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侍寝
不多时，汪公公独自走了进来，笑盈盈地给他行礼：“皇上上朝去了，大人可回夜霄宫去，早膳已叫人给您备着了。”说着，偷瞄了一眼窝在苏誉怀里的小猫。
丞相面不改色地招呼众人各自回衙门办差，反正皇上不上朝这种事经常发生，大家也都习惯了，只不过……路茂功眼中闪过一道暗光，这个掺使官还真值得注意一下了。
“哼，朕怎么可能做恶梦。”安弘澈翻了个身，向床里伸展了一下双臂，再次睡了过去。
原本她还嘲笑苏誉只能做个侍君，谁料想两人的境况完全颠了个个，现在要她拉下脸去巴结苏誉，她是万万做不到的，还是巴结路贵妃更实际些。
“蠢奴，你又睡着了！”苏誉睁开眼吓了一跳，就见帝王的一张俊颜正贴在他的面前，与他鼻尖相对。
想起昨晚的“侍寝”，苏誉忍不住单手捂住脸。难怪那些贵族对于当掺使官觉得是个荣耀，所谓的侍寝跟他理解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这个苏誉，倒是个不好对付的。”路贵妃咬了咬牙，她现在还不是皇后，后宫妃嫔自然没有每日给她请安的义务，但现在后宫没有皇后，作为唯一的贵妃，执掌凤印协理六宫，与皇后无异，但凡知情识趣的，都会时常来给她问安。
苏誉打了个哈欠，表示还好。虽然被晃醒多次，但龙床睡着是真舒服。
愣怔半晌，缓缓地低头，苏誉看不到皇上的脸，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能看到那长长的睫毛和微微上挑的眼角。
早上苏誉吃完饭，就给他做了一碗鲜鱼羹，这会儿倒是不饿。
御花园这般开阔的地方算不得私会，且人家都说明了，要与掺使官见礼，不好推脱，便应承下来。
苏誉自己穿好衣服，小猫便自动自觉地爬到了他肩膀上，明显是要一起走的意思：“公公，我能带它去夜霄宫吗？”毕竟是皇上养的猫，不知道能不能随意带走。
小顺领着一个陌生的小太监穿过九曲回廊走过来。杨公公拦住了小太监靠近水榭的脚步，让他在十步以外回话，待问清了方来回禀苏誉。
而荒淫无道的皇上，此刻正沉浸在贤君的温柔乡里，“鱼仙鱼死”。
不动了？
“皇上好不容易身体好了，没想到竟然又这样误国事，国之不幸啊！”御史蹦
https://m.hetushu.com.com跳了半晌，气哼哼地转身回家，准备写个万字奏折明天上奏。
皇帝陛下在御书房把要紧的事处理完，便准备去夜霄宫吃午饭。
在小顺看来，掺使官侍寝跟汪公公值夜是一个性质的，只是一个站门里一个站门外。
苏誉认命地闭上眼，皇上这副模样，哪里像是不能人道的样子，之前不肯宠幸妃嫔，估计是不喜欢女人。而如今整个皇宫，只有他一个掺使官，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是早晚的事，还反抗个什么劲？
“你懂什么，人家是臣子，当日侍寝，次日是可以免了请安的。”路贵妃冷笑，这些个女人当她傻的，挑唆着让她借太后的名义。
“大人您不想去也不要紧。”杨公公看了看似乎有些疲惫的苏誉。掺使官虽为内臣，但终究是个男子，与妃嫔之间也是要避嫌的。虽说贵妃管理内宫，理应前去拜见，但以男女有别为由不去，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
两人一时无话，静默了片刻，睡在里面的皇上缓缓地凑过来，轻轻嗅了嗅苏誉的鬓角，苏誉立时绷紧了身体：“皇，皇上……”
岑小姐见路贵妃那挑挑眉众人就抖三抖的样子，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道：“嫔妾听闻，那贤君以前是个卖鱼的，大字不识一个。”
路贵妃抬手让两个妃嫔进来，不多时又有各宫的昭仪、才人过来问安，玉鸾宫的正殿很快就莺莺燕燕地坐满了人。
“嗯？”安弘澈应了一声。
皇帝陛下舔了舔爪子，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是。”苏誉乖顺地应道。
路贵妃听了小太监的回禀，顿时柳眉倒竖：“你再说一遍！”
“啊？”苏誉从猫毛里抬起头，贵妃找他干嘛？
苏誉擦干了头发，踌躇半晌，亦步亦趋地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床帐。
“皇上，您是不是做恶梦了？”苏誉往后挪了挪脑袋，看着安弘澈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很是无奈。皇上应该是有夜间醒来的毛病，还非要说是他提前睡着了。
苏誉已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等了片刻，听到皇上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帝王的脑袋，冲他的后脑勺做了个鬼脸。
