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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狱

作者:秦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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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秋梦如烟 第四十六章 国破山河在

下卷 秋梦如烟

第四十六章 国破山河在

修流想起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此番回乡,自然免不了是一场凄凉。
却见对面那大车子中笑着走出一人,修流认得那人,便是那焦山脚下见过的‘臭豆腐’阮香。
第二天,叶思任上得断桥的闺楼,仔细把过了白日歌的脉,留下了一张药方,吩咐了断桥几句,便下楼跟修流出门去了。断桥却带着黑旋风一路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件凉衫,她乜了一眼修流,跟叶思任道:“爹,眼看这天渐渐热了,这两件衣衫你们拿着,在路上穿。”
阮香又道:“老爷子,我这里有几张银票,老爷子路上留着花。”温眠笑道:“你知道此次跟我同行的是谁?还稀罕你这几张银票吗?!”叶思任从车里站出身来,抱拳笑道:“在下嘉定叶思任。”
在往南京去的路上,叶思任问了修流对断桥跟素真的想法,修流道:“姐夫,你又不是不明白,我是真心喜欢桥儿的。前些日子离开她,是为了避舅甥之嫌。如今我既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但这事却又关系着我们家的清誉,倘有所失,周家今后如何处世?对于素真姑娘,我只是同情她的身世,我也喜欢她,不过不是象对桥儿那样的感觉。史督师生前将她托付于我,那时我以为跟桥儿是不可能的事了,便默许了这门亲事。素真姑娘其实也看了出来,我不会真心娶她的,但她又是个听话的孝女,不好去拒绝她母亲式微。倘若真要让我娶了她,只怕我要害了她,也伤了断桥的心。”
三人到了禅房,只见雪江正跟一个胖大老头坐在榻上闲聊。雪江起身道:“原来是叶hetushu.com.com先生跟周公子来了。”他指着那老头跟叶思任道:“这位便是‘睡翁’温眠先生。他已经退隐出江湖几十年了。”
叶思任三人第二天便驾着马车上路了。修流驾着马车。温眠弄了张草褥铺在车上,躺着便睡,虽是一路颠簸,他却睡得安安稳稳的,酣声此起彼伏。
两人当天便赶到了镇江,连夜雇船上了瓜州,来到金山寺。寂永一见两人,忙把他们迎进后禅房,道:“两位,朱先生昨天刚来过,他目下已经去了芜湖。雪江大师正在禅房里与温眠先生密谈。”
马车出了镇江府时,突然见到前面的路当中站了几条汉子,挑着几担酒菜,后面是一辆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装饰华美的大车子。修流从车座上挺身起来问道:“我们是过路的客商,来者何人?”
修流上前来拜见过了雪江跟温眠,道:“晚辈以为师叔已殒身火中,后来听鼎木秋先生说,师叔尚在人世。今日重逢,真是十分高兴。”温眠道:“所谓狡兔三窟,老夫自知仇家甚多,因此早已安排了多个退路。一场火倒不至于将老夫烧死。”
叶思任笑了笑,把凉衫递给了修流。修流攥着凉衫,看了一眼断桥,又拍了一下黑旋风,想起那天晚上叶思任跟他说的话,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他笑着对断桥道:“桥儿,你好好陪着白夫人,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二掂量了一下银两,脸上登时堆满了笑。他打量了左右,轻声道:“客官,看你面善,便道与你知道。前两天那弘光皇帝带上玉玺,突然间不知m.hetushu.com.com跑哪儿去了!朝廷上下丢了皇帝,正忙成一团,那马士英马学士便下令封城。这些把守城门的,全是马学士手下的黔兵,武功高强。客官没事还是别进城去,只怕到时进得去,便出不来了。”
叶思任听了猛醒,笑道:“流儿这话说的是,叶某说的,倒是让温老爷子见笑了。”
雪江跟温眠听了,都吃了一惊。雪江道:“先帝原来还有一脉在世!”
雪江道:“大家都不是外人,说了也无妨。那人正是南京的弘光皇帝。朱先生见到时势危急,马士英一帮人根本无心御敌,便带着他从皇宫密道中逃了出来,经过这里,而后便匆匆上芜湖找黄得功去了。”叶思任道:“那黄得功靠得住吗?”雪江道:“我们担心的也是这事。乱世之中,有几个人能靠得住的?但算来算去,眼下也只有去投黄得功了。朱先生在这里留了一封信给你们。他知道你们获悉这桩变故后,不日肯定会上敝寺来找他的。”
修流忽然在一边说道:“温师叔,姐夫,我们这次回闽中,原是有重任在身的,何必为了这些儿女情事,再节外生枝呢!”
雪江道:“叶先生,自扬州破后,如今清兵已逼进长江北岸,指日南下。前日朱先生带了个陌生人来到寺里,与老衲密谈了半夜,又匆匆走了。”叶思任想了一下道:“大师,那个陌生人便是弘光皇帝,可是如此?”
