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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心理师的情感救赎

作者:刘小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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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声叹息

第十二章 一声叹息

我不知道如何说感谢,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卑微,我不配遇见周杨这样的男人,我觉得我就应该是那个在监狱里跟一帮女犯人比无赖的女人,那应该比较接近我的本质。
周杨说着领我去房间。
周杨走了之后付清使劲地在我面前为周杨竖着大拇指。
我一直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心里非常紧张,好像有无数的危险将要靠近我,我无端的和无限的恐惧叫我不能安宁。
周杨仰天大笑,说:“这就是我认识的冷艳,永远油腔滑调,永远没个正形,又永远美丽可爱!”
可是现在,我绝不会那样做,这并不仅仅因为这孩子让我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并且在我自由的这段日子里我的上诉还很有可能峰回路转,而是因为我懂得了珍惜,并且要自己努力去珍惜所有能珍惜的东西。
我一下子没了力气喊了,我躺在床上,手依然放在孩子原来在的地方,而此时的心里是无尽的绝望,那种什么都不能医治的绝望。
还说什么清白?清白还重要吗?我刚刚感觉到的这家里那么珍贵的一切一下子变得都不重要了,我之前觉得我惨烈的人生也一下子变得不重要了,跟卓一凡的死比起来,我被打被冤枉又都算得了什么呢?
我心里害怕睁开眼睛,我怕又看见了林沐或者25号,可是我又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这里。
“那你希望他是什么态度?或者说他是什么态度对你来说重要吗?”周杨继续反问我。
周杨叫付清和李雪看着我,他出去买吃的了。
就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我醒了,我一睁眼就看见了周杨破碎的眼镜和满脸的伤痕。
那些天,我也不止一遍地告诉周杨我爱他,周杨总是笑眯眯地说他早就知道。
这个时候周杨和李律师都赶到了,周杨一进来就问:“人没事吧?”
我不敢去想,可是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偏偏潮水一般涌来,我在这种潮水里被淹没,悄无声息地。
“说大话谁不会啊?到时候我看你不管?我孩子将来要是不听我的话,我肯定得拎着耳朵教训他!”说着我伸手去摸我自己的肚子。
周杨一直隐忍着,在钱总出门之后,他转过身,使劲地砸着墙,一边砸还一边说:“我为什么要回去拿药?为什么要回去拿药?”
我点着头,表示同意。
周杨看了看我,转身走了。
葡萄糖和盐水这两样东西充斥在我的体内,让我变得非常虚弱,我很不满意。
我清楚地听到周杨的这几句话,忽然之间百感交集,那些熟悉的岁月掺杂着卓一凡的面孔都到了我面前,那面孔里还有那么执着的自己。我曾经就是这样对周杨对卓一凡也对自己说的,我说我是心理医生,我一定能医好他,一定能!
付清拍了一下李雪,然后比划着什么,李雪想起来了什么一般,赶紧说:“你放心吧,周杨已经把医院上上下下的都打点好了,你孩子没了的事不会传出去,你暂时不用回去。”
我还是不敢出声,点了点头。
过了好久,他说:“好,现在我告诉你,你别激动,你一定别激动,现在,你要以孩子为主。”
我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这样的事没有必要通知律师吧?
之所以我会对周杨这么镇定地说话,不是因为心如止水,而是因为心如死灰。
“就你那租的小房子也算是家吗?房子我已经租给别人了,你现在跟我回我家。”
我避讳着这一点,周杨也从不要求。
我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立即起床,我躺在被窝里用眼睛看了看四周,确认了一下房间里所有东西的位置和特性,并且在心里说我爱你们,然后伸了个懒腰,再用耳朵去听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
忽然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回过了神,看见周杨在我面前,他说:“不要难过,也不要自责,卓一凡他知道你,他也知道你对他的心,所以,即使在他不在的时候,他依然在帮你,他赐予你他的孩子,然后帮你度过这个难关。你放心,我一定会在孩子出生之前还你清白。”
孩子,当然也会跟我到一个安宁的地方,那里再也不会有这世上所有的恐惧和苦难,我们会生活得很好,也许,我们还会看见卓一凡。
那么孩子怎么办呢?
