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可不，当时你递给我，表情还特别认真，还有点傻乎乎的。”

有金发|情侣在海滩漫步，请小橘帮忙合影。男孩女孩亲密地拥着，笑容灿烂。

他掏出皮夹，打开来眯着眼：“还好，信用卡在，走，我们出去领你的螃蟹兄弟。”

二人站在街边，夏小橘看着各色海鲜，不住地问：“这些蛤蜊哪种更好吃？可以辣炒么？如果一样来半斤，可以么？那个大蚌壳是论斤还是论只卖？哦，那种鱼就是传说中的苏梅么？”

“傻气？”

“包，我的包。”

手袋中并没有多少现金，因为登机，身份证也拿出来，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她和程朗约好，在深南路附近吃海鲜。夏小橘到的早，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望出去就是明档海鲜，一排排水箱中舒缓的游鱼，盆里的蚌壳蛤蜊，她盯着气管口泛起的一串串气泡发呆，丝毫不觉程朗已站在桌边。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已经流口水了？”

“咿，签支票咯，或者看后厨需不需要你刷碗呢。”

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程朗急问：“怎么了？”

当年陆湜祎从海边回来后，带给她的蚌壳打磨的发卡。想到他说，“你还是把头发留长吧，本来就大大咧咧的，总要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性别来，免得报到时吓着同寝室的女生。”

“你才发现么？”程朗接过，“中间也想过要换，有一次摘下去，之后两天一直觉得空荡荡的，于是又放回来了。带久了，成了惯性，舍不得。”

忽然肩头被人一撞，她一愣，挎着的手袋已经被精瘦的男子抢走。他发足狂奔和*图*书，夏小橘长大嘴，呆立数秒，才缓过神来，大喊：“站住！”拔腿便追。

“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他问。

从机场出来，上了大巴，深圳刚下了一场薄雨，路两旁的叶子绿油油的，蓬勃旺盛。在手袋的夹层里有一张程朗的照片，是他少年时的模样，就是盛夏时节，夏小橘几次拿出来，手贴在前排椅背上，低着头，静静地打量，好像怕被周围的人发现一样。想自己那些窃窃然的搜寻的目光，只用余光打量他的身影，那些日子，和眩目的阳光、炙热的空气、声声蝉噪一起，封存在回忆的夏天里，如今在亚热带相似的温度中，似乎又释放出来，依旧清晰。

她摇手，一迭声说“No。”

程朗笑：“哦，然后它的傻主人就把它当作礼物送给我了。”

“我不让你去，就是怕有什么事啊！”程朗反而笑了，“你看，我们还是互相关心的，是不是？”

你像一缕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眼看就要追上，抢匪打了个转，跑到一条小街里。

夏小橘心中感慨万千，似乎又看到了站在走廊嚎啕大哭的自己，摸着那只小小的钥匙链，连感伤都是若有若无的，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淡淡地微笑。

最初还担心追不上劫匪，现在却是一百个盼望，让程朗不要追上他。

“我才担心死了。”程朗摸摸脑门，“现在想，也挺后怕，万一里面一群人，拿着刀子……”

然而，正如同那些回忆属于昨天，此时此刻，这些牵挂惦念，似乎都和原来不同。

夏小橘笑：“我也是游客，来看朋友的。”

“这个，没想到你还和图书在用呢。”她说，“太孩子气了。”

“是，最最宝贵的收藏。”是属于自己的少女回忆。

她语气平静，坦荡说出这样的字句，心中无比释然。

想起他曾经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喃喃出声：“好朋友，是一生一世的。”

钥匙串从口袋里带出来，哗哗拉拉掉在地上。夏小橘弯腰拾起，蓦然发现，上面依旧系着那只塑胶Snoopy，带着飞行员的黑色风镜，傻傻的。头顶磨掉了一点漆，颜色也比当初灰暗了许多。怎能不改变，这是高中他生日时，夏小橘买来的礼物，当时乐陶还评价说，“这狗浑身冒傻气。你家Snoopy是个大傻气，这个钥匙链是个小傻气，花了四十块钱的你不折不扣冒傻气。一家子傻气，真配！”

程朗似乎可以读懂她的心，笑容舒展。

越想越是担心，那抢匪万一带着凶器呢，或者如程朗所说，还有同伙呢？万一遇到丧心病狂的愣头青，在行人稀疏的小巷里，对方狗急跳墙，岂不是将程朗置于险境？

程朗伸手拦住夏小橘：“你别追了，他们或许有同伙。”

她轻轻拥着曾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没有一点迷惘，知道正因为成了这样的朋友，所以地久天长。

实在忍不住，将自己的决定拿出来与人分享。

随后，他为她挡住了跌落的窗户，也让她明白，无论他和谁在一起，今后各自走向何方，自己都是希望他平安幸福的。

程朗要过餐单，点了几道冷盘，说：“可没带那么多现金，怎么办？”

“我还记得，卖这个钥匙链的小店叫‘图腾’。他们店里有好多新奇的www.hetushu.com.com东西，这个钥匙扣就是老板的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当时觉得好难得啊。你还说，是我小学时玩剩下的。”

