你……”
夏禾不知道姜子燃的“马上”究竟是多少时间，她问小雅结了一些钱，拦了一辆出租去到朝暮花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夏禾：……
顾少司的侧脸有一半掩埋在阴影里，映衬着星光，难以言喻地漂亮。
“……是。”
“你怎么在这里？”
小雅摇头：“我不知道，我回来的五分钟里面，没有。”
姜子燃回头幽幽问夏禾：“小学生，你和《娱乐圈圈圈》什么关系？你和这神经病女人是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久久地沉默。
姜家二少斟酒的手已经有些僵硬。
姜子燃一愣，干笑起来：“不多不多，还有相当欣赏、十分欣赏、特别欣赏，以及无敌欣赏。”
夏禾今晚已经看了许多这样的目光，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倒是顾少司，她忍不住悄悄想，如果顾少司被看见了脸，恐怕他今天也得交代在这里了。
夏禾愣愣听完，果然，好像只有她才不知道姜子燃平时脾气恶劣么？
好在夏禾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他这副闷瓜模样了，她咧了个大大的笑容给他，幼稚地挥了挥手，跑进了公寓。5分钟后，她发现自己又可以哭一场了。她离开不夜的时候轻飘飘没有带走一片云彩，手机钥匙钱包相机统统都落在了包房，而望雅公寓15栋603的屋门无情地关着，沈星不知道又去哪一个明星的夜场做卧底了……
手机上，陆筝的简讯正大刺刺地闪着光：哎呦。
咔嚓。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夏禾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关你什么事。”沈星头也不回。
主编室门外，夏禾与乔安娜擦肩而过。乔安娜轻飘飘飞来一眼，满满的不屑。
姜子燃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痞气，盯着夏禾的眼神玩世不恭，十成十的挑衅。
夏禾手足无措：“不是的……不是我不想要采访你，主编安排下的人是姜子燃，我……我不能……”
“不是！”夏禾赶忙否认。在采访宁洛桑之前，能够有更多的练习机会，她怎么可能不乐意呢？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给陆筝听……“那我等下就过去！”
她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陆大哥。”
夏禾尴尬地笑：“Joe？你现在不方便讲话吗？”
她陡然清醒过来，欲哭无泪：相机在不夜，钱包在不夜，钥匙在不夜，手机在不夜，很有可能，她的工作也要丢在不夜了……她笨拙地整理了衣裳，走到顾少司的身边，问他：“请问、请问你有没有姜子燃经纪人Joe的电话？能不能借我一下你的手机？”
精致的眉眼，面无表情的脸。
“干杯。”夏禾说。
“住哪里？”顾少司淡道。
夏禾：……
晨曦的光芒洒在她的眼睑上的时候，她终于从梦魇中清醒，吃力地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嗯……”
“我……我是来采访姜子燃的，他……他……”夏禾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夏禾抓狂：“我的相机忘……”
姜子燃眯眼看天：“大概夏天吧。”
电话那头，陆筝好像是骂了一句什么，少顷，他说：“你在哪个区？”
回市区的路上，车速显然已经有些失控。
“我尽快处理。”
夏禾一瞬间想起了沈星之前说的名字，认真地与之前沈星的形容词对比了一下，微微囧到了。她在娱乐圈也算是混迹了几个月，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比如顾少司这种俊美得丝毫没有死角ｍ.hｅtｕsｈu•com.coｍ的，又比如姜子燃这种张扬帅气的年轻小生，还有许多肌肉漂亮脸型刚毅的，却还没有见过这一种。那是一个非常儒雅的男人，他戴着眼镜，身上是一件白衬衫，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书卷气，他并不是特别扎眼的帅气，但是微笑着侧耳听着姜子燃兴奋地比划说着的话儿的神态却让人十分舒服，说不出的温雅隽永。让人无端端想到了他名字，穆秋。
酒精的气味在黑夜里飘散开来，她又被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把，捂住了口鼻，连同着太阳穴也撕心裂肺疼起来。这一次，她终于没能忍住眼泪，眨了眨眼睛，哭了。
“你怎么会去那儿？”