周杨一听可高兴了,一路上为了未婚同居这四个字笑个不停。
“方向不对吧?”我总是觉得走错了路,对周杨说。
“人生其实就是在得失之间的,每个人都一样,就连受苦也是一样的,谁都要受苦,这世上没有不受苦的人。冷艳啊,你觉得你的苦比我和付清的多吗?也许多,也许不多,可是你一定是认为多的,因为你的苦是你吃的,而我们一定是认为不多的,因为我们的苦是我们吃的。你这样想想就平衡了,谁不要吃苦呢?吃了点苦又算什么?别说你现在还有我们还有周杨还有钱总,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就算这世界上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因为这就是你要吃的苦,而别人的离开就是别人要吃的苦。”
周杨先是一惊,接着兴奋地转身对李律师说:“她怀孕了,赶紧去申请监外看管,立即,马上,最好她直接从这里回家!”
周杨又想了想,最后妥协了。
我是心理医生,我一定能医好他,一定能!
周杨摇摇头,说:“不是,是我的一个病人。”
我不敢相信地问:“这都是我干的吗?”
孩子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往,我可能就不会告诉卓一凡,甚至,我可能谁也不告诉地就去医院把孩子拿掉了,因为我向来是个现实的女人。
“我到底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我问周杨。
我看了看周杨,说:“我并没有希望他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不接受也没关系,我自己养,如果他因为责任接受我也不会同m.hetushu.com.com意,我只是想把这个事告诉他,让他知道而已,就这么简单。”
在回家的路上,我摸着肚子,一遍一遍地笑,对孩子说:“你是我的希望啊!”
我嘲弄般笑笑,说:“别以为你能做这么好吃的菜我就会同意你养孩子,再说,不管孩子谁养,我也得告诉卓一凡这个事,必须告诉,我也不能叫自己就这么高尚地做个冤大头啊,就算我伟大地给他生孩子,我也得让他知道啊!我冷艳可不做这么傻的事。”
周杨的怀抱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归属感,我渐渐觉得安宁平和,渐渐平静下来,并且依偎在那里不想再出来。
可是我忽然怜惜起这个人来,从他说“我是个心理医生,我一定能治好她”的那一刻开始怜惜他,因为我懂得那句话的无奈和心痛,同时懂得那句话里的希望。我害怕最后给他的还是无尽的失望,我害怕他的生活卷进我的黑洞里,我不忍心伤害他,哪怕只是他从我身边走过不小心擦破了点皮,我都不忍心。
那声音里有付清的拐杖碰到地面的声音,有厨房切菜的声音,还有油在锅里的滋滋声,还有水声,还有窗外隐约的车声,偶尔还有一两声吆喝……
我的昏厥让我再次进入医院,医生说下次再出血的话孩子就危险了。
付清摇摇周杨的胳膊,眼神无辜的很,意思是叫周杨帮我找卓一凡。
“精神病院吗?我有那么严重吗?”我非常镇定地问。
是不是因为他因为给我打电话忘记了看路上的车?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恐惧,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和那么多事都因我而成为遗憾成为灾难?
之后,我便睡着了。
周杨开始用跟李雪不同的方式来劝我,他们都想解救我,李雪叫我放开,周杨叫我哭。
我不知道他说的那里是哪里,是地狱是天堂还是监狱?
我只好由着付清哭,等到她渐渐平息下来之后,我拍拍她,笑着说:“来吧,你一边给我洗澡我一边给你讲那里面好玩的事,我这可都是第一手资料,谁也没有我说得真切!”
“那我也不能住你家啊!那算什么事?我们未婚同居?”我赶紧打住,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出院的时候周杨一直走在我身边,一直拉着我的手,像个大人引领着孩子。
李雪认真地说:“那是他的人生,他要那样,我当然随他去。”
周杨听我这么夸着,也笑着说:“不用回味,我可以给你做三天、三年、三十年乃至三辈子。”
周杨依然是抱着我的,他用轻松的语气对我说:“看来情况不是很糟糕,连你自己都知道你病了,那就好治了。不过,你还是要配合哦,我等下回去给你拿点药来,今天下午我们就转到别的医院去,好不好?”