两人到了南京城外时,只见城门口布满了官兵,对进出城的人进行严格的搜查。叶思任跟修流道:“城里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了。你是马士英正和*图*书在通缉的要人,不要轻易露面,且待我先上去打听一下。”
那老头便是温眠。叶思任朝他拱拱手,笑道:“没想在这里得遇冷老先生前辈。”温眠正了正身子道:“什么冷先生?老夫早已改姓温了。老夫上次在焦山见过令媛,可是聪明的很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叶思任笑道:“多谢温老先生错爱。老爷子已勘透世间炎凉,在下钦佩得很!”
叶思任慌忙接过信来看了。朱舜水在信中大意写道:大厦将颓,叶兄务须以家国为重,挺身出来,力挽狂澜。叶思任看了这些话,想起自己这些年的作为,心下顿觉惶恐不安。朱舜水的信中又写道:“叶兄,目下满洲人投鞭足以断流,南北决战,势不可免。倘清兵果真挥驱南下,则我江南士子,商贾,风月,俱成过眼烟云矣。我去芜湖,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去年君曾去闽中一趟,其中之事,叶兄与我俱了然于心。望兄择日即速再赶往闽中一趟,相机行事。君子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舜水顿首。”
温眠叹了口气道:“看来老朽这觉也睡不下了。那弘光帝朱由崧,原是老福王的儿子,我年轻时曾在老福王府中效力过,当初本是应该去助他的,可他实在是太不成器了。叶老弟,我便陪你去一趟闽中,自从我师父去世后,我已经快四十多年没上那里去了,顺便去拜访一下我的师兄陈知耕。”雪江笑道:“温兄如肯醒将过来,最好不过。温兄对闽中地理人物风俗也熟悉,你师兄陈知耕又是那里的地主,正好相机行事!还有流儿也是闽中人,回乡自然不和-图-书在话下。”
修流问道:“那铁岩还在寺里吗?”寂永笑道:“他现在每天都泡在藏经阁上,阅读经文,偶尔也陪雪江大师下下棋,倒是清静的很。”修流笑道:“他倒真是落得一身轻了。”
叶思任喝了两口茶,观察了一番城门那边,便匆忙离了酒店。他跟修流说一下这事,修流道:“这不成群龙无首了吗?清兵已逼进长江,南京城里却乱成一团,此时要是清兵渡江过来,谁来支撑局面。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帝偏在这节骨眼上给跑了!不知现下朱先生在哪里?”叶思任道:“上次我在松江‘季鹰楼’时曾经跟朱先生约定,倘遇到大事,便在‘金山寺’聚合。看来我们得上那里去一趟了!”
叶思任将信把与雪江与温眠还有修流看了。温眠眯着眼道:“这信中提及叶老弟去年去过闽中,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修流把酒菜搬到了车上,叶思任开怀畅饮。路上,叶思任问温眠道:“温前辈,那白日歌白小姐你可还记得?”温眠眯着眼道:“我已经快三年没见到她了,她自幼脾气就有些古怪,对老夫也颇有怨意,这事不提也罢。”叶思任道:“她现下正在我的家里养伤,你想不想去见她一面?”
温眠吃了一惊,忙问道:“这却是何故?她受的什么伤?”叶思任叹口气道:“这事全是因为我造的孽!她是被她的孪生姐姐给刺伤的,眼下伤势已无大碍。白日歌的母亲叫细柳,不知前辈认不认得她?”温眠愣了一下道:“岂止是认得!那事说起来,也算是老夫作的孽了。”
修流便呆在马车里。叶思任走上前去https://m•hetushu.com.com,在城门口找了个小酒店坐下。他先给了小二一两银子,笑问道:“小二哥,我是个贩布的,常年南北来往,都经过应天府。今日为何来了这么多军爷把门?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叶思任道:“朱先生言辞如此,我义不容辞,只能再去一趟闽中了。到时倘若这边情势有变,我们就在闽中那边拥立七皇子为帝!”
叶思任点了点头,道:“流儿,你既然已说了实话,姐夫也不好为难你了。这事待到了南京后,咱们再加计议。”
叶思任道:“不瞒前辈,是送七皇子朱一心隐匿到闽中,相机行事。”
温眠叹口气道:“你这孩子,还是这般不懂事!这里去往闽中,几千里的路,多是山地,这四匹马怎地在山路上跑的起来?你这不是败我的兴吗?再说了,如此显眼的排场,岂不是要惊动江湖上的朋友?老夫只想一路清静。你的孝心我心领了。”
修流想起那天晚上见到“岁寒三友”时听到的那段故事,笑道:“去往闽中,旅途困顿寂寞,温师叔跟姐夫且听我说上一段故事。”
阮香跳下车来,笑道:“果然是你们来了。周公子,我们家温老爷子可在车上?”修流未及答话,那温眠在车里咳嗽了一声,大声道:“臭豆腐,你不在镇江城里好好开酒店赚钱讨生计,却跑到这里来扰我清梦做甚?”那阮香慌忙跪在地上道:“老爷子,我已给你安排了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上有睡榻凉簟,请你老享用。”
阮香听了,忙朝叶思任行了个大礼,随后二话没说,上了那大马车,撮口一呼,众人留下酒菜挑担,便全都随着他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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