“有谁来过我的座位？”
夏禾低头：“对不起。”
“你上去之后见到那个斯文败类之后千万不要说你以前是《娱乐圈圈圈》的记者，也别说你在楼下遇见过我的事。”
“啊……好！”夏禾终于反应过来顾少司的话中意，顿时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眉开眼笑起来。
“如果你抵达不了，为什么不在电话中就说明呢？”
姜子燃笑起来，满眼的揶揄与恶趣味。
电话的那一头，SE公司休憩室里，陆筝笑眯眯放下手机，扭头看自家天王：“傻白甜，好萌。”
夏禾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开口，忽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一声压低的声音：“夏禾，拜托你有点出息！我靠他姜子燃，欺人太甚……你等我折回来！”
夏禾开心地挂断了电话。
可是……
有人陷害你？
“……是。”
顾少司冷眼看着她，显然是不想开口。
“顶楼？！”沈星眼睛一亮，忽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分别别到了夏禾的耳朵和衣领内侧，兴奋地抓住她耳语，“你上去之后如果看到一个特别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笑起来伪善得让人想找鞭子抽一顿的人有任何异动，记得对着它低声说一声，我马上摸上来，知道吗？！”
还没等她开口，雪弗兰的车窗就缓缓阖上，然后，开走了。
姜子燃眼睫弯弯：“可是我也不喜欢访谈啊，我妈安排的。你看，大家都不喜欢，要不各退一步？”
时间一点点流转，又过去半小时，姜子燃依旧没有出现。
好像是。
陆筝憋笑：“好吧，我们先用餐吧，小禾苗，肚子已经咕咕叫就别逞强了，不然你饿晕了就得被抱回去了。”
一瞬间，顾少司的脸色黑了。
夏禾低着头看着相机，又看看满眼恶趣味的姜子燃，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拿过了酒瓶，为自己斟了一杯，一口，一口，慢慢抿着喝。
乔安娜勾了勾嘴角，声音上扬：“小禾，主编对你寄予厚望，我把姜子燃这一个case分派给你也是想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距离下月刊的时间已经不多，你什么都没有完成，这让我如何向主编交代？”
周围的音乐实在是太吵闹了，夏禾忍了忍，提高声音问：“请问，我们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吗？”
太阳渐渐高升，《娱论》的员工们渐渐到岗。
忽然，眼前一片白色闪了闪，一只纤白的手推着一盘切完的牛排放在了她的面前。她愣愣抬头，顺着手看到了手的主人，顾少司？
叮！又有新简讯。
他看了一眼姜子燃身前那只穿得像熊一样的小白记者，一时完全判断不了她到底喝醉没有。她的身体缩成一团，神色也有些脆弱，可是手不抖，脸不红，呼吸也不乱，就像一只冬眠的熊一样的安静，分分钟挑动着对面的男人的自尊心。可怜的姜二少……
有。不过质量比不上你的，你出了什么事？
夏禾迟疑看着酒杯里的酒：“采访……”
“你、你饿了吗？”她气喘吁吁，递上了怀里的吃的，“我、我只有这些，你的帽子丢了，可能没有地方可以买早餐……”
就在她的耐性快要耗尽的时候，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外头的喧嚣音乐喷涌而入，随着一起进房的还有一个高挑的身影——那是个带鸭舌帽的男人，鸭舌帽外又套了一重宽大的连体帽，几乎大半张脸埋在了阴影里。她还来不及看清他是谁，就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直接朝外拖——
夏禾语结，只能无措站在原地。的确，如果她对这一代够熟悉，她就会知道朝暮花园在哪里，如果她对姜子燃够了解，她会知道这个“立刻”“马上”有多少故意整蛊的成分在里面，这两者不论哪一样都是她做足了工作可以避免的，是因为她的疏忽才踩了他的陷阱。她的确没有理由抱怨。
姜子燃：……
完美。
不过，当她回到座位，就发现其实还有光芒没有投射到的地方。她离开座位的时候，3个g的文件正在传输，可是当她回到座位，计算机的文件夹里却是空的，不仅是文件夹里没有，连磁卡和录音笔里面的原件都没有了。空空如也。
夏禾小声说：“那，能不能约你下一个时间？等你做完你的急事。”
Joe扶额，这下闹大了。
“怎么，不乐意？”
穆秋看人来，微笑道：“你有客，我就先告辞了，工作的我们回公司再谈吧。”