“别说这个房子没有女人光临我不相信,就连这个房子没有女人居住我都不相信。”
医生们把吊水的针重新插回到我的手上,处理完毕后,医生就出去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疯了?你看她现在都虚弱成什么样了?怎么能长途奔波?再说,她现在还需要治疗,而且你要是就这样带她走了,她的清白怎么办?”李雪看我们认真了,赶紧出来阻止。
“见他做什么?”周杨反问我说。
周杨夹了块菜放在我碗里,说:“赶紧吃饭,吃完饭我跟你说件事。”
“你还不知道吧?你怀孕了。”张教官叹了口气,说,“小家伙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对你也好。”
周杨双手一摊,说:“好吧,我承认吧,在你出院之前我请了保洁公司,花了五百大洋才有了今天的样子,之前呢,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差强人意。”
我很不满意地说:“赶紧弄吃的,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打开门,对我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新买的,安全卫生,放心使用。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叫你从我的眼皮底下离开,我去诊所呢,你就跟我去诊所,我回来呢你就跟我回来。当然,叫你去诊所可不是去玩,最近你是休养生息的时间,可以跟我去玩,等你完全康复后,要在我的诊所里工作,我聘请你这个赤脚医生了。现在你在我这的所有花费以后都用你的工资来慢慢偿还。好了,就这么定了!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不得有异议!”
我明白周杨的意思,他是不想我再回到原来的地方然后想起原来的事,他想我能尽快跟过去一刀两断。
我惊喜地看着周杨,他常能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即使是现在连我自己对自己的思维都感到混乱的情况下,他依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我又摸了摸,然后我看了看在我面前沉默的这两个人,大喊一声:“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们谁偷走了?谁干的?”
钱总?我感觉那是久远的记忆了,关于钱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点头哈腰地说一定一定。
李律师笑着转身就出去了。
“我给你念的是一切放开的咒。”李雪说,“不要多想,你如果失去了你觉得珍贵的,你必然会得到另外一样珍贵的,你要是得到了一样珍贵的,也必然会失去另外一样珍贵的……”
我四下里看了看,我忽然希望就像上一次一样,周杨会出现在我醒来的时刻。
原来能叫人流泪的不止是悲哀,还有美好。
我醒来之后看见我身旁的周杨付清李雪和钱总,奇怪地说:“怎么你们都在?原来这里也可以看见你们,你们看见卓一凡了吗?”
最后我好像被打了一针,接着四周就安静了。
我醒来的时候又是躺在医院的床上,我又进了医院,我叹了口气,然后看见了站在我身边的张教官。
付清使劲点着头。
周杨从我这里离开之后,我就拔出了针头。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直往www.hetushu•com.com我身体里输送这些没用的液体,这些东西要是能救得了人我早就该好了。医生是不能相信的,付清就是个例子,至今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听见了周杨的话,他好像是在说给谁听。
周杨忽然激动地抱住了我,然后和我一起哭。
周杨朝我笑笑,然后开着车一路往家奔。
我决定告诉卓一凡,他有权利知道我将要生下与他有关的孩子。
“有什么关系呢?对我来说,她能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清白在活下去面前是不是显得太微不足道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而且我要她健康,我是心理医生,我不是冒牌的,我一定能医好她,一定能!”周杨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充满激|情地向付清解释他的想法。
然后付清开始给我洗澡,我开始给她挑好玩的讲,讲得付清一阵一阵地笑。
周杨想了想,说:“好吧,咱们不去那里,去我的诊所怎么样?我那里会给你准备专门的床位的。”
最后我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于是我看见了钱总,可是我发现钱总正站在周杨身边朝我冷笑,我啊地一声惊叫。
钱总出去了之后有医生进来了,好像又要给我打针,周杨拦下了,说:“镇定剂用多了不好,我来想办法。”
付清一把抱住了我,死死地不松开,我能感觉到她的眼泪一下一下地落在我身上的温暖。
其实我之前一直是这样的状态,一会像个正常的我,一会是变态的我。
“那里的地方可大了,一点不拥挤,我往那群人里一站,绝对是狱花,回头率,那高得离谱!最重要的是,冲咱回头的那大多都是女人!能叫女人都冲咱回头,那得多美啊!那里面的人,灰头土脸的,普通话不标准,她们见面说话就好比这样的:‘你洗头了?’‘食堂饭早没了。’‘哦,洗澡了。’‘我那有馒头,吃不?’贼逗,各自用各自的方言版普通话。还有,那里还分帮派,这个最逗了,入帮派的规矩是什么知道吗?哈哈,喝尿!是真的哦,可不是啤酒!不过我这样的人家不愿意收,所以我没有喝尿的资格,那些喝过尿的人都非常骄傲,整天抬头挺胸地做犯人。对了,那里的探照灯很有意思,比路灯好看,也比路灯亮,跟路灯比,人家那就是高科技的东西……”
“你给我念什么咒呢?”我笑着问李雪。
原来人的眼泪是热的!
