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张蜻蜓扑通跪下了，却很是不服地嚷嚷着，“婆婆，您要我跪下没问题，可是现在嫂子正难受着，咱们总不好吵吵嚷嚷的吧？再有，您干嘛又提起旧事，这不成心让嫂子心里头难受么？您就不能少说一两句？”

那些跟随小谢夫人的人见张蜻蜓出言豪气，待手下如此大方，就是嘴上不说，心中也觉咋舌。跟着这样的主子，做下人的怎么能不服气？

张蜻蜓见她犹自不舍的左顾右盼，冷笑着问：“查好没有？若是没查好，不妨再查一遍，可要是过了今儿这个村，明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管事娘子听得难堪，只得悻悻地从内室出来，出了门，便是周奶娘的处所。

“慢着。”碧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不管张蜻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既然她已经向张蜻蜓通风报信，回头张蜻蜓一定会来盘问她原委的，到时她要怎么解释？

张蜻蜓瞅着她们这架式，心里越发有数，只是不吭声，看她们行事。

此时，可算是见着她回来了，周奶娘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姑娘您看……”

至于交给周奶娘管着的贵重首饰和银两，这也亏了虞珠的事情，给张蜻蜓也提了个醒。

小谢夫人身边一个年老知事的心腹婆子上前查看后大惊失色，“夫人，这里好像加的是堕胎药。”

张蜻蜓默然冷笑，这还是做好人有好报啊，她原先的嫁妆早已处理，处理不完的赶在过年的时候也都分赏给了下人，放在这里的，除了一些衣物，并没有太多的东西。

这一下，大半个院子里的人都脱不了嫌疑，全都跟着张蜻蜓浩浩荡荡来到蓝院。

再过几间房，就到兰心等小丫头的住所。张蜻蜓亲自守在门口，盯着管事娘子等人检视。当人都转过身去的时候，碧落忽地走到张蜻蜓的身边，轻轻拉拉她的衣袖，摊开手掌，那上头用画眉的炭笔写着两个字，兰心。

“要依我说，倒是这个丫头最有嫌疑。”张蜻蜓转到兰心面前，“她平白无故多了不少银子，安知不是有人指使她下药害人？”

看了床底，管事娘子开始搜检周奶娘的床铺，不仅摸了枕头，还要把褥子掀开来瞧，周奶娘很是不忿，正想说句什么，却忽地见到管事娘子高声嚷了起来，“这是什么？”

兰心到了小谢夫人面前，似乎胆气壮了一些，也不分辩，只是觑着小谢夫人的眼色行事。

也不知小谢夫人派出去请的到底是哪路大夫，居然到现在还不见踪影。小谢夫人已经骂了半天了，可是卢月荷身边偏偏无人伺候。她自己的那些丫鬟婆子也被看管了起来，床边只有两个小谢夫人的丫鬟守着，卢月荷不知是不是疼得背过气去了，反正她不招呼，那两个丫鬟就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聋作哑。

私下讨教卢月荷时，嫂子告诉过她，“狡兔当有三窟，你可别傻乎乎地把钱财全收在和_图_书家里，特别是你那些首饰也颇有些来路不正。万一哪天给有心人瞧见，抓着把柄，总不大好。不如自己多长几个心眼，分开来放。在咱们亲婆婆留的那个小院子里，起房子时就建了个密室，我有些贵重东西就搁在那边。你要是想放过去，就自己拿了钥匙去找福伯，他会告诉你地方，你自己锁进去就完了。”

所以她必须做些姿态来，证明自己，快速在袖中，把手上的炭迹擦去，她走过来，把兰心的包袱打开，“有没有东西，总得看个清楚才好，大娘可不能偏心！”

卢月荷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她虽然咬着嘴唇，背过身子什么也不肯说，但看着她纠结的眉头，就知道她很难受。

大夫迟迟请不回来，倒是她派去张蜻蜓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已经提着一罐汤回来邀功了，“夫人，这是在二少奶奶厨房里找到的。您瞧这底下的汤渣，分明加了药材。”

她使个眼色，自己在这儿坐镇中央，身边自有心腹之人随着张蜻蜓去了。

而外头，问雪等人已经哭哑了嗓子，跪在地上磕了无数的头，连额头上都渗出了血，也不能打动小谢夫人分毫，放她们出去。

“是。”绿枝垂首应下，心中安定不少。

“我不是真不是这个意思。”周奶娘急得满头大汗，拼命拉扯着张蜻蜓，说话也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姑娘，我这堕胎药买了可不是用来害大少奶奶的，您可要替奶娘作主啊！”