这还是顾少司第一次说那么多话，夏禾眨眨眼，不太习惯这忽然变了的话题，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至少有一点她听懂了，顾少司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这几天来接二连三的打搅。这认知让她羞愧难当，只能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其实从第一杯下肚开始，她的头已经隐隐作痛了。不过，她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撑。早年在洋鬼子手上的时候，她也喝过不少的酒，洋鬼子们对红酒的钟爱已经到了无可比拟的地步，她在导师的熏陶下也上过一学期品酒课，各种酒混着喝，一小杯就会头痛，但……似乎也没醉过。
“MUA~”耳机里响起沈星兴奋的声音。
他怀里的女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奇地看着夏禾的打扮。她居然穿着一身卫衣，这里的室内温度是恒温24℃，所有人都穿着轻薄的衣裳，她这副模样，还戴着个有些蠢的红色围巾，怀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包裹，简直就像一只笨拙的熊。姜子燃的眼神在说：这什么玩意儿。结果这只熊笨拙地掏出随身的本子，打开那个愚蠢的黑色包裹，掏出一个相机来，然后，对着呆若木鸡的姜家少爷“咔嚓”拍了一张。
“咕咕！”……坐定，夏禾就听见了肚子不争气的声音，顿时红了脸。今天实在太过混乱，她从昨夜开始到现在为止，就只吃了一点点零食，下午走路的时候就有一些头晕目眩了……
就算是他是顾少司，《娱论》的宣传造势已经开始，他毕竟是计划外的人。她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新人虾米，随意更改采访对象这种事情，显然并不是她的职责所能及。她现在能做的是赶在事态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尽快完成对姜子燃的采访，然后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去准备宁洛桑这一尊大神的安排。
姜子燃笑嘻嘻：“哇，现在是很欣赏！”
夏禾抱起自己的包和相机，刚刚解开相机包的拉链掏出相机，却发现姜子燃已经站起了身子，一副要往外走的模样。
乔安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倒并不着急，怎么样，昨天的采访还顺利吗？”
每一个采访的对象，就如同每一个拍摄的对象，对她来说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将就的理由。
顾少司愣愣看着已经趴在地上的“摄影师”，把一个脏字咽了回去。
我不行么？
“你怎么知道？”
夏禾傻傻看着三个冰淇淋。
顾少司一愣，眉头锁更紧。
啊啊啊，果然是自作多情了啊！她默默敲了一记自己的脑门，灰溜溜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顿时被车里的暖气温暖得差点泪奔。
如果盘子可以吃，她已经快把盘子也咽下去了。
“……相、相机……”夏禾艰难开口。
夏禾傻了眼，就算她入职不到半年，对中国大陆的娱乐圈并不是了解十分透彻，她也知道要邀到顾少司的一个约究竟有多么难。传闻国内的珠宝大鳄曾经想邀他参加新品发布的开幕式，提前一月预约，却还是因为档期问题铩羽而归，要想约到顾少司的档期，起码要经过从陆筝到SE运营部主管至少三重审核，他现在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抛出了橄榄枝？
“姜少……”Joe按下了姜子燃要举杯的手。五杯了，就算是酒量不错的男人比如姜子燃，恐怕也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喝下去恐怕要吃苦了。
夏禾实在饿坏了，宁可这是一家中餐馆，这样她就可以大快朵颐了……西餐上菜步骤太过分明，开胃品和汤管吃不管饱，好不容易终于上来了主菜牛排，她几乎要感动得留下眼泪来。真是快饿死了啊……
顾少司不置可否。
“……啊hetushu.com.com？？”
顾少司回眸看她，却没交手机。
“没有关系！只要安静就好了！”
顾少司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远处的见面上，仿佛只是不经意地一问。
“不要！！”姜子燃仓皇喊出声来。
顾少司却连头都没有回。
Waitting是一家西餐厅，客流量并不多，厅室飘洒着轻扬的音乐。