我抱了周杨很久,最后我松开了他,把脸一仰,说:“想我风华绝代的夜路仨冷杀手之一就要这样被你拴在这低矮的屋檐下,人生不堪回首月明中啊!可叹可叹!”
死亡,应该会是件美好的事。
“你说做什么?我肚子里是他的孩子,我难道不要见他一下跟他说说吗?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我索性把碗筷都放下了,说:“你这不是诚心叫我着急吗?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人最受不了引诱?有事赶紧现在说,不然再好吃的饭我也咽不下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在梦里我看见了我的妈妈,而我还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妈妈在我前面摇着扇子,笑着叫我走到她面前去,我一步步走进她,可是等到我终于走近的时候,妈妈忽然变成了老虎,然后张着大口要把我吃掉。我转身就跑,像是忽然间就长大了,拼命地奔跑,一边跑一边拉着一个孩子,孩子一直在对我说:“你把我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行了,你怎么这么笨,把我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你自己跑!”我觉得有道理,可是我就是找不到安全的地方,我心急火燎地难受着,希望能赶快出现一个安全的地方。终于,我看见一片大海,大海中央有个岛屿,我笑了,我想,要是能到那里去,就安全了。我像是插上了翅膀,拉着孩子就飞了,我想飞到那个岛屿上去。可是中途我就掉到了海里,海水将我淹没的没有办法呼吸,我还是在拼命挣扎。老虎也游了过来,它嘴里叼着那个孩子,对我冷笑。
周杨也紧紧地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永远都不要离开了!”
针头从皮肤上划过的那种美妙的疼痛的感觉真好!那样的时候你会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血肉之躯,你会无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过去和现在甚至将来,你会感受到那种所有回忆一起向你压下来的那种畅快淋漓的高潮感,你也会感受到整个生命里存在过的那些温暖。
周杨只坐了一会就要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对付清说:“你先给她好好洗个澡,她身上估计会有伤,你温柔一点,然后严重的地方给她涂点药,要是没有我等下去买。然后让她好好睡一觉,等她差不多醒来的时候我再来,我买了菜来。”
我不忍心离开周杨,就如同我不忍心伤害他一样。
坐在周杨车上的时候我问他:“如果我是一个空壳,你还要吗?”
周杨掌厨的样子很像那么回事,我开心地笑了笑。
我再仔细看的时候,25号不在了,只有林沐一个人,林沐冷笑着说:“你的孩子会像我的孩子一样死去,一命抵一命!”
我回到家的时候付清激动地把手里的爆米花都撒了,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蹦蹦跳跳,样子很是滑稽。她问我为什么回来了,是不是因为发现我是个好人了。
“你们的那些事,我也知道一些,说实话,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没有像25号那样的人,我们更难管,毕竟进到那里去的都不是善类。”张教官为难地说。
我笑话她们两个说:“真是一对活宝,没事拉,我死了一回了,就绝不会死第二回,好马不吃回头草嘛!”
