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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孩子在适当的时候会成为母亲悍卫婚姻的武器，我宁愿不要。”

“我哥到现在也没有正常，你们就赔这么点儿？”

“我们不会这样做的，赵总请放心。”林冬雪连忙说，“我对您感激不尽，而且，我也知道您已经尽了力了，这次的事故本来就跟您没有什么关系。”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我一点也不希望他们死，”她小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再次重复，“不，不要，我宁愿被爸爸打。”

他胸有成竹地说，事实上，他知道她的父亲一定不会再打她。

“啪！”

他轻笑着，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面包，“快吃吧，吃完了一起回去。”

他心烦意乱地往外走，拼命地让自己去想一些他的家事，还有他所要负的责任，遂又摸出他那开不了的手机，大脑已浮现出凌筱急得跳脚的表情，或是更糟的冷若冰霜——他该怎么说才能把前因后果都解释得清楚，也许到最后又是以往一样，一个字也不说，任由她去误会。

“所以我才会躲在这里，只有你能找到我，爸爸肯定也会后悔的。”

凌筱的依恃就是沈云涛，是传递给她温暖和勇气的人，是承诺永远在她身后支撑她的人，然而，她阴冷世界里的这一线阳光最后却移到了大www.hetushu.com.com洋彼岸。还有一个承诺永远走在她身边的人，在父亲的手掌落到她脸上时，他却不知所踪。

赵言诚不理会他的挑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跟林冬雪告辞，说服她别送以后，迳自下了楼梯。

“这不很好吗？”她说，“爸爸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一阵战栗感传遍她全身，凌筱的眼里泛起倔强的泪光，她缓缓解下围裙摔在案板上，抬眸对父亲说：“您从来不许我顶撞母亲，可是您自己呢？爸爸当初又是做了怎样的事来伤害妈妈的——”

“你不那么犟的话，叔叔也不会打你。”

泪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垂落的，不知不觉濡湿了满脸，秋晚的风一吹，脸紧绷得发痛。走出那扇门时，有人叫过她，好像是言诚的母亲，她却像听不见任何动静一样地移动着双脚。也许是她顾不上了，大脑里充斥了那么多痛苦的情景，仿佛把她压迫得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要爆炸了。

“我去你家找你了。”很温柔的声音跟她说，“幸好在这里找到你了，我就担心你会离家出走。”

李洪宇的眼睛虽然凶狠地瞪着，却明显地看得出他有所收敛，耷下眼皮没再作声。

“你爸呀，最近烦死人了，我只要一出门，电话就打来了。”和图书

“有我在，我保证叔叔打你的每一下都会打在我身上。”

“妈妈——”她突然轻唤一声，“现在可以跟我说吗？那两年你有多难过？”

“原谅妈妈！”母亲颤着嗓子说，“筱筱，你现在也有家庭了，当你也有了孩子，你会理解妈妈的。”

她茫然地走过铺着方砖的路，绕过那棵叶子簌簌作响的大榕树，挨着墙角缓缓蹲下，像幼时那样无助地抱着膝盖。

“他说得对，我是负责人，不过，我已经尽力申请到了两万块的精神损害赔偿，如果你上诉，并且胜诉，能拿到的顶多是十分之一。”

直到晚餐结束，赵言诚仍是没有回来。凌筱的父亲和言诚的母亲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叉上一小块月饼送到嘴里，啧啧称赞两声冰皮月饼的口感好。凌筱在厨房帮母亲收拾碗筷。

“洪宇——”手里捏着赵言诚刚给的五百块钱的林冬雪喝止他，“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天根本不需要叫赵总来这种地方。”

不管是什么原因致使她躲来这里，最终却是一样——她破涕而笑，低头吃着面包，而他则温柔地为她揩去泪水。

这种时候，总会有人背着手，紧挨着她蹲下。

他想着又抽出支烟点燃，身后一阵杂乱的巨响让他蓦地转身，双眸愣愣地望着林冬雪家那扇破和图书木窗。

“以前当然不是这样，现在老了也怕孤独了。”