悠扬的音乐中，顾少司的声音依旧冷淡得很，公事公办一般地说着：“制片方要求SE与演员提供一定的宣传支持，陆筝与公司协调后，打算进行微博的运营，需要一张现代装照片，配合《天下》的宣传。所以，我能利用的时间不多。”
时间一点点溜走，冰淇淋见了底，夏禾还在拧着眉头想该从哪里入手。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她第二次采访，却比第一次还要困难。第一次对姜子燃的采访，她准备了资料和大致问题流程，而对顾少司，她压根没有准备的时间……
姜子燃自斟一杯，轻轻碰了碰夏禾面前的那一杯酒：“小朋友，这圈子什么事都讲究情面，你给我情面，我回赠你情面，这样才会合作愉快，你如果‘交流感情’的酒都不肯赏光，你真当自己是来参加夏令营么，渴了喝果汁？”
“怎么？”姜子燃回头，“少了东西了？”
夏禾一瞬间面红耳赤，仿佛是之前的若干杯酒一下子上了头。
时间一点点流转，夏禾不知道自己在外头行走了多久。她在前头东张西望，有时候她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忘记了照片的主角，慌忙转过身，却总能发现顾少司一直在她的身后保持着不远的距离。沉默而又说不出的安然。
夏禾轻手轻脚地靠近雪弗兰。忽然，雪弗兰的车窗缓缓滑下，露出了顾少司沉静的脸。
终于，漫长的一餐结束，甜点上齐后，陆筝笑着告别，临走把自己身前的冰淇淋推到了她面前。顾少司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眼前的冰淇淋，如法炮制，也推到了夏禾面前。
朝暮花园的楼梯是在室外的，古老的木质楼梯每一脚踩上去都会有吱嘎的声响。夏禾一边走，一边侧耳听着耳机里沈星絮絮叨叨的声音：
夏禾想了想，正要开车门，却听见顾天王凉飕飕的声音说：“后座。”
姜子燃捂胸口：“我接受访谈，心会堵，梗塞。”
“照片？”
“少司呢？”陆筝问。
“夏小姐？”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发现了夏禾。
这地方，真的能够采访？
这就是穆秋？
姜子燃眼睛一亮，把自己的酒杯里的酒也一饮而尽：“挺爽快啊小朋友，我简直有点欣赏你，来，让我的有点欣赏升级到一般欣赏吧！”
“那看来小禾的《娱论》采访是完不成了。”沈星无奈摇头，摸了摸夏禾的发丝，“没关系，师父替你当枪手写一个。”
“先用餐还是先采访？”陆筝笑着问。
“姜子燃……你被那混账灌酒了没？”
她坐回座位，想了想，打开QQ敲沈星：“星姐，你那儿有没有姜子燃的照片？”
“可是那就不是对你的采访了啊。”夏禾想也不想说。
“别的人都被灌醉了啊！姜子燃其实是半年前的刊就该上了的，可是他太棘手，本身就排斥采访这件事儿，每个月都有一个倒霉鬼被他灌到七荤八素第二天连班都上不了！上个月的NANA喝得胃出血都进了医院，好奇怪……他是不是看你长得太乖所以大发慈悲没有对你大灌特灌？小禾你简直太走运了！”
她不敢看他的脸色：“对、对不起啊。”
来人说：“夏禾，主编请你去一趟。”
她笑了笑，奔跑着冲进了办公大楼。感谢老天，《娱论》编辑部有着优秀的加班传统，虽然还没有到工作时间，办公室大门却早已敞开。她冲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打开抽屉在里头翻腾：一条巧克力，一包小蛋糕，唔……一个果冻？
“好。”
他不是姜子燃。
额……夏禾紧张得吸了一口气，问：“姜先生，你的酒醒了吗？我……我可以约你采访了吗？”
夏禾轻轻说。
夏禾不好意思笑了，老实解释：“没有太多准备，我有点卡壳……”
顾少司愣在了当场，良久，他忽然低了头，用手掩住口鼻咳嗽了几声。
招募花园是一座休闲的茶吧，底下三楼是散座，四楼是包房，顶楼在天晴的时候单独作为最大的包房单独出售时间。夏禾刚刚下出租，还来不及进门，却发现大堂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埋头的长发身影。这身影她太熟悉了，她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就上了前。
夏禾茫然留在包房内，看着昏黄的水晶壁灯闭上了眼睛，疼痛如影随形。
“睡吧。”
“望雅公寓……”
夏禾：……
“谢谢。”
看来，他是并不想接受采访。夏禾纠结地想要在原地蹲下来好好想一想办法，可是看着他不耐烦的眼睛，她只好豁出去，颤颤巍巍伸出了手：“姜先生……我、我十分需要这一次采访机会，请您……请您……”
“因为没有几个人像你这么无耻！”
“其实我……”
Joe尴尬地干咳一声，说：“夏小姐，不如我们去包房？那儿比较安静，适合你的采访。不过设施就比较简陋了，没有专业的打光工具。”
“有事这么开心？”陆筝笑了出来。
夏禾囧着连挖了一勺冰淇淋，抬头看着顾少司冷淡的脸，其实特别想问一句：“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氛围啊啊啊……”