针头从皮肤上划过的那种美妙的疼痛的感觉真好!那样的时候你会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血肉之躯,你会无比清醒地看到自己的过去和现在甚至和_图_书将来,你会感受到那种所有回忆一起向你压下来的那种畅快淋漓的高潮感,你也会感受到整个生命里存在过的那些温暖。
“怎么?你还知道我家怎么走?我都没觉得不对你倒是觉得不对了?”周杨嬉皮笑脸地说着。
我真想就这样在周杨面前将我所有的苦都剥开,然后任由他帮我晾晒或者有些收一收当废品扔掉。又或者把所有的苦都一股脑地倒给周杨,随便他怎么处置。总之最后换来的是我的一身轻松。
“你家?我去你家干什么?我要回家!”
跟随着这几句话的是曾经被爱情充满的岁月,那岁月里的很多人都是那么快活,不管是声色犬马的夜生活还是正儿八经的职业生涯,我们都是那么光彩照人,我们总是带着玩笑让自己光芒四射,我为那些失恋和失望哭泣,可是我们依然会在睡醒后开着没有边际的玩笑。我们那么纯真又那么现实,我们梦想被无数的钞票砸醒,梦想有个王子开着豪华奔驰来接我们,我们一起幻想金钱的同时幻想爱情,我们互相挖苦的同时又紧紧拥抱。那段岁月那么美好,那里的人那么无畏,包括我自己。
我用尽了力气哭喊,一边哭喊一边恳求,我求林沐放过我的孩子,我说我愿意拿我的命偿还给她,只求她放过我的孩子。
然后我又陷在自己的沉默里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周杨摆手叫钱总出去。
付清给我洗了澡之后,我周身的所有疲惫都跑了出来,然后我在自己的床上美美地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醒了?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律师,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张教官见我醒来对我说。
“不用担心,能拖一天是一天,我已经跟李律师说了,尽快做你的上诉工作,顶多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开庭审理了,钱总会多多做林沐的思想工作,我有种预感,一切都有转机,一定是非常好的转机。”周杨看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说话也十分轻松,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我面前假装轻松,怕给我压力,其实背后他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我不要付清给我洗澡,可是她偏要,我拧不过她,只是对她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起身去厨房,看见了正在忙活的付清和周杨。
我不知道付清到底有没有做心理准备,我只知道我把她吓住了。她盯着我身上的那些伤痕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掩着嘴。
李雪和付清都笑了,然后李雪开始说话。
周杨似乎想到了这一点,忽然小声地付清和李雪说了句什么。
所有人听见我这么说话都惊喜地看着我。
多么美妙的声音和早晨!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跪在病床上,一下一下地对着走过来的林沐和25号磕头,并且恳求她们:“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放过我们吧!我再也不做坏事了,我再也不害人了,我加入你们,什么我都喝,放过我们吧!”
那是我这么久以来听到的钱总的第一句话,可是他说完就出去了。
放在几天前,我压根不敢想又能回到这样的生活里来,可是现在我真真的又回来了。我拨弄着那些水,觉得那水也是亲切的,我想到付清、想到周杨、想到李雪、想到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觉得一下子变得那么珍贵,他们都是我必须用一辈子去珍惜的。还有我的孩子,还有卓一凡。
我不敢去想卓一凡,那个坐在星巴克的玻璃窗下跟我一起喝着原味拿铁的男孩,他是那么一尘不染,在我心里,他有着纯净的心和忧郁的眼神,他的忧郁恰恰是他纯粹的所在。我所记得的,永远都是那一刻的卓一凡,永远都是那个脆弱得叫人怜爱的卓一凡。卓一凡在我心里,偷偷地生根发芽,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无数的不可能。我仍旧希望自己能够保护他,能够给他我所有的,能够让他快乐,能够治愈他。他渐渐让我看到他痊愈的希望,却在最后这样地离去,在他康复的时候。而同时,他赐予我他的孩子。
从我知道有那个孩子到现在,短短数天,他神奇一般地来了,然后又神奇一般地走了。
“知道卓一凡去世不过是个导火索,她原来还在警察局的时候就有些不正常了,这段时间的委屈压抑还有痛苦在她知道卓一凡去世之后爆发了,要慢慢调理,一定不能再进监狱了。现在林沐还不肯开口,要不你想想办法?她这样的状态,别说孩子保不住,她自己能不能健健康康的都成问题了。”
“既然这样还告诉他干什么?你不是都想得很明白吗?”
