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太监答道：“圣上已经下旨，将德贵人赐死。”

“若无律法，世间更乱。”书生摇头，却见和尚已默然，目光投向放在桌上的昙花。

梦境转眼之间，已过了半年。

他听着话里有抖音，又问了一遍：“青青呢？”

看着漫天银白，顿觉世间不染脏乱，可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他心中皆是苦意，见一个面生的宫女端水过来，问道：“青青呢？”

太监没有和他辩，等宫人放好东西就领着人走了。

“杀人偿命罢了。他们都曾杀人，可是衙门却不管不问，任他们逍遥。昙花可窥伺人心丑恶，另其忏悔，直至自行了断。未行大恶的人，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和尚默了片刻，才道，“我本是音国国师，一直以感化皇族，普渡世人为己任。只是某日，音国皇子无故夺了三十七条人命，却无律法敢管。人心有意向恶，律法又有何用。”

薄唇微张微合，声音传入里屋，皇帝也终于是踉跄出了屋子，脸色惨白：“妖、妖怪！”

侍卫忙护住他，突来一阵阴风，吹得众人步子急抖。

宫女两腿发软，水和*图*书盆咣当掉在地上，跪身说道：“青青还在宫女房中，只是……大人救救她吧！”

他冲进里面，其他宫女还在当差，不在屋里。他环视一眼屋内，却并不见人，寻了好一会，才瞧见一处被窝拱起，他轻步上前：“青青。”

他怔松片刻：“可这跟德贵人毫无关系，那妖物盯上任何人都会如此。如今妖物已除，为何将这罪名添在她的头上，这不是胡来么？”

他不由气道：“他日之事，怎能草草先说结论？”

平日宫里有妖孽时他也常这样跑动，许是侍卫以为这里又出了什么妖孽，并不拦他，但也没人敢跟着他去。

皇帝早就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他将那光球收入袖中，提出禅杖，转身瞧见那着青色宫装姑娘在这，问道：“你怎么不走，不怕妖么？”

勺子诧异，这看着落魄的和尚竟真的曾是国师。

他双掌合十，颤声念着“我佛慈悲”，只觉浑浑噩噩。他人性命，竟是可以这么轻易被抹杀掉。那抹杀的人，自私自利，却还能继续逍遥夺人一世。

刚步入朱红大门，便能感觉ｈｅｔｕshｕ.ｃoｍ•ｃｏｍ得到满院的阴森，可是他看不到。他的法力虽高，但是却没那一双如师父那般的通天本领，可已然足够，轻喝一声，提杖遁入地下，双掌合十，念着旁人听来晦涩的话“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一遍一遍，旁人虽听不懂，却觉心中烦躁渐除，平静如池。

进了屋里，青青奉了茶道：“大人不必生气，那太监说的话，犯不着放在心上。”

他回到房里，沐浴洗净身体，每次都觉能将一身尘埃洗去。等他沐浴出来，外面的宫人已经站满廊道，捧着各色名贵物品，齐齐欠身。传话太监说道：“国师除妖有功，这些都是圣上赏赐的。”

青青拦在前头，说道：“每逢妖孽作祟，国师做法皆是如此，你们怎敢不敬？”

他奇怪道：“为何？”

他心有诧异：“这又是为何？”

青青拿着扇子，为他扇去酷热，却不能扇去他心中焦躁。

那太监嘴角扬笑：“国师大人说的这些，都不必办了。”

他不是苦行僧，自小就在皇族起建的寺庙里修行。吃喝不愁，年少时方丈亲https://m.hetushu.com.com传，很早就入了皇宫做国师。夏日有人扇扇子，清风徐徐睡的好。冬日有人起炉子，暖如初春。可今日却不见炉子，冻得他从睡梦中惊醒。

寒冬腊月，天气阴冷，他在屋里被冷醒了。

想要掀开被子，却被她死死抓着，声音极沉：“大人回去吧，以后青青不能伺候大人了。”

“是和尚的梦境。”

他披了袈裟到外头，竟下雪了。

厉声传遍整个宫殿，他轻喝一声，佛咒急停，如有金钟罩住，将那声音纳入金色光圈中，越缩越小，直至缩回手中，再听不见半分诡异之声。

他没有多问，往宫女房中跑去。

宫女顿了顿，颔首答道：“她身子不适，歇着去了。”

清秀的脸上微微一笑，像初出淤泥的白莲，不染瑕疵，是难得的好苗子。

恍惚间，书生和勺子耳边传来靡靡之音，像是谁在诵经，又像有谁在吟唱，脚下似有昙花绽放，嫣红夺目，抬眼看去，却是艳阳高照。

青青上前领着宫人将东西送入屋里，他说道：“德贵人受妖魔侵扰，需好好调理身体，见不得兽类，连鸟儿也不ｈｔｔｐs://m.ｈeｔｕshｕ•ｃoｍ•ｃｏｍ行，还请公公留意。”

他依旧在为皇族驱魔祈福，将掌控这个国家的皇族护好了，天下也更太平。只是这里愈发的脏，又如青青所料，早在几个月前，又来了个骊贵人，又来了个颂常在，那德贵人，早就不知被遗忘到了何处。

他摇摇头，看着她问道：“那德贵人……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么？为何说杀就杀？”

“阿啰嘇佛啰舍利……”

众侍卫面露为难之色：“只是圣上……”

太监连忙示意他轻声：“这话可说不得哟。其实嘛，就算她不被赐死，可出了这事，还能再得圣上宠爱不成？当然不可能。没了圣上的宠爱，还不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早些死了，得个安生。”

和尚仍在低声颂着他们听不懂的经文，身处自己的梦境中，可当年心境，却已在心上深留烙印。他缓缓睁眼，看向还年轻气盛的自己，只见“他”向打理自己生活起居的宫女青青点了点头，大步迈向金鹤苑。

地上炭盆没有起火，只有灰烬，大概是昨夜添的，今日没再续。那为他添炭火的青青呢？

屋里的人叫声忽然惨烈，惊得一个和图书男子大喝“何人在捣乱，侍卫呢”，侍卫在外头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将国师赶走。里头又传来凄厉声，侍卫满头是汗，只好拔刀上前“还请国师离开”。

“德贵人心不净，沾染了妖物，视为不祥。死后也要烧了身子，将骨灰撒到外面河中。到时还得劳烦国师做场法事。”

昙花未开，仍是纯白无暇，盛开之际，却似血胭脂，妖冶夺人心魄。

书生低语，勺子紧盯着这皇宫大殿，一个眉目清秀的和尚披着袈裟，拄着禅杖站在门口，门外有个模样俊俏宫女装扮的姑娘神情急切：“国师，德贵人又做噩梦了，皇上命您尽快过去。”

青青微微苦笑：“在这宫闱中，哪里有真正的宠爱。我入宫七年，见皇上宠的妃子，不下十个，多数是疼了一些时日，就丢弃一旁了。区区一个德贵人，没了，还有其他年轻貌美似水柔情的女子替上。圣上又何必冒险再去碰德贵人，因此及早杀了，得个安心。”

勺子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还有镇上其他人？”

青青眼底还带着些许惊吓，答道：“青青是伺候大人的，要是有妖怪就跑，那不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