夜色的都市，霓虹闪烁。
夏禾终于知道小雅的那句“你会不会喝酒”是什么意思了，她愣愣看着酒杯，最终摇头：“我不喜欢喝酒。”这是实话，她从来不明白，酒这东西为什么不论东方还是西方，有那么多人喜欢，餐前餐后，茶余饭后，甚至还有专门喝酒的地方……又苦又辛辣，哪里好喝了？
过了一会儿，她默默地叉了最后一片牛排。
几乎是同时，包里的铃声响了起来。
“……顾先生？”
夜深，凉风习习。
“……啊？谁醉了？？”小雅傻了眼。
与她成对比的是，顾少司切得十分优雅，简直是皇宫贵族与非洲难民的区别。
“你来这里做什么？”
Joe熟门熟路地替姜子燃斟了一杯酒。而姜子燃从坐定就已经歪斜着身体靠在沙发上了，他自然而然接过酒杯，却不喝，细长的指尖推动着高脚杯，一直移动到了夏禾的对面。
夏禾趴在办公桌上欲哭无泪，一个摄影师把相机丢了，就像是武士丢了剑，国王丢了皇冠一样，对于她来说，还差不多等于丢了饭碗……她在抽屉中的名片夹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Joe的联系方式，还来不及打电话，一个身影停在了她的办公桌旁。
夏禾挠头，尴尬开口：“顾……顾先生，不知道陆大哥有没有把车开走？”
“吃饭呀。”陆筝笑了，“顺便谢谢你在少司生日那天的照片，请你吃大餐好不好？”这口吻，简直是在哄孩子。
顾少司：……
“不过什么？”
“我在一家叫不夜的PUB。”
第四条：春天，我在田里发现了一颗小白菜；夏天，小白菜被猪拱了。
夏禾不再躲藏，径直朝姜子燃走了过去，紧张地打招呼：“您好，我是夏禾，《娱论》记者，请问我们可以开始采访了吗？”
姜子燃也听见了声音，抬起头来撞上了夏禾茫然的目光，脱口而出：“我靠！”
可惜，悔之已晚。电梯里的几个女人相互看了看，尖叫着把刚刚踏出电梯门的顾少司团团围住，她们的尖叫声吸引了一大|波正要进电梯的人还有还来不及离开ＰＵＢ的人……几乎是一瞬间，顾少司身边的人已经层叠了好几层，夏禾早就被人流冲到了外延，根本已经看不见顾少司。
姜子燃刚刚从匪夷所思中回过神来，玩味看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夏禾，又举起了酒杯斟了一杯酒。
车窗外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望雅公寓，而是一座巨大的桥梁，桥下是宽广的江面。硕大的朝阳从无尽的江边缓缓升起，阳光洒在桥上硕大的钢铁锁链上，映衬着江上的金麟波光，堪称旖旎。顾少司就站在桥边的扶栏上，风吹乱了他的碎发，颀长的身躯像是从湖蓝的江水中勾勒而出的。片刻之后，朝阳彻底跃出水面，顾少司的身形几乎要被霞光给融化，壮阔的景象堪称瑰丽。
夏禾疑惑抬头：“别的人……”
顾少司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狼藉的酒品，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大概也想不出该问什么，站在那儿哑然迟疑，却仍然不肯放行。夏禾的目光追寻着打扮靓丽的短裙少女们，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卫衣，默默地从包里掏出了工作证件，递到他的面前，尴尬笑说：“我是《娱论》的记者，今天是来采访姜子燃的。”
“那你哪一天方便呢？”
她等下去见的那个人，会在楼下等着她亮灯，会让她睡在后座然后驱车到江边的顾少司。还有什么好担www.hetushu.com.com心的呢？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尖锐的声音打断：“啊啊啊！顾少司？！你是顾少司吗？！天哪……真的是顾少司！！”
夏禾低头沉默片刻，说：“现在是相当欣赏。”
姜子燃哭丧着脸坐回了伞下：“问吧，多久都没关系。”
终于，顾少司面色不善地下了车，按照她的指点站定。
他有着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白皙的脸和精致的五官，气质却与照片上的完全不同，此时此刻的他穿着鲜亮的衣裳，眼角眉梢尽是痞气，正低头与一个短裙少女嬉笑，手里的红酒杯轻一晃，喂到了少女的口中……
夏禾放下小勺，掏出相机，对着他按下了快门键。
顾少司忍无可忍，关机。
叮。电梯抵达一层，缓缓地打开了。
乔安娜踩着高跟鞋离开。等她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邻桌小雅终于贼兮兮地探过了脑袋，关切问：“小禾，你喝酒了吗？身体还扛得住吗？”
“那再见。”姜子燃朝穆秋笑了笑，“我还有工作要谈，就不陪你喝一杯了。”说完又要朝前走。