一个时辰后，苏誉被摇醒。
苏hetushu.com.com誉端着一盘做好的仙贝饼走到湖心水榭，小猫正躺在软垫上懒洋洋地晒太阳。上午的日头并不灼人，把金色的毛毛晒得暖烘烘松软软。
“皇上，您这般作为，会让贤君大人难做的。”汪公公一脸为难地规劝，昨晚刚刚宣召过，中午就过去陪吃饭，晚上说不得还要宣召。这要是传到朝堂上，一个佞幸的罪名怕是跑不了。
“嫔妾愚钝。”陈昭仪见路贵妃不高兴，连忙蹲身赔不是，她是真忘了这件事了，毕竟以前宫中没有掺使官。
安弘澈倒是没说什么，伸手拉了一下床内的丝绦，门外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立时有宫女进来，快速熄了灯火，而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苏誉感觉到身边的人再次躺了下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不动了。
毕竟是盛夏，晒太阳也只能晒早上那一会儿，等日头毒起来，汪公公就来接小猫了，说是国师做法要圣猫帮助，等过了午再把猫送过来。
“这……不合适吧……”苏誉挠了挠头，贵妃是个女人吧，这么神神秘秘的让他单独相会，让人知道了多不好。
午后，路贵妃再次让人传话，说是在御花园摆了赏花宴，邀所有妃嫔黄昏时分前去赏花，与新来的掺使官见礼。
“皇上，你，你要做什么？”
“皇上如果来临幸，喜欢吃妃嫔亲手做的饭菜，越是品级高的宫室，这厨房就越好。”这是汪公公给的解释。
“酱汁儿，你怎么跑来了？”苏誉惊喜地亲了亲那颗毛脑袋。
安弘澈这才勉强低头，舔了一口没什么味道的虾仁，不满地呲牙，御厨做的这些东西他早就吃腻了。
苏誉虽然不理解皇上的特殊癖好，但有个好的厨房对于厨子来说自然是个好事，便兴冲冲地拿出给酱汁儿买的海螃蟹。《苏记菜谱》上记载了一种用螃蟹肉裹面粉做成的小食，颇为有趣，苏誉坏心眼地把蟹棒捏成了骨头的形状，做成了一排排的肉骨头。
“不上了。”汪公公叹了口气，转身去前朝通知丞相，今天又不上朝了。
虽然好奇得要死，苏誉到底没胆问出来，低头戳了戳睡成一团毛球的金色小猫：“酱汁儿，我没有伺候皇上起床会不会获罪呀？”
金色的小猫蹲坐在桌上，嫌弃地用爪子把面前的
ｈｅtushu.ｃoｍ•ｃoｍ饭食拨来拨去。水榭没有棚顶，石板地上又起了一层木台，上面摆了软垫矮桌。苏誉将盘子放到矮桌上，小顺立时给倒了杯热茶，捻起一块小饼，凑到眯着眼睛的猫大爷嘴边，猫大爷掀开眼皮瞥了一眼，懒懒地卷进口中。
“启禀娘娘，德妃、淑妃来给娘娘问安。”有宫女进来通禀。
“这样啊，那就不去了，”苏誉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但也没听说过要给贵妃请安这一条规矩，估计是贵妃对他这个稀奇物种太好奇想看看，但他对贵妃可一点兴趣也没有，转而又躺了下来，用鼻子拱了拱仰躺着的小猫，“酱汁儿，你见过贵妃吗？”
龙床四角挂着轻薄的明黄色软帐，床上的情形若隐若现。宽大精致的龙床上，铺着柔软的明黄色被褥，床上放了四五个形状各异的软枕，看起来就十分舒适。
次日，等苏誉醒来的时候，皇上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乃是一只金色的小猫，窝在他的颈窝里睡得暖呼呼。
苏誉睁开眼，愣愣地盯着床顶。帝王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内衫源源不断地传来，微凉的长发堆在他的颈窝处，有些痒痒的，没有任何香料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阳光的清香，这样的味道，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鲜香浓郁的灌汤小笼包，蘸上香醋，吃得人唇齿留香，苏誉微微眯起眼，他就擅长做海鲜，其他饭食，特别是面点，都是他的弱项。这皇宫御厨的手艺，轻易可是尝不到的，忍不住又吃了一个。
“贵妃娘娘让您去她寝宫一趟。”以为苏誉没听懂，杨公公便换了说辞。
辇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苏誉乘着辇车离开了北极宫，汪公公站在玉阶前面色怅然，一旁的小太监跑来询问：“公公，时辰不早了，皇上还没起身，今日还上朝吗？”
“蠢奴，朕还没睡着呢！”皇上躺在旁边的枕头上，怒视着苏誉。
“哼，你以为本宫没有宣他吗？”路贵妃眼中满是阴沉，“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等了半晌，也不见皇帝有进一步动作，莫非所谓的侍寝，就是给皇上当抱枕的意思？