“谁打赏你的？”张蜻蜓没听清，凑近了一步，“我可没打赏你这样好东西吧？”

“你是什么东西，怎敢过来与我拉扯。”小谢夫人本来就阴沉个脸，气色不善，此时顺手一个大耳刮子甩了上去，打得问雪半边身子一麻，摔倒在地。

管事娘子咄咄逼人地追问：“你买来的什么药？”

“你少血口喷人，夫人怎么会给你那种东西？”

管事娘子先假意问了一句，“这是谁住的？”周奶娘出来应了，管事娘子颇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挥手招人，“进来搜。”

她一颗心顿时往暗地里沉去，大少奶奶那儿出了事，可是却从她这儿搜出来堕胎药，这要怎么解释？

“既然无事，那就走吧。”张蜻蜓理也不理，竟是要平白放过了。

此言一出，周奶娘松了老大一口气，总算还是姑娘有良心，给她洗清了冤屈。

张蜻蜓心中一动，又格外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神情焦急而恳切，满溢着的关心似乎都要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张蜻蜓叫雪砚出来问话，那丫头老实回话，“这事墨冰没跟我说，不过她从前在府里就时常偷着帮我家做些针线活。瞧这大小，确实是给我们家人做的。”

“等等。”张蜻蜓忽地左右瞅瞅，微微冷笑，“既然诸位来了，总不能只搜出这么些东西就作罢吧？既然我这奶娘都背着我干了见不得人的事https://www.hetushu.com.com情，恐怕其他人也难保干净。不如就借你们的贵手，索性把我这院子彻查一遍，也让我瞧瞧，这屋子里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管事娘子将药包揣进袖里，冷笑，“买来的究竟是什么，还是拿到夫人面前去解释吧，我们走！”

兰心嗫嚅着，说了半天我字，却是无法解释。

张蜻蜓急忙分辩，“是加了药材，不过是婆婆您派人送来的补药，我和大嫂一起喝了的。”

张蜻蜓到了小谢夫人面前，这才出言给奶娘分辩，“周奶娘虽然有药，但也许是旁人指使的呢？别的不说，她今儿一天都跟着我在外头跑，哪里又来的这个时间投药？”

“我不同意！”张蜻蜓愤怒地瞪着小谢夫人，“我又不是贼，婆婆您凭什么这么搜我的东西？”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一众下人，“方才，婆婆派人，在咱们院子里今晚给我炖的汤里查出来有人放了堕胎药。榴喜，青嫂，你们两个是负责厨房的，这事儿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一起跟过去回话吧？还有今儿炖汤的时候，到底有多少人进出过厨房，也全都站出来，一起过去听候婆婆发落。”

我……周奶娘见她也生了气，急得越发说不出话来，眼泪都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周奶娘一愣，忽地脸色煞白，“那是……是我从前买来的……”

在搜到其他几个小丫头的东西时，那管事娘子还算是有模有样，只兰心那儿，管事娘子只伸手在她的包袱上头虚虚一按，便收手说无事了。

张蜻蜓再拈起一盒用了一半的胭脂，她记得，这玩意就花朝那日，还特意给潘云露买过，“这个东西好像是那什么老义丰的吧？我记得光这一盒胭脂就要足足二两银子了，还有这头油也不便宜。兰心，你这是上哪儿发财了？有好路子，怎么不关照关照我？”

却见小谢夫人并不慌乱，自有道理。

周奶娘无法说话，只是不停地解释，“这不是给谁用的……这原本，原本是……”

“大胆。”小谢夫人一拍桌子，甚有气势，“我凭什么不能搜？光凭你炖出来的汤水里有问题，就必须搜检，你这拦着，莫非是做贼心虚？”

绿枝大方回话，“是跟着姑娘之后攒下来的，不信可以查账，我自己也记了个小账本，每一笔都有出入。”

小谢夫人阴森森地瞥了她一眼，“我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用不着你多嘴，只是我身边年老的管事嬷嬷，却也不是能任你打骂的奴才，咱们大户人家，也没这样的道理，还不快道歉？”

那管事娘子得意地一挑眉，“既然拿到东西了，那咱们现就走吧。”

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张蜻蜓忽然生出几分警惕，这个丫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使个眼神，做个手势不行么？她心下有了计较。