依然是周杨和付清在我身边,周杨见我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钱总来过了。”
“明天就出院!”周杨肯定地回答我。
然后医生进来了,给我做了简单的检查。
我对周杨说了声谢谢。
我并没有夸张,这么久以来我没有好好地吃过一回饭,更没有吃到过一回可口的饭菜,今天吃到周杨亲自下厨的饭菜,便更觉得是世上难得的美味了。
付清有时候笑得拿捏不住了手下力道就大了些,我哎呦一声叫疼,她赶紧又轻轻的。
周杨的话把我和付清都感动地脸上笑开了花,不过笑完之后我还是言归正传,对周杨说:“帮我联系卓一凡吧,他的手机好像联系不上,我昨天试过了,没打通。我想见他。”
他非常自信地说:“要啊,干嘛不要,因为早晚我会把我自己填进去!”
那一半还告诉我,我真的很累了,就算我不主动,早晚有一天,也会有人从我这里取走我的生命。与其那样,不如自己给自己痛快。
我更加拼命地挣扎,任周杨和付清两个人也按不住我。
一切都落幕了,我应该学会舍弃然后再拿起真实的自己。
我害怕最后周杨或者我会像袁野那样说,然后我们其中有一个hetushu.com.com无限地后悔,以为爱情是因为上床而终结的,以为爱情是因为庸俗的肌肤之亲而没了希望的。我不想那样,我想自己和周杨在任何一个想起彼此的时候想到的都是亲密和甜美。我想给他一段永远忘不掉但是又永远值得痛恨我的回忆。
但是都没有用,我放不开,也哭不出来,现在,我只想逃跑,逃离这些人还有这些事,最好警察到时候也找不到我,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真正地不用回去那个地方了。
这一周我们很开心,是真的开心,周杨像是预感到我要走一样地陪我开心着,将他最真诚的开心都展现给我看,于是我便也真诚地用我的惯用的耍嘴皮子的伎俩跟他贫嘴。我们在房间里喝酒唱歌跳舞拥抱接吻,唯独不上床。
我拍拍肚子,告诉她我怀孕了。
林沐一直笑,不回答我。
有钱真好,有关系真好,可是又有什么用?能用钱把我的孩子买回来吗?能用钱买我的清白吗?
那些天,周杨不止一遍地说他要娶我,然后我告诉他,等到我逃脱了牢狱之灾如果他还想娶我的话,我可以考虑。
周杨坐到床上来,把我抱在怀里,把我当成宝宝一样地抱着,嘴里轻轻地哼着歌,温柔而遥远。
针头拔|出|来之后,我的手背上开始流血,我没有要止住的意思,相反的,我用针头在手腕那里划出了一条线,那条线因为鲜血的颜色越来越清晰。
“我们逃跑!从此后什么都不用管!明天,不,今天晚上我就带你离开,怎么样?”周杨笑着说,他的神情认真,仿佛在许诺,又仿佛在向我描绘骑士的世界。
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能一刀两断的事都不算个事。
我看着周杨,眼泪又出来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我看见了周杨,而是因为我听见张教官说我怀孕了。
“能遇见你真好!”我由衷地说。
“我怀孕了,我怀孕了,真的。”我对周杨说,说的时候我依然哭着,我并没有去想这个孩子是谁的,接下来要怎么办,我只是想到了这个孩子会把我从那个地方解救出来,即使只有一段时间,那也是难得的。
李雪和付清在我床边一边一个地坐着,看着像是时刻准备要逮住我的样子。
“你是除了我妈第一个光临这个房子的女人!”周杨挑着眉毛对我一笑。
那场眼泪让我心里空了,什么都空了,之前堵在那里的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空了,包括希望和爱情以及一切幻想。
李雪赶紧问周杨:“她好了吧?她应该是好了,她以前就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多么符合我当年的幻想,多金、帅气、温润、年轻,并且有诗人一样的气质。假如在遇见卓一凡之前遇见周杨,我们是不是会是截然不同的际遇?