她这一声质问，让半个编辑部的人都抬起了头，微妙的目光扫向夏禾。
从主编室出来的时候，夏禾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自从认识了顾少司，所有的幸运都成了她身上的加成，这感觉，好像是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光芒的照射。
天色已经黑了，零落的星星悬挂在窗外。
夏禾停下脚步眯眼看着他，忽然灵光一闪：“啊！”
“如果姜子燃劝你喝酒，一杯也别喝，他这禽兽虽然无耻，却不会乱来，顶多不配合采访。”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夏禾赶忙阻止。
夏禾：……
她愣愣地站在计算机前，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完成了采访是幻觉，还是现在文件不见了是幻觉？
姜子燃握酒杯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一咬牙，把酒灌入了喉咙。
顾少司早就一言不发起身走在前头。夏禾匆忙拽起相机包，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他的步伐——她没有钱，也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记者，更加没有错中复杂的关系可以帮他争取一点准备的时间，可是如果只是照片的问题，那就完全不是问题的！
夏禾已经拐过陈旧的楼梯上到了顶楼。她一直不明白怎么一幢独立的楼却叫做“花园”，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顶楼居然有一片郁金香花田。郁金香花期是三月末，也许是因为这几天阳光太好，已经有了许多花骨朵。在郁金香丛中，有几处遮阳的伞座，姜子燃和另一个男人正坐在伞下，正眉飞色舞说着些什么，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
“想什么呢！你本来就是娱记，就算去了《娱论》，对新闻也应该有使命感，要挖掘真相，撕开他们的面具，造吗！”
“姜子燃，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的娱乐变成了捉弄新人记者？”
“好！一会儿见！”
“不过你太贵啦……”她想了想，尴尬住了口。
陆筝：“小艾之前去送洗你的衣服，在你的口袋里发现了一颗，嗯，果冻？”
她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到层层叠叠的人群中穿出顾少司阴霾得快要变成黑色的脸，然后，她就被他扯了过去，一路奔跑向ＰＵＢ的出口。
然后，夏禾看到了诡异的一幕，一直气焰嚣张的姜子燃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一跳退了好远，眼里的桀骜一瞬间崩塌成了渣，她几乎都能看到他的灵魂在抱头逃窜。
沈星咧嘴笑：“我跟踪我家老板三天了，10分钟前看他进了这里。”
“特别欣赏。”夏禾又斟酒。
下一条：哎呦哎呦。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紧了相机问：“多少杯，才能到你的‘一定的欣赏’？”
姜子燃一愣，忽然觉得这小学生……有点意思。
夏禾轻声解释：“他好像喝醉了，没有能接受采访。”在那之前她已经明明喝到了“无敌欣赏”了，如果不是他忽然捂住嘴跑了出去，他应该会信守承诺接受采访的吧？
夏禾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发生，坐到姜子燃对面的时候，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姜子燃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简直是判若两人。他不仅有问必答，而且每一个问题都做了适当扩充，甚至弥补了一些她本来有所疏漏的点，原定一小时的采访，半个小时就完成了，连照片素材她也采集到了超出预计的量。
夏禾说：“我来采访我的第一个工作对象姜子燃，约在顶楼。”
“没有什么事的话，再会。”姜子燃笑了，转身就要下楼。
“再会。”夏禾憋笑告别。
“可、可你说接受我的采访……”
夏禾已经整理完毕所有的资料附件，用办公室座机拨通了Joe的手机。
顾少司……
一路上，顾少司一直没有说话。进了电梯后，他更是把头埋得极低，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帽子的阴影里了。
