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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君

作者:行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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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九章

第一部

第十九章

叶增皱眉,“敢问何事能激得王上病中震怒?”
这一根雪羽长箭,本该射穿敌军喉甲、埋身于战场血火之中,可此时此刻却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就见不远处,一只长尾纸鸢正落在了身后的地上。
但他无法想明白,她究竟是为何要这样做,又为何耍陷自己于如此不利之地?
这根羽箭映目而入,竟是如此的眼熟。
秦一怔怔地捧着这纸鸢看了半晌、蓦地直起身来,拾裙踩上石凳,踮起脚尖,极力向秦府墙外眺目望去。
秦一扯着线轴,一路轻跃小跑,仰脸望着天空,半晌后抿唇一笑,渐跑渐慢,然后手指一松线,将纸鸢直放冲天。
云蔻淡蓝色的眸子闪出一丝水光,却是笑道:“若你生母还在世,必不会纵你胡闹至嫁不出去的地步。”
阳时三刻,毕止王宫。
倘叫河南大营中的上将下兵们知晓此事,试问又有谁能相信他们那个平日里对敌冷静刚硬、手里只握长枪弓箭、心中只有杀敌制胜的主帅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
殿外高阶上,老内监遥遥望见他的身影,立马疾步走下来相迎,却是拦他道:“还请叶将军止步。”
直待叶增用箭将那十一只纸鸢一个接一个地射入秦府后,他才渐渐松了口气,放开早已攥得满是汗水的拳头。
叶增默声和*图*书听完,慢慢地攥住了拳。
他抬头,望向天空中那抹越飘越远的浅青色,半晌后转身,再度伸手去摘赤绝背上所挂的第四只纸鸢。
许闳乍然间回神,抬头看见赤绝已是一跃冲出巷口,忙翻身上马,跟着他向北城王宫处行去。
浅青色的纸鸢迎风而上,摇摆不平。
老内监沉默着,似乎是在犹豫能不能对他明言,斟酌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答道:“王上六个月前曾下诏,.赐婚秦太傅女孙于大殿下,约以明年正旦之初完婚,今晨却接秦太傅女孙亲笔奏疏,表求王上收回赐婚前诏;王上驳其所求,秦太傅女孙乃复上书,言愿抗诏不遵.”
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因自己过于想要见到他而产生的错觉。
弓弦微微颤动,叶增转身,伸手从赤绝的背上摘下第三只纸鸢。
可下一瞬便又有一根羽箭凌空而入秦府后院之中,镞尖埋地,箭杆之上同样穿着一只深绿色竹篾骨架的纸鸢。
他兀自乱想着,全没发觉叶增已至眼前。
真可谓是……
秦府后墙三百步开外,赤绝正垂首抖弄长鬃,时不时地发出一声粗喘。它背上的鞍鞯两侧各挂有五只纸鸢,大小各不一,看上去做工极其粗糙,唯有那骨架所用的竹篾是上等竹木所造。
“你多虑了。”叶增缓缓地道,可手中却和-图-书猛地用力抽了一鞭坐骑,策马向前飞奔而去。
她飞快起身,跑过去捡起那只纸鸢,将横穿其上的那根羽箭用力拔了下来,搁在掌心中,轻轻抚过箭杆前端那枚尖锐的铜制箭镞。
“走。”
正与一年前他披甲跨马踱入毕止城门时、在马上所擦拭的那一根,无比相像。
二人这般并肩坐了许久,秦一忽又轻轻道:“有时候觉得,便是我亲生母亲还活着,也未必会像老师这般宠惯我。”
“老师明知我并非胡闹……”秦一说着话,耳边却似乎听见有陡风刮过、东西落地的声音。
王诏令秦一终孟永光在位之年皆不得足出秦府一步,而秦菩决更是因怒于府中更令,禁她于后府自省,何时省有悔意,何时才能踏出后府一步。
他本已做好了今日上殿便向淳王求娶秦一的打算,却断没想到秦一恰会在今晨抗诏拒婚!
他抽箭,穿过纸鸢背后的竹篾,搭箭上弦,然后抬臂张弓,对着不远处的秦府朱墙上空引出一个完满的弧度,松指放箭,看羽箭挟风之厉势携纸鸢一并飞入秦府后院之中。
是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竟不知该如何动手,亦不知道该何时动手。
