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刹那芳华红颜老(五)
李希叹了口气,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低头抵住妻子的发髻,低声说道:“董偃虽然不成器,他的背后却有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和他有十年情谊情谊在,要动他,怕是不容易……”
“那……请二叔回府呢?”张萃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出了另一个法子,提议道。
“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刘彻状似无意地说道,“这几年,过得可好?”
聪明却知趣的卫子夫。
“朕这就让杨得意去下旨,你可以带着诸邑去平阳侯府上,住上一段时间。”
离宫?求谁不是求呢。便是掖庭令,也能轻而易举地放她离去。可是她却偏偏要来到他的跟前,在他深受无子谣言困扰的时候……
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刘彻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卫子夫哭着要求出宫的那一夜……
“好。就照你说的办。”李希点头应道,他其实已经发现了妻m.hetushu.com.com子心中的不安,便改变话题,问道,“对了,嫣儿,近来如何?”
“女儿见过父皇。”阳石公主刘萸对着刘彻盈盈一拜。
“夫君,”张萃掩下心中的担忧,说道,“其实,大长公主她是个很明事理的人,杀伐果决不在男子之下。这事,让稹儿去透点风,想必她就会明白了。等她有了决断,我们再做打算吧。”
刘彻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个女儿,发现她虽然极力镇静,身子却还是微微颤抖着。卫子夫所生的三个女儿中,刘萸是长得最像她的,但像的却仅仅只是容貌而已。论胆量,论计谋,她都远远比不上她的姐姐卫长公主刘芯。
张萃跟前的家丁努了努嘴,示意他退下,随即走到李希身边,拉过他的手,轻抚着。这个动作很快让李希的面色恢复了平静。张萃见此,笑道:“夫君,不就是个董偃,把他打发了也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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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难道还能让他翻了天不成?”“竟然是他?”李希听完属下的回报,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在伸手抱住卫子夫力持镇定,却依然颤抖的身子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觉得,他或许更适合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
“孩儿谢过父皇。”刘萸立刻谢道,语气中有着止不住的雀跃。
“回父皇,是的。”刘萸早就被宫女告知,此次来见刘彻是为了什么事情。虽然她很相信母亲的论断,但是面对一直十分陌生的父亲却还是十分害怕。
卫子夫为了从一个掖庭奴隶变成那一夜他跟前贴身伺候的宫女,想必费了许多心思。
刘彻坐在亭中,望着这个看来有些陌生的女儿,皱起眉头。不知不觉间,这个孩子,也长到这么大了。十六岁……她的姐姐卫长正是在这个年纪出嫁的。
张萃抬头望着眼前显得有些陌生的丈夫,心中一颤,想起,那一年他执意出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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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自己说过的话。“人是会变的,而人世间最容易使人改变的东西就是权力。”在二十年的相处中,他们之间有着太多无言的约定,若不是他破坏了最重要的那一个约定,迎回了阿娇,想必她会继续聪明知趣下去吧……
然而,仅仅是一年之后,他便开始受困于“今上无子理当退位,让贤于淮南王”的谣言中,在阿娇成日留在长乐宫陪伴太皇太后,稳定他的皇位时,卫子夫却巧合地来到他的跟前,哭泣着请求离宫。
二十年前,他将卫子夫带回宫中,在阿娇的泪眼中,更多的懊悔席卷了他的心,所以他将卫子夫贬入掖庭为奴,毫不手软。
“自弟弟去了博望苑,孩儿和萦儿就单独住在椒房殿的偏殿中。姐姐去年因为有喜了,就很少入宫。宫中虽然衣食皆足,却不免有些寂寥。”刘萸说道。
“萃萃,我不想瞒你,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拥有我们https://www•hetushu•com•com陈家血缘的皇子。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来破坏他登上帝位的机会。谁都不行。如果董偃是个障碍,那么就搬开他!”
“所以……只能任由董偃坏事?”
“当然不!”李希的声音掷地有声,脸上难得的呈现出了阴郁之色,朗朗白日下,竟然让人感觉出了丝丝鬼气。
“是,父皇。”刘萸听话地站起身,头却还是低着。
“萸儿,起来吧。”刘彻说道,语气中没有太多的亲切,只是漠然。
桂宫。
只是……
“是吗?”刘彻点头道,“宫中的确是个容易令人寂寞的地方。芯儿产期将近,你做妹妹的倒是可以去平阳侯府陪陪她。”
※ ※ ※
将思绪调回,刘彻再度将注意力放到了刘萸的身上,他笑着说道:“萸儿,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提起自己的女儿,张萃脸上不自觉地出现了笑容,说道:“嫣儿啊……”
此语一出,张和图书萃也静默了下来。这些年,李希和馆陶大长公主的联络从没有断过,经常地互通有无。只是,李希毕竟不是刘嫖的亲生子,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希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刘嫖,当年她以长公主之尊下嫁陈午时,被一个小小的婢女所羞辱的事实。所以,李希和刘嫖的和谐相处是在两人都彼此克制的前提下的,若是李希试图去动刘嫖势力范围内的某些人、某些事,只怕,这种和谐就会破裂了。
李希顿了顿,还是摇头道:“二叔不行。虽然说,以二叔的本事,回府之后肯定可以压住董偃,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人。”
“小弟再不成器却是她的亲骨肉,董偃再糟糕,终究是她的枕边人。”李希叹息道。
刘萸听到这话,惊喜地抬起头,望着刘彻,却看到他平稳无波的面容,锐利的双眼中,隐含着探究之意,她心中一慌,立刻低下头来。这一低头,却是看漏了刘彻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