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雨跳珠乱入镇
第五节
“大人……”
宫女几乎哭出声来：“御医不会过来的，大夫也不许进来，没有腰牌，也出不了宫。”
他愣神：“杀了那么多人，却逍遥至今？”
青青蜷在他怀中，眸光渐散：“大人……”
“大人……大人……”
和尚双掌合十，虔诚安详：“谢过施主。”
心口如利剑刺来，生生吐了一口血，天地晦暗无光。
“法是天子定的，谁敢管？”
他上了几次折子，寻了几遍刑部大理寺，找了几次圣上，每次都被驳回、驳回……太子依旧逍遥法外。
她苦笑：“太子啊……他是太子，皇上哪里会随意处置他。”
他怔了许久，忽然笑了笑，笑出声来，声音里全是失望和绝望。
他抱起青青往外跑，直接去太医院！
声音渐渐低的听不见，直至完全……听不见。
“律法呢？”
胸腔顿有痛楚溢满，哪怕是重回梦境，他还是会有当年之痛。
宫女低https://m.hetushu.com.com声：“无罪。”
“是，圣上让他们撤了折子。”
怀里的人身体冷的很快，他平日养尊处优，抱着一个人跑了那么长的路，已是筋疲力尽，步子一个踉跄，滑在雪上，几乎将她摔了出去。
忆了千遍万遍的和尚脸上并没有太多波澜，唯有眼底的坚定不变。他又念了几句经文，才继续说道：“我跋山涉水，想往西天问佛，途径山谷，意外坠落悬崖，却碰见了这只在古籍中听闻的昙花妖。于是我将它带出山谷，用它杀了许多为恶却逍遥法外的人。佛教中人不杀生，可这于贫僧而言，却是一种救赎。”
和尚是凡人之躯，吃过勺子灵气满满的斋菜后，内伤立刻见好。清晨勺子起来，雨仍在下，送热水去和尚房里，他又出门了。等她擦拭干净大堂桌椅，去买菜时，便听见宋大员外今早暴毙的消息。勺子hetushu.com.com默了默，知道是和尚所为。
漫天飞雪，冬日的寒冷一点一点的刺入骨髓。冷的他没了知觉，大脑空白如雪，怔的再唤不出声。
宫女默了片刻，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昨夜碰见了太子，被强拖进房里……被夺了……清白。”
“来了……”
中午，和尚谢过书生和勺子，准备带着昙花去往下一个小镇。出门时，雨势如常，淅淅沥沥的。和尚一手撑着二十四骨伞，一手抱着昙花盆，带着他的执念离开了。
“嗯。”
他伸手握住青青淌血的手腕，厉声：“快去找御医！”
他心口顿时一闷，宫女抬手抹泪：“太子脾气暴戾，被杖毙的宫人也不少，三年前一个宫人反抗，抓伤了他的脸，结果家中上下三十七口人……一夜被杀。”
勺子站在门口目送他，每次送住客离开，都会有莫名的失落感。可客栈嘛，都是过客匆匆的。
“说。”
这一
和*图*书声大人唤来，他又想起青青，抬手颤声：“点炉子，冷。”他又愣了许久，宫女叹气，推门进了里头，步子刚迈入，就听她惊叫起来。他立刻进去，却见那藏青被褥上，全是血，红的刺目。他疾步上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发抖。
勺子暗叹，堂堂国师的位置不要，却做了一个苦行僧，只为了心中正义，期盼人间干净无浊。可仔细一想，她还是摇摇头：“天地六界，却只有你一人，又怎能真将这六界罪恶洗刷的干干净净。律法虽有漏洞，偶尔还会被小人践踏欺瞒，可也缺不了它。”
“大人，院里的茶花开了。”
他愣神站了一会，方才那宫女已经进来，拉他出去，将门关紧。他怔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
“青青……”他怔愣，看着面无血色的她，又唤了一声，可她再不会说话。
和尚微微弯身，语气平和：“施主所言无错，但贫和图书僧会在有生之年，力所能及救赎世人。一个，便是一个，两个，便是两个。只要律法未得完善，我的寻佛之路也不会停下。”
青青仍穿着一身青色宫衣，可却已成破衣，所见之处都是血痕，面颊和脖子皆有青淤，他抬手要碰，却被她躲过，颤声：“大人……回去吧。”
那鲜红的血喷溅雪地上，像落了一地破碎红花。书生和勺子虽然只能看见听见，不知和尚心中所想。可是此情此景，却足以让他们感同身受。一瞬恍惚，梦境已不在雪地之中，而是又回到了他的屋里。
勺子登时肃然起敬，立刻起身：“我去买肉！不对，给你做罗汉斋！”
勺子默然，她本不觉得会跟奇诡妖物打交道的和尚是好和尚，可是能控制这奇诡妖物而不被其操控的，内心可见并非凡人。但她没有想到，他竟有这种过往。
他不知做了多少噩梦，口干舌燥。宫女进来倒了茶水，他喝了一口，哑着嗓和图书子问道：“可来了消息？”
“好，无罪……竟会是无罪。一夜三十七条人命也可以当作无罪。这音国的王法去哪了。”
“大人……”她低声念着，低低念着，一遍一遍。
“大人，夜里冷，多添一个炉子可好？”
那日的寒冬，一直冷到如今。每次一冷，就想起青青。
手中的茶杯砰然碎在地上，他愕然看她，这几日他收集的太子罪证，足以让他死一百回，身背那么条人命，无罪？一时声音更哑：“朝廷不处置？”
被里里头已有哭音，他扯开被子，不由一愣。
勺子看着那歇下金色袈裟，放下禅杖的年轻和尚从皇宫出来，踏雪而行，背影寂寥落寞，也不由叹气。片刻，那皇宫大殿已消失，也再无风雪。和尚要给他们看的梦境，已经结束。
他轻叹一声。
过了一炷香，雨势渐停，抬头看去，乌云遮蔽了差不多半个月的天，终于放晴了。万物复苏，阴霾散去，天边悬挂万丈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