许闳却憋不住话,虽极力克制着却仍没忍得住,破口而出道:“将军一会儿入宫谒见王上……可万www•hetushu.com.com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身为堂堂的鹰冲将军、淳国河南行营大都统,却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亲手去做十一只纸鸢,更将这些纸鸢自千里之外的大营兵帐中小心翼翼地带到京城毕止,而且还亲自来到秦府之外、用长箭一个个地将这些纸鸢射入秦府之中!
而王诏所出已有六个月,她又为何要拖至今日才要抗诏?
许闳顿了顿,答道:“王上昨日下诏,国中朝野文武、诸镇将校凡在其位者,皆不得与秦姑娘结为婚姻;若有逆命求娶者,皆以不忠之罪论处。将军该不会是忘记了罢?”
云蔻蹙眉,欲言又止,终只是抬手替她轻理了一下额前被风吹乱的发,没再说什么。
朱罗官巷入口处,许闳牵马立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守着巷口,目光四下里不停地张望着,生怕会有人路过此处,发现叶增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事。
叶增听清,心中大震。
宽阔的青砖石道直通淳王政殿,叶增不趋不缓地走在上面,步履惊飞一地鸟雀。
叶增行过他身侧时道,声音一如往日般平静。
虽知定是什么都看不见,可她依旧像是能看见他的身影一般,固执且坚定地凝视着那一根羽箭飞来的方向。
且非但无法求娶秦一,怕是此番入京连再见她一面的机会,亦都不会再有了。
英雄亦有和*图*书气短时啊。
叶增认出他是常侍孟永光身侧之人,便停了下来,“我奉诏入宫谒见王上,烦请替我传报。”
他因知叶增的为人秉性,所以这话说得是格外加重语气。
元光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秦一唇边的笑意有些淡却,两只手抚平长裙上的摺痕,没吭声,走去云蔻身边坐下,又抬头望望天边那渐飞渐远的纸鸢,复微笑道:“老师觉得我是会自省之人?如今我被禁足在府,只好由它代我去看看外面了。”
早在今晨叶增要他带其来秦府之外时,他的惊诧之度便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
面对如此王诏,他那意欲邀功求娶秦一的打算也再没有可以施展的机会。
这根长箭的主人,双手曾沾腥血无数,可却为她做得出这纸鸢来!
马蹄不轻不重地敲击着砖道,叶增一路无言。
他深信自己绝非唯一一个不敢相信叶增会做出此等事情的人。
云蔻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瞅她道:“你这模样,倒丝毫不像是被禁足在府的人。”她抬臂指着天上纸鸢,似笑非笑道:“太傅还等着你能自省、上表向王上告罪,倘是在府前瞧见这飘上天的纸鸢,又岂能饶你?”
自寰时起,他已在此处等了二个对时有余。
叶增僵了一阵儿,忽而疾问:“王上可有降罪于秦家与她?”
直到他看见一只断了线的纸鸢拖https://m.hetushu.com.com着两条长长的纱纸细尾、自秦府后院中轻悠悠地随风飘出后,他才断了犹豫,用箭射出了第一只由自己亲手做成、又从河南大营千里带来毕止的纸鸢。
耳边似乎响起轻轻一声长弓松弦的声音。
“什么话是不该说的?”叶增的声音辨不出情绪。
老内监先是点了点头,却又紧接着摇了摇头,“王上念与太傅旧情,已是减罪数等,仅是罢黜了太傅职缺,未曾剥其官俸,亦未降大罪于秦家。至于太傅女孙……”老内监低低地叹了口气,“王上诏命已下,国中朝野文武、诸镇将校凡在其位者,皆不得与之结为婚姻;若有逆命求娶者,皆以不忠之罪论处;终王上在位之年,皆不许其足出秦府一步。”
虽知叶增对秦一自去年一遇后便惦念不忘,但他绝没料到叶增会为了秦一做出这种事情来。
一根长杆羽箭自纸鸢骨架处横穿而过,尖锐的镞尖没入冬日荒芜的草地里,雪白的箭尾犹在簌簌轻颤。
若以抗诏不遵罪论处,这等罪责确不算重。
老内监垂下眼,“王上此刻震怒之中,不论谁人求觐,皆不得通传。小臣奉命来迎将军,还请将军明日再来。”
昨日宫中传出秦一上表抗诏之事,秦菩决得知后自然是被气得不轻,虽是立即代她上表谢罪,却还是没有抚消孟永光的怒火,等来的仍旧是降罪于秦家的王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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