“跪下！”小谢夫ｈttps://ｍ.ｈｅtusｈu•ｃoｍ.ｃｏｍ人手指着地，气势逼人，“今儿这事连你也有干系，难道你不知道你嫂子怀个孩子多不容易么？她从前就掉过一胎，大夫都说了她极难有孕的，现这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好容易又怀上一个，这可是我们二房的嫡长孙，要是就这么没了，可连我都担当不起！”

那管事娘子四下一清查，心里也有数，要说张蜻蜓就这么穷，打死她也不能相信，看来二少奶奶是早有防备，把东西藏到别处了。

张蜻蜓顿时黑了脸，一把甩开她，“奶娘，你好端端地买堕胎药干什么？这事你可想好了，一会儿到夫人面前去解释。”

张蜻蜓进来时，就瞧见这样一副情像，不由暗自攥紧了手心，拿指甲狠狠掐着，才压抑住要暴怒的冲动，带了人进来。

张蜻蜓让彩霞上来验东西，确认没有问题了，这才放过。不过她眼尖地注意到，墨冰做的针线里，还有几个很可爱的小布老虎、小布偶之类的东西，看来这丫头挺喜欢小孩子啊。张蜻蜓心下思忖了一阵，没有吭声，接着继续。

张蜻蜓当时就从她这儿领了钥匙，把一些不太好见人的贵重东西都收了起来，在虞珠的事忙完之后，亲自送了过去。

今天原本出了这样的事，尤其是周奶娘那儿搜出堕胎药时，她起初也有过惊慌，可看着张蜻蜓如此行事，反倒让她平静下来。她相信自己主子，不会毫无准备地就做出要搜查她们的举动，一定是别有内情。

“真不是我，我是买了药，可我原先是打算用来药那个娇蕊的孩子的，可没想要害别人！”周奶娘哭得委屈之极，哽咽难言。

张蜻蜓挑一挑眉，“行啊，把周奶娘和兰心，还有这些东西全都带上，婆婆她老人家吃过的盐可比我吃过的饭都多，有她替我审审，说不定比我自己查都强。对了，问你们件事。”

“好！”小谢夫人怒极反笑了，“我就让你就亲自带着人去搜检，若是再查出问题，你可不要再推三阻四地找借口！”

“不必查了。”张蜻蜓连眼皮子也不扫一眼，很不屑地鄙夷道：“才这么点，看来绿枝你往后还得加码干啊，没个二三百两，怎么置得起像样的嫁妆？”

就见碧落反手一抖，就把兰心的整个包袱全都在床上抖落开来，只见扑通扑通，不少夹藏在衣裳中间的零碎玩意全都掉了出来，明晃晃地呈现于众人眼前。

再往后，连潘云豹的房间也查了，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在墨冰那儿，居然查出一大包给做的衣裳鞋袜，其中不乏男人用的，这可又是怎么回事？墨冰无父无母，是自幼给卖进潘府的，她做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你住手！”兰心吓坏了，急匆匆地想赶上前拦着，却仍是迟了一步。

张蜻蜓沉着脸摆了摆手，领头带着人进了自己屋子，凌厉地环视着身后跟着一众人，“我这屋子里要是有贼m.hetushu.com.com，那我一定是个贼头儿，要是不查我的，先查别人的，难免叫人不服。不如就从我开始，先拿下我，才好去拿捏我的丫头！”

“我才不是贼。”张蜻蜓怒而站了起来，梗着脖子道：“就是要搜，也须得我亲眼作证，否则保不定有些人坏了良心，拿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硬塞我这儿，到时，我可没地方说理去。”

周奶娘气鼓鼓地进去，把自己的箱笼俱都打开给好了她们搜，却见那管事娘子不搜这些东西，却是先在柜子那儿翻了一遍，又来瞧床底。

“可是婆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大夫……”张蜻蜓想上前分辩，这时候，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责任吧？再怎么说，这些丫头也是卢月荷的陪嫁，要怎么处置也轮不上她吧。

小谢夫人听完回禀，当即厉声看向周奶娘，“这药明明是从她床铺里搜出来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就见她手里托着一个药包，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来，“周奶娘，你这是藏的什么宝贝药，居然还要塞得这么严实？”

张蜻蜓嗤笑，“误不了您的大事，不过是动动手的工夫，既然贼赃都拿住了，难道还怕贼跑了么？搜。”

张蜻蜓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信手拈起一根金钗，“嗬，这可是个好玩意儿，兰心，你哪来钱买的这个？”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