夏禾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扁在墙上！
“为什么啊？”
“滚开！”姜子燃红了眼，一把推开Joe的手，执拗的眼神盯着夏禾。
J区23。
“没有。”
“做什么？”这一次，顾少司的口吻倒还算耐心。
夏禾的脑袋还是很疼，太阳穴上像是有针扎，神智似乎也有些恍惚了，却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她的手腕上传来一点点冰凉。她想了想，放松了身体，任由顾少司牵着她的手腕一步一步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一面走，一面小心地看着他的背影。
长发身影惊诧抬头：“小禾苗？”
不、不是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走吧。”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又叉了一块牛排，她终于反应过来，感激地朝顾少司笑：“谢谢你啊。”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电话坏掉了的时候，电话那头幽幽响起一个声音：“我是姜子燃。”
夏禾愣愣看着他这诡异的动作，忽然看到楼梯口一个灰色的小身影闪了闪，一个长发的美女探出了脑袋，径直走到了姜子燃身前。
“还不想走？”顾少司静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一杯喝完，再斟一杯。
和专业的演员合作要比普通人舒心许多，他们虽然不是专业摄像，却因为经验对光源有着本能的反应。举手投足间不会特别做作，却能够为摄像留下足够的抓拍时机，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舒心愉快的了！
“今天下班之前，我要拿到你给的采访初步资料。”
夏禾点点头，匆忙整理采访的资料备份。
她说：“小禾，你晚上去赴约要小心呐。虽然是工作，可是……”
夏禾只是呆了一瞬间，马上直起身子四处翻找。相机、相机在哪里？
他又替彼此斟了满满一杯。
三个小时后，夏禾的邮箱里收到一组质量不错的照片，照片里的姜子燃还穿着上午的衣裳，显然是临时照的。那时，她已经整理完毕了初步的文档，连同照片粗略排了个版，发送到了主编的邮箱。这一份初稿，将会在主编审阅过后发给Joe，在与Joe协商过内容之后才初最终版。
第二天黄昏，夏禾总算是明白了小雅的小心指的是什么。她背着相机，沿着姜子燃的经纪人给出的道路弯弯绕绕，总算找到了目的地“天府街76号”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家PUB。夕阳中，“不夜”两个字闪烁着一丝淡淡的光晕，陆陆续续有穿着时尚的男女嬉笑着入内。
“怎么，忘词了？”终于，顾少司出了声。
“小禾苗，上次你在福利院拍的照片上头很满意，虽然说好没有报仇，不过……”陆筝的声音顿了顿，问，“你在哪里？怎么有点吵？”
她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慢慢红了脸，捧着零食的手尴尬地伸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在她以为这丢人现眼的姿势恐怕要维持到天荒地老的时候，顾少司写满嫌弃的脸上忽然划过了一丝微妙的表情。然后，他伸出手，在她的手心里拿走了一颗果冻。
“好！”
夏禾退了几步，很没义气地想要再回电梯去，手腕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扯住了。
你自己小心，有人欺负你就狠狠PIA回去，别手软。
夏禾又默默端起了酒杯，闭着眼睛灌下一杯。
顾少司抬起头，疑惑的目光落到夏禾身上。
十秒后，经纪人回：进来吧，顾少已经到了，J区23。
主编眨眼：“那儿的蟹黄十分好吃，如果需要付款，你可以问公司来报销。”
“没有。”
“我需要一张照片，配合《天下》的后期宣传。”
姜子燃，看来在这儿架子还不小。
顾少司冷眼看着她。
她不是应该睡在公寓的楼下吗？
“怎么，你不会是没有采访到姜子燃吧？”
“你……”一直等在这里吗？
微型联络器？
“留着肚子哦。”
夏禾狼狈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忽然反应过来，她似乎是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囧事。她拒绝了顾少司的主动约访。顾少司风头鼎盛，她这几乎是打脸了吧？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