这算是最后的胜利吗？凌筱在心里暗暗想，忍耐守候了这么多年，换来的胜利真的值得欢喜吗？

凌筱的头偏到一旁，红肿的左脸火辣辣地疼得几乎要晕过去，透过垂落在眼角的发绺，她恍恍惚惚地看到捂脸哭泣的母亲，父亲藏起那只打她的手，藏在身后微微发抖。

“所以，折磨我也是无意的？”凌筱尖锐地说，“因为您已经失去理智了，爸爸给您的伤害真的有那么大吗？”

她的耳朵里开始轰鸣，那些熟悉的细碎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咔嚓咔嚓……”是母亲剪碎毛衣的声音，还有夹杂在其中气若游丝的哭声，是客厅里剪毛衣的母亲发出的，越来越清晰，也有她自己的，裹在被子里悄悄地哭，母亲哭了一夜，她也哭了一夜。

赵言诚轻蔑地扫了这个没教养的小子一眼，“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不得不讲清楚，这次的事故并不是公司哪个管理员抓着他的手往机器里送的，就是说公司并没有侵犯你哥人身权力的行为。不过，向法院表达你的诉求是你的权力，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

“怎么没关系，他是负责人。”李洪宇瞪着眼睛说。

“他自己的脾气也不是一样，为什么他不打自己？”

“和-图-书你不是出去了吗？”林冬雪咬着下嘴唇，气极又无奈地望着李洪洲的弟弟，他的头发凌乱得像刚睡过一样，站姿很不像样地倚在门边，脸上还是那副蛮横的表情，目光充满贪婪而恼怒地射向赵言诚。

凌筱偏头看了站在灯光下的母亲一眼，才发觉母亲那沧桑满布的容颜已经衰老得惊人了，目光却盈满了惊喜的活力。她叹息一声，心疼母亲的艰辛。

“我想这么干，”她吸吸鼻子说，“在外面走了一圈儿又回来了，我不知道去哪里。”

“爸爸再打我怎么办？”

这次不能这样干了，再难也得向她解释清楚。

“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比如被坏人拐走了。”

走下光线昏暗的楼梯，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新安的灯火也骚乱不安闪烁着，楼道口涌进来一伙人，穿着怪异的衣服，头发的颜色也很怪异，赵言诚对这种人并不陌生，现在的他却本能地想避开，头尽量垂得低，靠着墙边走，那些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往楼梯上冲。

“也许叔叔小时候也常挨打。”他用大人的语气说，“叔叔的爸爸妈妈都去世了，所以才没人打他了，你也希望这样吗？”

“筱筱——”母亲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地叫道，她的身后站着脸色阴沉的父亲，手里端着一个透明茶壶。

她和他就是这样ｍ.hｅtushu.coｍ•cｏm建立起一种依赖和被依赖的关系，随着生活中那些不受欢迎的、诸如委屈、沮丧、难过的情绪增多，他们的这种关系也日益深厚，世上没有一样牢不可破的东西，正如他们的关系，有朝一日一旦出现了裂痕，被依赖者轻微的动摇都能导致依赖者的意志轰然彤塌。

林冬雪还未回答，李洪宇抢先发怒：“你明知道我们连房租都付不起，哪来的钱打官司——”

“可以去我家，为什么不去？”

“我想让爸妈找不到，想让他们为我担心，想让爸爸后悔打我，如果我去你家，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了。”

“给我滚，”这位威严的父亲说，“滚出去，我们不要一个在节日回家惹父母伤心的女儿。”

事情就要解决了，赵言诚不想节外生枝，更何况他正想找个理由离开，便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这是劳动仲裁争议委员会的决定，你要是不服，可以向地方法院提出上诉。”他也不去看那张令他生厌的脸，掏出五百块钱给林冬雪，“我不是很受欢迎，就识趣点儿好了，钱你不用急着还，关于赔偿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觉得这个赔偿不合理，你可以通过法律途径争取。”

母亲怔了怔，低下头收拢垃圾袋，“每天都想死，一个小时要想上十来回。”

李洪宇冷笑一声，“那咱们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