周杨和付清忽然抱住我,然后把我我重新按回到被窝里。
周杨看着我,他的眼神里带着哀伤,他就那么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虚,看得我不敢出声。
我在周杨家里住了一周。
“你撒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直守在我这里。周杨,我是不是病了?我很难受,我觉得自己不是自己,我觉得恐惧,甚至可能出现幻觉。”
付清和李雪的眼泪又开始泛滥了,周杨和钱总皱着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雪要当妈妈的缘故,她说起话来温柔和气,并且有种母亲教育孩子般的口吻。
忽然想到监狱,我问周杨:“我真的不用回去吗?现在,孩子也没有了。”
我在离开的那天一遍遍地想起周杨为我做的一切,想起他第一次在影院里偷偷地亲我,想起他在街上跟人打架,想起他明亮而暧昧的笑,想起他破碎的眼镜和脸上的伤痕,还有他的眼泪,他抱着我痛苦的颤抖,全部都在我的记忆里,深深地被埋葬。
我笑了笑,摸了摸付清的头,想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啊?”最后还是没问。既然她现在开心,那就好了。
周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其实,卓一凡,他不在了,他在你被抓的那天,也就是他跟你打的最后一个电话的那个时候,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我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我在等待我最美好的结局。
我很聪明地没有把我的想法都告诉周杨,我知道他是不会准许我这么做的。
想到卓一凡,我忽然有些无措,我是不是要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了会如何选择?
我忽然无止境地开始流泪,那些过往的所有画面叫我疲惫叫我心酸叫我惋惜并且心痛。我在哭一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哭一个再也回不来的自己,哭一份永远消逝的爱情。
“难道……”我看了看这个真实的空间还有房间里的灯光,才明白自己没有死去。
“孩子命大,你刚才只是出了一点血,孩子没事。”张教官说。
李雪摇头说没有。
付清整个人都凉了一般,但是过了一会又开心地笑了,她说我这个孩子来得好,比李雪的那个来得好!然后付清又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笑着说了卓一凡三个字。
我对付清笑笑,然后对周杨说:“难得能在家里活动,我得充分把握我自由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不能回家吗?”我又问。
“我不是已经醒了吗?你们都想谴责我吗?那一起来吧!别零零散散地来,我受不了。”
“太干净整洁了,我不相信你这么干净整洁。”
那天哭了之后,第二天,我果真就出了院,周杨没有骗我。
周杨从来没有问过孩子的父亲是谁,我想,他应该清楚是谁。就在我说了卓一凡三个字之后周杨也没有什么反应。
“为什么?你这么说我可是太无辜了。”
“要不,我带你走吧!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周杨忽然说。
周杨一直把我带到他家,然后又牵着孩子似的把我牵上楼,一直www.hetushu.com.com把我牵到他的房子里,关上门,才放开我的手。
“好了,赶紧去洗脸,马上可以吃饭了。”
心如死灰就是我此时的感觉,我的心灵一半躺在周杨的怀抱里,而另外一半却在控制着我所有的思维。那一半在干什么?那一半在告诉我所有可以伤害自己的办法以及所有不用再活下去的理由。
我是想哭的,可是我没有眼泪出来,我眼里看见周杨看见付清,我觉得害怕,我忽然觉得他们好像也是马上就会死去的,或者用其他的方式离开我。总之,他们最后都是会离开我的,用一种最能伤害我的方式。
我知道我不能这么问他,这会对他造成伤害。
我对那个地方充满恐惧,这恐惧甚至高过我丢失了自己的孩子的痛感。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傻了啊?你是不是冷艳?我们认识的冷艳怕过什么?什么坎在她脚下过不去?你怎么现在这么孬种?”李雪哭着说的时候一只手还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生怕太激动影响了孩子。
我在医院里躺了三天,直到确保胎儿完全没事之后才出院,这次出院直接就回家了。张教官在我回家的时候一再强调会有人对我进行监控,叫我务必自觉。
付清还在哭,她才不会相信我这些鬼话,那样的日子我宁可死也不要再过了。
“放心吧,她去跟李雪一起住了,李雪一个孕妇,正好需要人照顾,付清呢,又是半个病号,也需要人照顾,她们俩住一起正合适。”周杨自说自话着,显得他安排的还挺周到。
“饿了,给我弄点吃的,看我都虚弱成什么样了,那么多血可都是从我身上流出去的。”我笑嘻嘻地对他们说。此时我心里真舒坦,明亮的很,好像一下子什么包袱都没有了。
“怎么了?怎么了?”周杨走过来趴在我床边。
周杨的兴奋不亚于我,他也是根本没有考虑这个孩子是谁的,他先想到的和我一样。
周杨和钱总都走了过来,我顺手拔了手腕上的针头,不停地要去刺钱总,钱总阴阴的冷笑叫我害怕,我总觉得他另有所图,他一定是要联合林沐对我使诈。
说完他又将我一抱,说:“又永远在心里藏着苦!这一次,你要是还敢藏着,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那些天,我们说着笑着最后就沉睡在一起,后来就连梦里也是说着笑着的。
“付清还在里面住着呢!”