在手袋里，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程朗忍不住扯她衣袖，侧耳道：“拜托，有问题，先小声问我好不好。”

夏小橘急忙跑上去，抓着程朗的胳膊：“你没事吧！”

再没有，那种心悸的感觉了。

夏小橘心急如焚，想要追上去，又担心警察来了之后找不到事主；然而等在原地，又觉得时间缓慢得凝滞一样。迷蒙细雨洒下来，她想起程朗严肃呵斥自己的样子，心中酸楚，又带着丝丝满足。

“的确是一个男生，但只是好朋友。”夏小橘笑，“我的男朋友在北京，他需要好好工作赚钱，我很难养的。”

然而面对程朗，夏小橘忽然觉得天地一片澄明。她紧张他，关心他，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替代他身处险境。

夏小橘破涕为笑，在他肩上狠狠打了一下。

“看你去那么久，我担心死了！早知道我就应该跟过去。”

夏小橘用餐单打他：“你才傻乎乎的，这个钥匙扣就叫傻气。”

青涩的岁月已经结束，这份沉甸甸的情谊就在手中，何必如此缅怀过去不复返的旧时光？想到这些，那照片已经不重要。

他如同手足，或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能忘记，不能失去，不能断了消息。会永远牵挂他，会永远关心他，只是，那种感情，不再是想要长厢斯守的爱了。

“你也知道！可真是太过分了，让我等在哪儿，万一真有什么事，你怎么办？！”

“Boyfriend？”和*图*书

“麻烦大了。”他咳嗽了两声。夏小橘急忙扶住。

程朗略迟疑，说：“报警。”就要继续追过去。夏小橘也要跟上，他回身，蹙眉：“让你报警！跟来做什么？”指着路边，“呆在这儿等我，哪儿都不许去！”

已经是老旧的款式了，但夏小橘心中甜蜜，拿出来戴在马尾上。

夏小橘第二日夜里的飞机回北京。上午她一个人去了大梅沙，在海边坐了很久，想起高中的毕业旅游，和程朗坐在海边，阳光在蔚蓝的海面上跳跃。他坦率地说出对林柚的感情，那份哀伤和咸涩的海风一样，让她此后多年，不敢再来看海。而如今，天高地阔，她甚至可以眯着眼，哼起那首一同唱过的歌。

女孩用粤语说“多谢”，又吐舌头，换了英语，“我发音还算准吧？”

她面孔通红，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摇头。

“嗯，我和乐陶给它取得名字，好配它的傻主人。”

“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要知道，什么样的宝贝，都没有你重要。”夏小橘说，“就像你说的，你是我的亲人一样。”

夏小橘笑，俯身选着海鲜。

“能抱抱我么？”夏小橘问。

终究，它在他身边陪伴多年，如影随形。

然而，无人应答。

话音短促有力，不容反驳。他步伐很大，片刻身影就消失在昏暗街巷的尽头。夏小橘手忙脚乱拨了110，站在街口，凉风一吹，混乱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各种新闻报道一起涌入脑海。

“这么用力，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啊！”程朗呲牙，将手袋拎起来，在她面前晃，“那小子跑得太慢，还摔了个狗啃泥，丢下东西就爬和图书走了。”

说话之间，冷盘已经上桌。程朗指指窗外：“我们再不去，你的兄弟就要被别人领走了。”

夏小橘忍不住打他手机，一遍又一遍。想要告诉他，回来吧，平安回来吧。

然而，程朗的照片，那张承载了旧日全部思念的照片。她不想失去。

在他心中，自己到底是一个重要的人。为了他这份细微的关心，那些年的思念和挣扎也有了回报，不再是石沉大海，毫无意义的。

刚跑了两步，就看到路灯下蹒跚的身影。他走得很慢，似乎有些吃力。

夏小橘再坐不住，在脸上抹了一把，起身向后巷跑去。

“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夏小橘下定了决心，调研接近尾声，便买了机票，从成都直飞深圳。临行前给程朗打电话，只说要去那边开会，顺路去看他。程朗说：“你不必跑到我们这么偏僻的镇上，还是我去深圳和你碰头好了。”

他身高腿长，沿着夏小橘指的方向追过去。路上行人如织，那男子推搡着，时不时回头后看，程朗也在人群中迂回，无法全速追上。夏小橘用尽全力，紧跟在后面。

“鞋掌掉了。”他抬脚，“靠，新买的。”

夏小橘指着最大的螃蟹，说：“是你的荷包要流血，我和它交流很久了。”

她惶然无措，坐在麦当劳门前的长椅上，忧虑自责，望着彤云密布的天空，忍不住落下泪来。身边的麦叔叔塑像一如往日，开怀笑着，来来往往疾行而过的人们，仿佛都没有留心这个坐在角落哭泣的女子。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在嘈杂的人群里，心纠结孤单，无处逼雨。

夏小橘用力点头。

“当然可以。”程朗伸出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