这一下轮到碧落为难了，她作此举，是有些心存试探之意，张蜻蜓若是明白，为何还要放过兰心？难道姑娘真的不识字了？

张蜻蜓火冒三丈地瞪着那个插话的婆子，“我跟婆婆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下人来插嘴了？婆婆，你若是不信，可以把我房里的厨娘召过来问个明白。”

那管事大娘干咳了两声，“二少奶奶，这件事情您回头慢慢审，咱们还是先带周奶娘过去回话吧。”

这……管事娘子没料到张蜻蜓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倒让她们有些措手不及，“二少奶奶，这不大好吧？我们还得去跟夫人回话呢！”

她放下这话，倒让那些丫鬟婆子都不敢擅动，面面相觑，还是那管事娘子点了两三个手脚稳重的，开始翻查。

张蜻蜓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了，却是忍气吞声地吼了一嗓子，“对不起！”

蓝院那帮子陪嫁来的丫鬟仆妇急得直掉眼泪，问雪心忧主子，一时忘形地上前，拉扯着小谢夫人的衣袖，“夫人，求您让我去请大夫吧，我跑得快……”

什么？张蜻蜓闻言可吓坏了，“我哪里有这种东西？我用的药材可全是婆婆给的。”

听她提起那个逝去的孩子，卢月荷的眼角不觉渗出了两行清泪，咬紧了下唇。

小谢夫人眼神一凛，传令下去，“来人啊，去二少奶奶屋子里把那些丫头仆妇们全都押了来，再给我好好搜捡一番，再你们可要搜仔细了，像那些床铺底下，坛坛罐罐，犄角旮旯里，都不要放过，知道吗？”

张蜻蜓冷笑，“你们也不必说得这么可和图书怜，方才在那儿，我可是当着婆婆的面给你们赔过罪的。虽说我是主子，可未必就放在你们这起子奴才眼里。你们要搜我的东西可以，但手脚都放干净点，要是有人敢未经我的同意，磕碰坏了东西，那我可不依，我这人可小气得很，管你是砸锅卖铁还是卖儿卖女，总之都得赔我一份才是。怎么样？过来动手吧。”

不用她多说，管事娘子自然会把话分说明白。

兰心急得手心直冒汗，不安地想看看众人反应，却怎么也不敢抬眼。心中一个劲儿地想着，完了完了，这回给姑娘发现了，她要怎么处置她呢？

跟来的管事大娘觉得甚没意思，“二少奶奶，您可千万别说这样拿捏不拿捏的话，又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要来，是夫人让我们来，我们不得不来。再说，今儿这事，干系重大，也怨不得夫人慎重。您要是实在见气，我们做下人也不敢动手，只好去回禀夫人，请她来亲自翻查了。”

张蜻蜓显然是吓坏了，坐在她的床边，一个劲儿地追问：“大嫂，大嫂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大夫怎么还不来？快去个催一催呀！”

她领着头就从卧室外头，一间间地查下去。首先是绿枝和彩霞的房间，彩霞的东西没问题，只是在绿枝的箱子里，却搜出一大包的碎银子。虽然只有二十几两，但对于一个丫头来说，却是不少了。

小谢夫人指着院中一干人等大骂，“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自己主子也伺候不好，怎么好好的居然弄成这样？要是少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这起子黑心的奴才也别想在府上伺候了，通通卖出去。”

还跟周奶娘约定，日后只要手上银子过了一千，就提醒她送过去。所以现在留在周奶娘手上的，不过是些家常首饰，再就是三五百两银子，并没有太多的东西。

“你……你可真是反了天了，居然还敢指责我？”小谢夫人给她切中要害，恼羞成怒，几乎就想抬手去打了。可看看左右，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待一会儿查清楚始末，再治你的罪。”她转过身，装腔作势的大喊大叫，“来人啊，快让人出去瞧瞧，那大夫怎么还没来？真是急死人了！”

兰心无言以对，半晌才挫败地含糊其词，“这是……是……打赏的。”

墨冰涨红了脸，却是主动上前解释，“这是我给雪砚做的，她家里穷，这些衣裳鞋袜的料子都是姑娘过年时分我的，我可没动过别人的东西。”

进了院子，就见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给赶到院子当中，小谢夫人的手下已经蠢蠢欲动地想翻箱倒柜了。想顺手牵羊，浑水摸鱼的人不在少数，这要是张蜻蜓不回来，保不定会吃多大的亏。

她们接了小谢夫人的命令，其实还有一层意思，也是想摸摸张蜻蜓的底，看看她到底手上有多少东西。可惜这位二少奶奶的屋子比她们相像之中干净许多，除了必要的衣物，并没有太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