我拍了拍付清的肩膀,说:“没事,我都不在意的。那真是段值得回味的日子,我想,你这辈子都不会体会到的,真有趣。我们都是牛鬼蛇神,在无聊里争夺根本不存在的空间和财富。我常常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并且常常做比较,最后我发现两者没有什么区别,然后我就踏实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耳朵里嗡嗡的一片响声,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周杨的表情那么严肃,他也不会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又想起了周杨之前在我面前说到卓一凡时的神态,还有卓一凡的电话,为什么那次会突然挂断,为什么挂断之后就再也打不通。忽然之间,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告诉我,周杨所说的是真实的。
这些天我总是三番两次地醒来,这次也不例外。
这时候周杨回来了,可是我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周杨的态度很坚决,我被他的坚决弄的很奇怪,我心想,现在我都有了别人的孩子了,拜托你不要再对我好了,或者说,你放手吧,你难道会想要跟我一起养一个别的男人的孩子吗?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还是在我的肚子里的。
“你说话!如果不想说话你就哭吧!哭出来!”周杨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大声跟我说话,付清也走到我身边来,一遍一遍地拍我的背。
在这样的时刻,所有存留下来的都是美好的,所有你能看到的都是微笑着的,那些细小的片段组合在一起,能在此刻给予你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叫你不惧怕死亡。
钱总一直在看我,最后他说了一句话就出去了,他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回到那里去的。”然后他就出去了。
付清气得在一旁一直用她的拐杖砸着地。
付清过来扶我,不准我进厨房,还指着我的肚子。
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马上就要解脱了,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还有什么不能理解呢?
“真是命大的孩子,我要是知道我肚子里有个孩子,宁愿喝她们给我的……也不会叫她们打。”我笑着对张教官说。
我说话的味道又有了以前的样子,付清终于满意地笑了。
“我和你养这个孩子。”周杨忽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
周杨的眉眼之间也带着笑意,似乎看到了希望。
我看了看周杨为我布置的房间,简约大房,一切都是淡淡的青草颜色,空气里还有香水的味道,应该是某种花香,清新自然。
李雪还在我身边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她像个神婆一样不断地说着话,可是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周杨忽然问李雪:“她哭了吗?”
吃饭的时候我将周杨的手艺夸得神乎其神,称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吃的饭菜,不要说回味三日,就算是三年三十年乃至三辈子都忘不掉。
“因为你自杀,孩子没能保住。这是命,是命!”李雪还在说她的命理论。
“李雪,没有怀着孕还出家当尼姑的吧?你可别老这样,万一你孩子一出生就一心向佛,立即遁入空门,我看你怎么办。”我拿着李雪开玩笑。
我没有回答周杨的话,眼睛向门口看了看,忽然惊叫起来,我看见了林沐和25号,她们带着阴森森的笑容向我走来。
我开玩笑地说:“反正又不会说话还掩着嘴干嘛?”
我第一次主动去抱周杨,我不知道我能给他什么,此刻,我只有拥抱。
“咦?这么早就起来了?”周杨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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