安弘澈满意了，在苏誉肩窝里蹭了蹭，放软了身体。
“侍个寝哪儿那么多废话！”夜能视物的眼睛自然看得到苏誉脸上的惊恐，安弘澈皱了皱眉。
苏誉hetｕshｕ.com.cｏm哭笑不得地爬上去，规规矩矩地在皇上身边躺下。
其他妃嫔脸色也尽是惶恐之色，之前大家一样，谁也不说谁，就是风光无限的贵妃也就那样，但如今有人得了宠幸，后宫的平衡瞬间就被打破了。
苏誉没事做，就翻出了《苏家菜谱》研究新菜式。
“娘娘，何不宣贤君前来，我们好会会他。”德妃提议道。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一具温热的身体便覆了过来。
苏誉抽了抽嘴角，看着皇上微阖的双目，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该去睡地上的软垫。
前朝，得知皇上因为与掺使官玩耍而罢朝，御史十分气愤。
“嫔妾们方才去慈安宫，听说贤君还没去给太后请安，”陈昭仪转了转眼珠子，轻笑道，“娘娘何不以此治他个不敬太后之罪。”
“朕去吃个饭，有什么难做的？”安弘澈蹙眉，他费了多大劲才把苏誉弄进宫，凭什么不让他吃饭？
“启禀大人，路贵妃宫里的小太监来传话，让您去玉鸾宫一趟。”杨公公低声道。
大殿顿时陷入了黑暗之中，苏誉不由得更紧张了。
“皇上从不临幸后宫，如今那掺使官刚入宫就得了宣召……”淑妃拧着手中的帕子，很是担忧，若是皇上真如她们猜测的那般喜欢男色，那她们岂不是再无机会了？
昨晚没睡好的苏誉坐在辇车上一直打哈欠，到了夜霄宫，杨公公赶紧把他搀扶下来，小顺一脸担忧地看着苏誉：“累坏了吧？”
俊美无双的皇帝陛下已经躺在了床上，并且十分霸道地睡在了床的正中央，修长的四肢摊开，愣是把宽大的龙床占得没有躺人的地方了。
“哦？”路贵妃抬眼看了看她，心下有了主意。
苏誉拿出了进宫前买的元贝肉，之前怕坏掉，在家里已经炸过了，如今拿出来，热一下就能直接吃了。知道酱汁儿喜欢有味道并且口感脆的，苏誉便用调料和高汤又煨了一下，再过一遍油，用花刀切成小贝壳的形状，很是好看。
玉鸾宫。
不过，关于皇上，他真的很好奇，当初那家伙到底是怎么跑到苏家去的，就为了带走酱汁儿，还在他床上睡了一觉……
苏誉坐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床上还扔着一件明黄色的中衣，乃是昨晚皇上贴过来之前自己脱掉的那件。
苏誉被太阳晒得ｈｔtｐs://ｍ.ｈeｔushu.ｃom•ｃom有点困，索性也在软垫上躺下来，喂酱汁儿一颗，自己吃一颗，一人一猫就这样无所事事地颓废着。
“烛火还没熄……”说完这话，苏誉恨不得把舌头咬掉，这话说得，好像自己迫不及待要做些黑灯瞎火才方便做的事一般，他其实真的只是太紧张没话找话而已。
汪公公心道，您要是想去吃饭就得按时上朝，正待借着劝阻，就听门外侍卫禀告，说凌王和肃王求见。
夜霄宫中果然已经摆好了精致的吃食，六道菜，四笼点心，两种粥，十分丰盛。
“自然可以，”汪公公笑了笑，“只是大人定要照顾好圣猫，万不可让它吃坏了东西，也不能让别人抱。”
苏誉见状，用筷子把虾饺里的虾仁挑出来，晾凉了放到小猫面前的碗里：“先吃点，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被苏誉闹得无法，安弘澈忍无可忍，跳起来用爪子勾了勾床上的丝绦。
这夜霄宫里什么都有，最可贵的是有一个设备齐全的厨房。听说每个宫中都有个小厨房，方便妃嫔自己开小灶，不过夜霄宫这个厨房，显然已经超过了“小厨房”这个范畴，足有三间房那么宽敞，还给配了两个帮厨宫女。
还没睡醒的皇上不乐意地伸出爪子，按住苏誉的嘴。
“朕睡着之前你不许睡。”清冽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冷冰冰的。
安弘澈睁开眼，微微蹙眉：“愣着做什么？”这话说完，往里面躺了躺，让出了一块地方。
长春侯家小姐站在陈昭仪身后，听到这话禁不住咬了咬唇。她被封了个岑才人，直接留在了宫里，这两日没少受打击。如今昭仪以上的可以坐着，她只能站在她所在宫室的昭仪身后。
苏誉现在是二品的贤君，份例自然是很高的。
见苏誉不再乱动，安弘澈冷哼一声，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两个时辰后，苏誉再次被摇醒。
“贤君说，他是男子，不便与贵妃娘娘单独相见，还望娘娘海涵。”小太监尽量委婉地表达了苏誉的意思。
“皇上恕罪！”苏誉迷迷糊糊地侧过身来看着皇上，安弘澈打了个哈欠，继续睡了。
“我知道。”苏誉听到能光明正大地把酱汁儿抱走，顿时高兴了。
苏誉了然，心道酱汁儿果然不仅仅是皇上的宠物这么简单，以后或许可以靠着“跟护国神兽|交好”这一条，去跟国师交流交流。